[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905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33
二百零八節 海上party(四)

    水上摩托被放下水之後引起了在座人等的一陣驚詫。錢朵朵當然不能一個人去坐水上摩托,這裡有過駕駛水上摩托經驗的人很多:林深河當即宣稱自己偶感風寒,不宜下水。

    薛子良一心想帶薩琳娜出海,當下自告奮勇的表示願意開水上摩托,他先帶著兩個小姑娘出去轉了一圈,還耍了幾個技巧,惹得孩子們一陣尖叫。出夠了風頭之後,他把船開了回來。接著又順理成章的要帶薩琳娜出海,但是薩琳娜卻堅決不肯,她表示不想弄濕了衣服──她稍微好些的衣服就這麼幾件了,弄濕了只好穿沒腰身的制服了。失望之餘的薛子良只好把水上摩託交給了其他人。

    潘潘很想玩可又不敢一個人玩,於是就盯上了北煒。北煒實在不願和這個熱情的洋妞擠在一起,而且這汽油來源可疑的水上摩托弄不好會成為一個污點。當下推辭不去。任由眾人如何鼓噪,甚至以「不像個男人」為挑釁也堅持不和潘潘同坐。最後還是薛子良再一次的坐到了潘潘的身後。

    薛子良當然不是什麼仁人君子──艇上又沒有別的扶手,要想不落入水中,只能抱緊潘潘的腰。而潘潘像是在蓄意挑逗這個香蕉戰士,不斷的加速減速,改變方向,讓薛維尼收不住身的向前衝。懷抱美人已經讓硬漢心猿意馬,身體間的衝撞更讓人有不良反應,可偏偏是名花有主,又有若干人在不懷好意的旁觀鼓噪。要在平日裡,薛子良當然君子袒蛋蛋,但是這會薩琳娜正在甲板上喝雞尾酒觀望,雖然洋妞不是很在乎男女之事,還是要給她留下點用情專注的感覺來。當下就要求回去,潘潘並不罷休,只是把摩托停在了遠處,和北煒交換了位置。

    換了位置的薛子良又享受了一番:後面的體熱和起伏的波濤的不斷的撞擊之下,不可避免的生理狀況愈發嚴重。為了避免在薩琳娜面前出醜,薛子良只好乘著爬上遊艇的時候假裝失足,落入水中涼快了一下再爬上甲板。

    甲板上尖叫聲哄笑聲響成一片,鄭尚潔趕緊遞過來一杯摻果汁的汽水,把這窘境掩飾過去。這時候時部長宣佈要告辭了──他還有給土著醫護人員的課程要上,無論大家如何挽留,也得去繼續工作。

    艾貝貝有點擔心,這樣招搖的開著水上摩托到處亂轉是否合適,今天是假日,很多元老會在附近活動,被看到之後,羨慕嫉妒恨就會以民意的方式來個大爆發,不管怎麼解釋這汽油是從油箱裡抽出來得都沒用。於是讓大家把摩托收起來,將遊艇向棧橋方向駛去,送時裊仁上岸。

    這個季節的海上畢竟還是有些涼的,大家吃喝一番之後覺得海風有點大了,當下就決定把船停泊在海灣裡吃吃喝喝,游個泳什麼的。

    帆船停在離岸2公里的地方下了錨,大家開始下一個節目。有帶游泳衣的人都換了游泳衣準備下水。臨高角這邊的海水很清澈,這一處海灣為了作為海濱浴場,已經作了修整,建造了防波堤,還在幾個通往大海的出入口安裝了防鯊網。

    幾個女士沒有下海,換了游泳衣之後跑到船頭的熱池中泡著。門多薩穿著她的比基尼──當初被騙上船時,這是她僅有的衣服。其它的衣服都是集團發的和兩個錢家媳婦幫忙做得。

    薩琳娜穿了鄭尚潔的一套額外泳裝,只能算是勉強能穿。遮不住的春光讓人難以把持。男士們怕出現不受控制的尷尬,要麼下海灣裡去游泳要麼決定先參觀一下北美幫的軍火私藏,再玩玩槍。

    幾個男人下到艙裡,先簡單的轉了一下,然後來到了底艙。這裡做了簡單的間隔現在是復裝工場。洗彈殼的振動鍋,自動火藥分裝機,給彈殼整型和加裝彈頭的工具都裝固定在台鉗上,另外去底火的工具和精細天平也都放在一邊。

    這些東西在不久前曾經出借過一段時間供機械組仿製──畢竟專業設備比非法造槍的李一撾帶來得自制工具要專業多了。仿製結束之後科技部徵購了一套作為stc儲備,其他又歸還給了他們,還順帶附送了一套本地的仿製品幾個北美客本來就有基本兩套復裝工具,穿越前又將裝備升級,配備了幾乎所有常用口徑復裝的模具,大批各種彈頭、底火和裝藥。加起來足能復裝幾萬發各種子彈,大多是集團制式裝備以外的口徑。

    這幾個人本來就有不少各種口徑的槍支,為了準備穿越也將手中的收藏做了調整,處理了一批華而不實的傢伙,增加了更多的火力猛、皮實、彈容大的傢伙。除了從各種正常渠道購買外,周韋森還從槍友們的收藏裡買了不少好東西。

    看完了復裝作坊,幾個人開始從改作槍櫃的儲藏間和各種箱子裡挑選著想試試的槍支。北緯打開一個木箱,裡面都是史密&斯維森0.44口徑的槍,除了三隻s&..xstxt.orgm明顯不是一個級別。

    薛子良打開一個槍櫃,吹了一聲口哨。這裡面全是各種0.223口徑半自動步槍,包括scar,sig556和各種美造民版ar。除了標準鐵瞄外,許多裝有紅點類的近戰瞄具,還有兩套acog。

    他拿起一隻短管ar,問道:「你們有三類嗎?沒有?聯邦重罪,每犯十年。」

    「那我們全得坐上幾個終身監禁了。」周韋森笑著說。

    根據美國的槍支法,槍管長度在16英吋以下的突擊步槍屬於管制類武器,而軍火商們開發了一類不裝槍托短管突擊武器,稱為突擊手槍(arpistol)避開了這種限制。這兩支短管突擊步槍上裝著正常的摺疊槍托,顯然不能算作一般的突擊手槍。錢水協笑了笑,又開了一個櫃子,說道:「長官,我們這裡還有些東西,不過都是d日之後做的。」

    箱子裡是galil、fnfal和ak,全是高質量的民版或軍剩武器,除了彈夾之外還額外配了彈鼓或彈鏈。

    薛子良檢查後看著這幾個北美槍客:「全都改裝成自動的了?」

    「是啊,一隻十年,算算我們該坐多少年?」

    「這得法官決定。」薛子良說著將槍連著抵肩了幾次,覺得很舒服──他對sks步槍腹誹甚多,「特偵隊要都裝備上這些才像樣。」

    「還有呢。」周韋森從一個箱子裡拿出幾個管子,「配了山寨版消音器,湊合能用,ar類的武器能降噪到0.22lr的水平。」

    北煒覺得眼花繚亂──他打過得子彈大概是元老中是最多的,但是接觸過得輕武器種類非常有限,基本上是部隊的制式武器。外軍武器只有少量的接觸過。大多數隻在軍區情報部編撰的內部資料上見過圖片。這會覺得簡直看不過來了。目光掃過一邊的櫃子,吃了一驚:「你們還有機槍?!」

    在艙角的櫃子裡立著兩隻m1919a6機槍,粗壯的三腳架也摺疊的立在一起。

    「按照老美的法律這算是半自動步槍,點308口徑,底下還有兩挺,還沒來得及改裝成自動武器。」錢水廷回答。「這東西加上腳架也只要兩千刀,比好一點的ar都便宜。」

    「這是什麼步槍?像是栓動的。」北煒又發現了新大陸。搶架上鎖著幾支他從沒見過的步槍和子彈盒。

    「這是k31步槍。」

    北煒沒見過k31這種步槍,乍一見覺得非常陌生──實際上他幾乎沒有接觸過任何一種栓動步槍。他取了一支在手裡擺弄著:這支搶一看就是製造精良的殺人利器、薛子良說到:「這可是好東西。瑞士造直栓步槍,可卸彈夾。普通士兵的配槍精度就經常可以達到1moa。」

    他們又說起當初剛來的時候遭到海盜襲擊,他們的大部分軍火都在艙底裝在密封箱裡,除了錢水協一天到晚背著的莫辛納干,急切中只能拿出幾隻栓動的k31來。

    「是啊,我們裝了便宜的鏡子準備當狙擊步槍用呢,大家都知道錢水協平時愛用他那隻山寨的莫辛狙擊步槍,還以為這都是些莫辛納干呢。」

    「說到莫辛納干,我們也帶了些。這玩意的最大有點就是便宜,搶和子彈都便宜。要不是飛雲號噸位有限,弄個三千支水連珠來組建一個團,還不立馬橫掃天下。」錢水協頗為遺憾的說道。拿了一支莫辛給北煒。

    北煒還是第一次把這支頗有名氣的步槍握在手中。過去他只有一次在人武部倉庫裡見到一堆用鐵鏈栓在搶櫃裡的五花八門的步槍裡見識過這種在中國現代史上經常露臉的武器。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35
二百零九節 還鄉(二)

    符富一到站台上就有人央求他唸一唸木牌上的車次和站點。符富一一念了出來,得到了許多聲感謝和羨慕的目光。讓他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在陸軍服役的好處之一是符富通過了丙級文憑考試,讀小冊子看報紙什麼的已經不是難事。過去符富不覺得認字有什麼用處,但是到了軍隊之後發覺,不識字的連基本的士兵手冊都看不懂,訓練的時候看不懂黑板上的地圖和說明。連隊公佈的各種命令、通告和士兵委員會結算伙食費的告示他樣樣都得求教別人,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讓他覺得自己被排斥在集體之外,認字讀書的勁頭一下就有了。符富參加了夜校識字班,很快就通過了文字水平測試,但是通過丙級文憑考試還是花了他不少功夫──符富對數學很不行,大多數土著是沒有數學概念的,許多人連自己的年齡也說不清,也完全談不上時間的概念。所以丙種文憑的數學水平大體就只停留在最基本的認識數字、會看日曆和鐘錶,能掌握100以內的加減乘除。

    因為鐘錶業還沒有大規模的量產,所以臨高的公共計時依然依賴於傳統的聲響報時。在有高音喇叭的地方使用有線廣播報時,沒有的地方則使用工廠汽笛進行報時。馬裊換乘站作為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安裝了有線廣播系統。除了報時,還有向等車的民眾進行教育和宣傳的作用。

    這會,高音喇叭裡正在喋喋不休的播放著關於「秋季稅賦工作會議精神」,鄉民們因為受到有線廣播的每天的耳熏,對新話的已經多少能聽明白了一點,大家知道這是在說徵收秋賦的事情,一個個都在聚精會神的聽著。

    符富自己沒有地,符不二繳多少稅他根本不關心。他坐在木條長椅上自顧自的盤算著行程,到東門市之後給大家買點什麼額外的禮物。雖然他對符不二和他老婆沒什麼深厚感情,他也不再是符不二的「家養小廝」--符富根據總參政治部和民政人民委員會的聯合下發的《關於士兵未入伍前個人民事身份處理辦法》已經辦理了「脫籍」的手續。然而符家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一個「家」。

