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906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52
二百二十八節 劉進士的病

    正在忙著收拾,忽然門外傳來時裊仁的說話聲:「你們亂彈琴!他都快死的人了,叫個神叨叨的中醫去能頂用嗎?等熬好湯藥劉進士早嗝屁了……」

    門呼啦一聲推快了,時院長威風凜凜的邊訓斥手下邊走了進來,見劉三正在裡面收拾藥箱,頓時一怔。又大聲道:「……怎麼不給劉大夫派個助手?急救起來一個人來不及……」

    「時院長……急救我也會的,我學得是中藥學,現代醫學我也學習過……」

    「哦,沒事,中醫也是一種醫學嘛。」時博士故作爽朗的大聲道說道,「小劉,這事情執委會很看重,就交託給你了。」

    「是,是,我一定完成組織上交給我的光榮任務,不過急救醫學不是我擅長的,還是得再派一個熟悉現代醫學的醫生來幫忙啊。」

    這話倒不是他調侃,劉三沒在急診上幹過,其實他在舊時空連中醫門診都沒怎麼幹過。

    「這樣,讓張土木和你去吧。」時裊仁說。

    張土木是他們惟一的專業幹過急診的大夫,當然是有一把刷子的。在澄邁戰役中充分的鍛鍊了他的急救外科手藝。百仞總醫院的急診科又是一個相當忙碌的部門,張土木在不斷的練習下手藝愈發精湛,特別是清創和縫合傷口,簡直有出神入化的本事了。

    「不用了吧,急診科很忙的,他走了萬一有需要急救的傷員過來可不好。我看就讓張子怡和我去好了──老護士作用大。」

    「好好,你們先去,有問題再打電話來,看有沒有必要會診。」時裊仁說道,「對了,你們再帶幾個實習醫生和護士去嘛,順便給他們加點經驗值。」

    當下劉三叫了符悟本,又叫了二個實習護士和一個實習醫生。因為聽聞病情危急,當下劉三決定自己和張子怡兩個帶著必備品先騎車去,其他人徒步跟進。

    縣城門口,趙管家帶著幾個傭人都在城門口張望──他們都在等澳洲醫生來。請澳洲醫生對劉家來說是迫於無奈,但是眼下這是惟一的希望,眾人也聽說過澳洲人不少「為人所不能為」的事情,這會都巴望著能夠出現奇蹟。更何況這位劉大夫是楊掌櫃竭力推薦的,據說是澳洲人中的杏林高手,用得是傳統醫術而不是拿著刀子剖肚子的澳洲醫術──這多少讓人感到放心。

    劉三和張子怡被趙管家等人接著,一路急急忙忙的進了院子。劉三見廊下擠滿了劉家的三眷六屬,還有許多大約是他的師友故舊之類的人物。一個個或者慨嘆,或者垂淚。心中一怔:這擺明了是準備送終的模樣。難道已經危重到如此的地步?想到這裡他倒有點著急了。這劉進士是臨高民政工作中的一塊招牌,死不得的政協副主席。他正要找家眷談論下病情,只是這一院子的人不知道哪個才算是病人家屬。

    眾人見來得不止一個劉大夫,還有一個女大夫,被唬得紛紛迴避。也有好奇的,見來了個女大夫反而湊上來看的。場面亂哄哄的。

    倒還是趙管家拿捏的住,趕緊請眾親友屋裡下休息片刻,不要在院子裡說話打擾大夫診治。這才請劉三和張子怡往後院去。

    這幾日為了大夫出入方便,便將劉大霖移到了書房中。書房的院子東北一牆之隔就是內院,聽見內院幾個女人聲氣嚶嚶哭泣,大約是劉家的內眷。劉三由和張子怡由趙管家帶著,進了偏院裡。只見書房門口幾個僕傭正在進進出出的忙活,有在廊下生風爐熬藥的,有打水的……眼見趙管家帶著兩個澳洲人進來,丫鬟和女僕們紛紛側身起來要迴避。