    正當他考慮再三的時候,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符富吃了一驚,轉頭一看是個中年漢子,頭戴一頂半玄羅帽,身穿本地藍布褶子,腳穿清水布襪,藍布鞋,肩上搭著布制的「褡搏」。像個個小地主或是小商人。

    「副爺,」中年人小聲道,「您既然是給首長們當差的,他們說得新話總聽得明白吧?」

    「聽得懂。」符富點點頭。軍隊中的所有命令,不管是口頭還是書面,都是新話,聽不懂是不行得。元老們們可沒興趣在自己的統治區裡搞個方言樣板展示區。

    「求您給我說說,這話匣子裡到底在說什麼?」中年人央求道,「我聽不明白新話,大家說這是今年征秋賦的事情……」

    「助人為樂」、「軍民一家」這是軍隊教育中經常灌輸給士兵們的概念,符富當然被灌輸了滿滿一腦子,群眾有問題,他當然得幫個忙。

    廣播裡的文件內容是滾動式播出的,放一段音樂之後就再播出一遍。可惜裡面聽不懂的新話詞太多。好在這幾天部隊裡專門組織了軍官和士兵學習新得稅賦制度,魏愛文希望士兵回去探親的時候能夠充當義務的宣傳員和講解員。

    「這話匣子裡說得是,今年征秋賦是按照田畝算──」符富比劃著努力說明自己能理解的部分。新得農業稅是按照去年丈量田畝時候確定下來的每戶擁有產權的標準畝數量進行計算的,並且對田地的肥瘠狀況進行加權。總體的概念就是累進制。按照土地的多寡和肥瘠全縣的農業稅分為五個等級。土地越多越肥沃的人家,納稅利率就越高。

    「這不是殺富……」中年人脫口而出,馬上意識到這個人是個「做公得」,頓時吃了一驚,話說了半截又吞了回去。惶恐的看著符富。

    符富知道按照《軍人手冊》上的規定,向百姓宣傳政府的政策也是一項重要的任務,更何況他們還專門學習過文件,對首長們的意圖多少有些瞭解。

    「看您老的模樣是個糧戶吧?」符富說。

    「家裡有那麼幾畝地。」中年人的臉色愈發不安,「日子過得也不寬裕……」

    「您老就別哭窮了。」符富覺得有點好笑,這模樣就像自己馬上要開口勒索他一樣,「就算您是最高的一檔,也才十抽一,能有多大的負擔?這會澳洲人收稅,又沒有『浮收』,又不要『加派』,糧差下鄉又不用你花草鞋錢,都是吃用自理的……過去是正賦少,加派多,陋規更多。地方還要來『勸募』、『義倉糧』。現在就只要繳個正賦就完事了。你老自己算算,比過去多交還是少交?」

    中年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小哥說得是。」

    「再說首長徵了稅賦不都還用在我們老百姓的身上了。您看這路修得又平又光,還有這牛車站。過去官府年年都從大家身上盤剝多少錢糧去,大夥出門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造個木頭橋還要大夥湊份子。這不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別了。」

    這些話都是平日裡政治學習的時候首長們說過得。符富覺得合情合理,讓人聽了就心悅誠服,乾脆拿出來現學現賣。

    一般的鄉下百姓,多半是沉默寡言的居多,就算是中小地主也不例外,被他這一番話一說當然是啞口無言,滿篇都是他的道理了。雖然覺得自己地多就要多繳賦有點心有不甘,但是原本的一肚子怨言卻似乎的確是「不佔理」。鄉下百姓沒有深刻的思辨能力,但是對利益問題卻是看得清清楚楚。符富用過去和現在一對比,馬上就讓他看到了到底誰損害他的利益更大,誰給他的利益更多。

    「12:30去博鋪的牛車就要發車了。」隨著一個土著工作人員拿著鐵皮大喇叭在站台上呼喊,另一個工作人員炮了過來,用專門的長桿翻動著掛在桁架上的翻牌式的車次牌,牌子上依次顯示了抵達地點和發車時間。

    符富趕緊拿起自己的背包去排隊上車──軍隊已經教給了他足夠的紀律性,但是精神文明這方面顯然還沒有深入到民間。於是符富就成了換乘站工作人員一個很好的榜樣。

    「你們看看人家伏波軍的士兵,都是自覺排隊的,這幾位還都是上了年紀的──要給年輕人作表率啊。」土著工作人員的口才一般訓練的都很好,加上他們的手上的藤棍子很有說服力,秩序一會就恢復正常了。

    四輪牛車看上去很重,其實車身本身的質量並不大──這歸功於大量使用了鋼鐵部件,在大幅度減少重量的同時還保證了結構強度。車上是三人一排的座位,一共6排,可以坐18個人,加上馭手和司乘旁邊還能各坐一個,總載客量是20人,行李之類的東西才用懸掛方式掛在車外。由四頭公牛充當牽引力。

    「小哥你坐我邊上吧。」司乘拍了拍他旁邊的木板座位。

    「謝了。」符富把自己的馬桶包丟上車,然後上了車。司乘的座位在車子的前面,視野非常好。司乘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穿著兩個口袋的灰布「工作服」,胸口縫著寫有「公路客運」四個字的布票。這是所有「吃公家飯」的人統一著裝款式,司乘掏出一包煙來:「抽一支吧,小哥?」

    「不會。」符富推測道,他不習慣這種嗆人的東西,「您抽吧。」

    司乘給自己點著了一支。馭手打了一個響鞭。牛車猛一啟動,所有的人都往前面沖了一下,符富趕緊穩住自己的身子,抓住扶手。

    「小哥回去休假嗎?」

    「是的,回去休假。我們剛從前線回來。」

    「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就是好事。」司乘噴出了一口煙,「仗打得厲害嗎?」

    「就是巡邏和剿匪。儘是走路爬山了。沒怎麼和官軍見仗──他們都給大炮嚇怕了。」

    司乘打量著他的制服:「你領章上的i是什麼意思?」

    「是步兵第1營。」

    「哦,我們那會還叫保安團呢。」

    「我入伍的時候也叫保安團。派丁派到我們村,就由我去了。」符富說道,「大哥你也當過兵?」

    「當過,」司乘點點頭,「後來受傷就退役了。」他擺動了下自己的腿,「縣裡剿匪的時候丟了一隻腳。」

    符富看下去,看到他的褲管下露出一隻木腿來,再看他的工作服袖子上釘著紅色的一級戰傷綬帶,不由得肅然起敬。

    「原來是前輩。」符富說,「您怎麼不戴勛章……」符富也參加過臨高剿匪戰鬥,得過一枚臨高平定紀念章。

    「那玩意戴著也不能代替我的腿啊。」司乘吐出一口煙來,「不過打掉了土匪,一縣的老百姓都得了好處,也算是行善積德的事情,我就認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36
二百一十節 海上party(五)

   「真有了三千支莫辛納干,子彈供給就更吃力了。」北煒對子彈的問題知道的比他們瞭解的多──雖然穿越集團所有的彈藥都是北美分舵購買的,但是使用狀況和彈藥庫存卻是只有執委會才知道的最高機密。北煒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子彈存量,但是現在特偵隊司令部每次領取的彈藥已經被分為訓練用和作戰用。訓練用全部使用黑火藥的復裝彈了。這種子彈不但煙霧大,而且打完之後殘留很多,維護保養特別費事。

    「做三七黃銅有難度?冶金部門不是造出鋅黃銅包船底了,用這個也能做彈殼的。」

    「缺銅。」錢水廷在企劃院上班,當然知道具體的狀況,鋅很多,而且只要企劃院願意,還可以不斷的增加儲備,銅的缺口很大,「這麼說吧,電力、電信還有現在的造船,銅都是不可取代的資源,既然米尼槍的雷汞火帽加紙包米尼彈能用,上定裝彈就不是當務之急──再說了,米尼槍很多都是這二年新造得,總不能立刻就淘汰吧?」

    幾個人把這些軍火大致看了一遍,一邊說著話,一邊開始往後甲板上搬選好的槍彈,準備過一下癮。

    前甲板幾個女士正坐在熱池裡,享受著噴水按摩。隨著輕柔的音樂,幾個人邊喝著朗姆酒摻果汁汽水的熱帶飲料邊聊著,愜意非常。

    薩琳娜閉著眼睛幾乎將全身都浸在水裡,這悠然的氛圍對她來說是那樣的不真實,她彷彿置身在某個原來時空的渡假勝地,穿越以來所經歷種種遭遇都像是一場夢。眼淚突然禁不住的湧了出來,她拿過池邊的毛巾,胡亂的在頭臉上抹著,同時說了一聲她要再去拿杯飲料,就起身進了上層船艙。坐在吧檯的高凳上,她呆望著船外,任淚水在縱情的流淌。

    突然一隻手在她的肩上輕拍了一下。薩琳娜回頭看去,艾貝貝關切的看著她。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艾貝貝輕聲說道。薩琳娜說了聲sorry,稍微收拾了一下,在轉頭已經恢復了平常,不愧是受過訓練的執法人員。艾貝貝繼續說道:「你不用擔心──現在你已經被接納成正式的元老。那些言論對你來說已經構不成任何威脅了。除非有人準備對抗元老院的權威。」

    薩琳娜忍不住說道:「可你們還是覺得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是說你們,我是說……」

    艾貝貝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認同需要一個過程,我們都要逐漸適應。我們到美國以後很久,甚至入了籍,也會有同樣的想法。不過這需要兩方面的努力,你應該學著像我們的一員那樣思考和行為,而不是把這一切作為謀生的手段。正如我們當初要適應『美國式的生活方式』一樣,現在我們大家也要學會適應『元老式的生活方式』。」

    薩琳娜對穿越眾的所作所為其實一直有所觀察──在她看來,這伙元老雖然照抄著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組織模式,模仿社會主義國家和政黨才使用的工作方式,打著左翼色彩鮮明的旗幟和標記,卻是一個她前所未見的極右政權。這個統治集團.裸的宣揚元老共和下的永久獨裁。這使得她非常不安──儘管她現在也成了元老。

    艾貝貝的話讓薩琳娜陷入了沉思。薩琳娜過去所在的atf裡,雖然不負責處理政治類型的案件,但是在處理涉槍案件時也經常會接觸到各種政治組織。但是象穿越集團這樣的奇特政治組織她是從來沒有見識過得。她倒不是有什麼民主自由的政治正確感在發作──只是出於最簡單的保護自己的意識,薩琳娜從d日之後就意識到自己處在一種岌岌可危的狀態之中。從一開始她被人襲擊,幾乎遭到強暴,到後來她不得不長期隱居在戒備森嚴的政保局大院裡,一種重則可能被人命清洗,輕則淪為性奴的可怕威脅一直籠罩在她的頭頂。

    現在她成了元老,至少在這方面已經毋須擔心人身安全和自由問題了。盡快融入這個集團的確是她的當務之急。

    艾貝貝又說到:「你有你的特長,而且你沒有門多薩那樣的語言障礙,對中國的文化瞭解也不少,只要你願意還是不太難的。」

    這時幾個男人抬著彈藥箱從下面上來,兩個女人暫時停止了談話。也許為了顯示他的肌肉,薛子良並沒有換上乾衣服,而是光著上身,下面圍著一條大浴巾。

    艾貝貝像薩琳娜努了下嘴:「他挺不錯的。」

    薩琳娜笑了笑不置可否。

    「好像你對郭逸也印象不錯?」薩琳娜的眼睛稍微瞪大了點,心想:這麼直接八卦的可不多見。

    「依我看,維尼比小郭更適合你。」艾貝貝意味深長的說,「你們畢竟有相同的文化背景,會比較合得來。至於小郭,他的想法我們都能理解。」

    「我明白了。」薩琳娜看著後甲板上的薛子良,若有所思,「謝謝你,貝貝。」

    在後甲板上幾個男人開始比試。北煒建議不要使用ar15之類槍械──錢水廷知道他怕遭到物議,畢竟現在現代製造的子彈是稀罕物,不管是公有還私有,都屬於浪費可恥一類的範疇。所以就順水推舟的建議用霰彈槍打飛蝶。

    霰彈槍用的彈殼是紙殼的,至於鉛彈、黑火藥和擊發用火帽也不是第一類管控物資,打這個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們先打了一輪霰彈槍。北美眾的收藏多數是戰術霰彈槍,槍管只有十八英吋左右。為了表示公平,大家都用的是這種短管槍,而把裝了長管的火雞槍留在了庫房。

    北煒拿的是貝那裡m2,薛子良是m4,都是戰術型的半自動霰彈槍,錢水協用的是saiga-12半自動霰彈槍,平時是用彈鼓供彈,而現在為了輕便用五發彈夾。錢水廷用的是極便宜的北方雄鷹982,是模仿雷鳴頓870express的戰術霰彈槍,儘管不到200美元一隻,卻在很多人眼裡超過了原裝的雷鳴頓870express。

    因為船上地方小,幾個人是站在駕駛台後的平台上打,船上帶著一台自動和一台手動飛碟發射機,用的是錢水協找人在本地燒的陶碟。錢朵朵自告奮勇要來發射飛碟,被艾貝貝抓了回去。

    一輪二十五發下來倒是不分伯仲。薛子良22中是最高水平,北煒和錢水協都是20中,錢水廷只中了18個,不過因為他的槍最便宜,大家也沒覺得很差。

    說著話幾個人又轉入用長槍。為了避免被人斥為浪費的麻煩,錢水廷乾脆拿出了自己收藏的復刻版步槍,一支斯賓塞步槍和一支亨利馬提尼步槍,這兩種槍的子彈無論如何也算不上「現代子彈」。而且用得是黑火藥。

    幾個人先是用飛碟彈射機把陶碟打到海裡作靶子。因為距離太近,大家覺得不過癮。接著錢周韋森又在防波堤上設立了一堆他從蕭白朗那裡撿來的奇形怪狀的廢品陶器。大家拿著步槍乒乒乓乓的打了個盡興。

    因為很多槍不能玩,錢家兄弟自覺無趣,很快收拾了槍彈,又把甲板上的彈殼都分類蒐集起來,主動要求開始給大家燒烤。周韋森帶著幾個男客人又玩了一會兒,大家決定游泳潛水──海灣裡,林深河拿了一套周韋森的浮潛設備,玩浮潛正起勁。北煒對潛水也很有興趣──他在軍區偵察大隊的時候,雖然可以武裝泅渡一萬米,還能在水下潛泳很長的距離,但是當時條件有限,沒有正規的學過潛水,有這樣的機會當然不容錯過。

    周韋森立刻從飛雲號上取了二套潛水裝具來──因為海灣的水很淺,最深處還不到6米,所以沒有用潛水服,只用了氧氣瓶和呼吸器。指點了一下基本要領就開始潛水了。錢水廷又給了他一支二氧化碳氣瓶動力的魚槍,這個海灣的水下生態有珊瑚礁,生物品種很是豐富,北煒初步掌握了潛水要領之後,就在下面用魚槍射魚。但是他對在水中進行射擊沒有經驗,發射了四五支魚鰾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倒是乾脆利落的摸了只龍蝦回來待到盡興回到甲板上,用淡水沖洗一番之後,北煒對對幾個北美槍手刮目相看──這幾個人的武器使用經驗和特殊技能都是非常有用的。當初錢水協要求加入特偵隊的時候他還對這個「美國少爺兵」心存顧慮,現在看來,起碼在軍事技能上他們都是極好的種子軍官。

    不過,北煒到底是黨教育出來得,知道一個人真實的政治面貌到底如何是最重要的,因此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邀請錢水廷、周韋森等人有時間多到特偵隊司令部走走,大家彼此交流下使用武器的經驗,順便再幫忙培訓下士兵的專業技能。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37
二百一十一節 還鄉(三)

      符富在東門市下了車。這裡的繁榮讓他眼花繚亂。因為執勤和拉練的關係,他在服役期間幾次到過東門市。每次來到這裡有新得變化。總得來說就是房子越蓋越多,越蓋越高,也越蓋越漂亮。原本二層帶閣樓就能引起百姓的圍觀,現在五層的樓房也不算罕見了。原本站在東門大街上就能看到附近的田地和荒山。現在到處是房屋、被竹籬笆圍起來的豎上項目牌子的建築地塊和正在興建中的房屋。

    市面已經完全恢復了──甚至比戰前更熱鬧。從黃浦港被強迫來臨高「和買」的商人和船主發現這裡的市場需求大得驚人,賺錢的機會到處都有。最難能可貴的是這裡的商業環境非常好:許多商品免稅,許多商品包買,而且無論進港還是交易都沒有在大陸沿海常見的各種陋規和勒索,只要按章納稅就可以太太平平的做生意賺錢,這愈發刺激了商人們到臨高來做買賣的熱情。做買賣的商業流動一恢復,地價自然也就水漲船高起來。李梅已經開始著手編制第四期東門市擴展規劃圖。

    符富到了新開張不久的紫珍齋,郭逸等人回來之後不久,李梅就利用撤回臨高的廣州站的部分工人和技工骨幹在東門市新開了紫珍齋和紫誠記的分號,紫明樓臨高分號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之中。

    臨高的紫珍齋規模不大,秉承的是走高中端路線的營銷概念,銷售得自然也都是所謂的精品。符富看著裝修華麗的大幅玻璃櫥窗和裡面琳瑯滿目眼花繚亂的各種首飾、裝飾品和化妝品,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女店員熱情相迎──幾天前他們的店長已經被召去參加了商業部一個由李梅親自主持的會議,會議上傳達了重要指示:即將開始的陸海軍士兵輪換休假必將帶來一次消費.,商業部門屬下的所有零售和服務企業都要抓住這個機會大搞營銷,以大量回籠作為軍餉和作戰獎金支付的流通券。這批流通券數額非常可觀,儘管通過軍人儲蓄的方式沉積在銀行裡,但是程棟還是希望能夠盡快消化掉,以免成為一隻潛在的通脹老虎。

    女店員們知道這些士兵和軍官個個都揣著大筆的流通券準備花出去──而商業部的任務是儘可能的讓他們把流通券消費在那些非必需品上──比如鏡子、粉盒、口紅等等這些消耗少,利潤高的商品上。

    紫珍齋的首飾飾品是所謂的「澳洲風」,其實就是「現代風格」。金銀使用量極少,以玻璃──無色和有色的──為主,珍珠和各種寶石為輔。最大特點是精緻好看,種類繁多。畢竟嚴茂達是在首飾廠待過得,不但自己耳熏目染,還帶來了大量的原始設計資料。廣州的能工巧匠很快就學會了切割玻璃的技術,而且表現得比舊時空的工人更好──當然,切割玻璃用得專用鑲鑽石的刀具和砂輪之類的設備還是得由澳洲人提供。

    用少量貴金屬和大量的玻璃做得首飾,成本壓得很低,就能推出價格上相對低廉,適合收所謂「中人之家」的趕時髦的心態,而且因為款式多,份量輕,便於日常輪換配戴,各個階層的婦女都很喜愛。見多識廣的廣州市民尚且拜倒在紫珍齋的腳下,臨高這樣的地方就更不用說了。

    紫珍齋裡已經擠滿了佩戴著各種兵種符號和番號標記的士兵,有穿著灰色制服的陸軍,藍色套頭白披肩的的水兵和藍色制服的海兵,他們熙熙攘攘的你推我搡,在櫃檯和櫥窗前看著,比較著,向店員詢問著什麼。

    店員們已經有點忙不過來了,收銀機開關時候不斷發出的鈴聲告訴大家現在的生意非常火爆。連鏡小粉盒銷售最為火爆,其次是各類首飾──士兵們雖然出來當兵前大多一個個窮得叮噹響,但是多半家鄉有心儀的對象,如今手裡有了幾個錢,免不了回去要對心上人炫耀一番。

    符富給符喜、符悅兩個女孩子各買了一對水滴玻璃鑽銀耳環,給自己的心上人符一金買了一條無色水鑽項鏈──這條用最純淨的鉛玻璃製造的項鏈花去了符富一大筆錢,不過為了博取符一金的歡心,他出手很是大方。做他買賣的女店員笑得合不攏嘴──這筆營業提成可不小!她慇勤備至的把貨物包裝起來,附送一小瓶茉莉花香水,用一個草編的購物袋裝好,上面用染色的草編出紫珍齋三個字。

    符富買了東西,很快出了商店──店裡湧來了愈來愈多喝得醉醺醺的士兵,這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由於休假的關係,大批士兵湧入東門市等地。士兵們湧入東門市大致就是為了購物、聚會吃飯和.。他們即年輕手裡又有大筆的票子可以揮霍,很容易釀成事端,為了避免士兵們擾民和彼此發生衝突,總參政治處發佈了專門的訓令在各部隊進行了宣讀,包括休假須知和凡是在地方上釀成治安事件的官兵除了依情節輕重處罰之外,一律先剝奪假期,軍銜降一級的規定。

    李亞陽的警備營取消了一切休假,全員進入執勤狀態,大批佩戴著警備標誌的士兵手持藤盾和木棍,在所有繁華地點進行巡邏。

    果然,他還沒出去多遠,街上就轟然一聲的鬧騰了起來,一個半醉的海軍水手正在揪打個衣衫凌亂的婦女,邊打邊用符富聽不懂的福建話在咒罵。符富好奇的探頭了看了看,原本他以為女人是個妓女,但是再看她並沒有掛「黃票」。而且穿得衣服似乎是這一帶店舖裡的女夥計穿得制服──一種澳洲款式的布連衣裙。

    從看熱鬧的人群的議論裡,他大概知道這水兵的老婆乘著水兵遠航珠江口的機會和相好的偷偷摸摸的往來了好幾個月。原本以為事情做得隱蔽,沒想到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水兵興高采烈的帶著禮物剛回家就從多嘴的鄰居那裡知道了自己的戴得藍帽子有點綠了。喝了幾兩悶酒之後,當即闖到東門市老婆上班的地方來興師問罪了。