    「你們幾個,又不是大家小姐,迴避什麼?!」趙管家斥責道,「都給我幹活去!」說著就要帶他們進正房去診治。

    劉三卻道:「不忙,請在這院子裡撥間屋子,容我們洗手換件衣服再去診治。」

    趙管家想聽兒子孫子講過,澳洲人酷愛潔淨,當即滿口答應,立刻關照人將院子裡的一間廂房收拾出來,又根據劉三的要求,送來幾隻乾淨的瓷缸,風爐上也趕緊燒起開水來。

    張子怡是做慣了護士的,不用劉三關照,動手洗滌,配消毒藥水,準備藥品器材,又幫著劉三穿好了大褂,戴好口罩。

    趙管家引著劉三等人往書房正房裡進來,這邊幾個女人已經簇擁著一個中年婦人走了出來,劉三見她穿著雖不華貴,但是整齊考究,知道多半是劉進士的孺人了。

    一個丫鬟稟道:「這位就是澳洲神醫……」話音未落,對方已經一個福下去了。

    劉三趕緊摘下口罩作揖,雙方見禮。

    劉大霖的孺人說得是一口本地的臨高話,劉三不甚了了,只好說了幾句客氣話。趙管家會說新話,居中翻譯了幾句,話中之意就是請大夫儘量施治,只要能救回老爺的命,劉家願意重酬。

    「重酬不重酬的就不用談了。」劉三說道,「不過,施治的事情必須完全聽我得,否則就請你們奶奶另請高明。」他這話得說在前頭,免得到時候這個不行,那個不許。

    趙管家和大奶奶嘀咕了一陣,說:「大奶奶說了:但憑先生施治,只要能救回老爺的命來。」

    「好,有你這句話就好。」說著示意張子怡拿出一張紙來,原來這是《家屬告知書》,根據時裊仁的意見,醫務方面的種種手續也必須從現在起齊備起來,從制度上先規範起來。

    這會對劉家的人來說,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了,只要能救老爺的命,再大的代價也願意。儘管他們不大理解為什麼要有這一紙文書:治病這事在古代是聽天由命的,沒有看不好病要請醫生吃拳頭的理,更沒有醫療事故這碼事。大奶奶雖然對澳洲人的做派覺得莫名其妙,還是按照劉三的要求,在這一紙文書上籤字畫押。

    劉三和和章子怡來到正房裡,屋裡有傭人在旁伺候,劉三嫌屋子裡太黑,空氣又渾濁,關照將窗戶全部打開,這才靠近床邊開始診斷。

    劉三仔細查看,見劉老爺面色潮紅,呼息急促,額頭上還有濕毛巾。看樣子就是發燒了。

    張子怡不待他吩咐,立刻量體溫、血壓,劉三也不裝模作樣的診脈了,而是直接拿聽診器了。

    「體溫39.6!」張子怡報著數值,隨後又麻利的拉出劉進士的胳膊,測量血壓──劉大霖果然患有高血壓。行動不便,長期臥床的人很容易造成一系列的併發症:褥瘡,電解質紊亂,肺部感染,便秘等等。儘管還不能確認是哪一種併發症造成的。劉三初步判斷是感染性的發作。這讓他稍稍鬆一口氣──抗感染是元老醫生在本時空除了手術之外的第二大大殺器。

    一番手忙腳亂的初步診斷結束,他們回到廂房裡,又把伺候劉大霖的貼身僕傭叫來詢問了病情。很快就確診了。他病情並不複雜:主要病因是因為感冒造成肺炎發作。而他的肺部感染在之前已經相當的嚴重。

    「他是周身的病,治療肺炎容易,但是併發症的問題就難辦了。這牽涉到多個科室的專業。要會診。」劉三不由得審慎起來,「實話說最好讓劉進士住院治療。」

    「他們多半是不願意的,就家庭病房吧。只是要勞動其他大夫也來劉家了。」

    「只好這樣了。」劉三說著考慮下治療方案,總體來說,抗感染治療的拿手好戲,他們手裡有足夠的抗生素可以使用,對沒有多少抗藥性的細菌來說有足夠的作用,其次是降血壓,製藥廠的實驗室裡倒是試制了丹參注射劑,但是臨高版的的丹參注射劑的療效和毒理還沒有得到足夠的試驗──缺少試驗用動物,而不幸的是在本時空高血壓是一種很稀有的疾病,蒐羅來的流民中間臨床病例少之又少。丹參注射劑迄今為止只能算是勉強通過了二期試用。