    「這要按大明律,姦夫淫婦,當場格殺不究其罪,」一個鄉紳模樣的老頭子搖頭晃腦的說道,「沒能抓姦在床……」言下之意似乎覺得可惜。

    「您老還大明律,如今早換了皇曆了。就算真殺了人也得要按照澳洲律吧。」

    「澳洲律不知道該怎麼判?要是殺了人就有得看了。」看熱鬧的閒人們伸長了脖子,似乎巴望著能鬧出個人命官司來刺激刺激這又開始變得平淡的日子。

    有個土著中少見的胖子扇著扇子:「聽說澳洲人那裡女人少,男人多。女人說話響亮,我看這副爺的綠帽子多半是白戴了。」

    「也不見得……真要死人了,就看法庭怎麼判了──說來好久沒有判人死罪了。澳洲人的絞刑有也算是別有一種滋味。」

    正說著閒話,一聲警笛響了起來,一拿著木棍的黑衣警察跑了過來,邊跑邊喊:「不許打人!你們看什麼看,一邊去!」

    跟在警察後面的是佩戴著「警備」字樣的警備營士兵。四五個大漢一起動手,才把這被酒精和妒火燒得怒火熊熊的倒霉水兵拉開架在一旁,女人則已經被打得只有地上喘氣的份了。這已經是治安案件了,警備士兵們當即要把水兵帶走。

    「弟兄們!陸軍欺負海軍啦!」不知道醉醺醺的誰拉開嗓子喊了一聲,街上頓時亂了起來,十幾個水兵和海兵呼啦一聲湧了過來,一個個挽袖敞衣準備大干一場。

    「我們是警備營,請大家服從指揮!」帶隊的警備營軍士大聲的呼喊道,「聚眾鬥毆是違反紀律──」

    話音未落,他的臉上已經挨了一拳,頓時倒在地上。場面頓時混亂起來。警備士兵一擁而上,準備抓捕鬧事分子,海軍立刻和警備營戰成一團。不過海軍們人數雖多一倍,戰鬥經驗也算豐富,卻敵不過專門經過鎮暴訓練還有特殊裝備的警備營士兵,很快就被警備營的胡椒催淚彈下敗下陣來接著又遭到棍棒驅散,幾個為首分子被抓。警備營深怕引起更大的規模的騷亂──在東門市活動的陸海軍士兵至少有一二百人,真要群毆起來就不得了。當下來了一輛馬車,把所有被捕人員塞進車子帶走了,接著應急分隊急急忙忙的開入街道,立刻封鎖起現場來。

    所有穿制服的人都遭到盤問,檢查證件。符富也被勒令出示休假證件,接著警備兵又檢查了他的隨身物品。一切檢查無誤才放他離開。

    「沒事就趕快走吧。」檢查證件的軍士說道,「最近這裡亂哄哄的,萬一給捲進去蹲三天禁閉你的休假就算完了。」

    符富見了剛才的陣仗,不敢多做停留。趕緊又買了些東西,踏上了回美洋村的道路。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38
二百一十二節 餘波

     男人們興致勃勃放槍游泳的時候,女人們繼續泡在水池裡閒聊──門多薩按照鄭尚潔事先佈置的,故意挑著潘潘說她和丁丁是怎麼一起控制輿論導向的。潘潘一貫自認是一個「新聞工作者」,而不是「喉舌」,被門多薩這麼一調侃非常得窘迫。

    「他以前一天到晚罵輿論控制,說新聞自由是最基本的權利,論文的選題也是輿論監督。」潘潘和丁丁認識是在一所大學裡,潘潘是交流學生,而丁丁是傳媒學的碩士生,「還說要為新聞自由而奮鬥呢!」潘潘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沒想到一到了新世界就變了!」一想到這個她就很是生氣,潘潘也不是不希望丁丁在這個新貴族團體內爬上權貴的高位,但是丁丁的態度變得如此之快,如此的.裸,讓她的感情一時間很難接受。她忍不住大談丁丁是如何不以為恥的想當戈培爾的。

    「戈培爾就戈培爾吧。起碼他在傳媒方面幹得不錯。」薩琳娜覺得談論這個話題不合適,她的觀察比潘潘和門多薩要深入的多:臨高政權本質上是一個寡頭貴族共和共和國,在這樣的體制下,統治者必然把媒體作為可操控的宣傳工具。所以她覺得在臨高體制下丁丁是不是戈培爾根本不算什麼大事。正如她現在提供諮詢和訓練服務的政治保衛總局和警察總監部很有內務安全委員會的意思,但是她也絕對不會拒絕在這個體制中的陞遷──人總是很現實的。

    「他倒是野心勃勃,報紙,廣播,還想搞雜誌……」潘潘嘆了口氣,搞傳媒的興致又起來了,「可惜不能彩印,現在大規模的圖案印刷只能採用石板印。雜誌還得以文章為主,這就算了──問題是選材有爭論。」

    關於雜誌的選材,文宣部和大圖書館有不同的意見,文宣部想搞時政新聞類的擴大穿越集團的政治和文化影響,大圖書館想搞科普類的,通過雙方爭執不下。

    「大圖書館是直屬執委會的,對文宣部根本不買賬。」潘潘忘記了對丁丁是戈培爾的抱怨,「到現在還沒有結果出來。」

    「我覺得吧,你們首先應該分清楚雜誌給誰看──」

    「當然是給歸化民和土著百姓看了。」潘潘說,「我覺得連《臨高時報》的內部版都是多此一舉,不如專門發點政府公報就好了。」

    「也不見得,」裴莉秀撇嘴道,「臨高的元老生活是很無聊的,要是有份消遣性的雜誌大家都會喜歡看。我看搞個女性服裝雜誌吧。」裴莉秀不甘寂寞的說道,「女元老也有不少人呢,你看我們大家穿得都是什麼呀?」

    女元老們穿得衣服如果沒有從舊時空帶來足夠的儲備,就只能依靠臨高服裝廠提供──臨高服裝廠能夠提供給元老的衣服和提供給土著歸化民的沒太大的區別,都是各式各樣的棉布或者麻布的制服。不說美觀與否,就是想多幾種款式都辦不到。勳素濟到了輕工業部之後為了博取元老們的歡心,專門命令在服裝廠組織了一個特供部為元老做衣服,在用料和款式上稍稍考究一些,比如更多的引入了各種絲綢作為面料,但是在款式上依然沒多少選擇餘地。象鄭尚潔和艾貝貝屬於會自己做衣服的,從東門市的合作社裡買來各種綢緞面料自己裁剪自己踩縫紉機,但是大多數女元老沒有這個技能,只好湊合著穿特供服裝。

    「可以教大家做衣服,每期提供不同的服裝紙樣,方便裁剪!」艾貝貝也有新點子,「我有不少紙樣呢。」

    潘潘的興致也來了,她的思維更為發散性,提議搞一本時尚雜誌,不管是美容、烹調還是服裝都湊上去。

    「男人們都買了生活秘書,這也算是一種再教育吧?男人也會買得。」

    「說不定唉廣州也能夠銷售。這不是就是所謂的澳洲生活方式嗎?」鄭尚潔的想到了新得廣州站經濟增長點,「還能在廣州賣服裝呢!」

    「是呀,你看國內的紅酒銷售,不都是從時尚雜誌開始吹起來得所謂法式風情,不然直接拿出來賣誰會喝酸不拉唧的法國干紅。」

    儘管仍意尤未盡,因為要送李荃回家,加上好幾個人晚上還有工作要做,大家還是不到下午四點就散了場,不再開晚飯招待了。這讓三人眾的老婆稍微舒了口氣,再要開一桌子豐盛不重樣的晚飯她們實在有點為難了,總不能再吃一頓海鮮燒烤。

    不過幾個客人都沒有空手回去,薛子良得到了錢水廷的sigp229。北煒則為特偵隊要了一箱子的栓動步槍,莫辛那甘和k31都有,都配了瞄準鏡。7.6254r鋼殼彈和瑞士75彈各兩千多發。

    「還得補個手續。」北煒雖然很想體會下這二種步槍的實際威力,但是沒法直接把這不再冊的槍帶回司令部去,「先放你這裡。」

    「沒事。我就在企劃院上班。明天你補個徵購申請表過來。我直接給鄔德批一下就ok。」

    北煒自己什麼都沒要,倒是錢水廷硬塞給他兩包已經開盒的洋煙。說定過幾天請北美眾攜帶幾種武器當特偵隊做客,順便教練一下射擊技術──在訓練基地裡打槍就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了。

    艾貝貝送給薩琳娜和潘潘好些她們自己做得衣服,李荃也得到了錢朵朵的一些穿不下的舊衣服──這些衣服讓李荃的眼睛都發直了,接連問了好幾遍:這是給我的嗎?

    「當然是給你得。我會向你媽媽說清楚的。」艾貝貝怕李默不肯收──她感覺李默這個女人雖然表面上以最聽話的奴僕的模樣出現,其實內心有很強的自尊心。

    潘潘還得了一瓶速溶的哥倫比亞咖啡──她說自己經常要熬夜寫稿子。據說只限元老購買的南海咖啡得臨時燒水,她覺得麻煩,相比之下速溶咖啡用起來很方便。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的得到了一些禮物,大家盡歡而散。潘潘不顧形象的把餘下的小西點全給打包帶走了──她饞這個好久了。

    林傳清對禮物之類的事情不感興趣,但是今天暢飲了美酒──林傳清是個漁民,到了美國之後也在漁船上工作了許久,由此熱愛上了烈性酒。臨高雖然有質量很好的朗姆酒供應,但是沒有他最愛的威士忌。這次錢家兄弟拿出了好幾瓶威士忌,有一般的美國產的玉米威士忌,也有高檔些的波本威士忌,他算是過足了酒癮,薛子良也大喝特喝加冰威士忌,半醉的時候薛子良談到他以後的希望是自己開個酒廠,做啤酒和各種洋酒。臨走的時候,錢水廷送了林傳清二瓶混合威士忌。

    林傳清提著兩瓶威士忌,騎著自行車哼著《愛拼才會贏》一路趕回海軍基地──他住得是博鋪海軍基地裡的軍官單人宿舍,房間不大,但是佈置的很舒服。他把自己買來的女僕算作勤務兵,當然是不領軍餉的那種編制外人員。這樣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住在他的宿舍外面的勤務兵房間裡了。

    林傳清對女人在「性」方面的功能興趣不大,主要是能有個女人伺候自己。他剛回到宿舍門口,女勤務兵剛剛幫他脫下外套,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打電話是總參政治處的魏愛文。

    「你部隊裡一個人被警備營抓了。」魏愛文在電話裡簡短的說道,「還有幾個一起起鬨打群架的,也是海軍的人。這會正在甄別中,不過他們就是關幾天禁閉的事,你那水手因為牽扯到治安事件,還得在政治處多待幾天。你是部隊主官,要出個處理意見。」

    被抓得打老婆的水兵正是林傳清指揮下的漁業總隊的一員。前不久剛剛參加了珠江口作戰──不過是作為後勤部隊在大嶼山附近執行打魚、巡邏和運輸任務。

    「什麼?老婆給他戴了綠帽子?在東門市打人?」林傳清大聲道,「打得好,怎麼沒把這個賤貨打死!」

    「幸虧沒打死。」魏愛文說,「他還打了糾察的警備營士兵。」

    「這事情我表個態。」林傳清說,「他毆打憲兵該是什麼處分就是什麼處分,按紀律辦。這個我沒意見。但是姦夫淫婦一定的要嚴懲!我要求將其在海軍碼頭當眾吊死。」

    「是不是處決這事再說。現在的問題是於法無據,仲裁庭的人正在趕著制訂破壞軍婚的罪名──還有司法管轄權的問題。」

    「反正我的態度就是這樣了。你通知仲裁庭的人吧。我的意見是這事情絕不寬宥,要殺一儆百。」林傳清反覆強調說,「當兵的在外面打仗,老婆在後方偷人,這種事情對士氣損害太大了。一定得嚴懲才行──特別是姦夫,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軍憤。不然以後還要出海遠航士兵們怎麼肯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38
二百一十三節 法律

     魏愛文放下電話,對著坐在他對面的人說:「你都聽見了?」

    「當然。林提督的聲音如雷貫耳嘛。」坐在魏愛文對面的人說著從從兜裡取出一個煙盒裡,掏出一支農莊雪茄。自從農場推出手制雪茄產品之後,不少元老忽然都抽起了雪茄,包括一些過去並不吸菸的元老──雪茄不吸入肺部,不嗆人;第二抽雪茄給人很感覺很有派頭。

    「你打算怎麼辦?姦夫淫婦一起盪鞦韆?」

    「這個我們法學會要開個會議討論下。從大範圍來說這屬於破壞軍婚的行為。」馬甲說道,「從小範圍來說是屬於通姦。要按照《六法全書》來說……」

    「女售貨員確實是水兵的老婆,雖然沒有登記過。」魏愛文說到這裡大概覺得這廢話,「當然,我們從來公佈過《婚姻法》。算是既定事實吧。既然是事實夫妻應該受法律保護,所以這是很明確的破壞軍婚。」

    「首先,目前本地的土著和歸化民的婚姻問題,執行的還是習慣法或者《大明律》。要按照我們的司法體系,這倆人之間應該屬於事實婚姻,軍婚無誤;其次,嚴格意義上說那混蛋不算破壞軍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259條的規定:『明知是現役軍人的配偶而與之同居或者結婚的』才夠得上破壞軍婚的罪名。這對姦夫淫婦顯然沒有同居或者結婚,只能算是通姦──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法律裡是沒有通姦罪這個說法的,中華民國倒是有……」

    「你就別拽你的法條了。」魏愛文咳嗽了一聲,他穿著一身筆挺的東德人民軍夏季制服,不過佩戴的領章和軍銜標記是臨高的。束著復刻版本的黨衛軍武裝帶,顯得很是干淨利落。加上他的舉手投足,一舉一動都刻意模仿著一種德意志式的幹練果斷。「法學會打算怎麼處理這個案子?」

    「這得看執委會或者元老院的出發點是『收買人心』還是『移風易俗』了。」馬甲吐出一口煙圈,不緊不慢的說道。

    魏愛文點點頭:「海軍的意思要嚴懲,本質就是收買人心,你是這個意思吧?」

    「正確。」

    「移風易俗呢?」

    「那就是按照新的法律體系來判。」馬甲說。

    魏愛文連連搖頭:「那不得無罪釋放了?不行不行。別說林傳清就不能答應,我也不同意。以後政治工作還怎麼展開?這個時空綠帽子可是奇恥大辱啊。聽說按照明代的法律殺死姦夫淫婦不算犯罪?」

    「的確是,不過有先決條件,就是要證據確鑿。」馬甲隨口背誦,「凡妻妾與人姦通而於奸所親獲姦夫姦婦,登時殺死者勿論,若只殺死姦夫者,姦婦依律斷罪,當官價賣,身價入官。」

    「好了,好了,繞來繞去,法學會到底是什麼態度?」魏愛文不耐煩的說道,他桌子上堆滿了從各地派出所、駐在警和政保總局反饋來的《士兵探親狀況社會調查表》,到現在他只看了不到一半,就鬧出這麼件事情來。

    「我都說了,看指導方針是收買人心還是移風易俗麼。」馬甲不緊不慢的說道,「再根據指導方針來制訂具體的法條。一旦制訂下來,我們就要堅定不移的執行法律,所謂『依法治國』──」

    「你這老三篇就別唱了。」魏愛文聽出他的意思來了,「我知道了,你們是不主張殺人的吧?」

    「我們只提供參考意見。如果你要我代表法學會提供具體的看法的話,法學會的大部分同志都認為法律不宜過於嚴苛,但是要保證法律執行中的嚴肅性,所謂該滅你全家就滅你全家,該無罪釋放就無罪釋放。」

    魏愛文點點頭:「你趕快組織人來處理吧。我們政治部的意見是判決要充分照顧水兵的情緒……」

    「好得。你的意見我肯定會作為重要參考。」馬甲把配發的假冒boss公文包提了起來,「不瞞你說,新版的《婚姻法》就在我皮包裡,這大概是一個正式公佈的好機會。」馬甲說著臉上露出神往的微笑,「想當年tg的第一部法律就是《婚姻法》,真是遠見卓識……」

    魏愛文不知道為什麼第一部頒布的法律是《婚姻法》就遠見卓識了,但是他從這話裡就知道馬甲其實骨子裡贊同「移風易俗」的那一派。

    不過,他對林傳清要求殺人的提案也不感冒,他甚至在內心深處對一貫喜歡裝腔作勢的海軍鬧出這麼一出來有點竊喜。不過他嚴格的命令自己不要有這樣的陸海軍之別,免得落到陸軍政治部主任的地位上去。

    「《婚姻法》裡是不是也得訂個保護軍婚之類的法條?」

    「當然有。」馬甲說,「沒這個法條我們怎麼判?」他站起來身子來,「人都在哪裡?全抓來了嗎?」

    「剛才冉耀給我打過電話了。姦夫淫婦全抓到了──現在送到臨高縣衙的監獄裡──那裡人少,特別是離海軍遠。打人的水兵在博鋪海軍的基地的禁閉室。」魏愛文說,「你要不要提審水兵?」

    「暫時不需要。不過你先開一份允許提審的命令給我備著。」

    魏愛文開了一份命令給他,蓋上了總參政治處的大印。這個大印通紅通紅,加上中間的雙頭鷹、麥穗齒輪標記,看上去威風凜凜,就是抬頭讓他不滿意:「總參謀部政治處」──要是伏波軍總政治部就好了。

    馬甲拿了這份文件回了仲裁庭辦公室把安熙找來了。

    「小安,你去一次臨高縣衙的監獄。把二個嫌疑人都提審一次。」馬甲面授機宜,「重點是詢問下前因後果,特別是怎麼勾搭上得……」

    安熙一聽很是納悶:「這事簡單,不過,倆人有通姦的事實警察經過調查已經證實了,不用再多問的了吧?」

    「我們必須履行正規的司法手續。」馬甲不得不對安熙的業務水平感到擔憂,「程序合法性這個關鍵點忘記了?你學得是法學還是法律啊?!警察說什麼就是什麼,還要我們仲裁庭幹什麼?案子直接拉到派出所判決不就完了?」

    安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自從他爬上了仲裁庭辦公室主任一職之後,對根本不感興趣的法學專業早就拋在腦後,興致勃勃的幹起了行政工作,而且充分的樂在其中。

    「我疏忽了。」安熙很是狼狽,「我這就去。」

    「慢著。」馬甲慢悠悠的抽著雪茄,「小安啊,這個案子案情明白其實審理起來沒多大的難度,卻是我們新《婚姻法》的第一炮。我交給你辦,你可得打響了啊。」

    「明白明白。」安熙一迭聲的應著就出去了。

    馬甲面露微笑,拿起小靈通。這次他是打給姬信的。

    姬信現在在芳草地國民學校上課,不過法學會的事情還是積極參加的,沒事的時候也在仲裁庭搞些兼職工作。參加了珠江戰役回來之後,姬信正式在辦公廳註冊了一個「土著權益保護協會」,吸收了幾個元老入會,每次元老院開會,他都要就土著權益保護問題發表講話──當然愛聽得人幾乎沒有。

    「……這次的辯護律師想請你來擔任。」馬甲在電話裡把具體的事情和他說了下。

    姬信在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一會:「案子本身沒什麼複雜的。就是海軍方面是不是一定要殺人?」

    「有一部分海軍的元老有這樣的意見。認為不殺人會影響軍隊的士氣。」

    「我堅決反對殺人。第一這二個人罪不至死;第二,過分討好軍隊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姬信說,「我們應該給歸化民灌輸法律意識。」

    「我也這樣想。」馬甲說,「所以辯護律師一定要你來擔任。」

    「法官呢?你親自出面嗎?

    「讓安熙當。」

    「不,我覺得安熙這人不成──專業水平太差。而且沒原則,很容易被人影響。你讓他當讀讀材料的控方律師還差不多。」

    馬甲想了下姬信說得也有道理:「你的意見呢?」

    「我給你推薦個人好了。」姬信說,「許可怎麼樣?」

    「他不在仲裁庭編制裡……」

    許可也是法學會的成員,但是他屬於海軍,又在對外情報局供職。突然讓他當法官讓馬甲覺得有點沒法交代。

    「不大合適,」馬甲考慮再三,「迴避的原則:許可是海軍人員,從公平性角度來看有偏袒海軍的可能性。」

    「他還是土著保護協會的會員呢。」姬信說,「這不就扯平了?」

    「雙方都是土著人員。土著保護協會沒多大關係吧?」

    「一個比另一個更接近元老,不是嗎?所謂的姦夫應該就是普通老百姓吧?」

    馬甲承認了這點:「的確是這樣。」他考慮了下,「這事我還得徵求下許可的意見。」

    「好得,我個人沒問題,肯定來充當律師。」姬信接著提出了一個建議:建議給元老們中間所有取得過法學學位的人員都發一個律師資格證書。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39
二百一十四節 還鄉(四

    符富爬上一座小土坡,讓風吹拂一下自己的身子──太陽底下走了大半天的路,也讓汗收一收。他倒不覺得如何的勞累,他從小做慣莊稼活,到了部隊之後充足的伙食和每天的訓練、勞作讓讓他的身子愈發強壯。至於一口氣走幾十里路也不算什麼。

    從東門市前往美洋村沒有牛車的班車,但是道路已經全部經過了基本的整修,沿路架設了便橋,坑窪的地方全部墊高,路旁有了排水溝,道路上還鋪上了砂石──出了寬度不夠之外,路基的水準已經達到了簡易公路的級別。符富走在路上一點也不費事,要知道他每週都有一次五公里越野跑步的訓練。

    臨高冬日的風並不寒冷,反而是清爽宜人的。從土坡上眺望出去,黃褐色的道路彎彎曲曲的在長滿灌木和樹木的土坡和水田之間蜿蜒曲折。第二季水稻剛剛大多已經收割完畢,稻田裡已經種上了冬小麥、蠶豆和各種綠肥作物──這一帶是天地會重點推廣新農法的地段。

    這是一片他從未見過的「新農村」的田野風光──多少有點象部隊裡上政治課的時候給他們看得「澳洲畫片」上的風景,畫片上的「澳洲農村」美麗得像是仙境,符富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樣漂亮富足的村子,有這樣肥沃漂亮的田野。

    他還記得過去這裡沿路的風景:只要離村稍遠,就是荒蕪可怕的荒原土丘,土路兩旁的草長得比熱南海高,草莽茂密的一個成年人走進去就會立刻消失。野狗在荒原裡徘徊,發出可怕的低低的吠叫聲。他聽老人們說過:這些野狗專門掏墳地裡的死屍吃……符富從小就聽過各種各樣關於荒野的可怕故事。

    原本隨處可見的大面積的草莽灌木已經少了很多,平坦的地方大多被開墾成了田地,山坡上只留下了雜木林,有得還種上樹苗。符富在部隊裡也參加過「支農」,知道山坡上種植的多半是果樹之類的「經濟林」。

    在這一片安靜的農村風光的遠處有一大片的房屋──那裡就是美洋村了。符富覺得有些疑惑,美洋村有這麼大嗎?