    「要不用利血平?」張子怡知道製藥廠裡正用廣東產的一種叫「麻三端」的羅芙木的根提煉利血平。利血平是傳統的降壓藥物,是目前製藥廠能夠製造的幾種心血管藥物之一。

    「實驗室裡的利血平就做了動物試驗,臨床連一期試驗都沒做過,貿然給劉進士用了恐怕會要了他的命。再說他有肺炎,利血平的用上去極有可能會有不良反應。」劉三考慮再三,決定還是用他自己蒸餾出來的丹參注射液。

    這時候護士和符悟本都來了。當下由張子怡分派工作,先給劉進士掛水,靜脈注射抗生素──盡快消炎退燒才能確保下一步的治療。

    「劉進士可能還有褥瘡之類問題,我想先給他做一下護理。」張子怡說,「就算沒有,清潔工作也要做一下。」

    「好,不過要注意保暖。」劉三說著趕緊騎著自行車又到了百仞總醫院,把劉大霖的病歷給正在醫院裡的幾個元老大夫們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53
二百三十節 妙手回春

    「長期臥床,食慾不振造成營養不良;長期臥床造成肺部感染,最終感冒導致肺炎?;高血壓病造成頭暈、目眩、精神不振。」時裊仁看了一番隨口說道,「他肯定有便秘情況吧?」

    「沒錯,」劉三點頭道,「你看是不是組織住院會診?在他家不能拍片也不能驗血。就是他家裡人不肯住院……」

    「用不著到醫院來會診。劉大霖的病情複雜,可是不難治。」時大夫說道,「沒超過我們的能力範圍。你的治療思路是對得。」

    「我看還得注意營養問題,這劉進士的樣子可很蒼老,營養不良對他的病情不利。」腸胃內科的蘭陽陽說道,「他家按理說不是窮人。」

    「地主吃得也很差,就是細糧能稍多一點。」劉三下鄉到衛生部和潤世堂合辦的各個「診療所」巡診的時候見識過所謂的地主的生活,吃得並不比農民好多少,無非是吃得飽,大米的比例略高,多少有一點魚肉的消費──一般農民,吃點魚露蝦醬就算是有葷腥了。蛋白質的攝入量嚴重不足。

    眾人在劉大霖的病歷進行了一番研究,劉進士的病情病因都是顯而易見的。治療也不複雜。大家討論下來的治療方案是:先注射抗生素來治療肺部感染問題。同時注射丹參注射液來降血壓。然後再強化營養,開塞通便。由護士指導劉家的家人給老爺擦身、翻背、清潔口腔,傳授預防褥瘡的知識,生活護理水平提高起來,劉老爺的精神狀態能好許多。再安排一定的復健活動。配合中藥調理和針灸,整個健康水平會有大幅度的提高。

    抗生素上,大家認為使用臨高本地產的土黴素、春雷黴素對肺炎的細菌感染並不對症,而且直接靜脈滴注恐怕毒副作用過大,還是使用庫存的青黴素注射劑比較妥當。

    「不要忘記讓張子怡做皮試!」時裊仁特意提醒劉三。

    「這是慣例,不用再說了吧。」

    「我們現在的工作粗糙多了,很多應該有步驟現在都省卻了。」時裊仁說。

    劉三拿著時裊仁開得取藥單,領取了幾種管控藥物。然後裝在專用的藥品箱裡帶去。

    張子怡在劉三出門的時候,已經帶著實習護士幫著劉大霖擦洗了身子,用牙線清潔了口腔──她的估計沒有錯,因為長期行動不便,劉進士已經有了褥瘡發作的跡象,她都一一進行了清洗、消毒和敷藥。整個過程中她不但動手,還不時的指導實習護士,整個全身護理過程即麻利又輕柔,讓實習護士和在房間裡伺候的丫鬟看呆了,這女首長服侍起病人來真是一等一的本事!