    符富是七八歲的時候被賣到美洋村,在他被送去當兵之前幾乎就沒有離開過村子。符不二自己都很少離開村子,十天半夜會去一次市集,一年中難得才會去一二次縣城。符富總共才出過不到五六次遠門。美洋村就是他的全部世界。在難得的勞作閒暇,他會和其他孩子一起爬上離村二三里路的一個小土丘,眺望遠處的風景,爭論著一直向某個方向走下去會遇到什麼,看到什麼。去一次看不到村子的縣城對他來說就已經是大開眼界了。

    他當兵的時候,是村裡把各家攤派的丁壯用繩子捆著送去的。為了防止派丁半路逃走,各村都是這麼經辦的。他和村裡被送去當兵的幾個人被繩子捆在一起,被人押送著跌跌撞撞的在坑坑窪窪的路上走過。村裡專門派了幾個壯漢拿著大刀木槍押著他們。他迄今還記得領頭符有三的大兒子符一壯一直用把鏽跡斑斑的大刀在他們的脖子上比劃:誰敢半路逃走就直接砍掉腦袋。冷嗖嗖的刀鋒讓他的身子一陣陣的發冷,心也一陣陣的發冷──臨走的時候家主娘子只讓他了一件破褲衩和一件碎得稀巴爛的背心模樣的爛布片,連一雙草鞋都沒讓他穿走。符不二說了句:「讓他穿著走吧。」就被老婆搶白了一番:「反正一去就等於是個死人了,還穿什麼鞋?」

    他就這樣光著腳走了幾天的路,每天吃幾個生蕃薯,喝幾口生水,幾乎每個派丁都腹瀉。有個村裡的孤兒年齡太小,腹瀉的厲害,沒走到博鋪就死在半道上了。負責送他們去符有三家的大兒子就在路邊刨個淺淺的坑把人給埋了。還直抱怨「怎麼不到了博鋪再死。」

    符富拖著腳步抱著此去必死的萎靡心情被一路被送到了博鋪,從此給澳洲人當上了兵。

    符富不知道所謂「人生的際遇」,在他缺少形容詞的思維模式裡,卻依然為自己「交了好運」而感到慶幸。當兵的生活給他打開了人生的另外一道門,引領他過去從來沒有想像到的一個世界裡──一個他做夢也沒想到過的世界。

    「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符富摘下自己的涼帽,他離開美洋村的時候沒想到自己能活著回來,更沒想到自己是這樣威風凜凜的回來,原來當兵也能和戲裡演得一樣「衣錦還鄉」。想到這裡,符富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想到刻薄的家主娘子見到自己會是怎麼一副表情,他覺得很是快意。

    符富加快了步子往村裡走去,他已經等不及要見符一金的面了。有了符一金,連符家娘子也變得不那麼令人討厭了。

    他沿著道路走著,邊走邊看著道路兩旁的田地,許多田地已經挖掘了溝渠,安裝了閘門──這些農田水利裡也有軍隊的功勞,符富參加過的「支農」,三分之二的都是花在農田水利建設上。

    快到村口的地方,他看到路邊的小山坡上下來了兩個女孩子,一個穿著藍布的「工作服」,一個是本地女孩子的打扮,倆人都背著一個藤筐,裡面裝滿了打來得嫩草。其中一個女孩子手裡還提著個籃子,裡面裝得是落在田地裡的稻穀和谷秕。

    符富從女孩子走路的模樣和大致的身段,一眼就看出這就是符一金和符喜。他大聲的叫道:「一金姐!喜妹!」

    兩個女孩子聞聽便站住了,驚異的望著他。

    符富看到她們停下來,認定她們就是。趕緊加快腳步趕上去。稍近,他看得更清楚了──那不是她們是誰。符一金還是梳著辮子,額前留著劉海,頭髮上插著一支木簪子。圓圓的臉蛋,眨著一雙不大然而烏黑有神的大眼睛,那麼驚訝的望著宅基。真是女大十八變,二年沒見到她,模樣就變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他大聲的招呼著:「一金姐,是我呀!」

    符一金和符喜仍然驚訝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士兵,還沒有認出他是誰。

    符富走到她她們面前,摘下了涼盔,笑著說道:「是我呀!我是小富啊!」

    兩個人終於認了出來。這個健壯神氣的年輕人就是符富。符喜驚喜的往前走了兩步:「你是小富哥!你怎麼從隊伍上回來了?真沒有想到。」

    符富張著嘴巴笑著,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符喜穿得是博鋪那邊常見的工作服,這讓他很奇怪──除了村幹部之類的人物,一般的鄉下人還真沒有這麼穿得。她也給首長們做活去了嗎?

    符喜看到他一支瞅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在國民學校唸書,這是學校發得,學工學農的時候穿。」符喜指著自己的胸口的布票,上面果然有國民學校的字樣,還有學校的箴言「知識就是力量」。

    「學校在放農忙假,我就回村裡來了。」符喜看著符富,一臉又驚又喜的模樣,拉著他的胳膊左看右看,「你變得這樣威武神氣,要不是你叫我們,我可真不敢認你,」說著她捅了一下符一金,「你說是不是,一金姐。」

    符一金靦腆的笑了,臉上浮起一層紅暈,喃喃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說:「你一路上辛苦了,還是先回家去吧。」

    「符老爺在家嗎?」

    「爹在地裡。萬首長來了,正給大家上農技課。」符一金對符富忽然改口叫符不二叫「老爺」覺得很陌生──這像個陌生人的叫法了。不過她知道符富早就不是她家的家養孩子了。她看著符富:他比過去長得高了,壯了,皮膚是健康的黝黑色,頭髮是象澳洲人一樣理得短短的,特別是英姿颯爽的武裝帶和腰帶上掛得短劍,更讓她的目光一刻也離不開了。

    這還是那個在自己種地趕鴨子的家養小子嗎?看到他的笑容和目光,符一金的心變得怦怦直跳。有點不敢去看符富的面孔了。

    「走吧,我們一起回家去。」

    一路上,他從符喜的嘴裡得知了一年多前的賦稅風波和後續。

    「符有三那個老赤父被首長們狠狠的整治了一番,如今變得精窮,連家裡都耍不了威風了。」符有三在村裡很不得人心,很符不二有很多矛盾,符不二家的人連帶著都討厭這個人。符喜過去也沒少吃過這老頭子的拐棍,說起這事來解氣的很。

    「這下我們家算是首富了,家主老爺還當了村長呢。」符喜說著,「家業比過去大了好幾倍,萬首長真是個有本事的人!簡直就是點石成金!」她說起萬里輝的時候,簡直就是眉飛色舞,崇拜之極了。

    「讀書是老爺送你去得?」

    「是的,要不是家裡人手少忙不過來,他還想多送幾個去唸書呢。如今雇工價錢貴了,不像過去那麼隨隨便便給頓飽飯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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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五節 還鄉(五)

     新農法、水利建設、推廣良種和土農藥、配比肥料經過天地會的推廣,使得作物畝產有了翻倍的增長。使得種地對很多農戶來說成了有利可圖的事情──而非僅僅只能勉強維持生計。所有土地稍多的人家都在擴大經營,許多原本許多因為低產量無利可圖而拋荒的田地又被恢復耕種了。

    結果就是勞動力變得昂貴了。臨高原本就不屬於勞動力寬裕的地方,過去無非是農業產量偏低,農民生產積極性低下才掩蓋了這個問題,現在,對勞動力的需求大為增長,但是農村閒散勞動力卻被大量吸收去了當了產業工人、加入了陸海軍和進入學校,使得勞動力匱乏的問題一下就暴露出來。

    勞動力匱乏的直接反應就是雇工價格暴漲。這對於已經習慣了給頓飽飯吃再給點小錢就能讓人幹一天活的地主富農們感到心痛──人對於利潤的追求是天生的。

    「家主娘子大概又是天天逼著大家雞叫做到鬼叫了吧?」家主娘子是符一金的娘,所以符富還保留著一點客氣,不過家裡的孩子們對家主娘子一貫是又恨又怕,連親生的幾個子女也不例外。

    符喜嘿嘿的笑了幾聲:「這個是當然,不過現在伙食不錯,家主娘子也沒以前那麼小氣了。不然大家都鬧著要脫籍呢。」

    勞動力價格上漲之後,到處都有工作機會。包括百仞城那邊每天都有招工,過去脫離主家就有可能失去生活來源,甚至餓死的危險已經不復存在了。哪一家的家主繼續壓榨虐待奴僕的,他們大可以用腳投票,一走了之的去給澳洲人幹活。主家白白損失一個勞動力不算,就算去追討也就能得回一點微不足道身價錢而已。這點身價錢現在想再買一個奴僕完全是不可能的了。窮人的出路多了,不論去澳洲人那裡做工、當兵還是上學,維持生計都是綽綽有餘,更別說現在澳洲人對人口買賣控制的極其嚴格,規定蓄奴要繳一筆很重的稅。

    符一金有點尷尬的笑著不說話。符富問起村子似乎是變大了之後才知道美洋村果然比以前擴展了許多。分配到美洋村的外來移民在民政人民委員會和天地會的幫助下,在美洋村外的小河另一邊的荒地上,分按照文德嗣搞得標準村的幾種建築方案建設了新的住宅區。這麼一來,整個美洋村的戶口數一下擴大到擁有一百五十多戶人口近千人的大村落。

    「外來戶們多了,村裡也不安靜了。」符一金皺著眉頭抱怨說,「爹雖然是村長,但是外來戶們不把他放在眼裡,前不久為了爭放水的事情還打了一架。」

    農田水利建設好了之後,不再靠天吃飯。但是天旱的時候哪塊土地先放水,放多少就成了農民的鬥爭焦點「為什麼?」符富覺得奇怪,一般都是外來戶被欺負的居多,這次回鄉前開大會的時候,政治處的軍官還專門宣傳了「要團結移民,幫助移民」精神。

    符一金不願意多說話,她覺得這事女人不該多插嘴,再說要她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子丑寅卯的,她也覺得不容易。

    倒還是讀書的符喜能說:「移民怎麼會受欺負?現在是移民一半,村裡人一半。而且移民統一分了地,得了糧食農具和種子,窮富劃一。又到了一個陌生地方,人人都擰得成一股勁。我們村裡哪些人,窮得窮,富得富,有錢人被移民欺負了,村裡的窮人只當笑話看看,誰願意出頭。」

    「這樣啊。」符富覺得這事情還挺新鮮的,「這不等於移民欺負村裡人了?」

    「外來戶就是沒良心。」符一金抱怨著,「地,原本都是我們村的,現在分給他們這麼多,還有外來戶過來的頭一年的糧食、蓋房子的人工,都是我們村裡出得,他們有了地,安頓下來,一下子都抖起來了。」符一金大約覺得這事情村裡人吃虧太大,不由得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她沒受過教育,講話沒條理,一會說這件事一會說那件事,弄得符富一頭霧水,總而言之,全是移民不講理,沒良心。

    「話不能這麼說。」符喜本身的地位要超然些,對美洋村的感情也沒這麼深,「外來戶的地,是多少年村裡也不種的荒地。開荒蓋房子是大家幫忙的,可首長們也給了錢得,又不是白幹的。再說頭一年的口糧什麼的,那是隱瞞田畝的罰金──又不是做好事。說不上誰欠誰的。不過話又要說回來,移民戶覺得自己人多,不服村裡的管理也是事實:說是要公平,實際都得他們自己佔先──上次放水的事情就是這麼鬧起來的。」

    「這樣一來大家不成了仇人了?」

    「那倒也不至於。上次為了放水的事情打過架之後,駐在警和家主老爺找兩邊打頭的喝茶說話,大夥算是和了──反正也沒有出人命官司,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能天天準備著打架。不過眼下是誰也不理誰,漢河楚界。你要是丟了一隻鴨子跑對面去了就自認倒霉吧。」

    符富在軍隊裡被灌輸了一腦子「團結」的思維,不由得脫口而出:「這樣不好。」

    「當然不好。家主老爺的村長都很難當──除了上面安排下來的公事,人根本不服你。萬首長來教新農法,都是天地會的客戶,兩邊卻不肯一起到場。非得教二場才完。村裡要做什麼事情都難辦,兩邊肯定擰著幹。家主老爺這村長等於是半邊村長。」符喜說著從路邊拉了幾朵野花,隨手編起了花環,「我看家主老爺晚上多半又要和萬首長訴苦了。」

    「首長也不管?」

    「萬首長說他是天地會的,不管這事。」符一金繼續抱怨,「要爹去找上級反映。爹又不敢去──」

    「還不是怕首長嫌棄他不能辦事,當不了村長了。」符喜對這家主老爺毫無尊敬懼怕的意思了,「反正沒鬧出大事來,他就準備這麼窩著。」

    三個人邊走邊說笑的往村裡而去。原先的居民住得部分現在叫東村,格局沒有多少變化,房屋也大多照舊,只是村口的小河已經變得清澈多了──積肥活動把河給淘乾淨了,原本搖搖欲墜的木橋也被重新修建過了,變得足夠寬闊和堅固。

    村口新蓋了一座公共廁所,據符喜說村子的另一端也有一個。公共廁所本身倒沒什麼特殊之處,除了糞池是磚砌的,還抹了水泥──大夥都說澳洲人奢侈的過了頭,據說這是為了製造「沼氣」。至於這沼氣是什麼,有什麼用,眾人還不得而知。

    「據說這叫統一積肥。」符喜說,「這樣家裡就衛生多了。」

    東村的房屋比起西村的全是新修的堡壘式的房子顯得陳舊破落。西村的新移民雖然住得這裡的百姓從來沒見過的奇怪房子,但是符富知道里面雖然每戶佔有的面積不大,但是各項設施一應俱全,而且是全磚瓦的房子,夏天不漏雨,冬天不進風,住著很舒服。就磚瓦房子這條,就把東村的原住民們幾乎全給比下去了──要知道過去整個美洋村只有屈指可數的幾戶人家住得是磚瓦房子。其餘人家全是竹篾牆糊黃泥,刷上層白灰就算是考究了,屋頂不用說都是稻草了。

    難怪移民和原住民一下就有矛盾了。符富想,這落差也太大了。他自己也弄不懂為什麼首長們要對移民們這麼好,給他們免費建造過去地主才能住上的房子。

    符不二家的房子剛剛翻修過──去年丈田結束之後,天地會出於樹立標兵的考慮,讓他以分成制的方式佃種了從符有三家沒收到大部分土地。符不二在土地改良和水稻稀植兩件事情上得了甜頭,建立了信心,所以他即捨得投入,又肯聽農技員的指導,今年得了一個極大的豐收──光賣給天地會的種來改良土壤的蠶豆就賣了萬把斤。

    手裡有了錢,又當了村長,符不二按照中國農民的傳統思維,立刻開始翻建房屋。這事情立刻引起了葉雨茗和吳南海的重視。為了把符不二搞成「新農業新農村」的標兵人物,同時為下一步讓農民開展「庭院經濟」,大搞副業樹立一個鮮活的榜樣。符不二被萬里輝攛掇著搞「澳洲式農家莊園」。天地會專門從臨高建築公司請來了設計師和工人,按照大圖書館裡各種「新農村」房屋的圖紙,結合當地的具體情況,為符家建造了這所宅院。

    這所宅院除了居住之外,還兼顧副業、儲存、加工。結構設計合理,空間使用充分。不論在實用性還是居住性上都要比臨高最好的地主宅院領先出三百年以上。最為奢侈的是,這所宅院裡還有專門的廁所──不是原先的糞缸。

    當然,符不二為這所房子是付出的代價也不小──以至於房子蓋完之後他就身無分文,得向天地會申請貸款才能展開生產活動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40
二百一十六節 還鄉(六)

    符不二不但成了新農業的急先鋒,無意中也充當了農村金融上的急先鋒,這一次的貸款數額超過了整個美洋村所有其他貸款總額。由於貸款額度是前所未有的大,已經超出了德隆銀行給予的額度,信貸處主任吳迪親自來美洋村瞭解了一番情況,才算是批准了這次農業貸款。

    花了如此大代價建造起來的宅院當然是不同凡響──讓當地百姓大開眼界,當地百姓從來沒見過這樣佈局合理,使用方便舒適的房屋。

    符不二的老婆按照萬里輝的指導,在後院種了南瓜,棚架搭上屋頂,不但充分利用光照,還能節約土地。符不二家原先就養鴨。萬里輝教她用自家養鴨的鴨糞腐熟之後在後院養殖蚯蚓──蚯蚓種是萬里輝提供得。成品的蚯蚓由天地會回收。有時候符家娘子甚至覺得天地會有點「呆」,他們不惜花錢收購許多根本沒用的東西,蚯蚓就是其中之一,其次還有雞鴨羽毛、骨頭、蛋殼之類的東西。她不知道自己花錢買回來能夠讓鴨子多生蛋的專用飼料就是用這些無用之物做得。

    前院裡,她種了幾顆果樹,又飼養了五十多隻蛋雞,雞棚和雞的運動場都是在農技員的指導下建造的,運動場上方搭建了一個棚架,同樣用來種植南瓜──南瓜除了充當蔬菜和粗糧,也是很好的飼料來源。

    蛋雞的糞便經過發酵之後用來餵豬──符不二家養了十幾隻「澳洲豬」,是農場的種豬飼養場提供得,天地會根據過去發放「小額家禽貸款」的模式,同樣發放「豬羊貸款」,將苗豬和小羊貸給農戶飼養。符不二家當然不要不需要這麼低級的貸款──他是直接花錢買來得。除了豬之外,天地會根據當地荒地多野草多得特點,還鼓勵大家養羊。符不二家也飼養了十來只。

    豬糞羊糞和整個庭院經濟循環再利用之後剩下的殘渣全部丟入自家的沼氣池裡──沼氣池也接納符不二全家的糞便,成為燃料和肥料。符不二家是美洋村第一個用沼氣做飯的人家。以至於見多識廣的符富和符喜第一次看到也覺得很吃驚。

    符富走進寬敞明亮的客廳,看著窗戶上鑲嵌著的玻璃,心想家主老爺可真是發達了!就這種享用,他除了東門市上的幾個財主的字號,還真沒見過本地百姓有用的。

    客廳裡的家具,是所謂的「澳洲」式──這是本地乃至廣東都開始流行起來的一種家具款式。是從東門市的藤木器商店買來得藤製沙發椅和茶几,很適合臨高本地氣溫較高的特點──現在因為是冬季,上面鋪設棉布墊子。地上也不再是泥土地了,鋪設了方磚。符不二還附弄風雅的從東門市買掛了一一幅雕版套色印刷的「聖船日出圖」,鑲嵌在考究的畫框裡。客廳當間有一座四扇的屏風,上面也貼了一套四張的條屏式樣的套色雕版的宣傳畫:「伏波軍官兵」,上面的圖案分別是陸軍、海軍、海兵隊的士兵和元老軍官的形象。

    不管是士兵還是軍官,一個個都是濃眉大眼,肌肉發達的形象。一個或者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槍,或者拿著炮彈,元老軍官則手持指揮刀,做引領士兵前進指引目標狀。下面還有不同的標語和口號,全套著紅。

    這類宣傳畫已經由印刷所開始小批量的製作,作為政治宣傳的一部分。新式的花花綠綠的宣傳畫價格便宜,紙張質量和印刷又好,很快把從廣東流入的傳統式年畫的市場給奪取了大半。特別是象符不二這樣的人家,更是願意張貼這樣「新年畫」來表達自己和澳洲人之間的不同尋常的關係。

    家裡一個人也沒有,都在外面幹活。符一金先給符富打水洗臉,符喜趕著去沏茶──喝茶的習慣已經在符不二家逐漸養成了。

    符富卸掉身上的武裝帶和行李,覺得一陣輕鬆。見符一金給他打來洗臉水,有些靦腆起來,小聲說道:「謝謝你,一金姐。」說著從挎包裡拿出毛巾來,兩人的手有意無意的碰在一起,符富壯著膽子捏一把姐姐的手。

    符一金嗔了他一眼。符富愈發大膽──他在隊伍上二年多,有吃有喝,鍛鍊出好體魄來,又是年輕人,生理需求很是旺盛,原本不過是靠著紀律的嚴格約束和每天不斷的操練勞作被壓制下,現在這一切都沒了,這種需求立刻就冒頭了。

    頓時壯著膽子就把符一金的腰給摟住了:「一金姐!」他叫了一聲,就在姐姐的身上亂摸起來。把符一金嚇了一跳──青天白日在家裡頭,爹娘和兄弟姐妹隨時會回來,外面還有個符喜在燒開水,萬一撞見就出了大醜了。

    她趕緊把符富的手推開:「你要死了!」她一面拉著自己的衣服,「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一金姐──」

    「你這樣子,我可不敢和你隨隨便便在一起了。」符一金擺出「小姐」的矜持模樣,「你當我是什麼……」

    符富剛想表達一番自己是「真心」之類的話,符喜的腳步聲已經從外面傳來了,他只好放開了手,訕訕的坐著。盤算著一會見了家主老爺怎麼提這件事。

    符喜端了茶進來,似乎沒有發覺倆人之間的異樣,符一金從櫥櫃裡拿出些紅薯干來招待符富。

    「我可不敢吃,」符富為了掩飾尷尬,開玩笑的說,「符家娘子還沒答應呢。」

    「沒事,她現在不在乎這些小東西了。」符喜滿不在乎的說道,「省錢是賺不到錢的,如今家主娘子也明白這個理了。」

    符富的回村,在村裡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一個被捆著押出去當兵的家養小子,現在成了威風凜凜的軍人,這消息立刻就在村裡傳開了。符富剛吃了幾口紅薯干,符不二家的前院裡已經來了百十個鄉民,有看熱鬧的,也有來聽新聞的,還有的聽說當兵待遇好,也想去當兵的,把個客廳門口圍得水洩不通,比當年萬里輝第一次下鄉到村裡的時候還要熱鬧。

    大家一看過去符不二家的家養小子已經變得這副模樣,一個個都嘖嘖稱奇──都說澳洲人真有點石成金的本事。不管是物還是人,到了他們手裡一番搓弄,都能變得光彩照人起來。這符富過去瘦得和猴子一般,又黑又幹,幹活不利索,說話也咕咕噥噥的。這會不但變得身材健壯,儀表堂堂,講話都中氣十足,有條有理的。光這一口「新話」就把大家的土話給比下去了。

    鄉民們最感興趣的是前階段打仗的事情。臨高全縣的備戰動員也波及到了美洋村,村裡的民兵也給動員了一部分去博鋪那邊修路和運輸物資,但是沒有直接參與作戰。最接近前線的也就是到了馬裊去看守俘虜。民兵回來之後的談資不能滿足大家的好奇。後來雖然村公所來了《臨高時報》的「特刊」,專門講澄邁大捷的,也由農技員進行了宣講,但是大家還是覺得不過癮。特刊的內容未免太少,只有簡單的過程和結果。百姓們更希望聽到說書一般活靈活現的消息。

    符富作為步兵1營的戰士直接參加了澄邁等一系列的戰役,所見所聞很多。當然有許多的談資。現在有人願意聽,他便當說書一般的說了起來。從行軍,到澄邁城下的戰鬥,到一路追擊到瓊山。什麼步兵方陣打騎兵,海船放火箭燒澄邁縣城,幾萬官兵的潰逃,甚至他根本就沒參加過的白沙水寨海戰都大吹特吹了一番。聽得鄉民們一個個津津有味。

    接著又有人問起當兵的事情。符富大大的吹噓了一番──人一般會美化自己的處境──把每天三頓飯,頓頓有葷腥的上好伙食;行軍打仗到各地去的見聞都給吹噓了一番。說得本地的小夥子們一個個心癢癢的,都想出去當兵去見見市面。至於當兵要訓練和支工支農,大家不以為意,在家裡幹農活一樣要吃苦受累的。有幾個人當即就打聽去當兵要什麼條件,怎麼報名。

    大夥正熙熙攘攘的說著話,符不二陪著萬里輝回來了。由於符不二成了「標兵」,所以美洋村成了少數依然經常能得到元老農技員直接指導的村子,現在大部分天地會的客戶只能得到歸化民技術員的指導,只有複雜重要的問題才會有元老來指導。

    萬里輝對經常來美洋村也不反感──符家自從翻蓋了房屋,居住條件比過去好了很多,幾乎趕得上東門市的水準了。又有很可愛的女孩子伺候自己,在這裡住幾天指導指導技術問題是件很享受的事情。他這次下鄉,一方面是推廣冬小麥種植,一方面是指導農民搞庭院經濟和推廣「種十邊」──特別是利用各種隙地種植蓖麻和亞麻。這兩種作物都是目前臨高工業體系中急需的油料。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41
二百一十七節 符富捲入了調查工作

    萬里輝已經習慣了符不二家有一屋子人的情景了。符不二是村長,家裡等於是半個村公所。村裡的百姓來辦事的,說話的,甚至還要喊冤的。基本上每天川流不息。雖然村裡蓋了還算氣派的村公所,但是老百姓還是習慣抬腿就上村長家來辦事。

    屋子裡聚集這麼一堆人中間站起個伏波軍的士兵給他敬禮,才讓他有點意外──軍隊放假了麼?

    「這是符富,在伏波軍當兵。」符不二趕緊介紹道,符富突然從軍隊裡回來讓他吃了一驚,這小子莫非是當了逃兵?這可要連累死他了!想到前階段他還去專門做過逃兵工作,又有個首長在這裡,心裡不由的一陣慌亂。

    再看符富穿著整齊,容光煥發,又帶著大包小包,不是喪家之犬的模樣,他心稍稍一寬。

    「符富,」萬里輝隨口說道,「是你兒子?」

    「啊──」符不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符富早不是他家的小廝了,當然更不是他的兒子,「是……符喜他們的哥哥。」

    萬里輝點點頭,忽然想起來符富不就是當年符不二求他去要軍餉的那個家養小廝麼。為了這事他還平白無故的在吃了一個釘子。被魏愛文等人數落了一番。想到這裡,萬里輝的臉上就變得不大好看了。

    眾人一見有首長來,不便再在這裡,紛紛都散了。

    符富趕緊立正站好,一副「聽候命令」的模樣。

    「既然是你家裡人,不用這麼拘束。」萬里輝裝作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又問,「你回家有沒有去報到一下?」

    「報告首長,還沒有──」

    「快去!」萬里輝擺出首長的架勢來,他轉眼一看符一金臉色紅撲撲的,有點痴痴的看著符富,心裡愈發不痛快起來。雖然他搖號買了一個a級女僕之後就對符一金有點冷下來了,但是一直把符家的大女兒當作自己隨時可以採摘的花朵,忽然發覺對方迷戀上了一個土著士兵,心裡當然很不樂意。

    「是!」符富也趕緊溜了出來,剛才聊天說話讓他享受了一番眾星捧月感受,把去駐在警那裡報到給忘記了。照規矩士兵休假回家,到家後必須立刻向駐在警報到蓋章,否則回部隊之後沒法銷假。

    駐在警的住家,在東村和西村交界的地方--當初修在這裡是便於東村和西村的人能夠同樣方便的辦事。駐在警的住所是由民政委員會出資修建的,兩層小樓,樓上是駐在警的住家和宿舍,樓下是警察的辦公室和臨時拘留所。按照冉耀的警務規劃,每個千人以上的村落均要配備兩名駐在警。其中一人在當地長期安家落戶,另一人由新進警察輪換擔任。

    駐在警除了維持當地治安,還直接負責輕微案件審理,由於這種執法最少需要兩人,所以冉耀最終決定每個千人以上的標準村至少要有2名駐在警。他們同時還負責社情民意的收集,戶籍管理和外來人口的管理。

    軍人探親當然屬於「外來人口」管理,符富趕緊到了「警察閣子」,因為駐在警的住所是一棟小樓,土著們就這樣稱呼了。

    沒想到推門進去「警察閣子」裡也有個「首長」,和萬首長那佔滿泥巴的工作服不一樣,他穿著整齊,看上去極有風度。正和駐在警在說話。

    符富小心翼翼的敬了個禮,這才向駐在警出示休假證件──因為他要在這裡住三天以上,所以必須登記臨時戶口。

    「急什麼,沒看到我和首長在說話──」

    把帽子推到腦後的黑衣服警察一邊擦著腦門上的汗一邊訓斥道。

    「你先給他辦好了,我們的事還得好一會。」說話的首長和顏悅色的說道。符富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這是個三十來歲的首長,他的身材沒有其他首長那麼高大,但是同樣健壯,長了一張不大會留下印象的大眾臉。

    符富忽然發覺:這個首長穿得是一身取下了兵種和軍銜符號的海軍制服,他也沒有佩戴指揮刀。一個海軍元老軍官忽然跑到美洋村來幹嘛呢?

    很快辦完了手續,蓋了章,只聽駐在警又在訴苦:「……您不知道,村裡的事情實在太多,這村子裡外來戶和土著矛盾很大,雞毛蒜皮的事情三天兩頭有,這不一堆的調查表要填……你老得等我一會,等辦完了這些事馬上就辦,你老體諒一下……」

    「一等兵!」符富剛要出去,就被首長叫住了。他趕緊站住,轉身敬禮。

    「你是本村人麼?」

    「報告長官:是的!」

    「新移民還是土著?」

    「報告長官:是土著。」

    駐在警接話道:「這是符不二家的……」

    「一等兵!你願意幫我辦事嗎?」

    「報告長官!為元老服務是我的榮譽!」符富按照套路大聲的說著。

    「稍息!不用搞得這麼正式!」

    「是,長官!」

    「我是仲裁庭的許可。」許可在仲裁庭屬於「借用」的身份,沒有正式的頭銜。他在馬甲的要求下被暫時借到仲裁庭辦理這次的破壞軍婚案件,充當法官。

    由於此案子是新得法律體系走入土著的開端,有必要慎重點對待。爭取一個法權威性和土著可預見性的平衡,之後就可以考慮用臨高自己的對土著法取代大明律了。馬甲專門召開了一次法學會的全會。就這個案件的法學理論、審理模式、適用法系和如何量刑進行了逐條的討論,以確保這一案件具有「歷史意義」。

    新得法律必須體現的是統治階級──也就是元老院的意志。而元老院的終極目標是改造社會,也就是說,審判的目的是不簡單的懲罰,而是在「移風易俗「上。

    首先,大家一致認為在管轄權問題上,這個案子還是走普通的法院程序為好,不宜貿然搞軍事法庭。這一方面要考慮社會效應和政治效果,另一方面沒有訴訟法典,貿然走軍事法院途徑難以服人,於法無憑。

    在會議上,法學會經過討論認為形成三個基本觀點:

    第一,元老院並沒有頒布相關的成文法。那麼就應當本著從舊兼從輕的原則和罪刑法定的原則進行審判。那麼,還是以本地通行的習慣法或者大明律為基礎,進行裁判。

    第二,應當立即在法庭審理後進行公開釋法,增進土著百姓對元老們法學理念的瞭解。

    第三,趕緊制訂頒布相關的法律。不教而殺謂之虐。

    大家認為,由於元老院至今沒有公佈過婚姻法或者民法典之類的法律,所以本案在沒有成文法的情況下適用大明律定罪是恰當的,至於量刑上可以由法官裁量──而由於臨高法院系統應當講政治,再加上這個案子的重要意義,可以考慮引入審判委員會制,將元老院內部的精神通過審委會討論的方式轉換為可被各方面接受的判決。軍方要求嚴懲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

    這樣做一方面對外確立了法律系統在土著中的權威,另一方面確立了元老院對司法系統的政治領導與思想領導,在當前政治背景下是可以接受的。

    總之,在審理中爭取一個法律權威性和土著可預見性的平衡,之後再考慮用新得法律取代大明律。

    指導思想既然已經明確,下一步就是具體的經辦,馬甲借調了在情報局工作的許可擔任法官,由姬信擔任免費的辯護律師,而公訴人由安熙來擔任。

    許可接到這個案子之後,決定親自到事發地點,也就是海兵的家鄉所在地來進行一番實地調查──按理說這不是他的事情,但是安熙的辦事能力實在讓人不能放心。根據他從海軍調取來的士兵檔案,這個被人ntr的士兵和姦夫都住在美洋村。

    許可決定自己親自出馬到美洋村來進行實地調查,以確保這個案件的「事實清楚」,「證據確鑿」。

    「你認識這個人嗎?」他說了戴了綠帽子水兵的名字。

    「報告長官!認識,就是本村的。」

    許可點點頭:「不用報告,就一般的說話好了。」

    「是!」符富說,「這是個福佬──不,福建人。七八年前就到我們這裡來安家落戶了。開始是靠打短工過活,又開了幾畝荒地……」

    「他老婆是什麼時候娶得?」

    「是他從福建帶來得。」

    「沒有孩子?」

    「有過,都死了。」符富說。

    「你看,一個出去好幾年的士兵都比你消息靈通!」許可帶著責備的神氣對駐在警說道,「你到這裡多久了?都在幹什麼?!」

    「是,是,首長,小的……我,不是這村裡的……」駐在警這下急得汗如雨下,「小的──我剛來三個月……」

    「好了,你自己反思反思工作效率問題!」許可原來還想就他一團糟的工作指出些問題來,但是想到自己不是警政部門的元老,不宜直接插手指手畫腳,便放緩了口氣,「既然來了沒多久,以後要多花點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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