    張子怡的護理和隨後劉老爺精神略有恢復的消息很快就被人報告到了大奶奶和劉家的至親們那裡,眾人議論紛紛,儘管在澳洲人是不是蠻夷的問題上有不同的見解,但是對方一個女元老,毫不顧忌的為素不相識的病人擦洗身子,上藥,就這些作為來說,說他們是「醫者父母心」毫不為過。

    劉三回到劉家的時候張子怡已經把一切都收拾完畢了,連窗戶都打開了。屋子裡咋咋呼呼跑來跑去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的丫鬟和傭人們都給她趕了出去,在屋外聽用。

    原本陰暗渾濁悶熱的房間經過這一番整理現在有了陽光和新鮮的空氣,而張子怡一番護理使得原先萎靡不振,看上去已經命懸一線的劉進士也少許恢復了點精神。

    劉三把治療方案告訴她,張子怡問:「青黴素是靜脈滴注還是肌肉注射?」

    劉三說:「病人有高血壓病史,還是用肌肉注射吧。」

    「這一瓶藥是40萬單位的,照本時空的狀況來看我看一次4萬單位就足夠了。蒸餾水肌肉注射。」劉三很快的下達著醫囑,「每天8萬單位。先用三天。」

    「我先要做皮試,」張子怡說,「就怕他有過敏反應。」

    「如果有過敏性反應就口服紅黴素。」

    張子怡從消毒盒裡取出針筒和針頭的時候,在窗戶外窺視的丫鬟和僕人們一陣騷動──打針這種治療方法作為澳洲醫術早就傳開了,最早大家以為這是一種另外的針灸術,後來才發覺原來是把藥水直接打進人的身體裡。這個發現讓土著們覺得十分神秘──特別是那個細細的針頭,居然能夠做成空心的,這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章子怡一邊做皮試,一邊還不忘給帶來的護士實習生講解要領。最終皮膚結果正常,沒有出現過敏反應,這讓劉三放心了,隨後就注射了第一針青黴素。

    一切都很順利,除了丹參注射液讓劉三很是緊張了一番,這東西雖然他是按照書上的做法製造的,但是中藥萃取液做注射液原本就是有一定的危險性的──現代醫學對中藥的藥理和毒副作用研究還不夠全面,使用中藥注射液造成不明原應的死亡案例在舊時空時有發生。要知道那還是正規的現代化製藥廠的產品!自己是標準的土作坊產品。而且因為能遇到的病例極少,迄今為止只勉強完成了第一期的臨床試驗。

    看來還得把口服的丹參滴丸和銀杏葉製劑趕快開發出來,他暗暗確定了下一步的藥品開發計畫。

    「下面我們就是等藥物起效了。」劉三看了看依然在昏睡中的劉老爺,「你帶著小護士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守著,萬一有什麼狀況好第一時間處理。」

    「呵呵,你能處理什麼?還是我來吧。」張子怡說,「你會打針嗎,會用吸痰器嗎?你看你都不會,有了緊急狀況現開藥方抓藥就來不及了。」

    劉三有點尷尬:「你留這裡,老楊那邊怎麼辦?」

    「沒事,我每週都有夜班,難道他天天來陪我上夜班?」張子怡很是爽朗。

    趙管家見他們已經停了手,猜得醫治已經是告一段落,趕緊過來請示要不要抓藥,還有什麼醫囑。

    劉三想要是不開方子不抓藥,恐怕這劉家的人不安,好在他腦子裡記得的現代中醫學裡的活血化瘀,安神通竅的驗方有不少,當下揀選了一個開了方子,讓趙管家派人去抓藥。

    「是,小的這就派人去抓藥!」說著取了方子出去,但卻並不去抓藥,而是到了上房,將藥方呈給大奶奶和幾個至親查看,又一五一十的稟告了診療的過程。大奶奶是女流,又不通醫術,說不出什麼道道來。其餘幾個至親,雖然覺得這澳洲人的醫術有點嚇人,但是也挑不出什麼不是來。

    「這藥吃得吃不得?」大奶奶望著幾個至親問道。

    趙管家因為兒子孫子的關係,對澳洲人的見識比一般土著要深一層,知道剛才的打進老爺身體的澳洲藥水才是治病的關鍵,這方子吃不吃其實無甚大礙。但這話他礙於身份不便當面說。

    正在翻看藥方的,是大奶奶的娘家堂兄弟,也是個讀書人,略通醫道。這方子從所用的藥的藥性藥理來說不外乎是「活血化瘀」而已,看不出名堂。但是和前些日子請得大夫開方子以「辛溫開閉」的路子大不相同。

    「這和前面幾位大夫路子不同。」他沉吟道,「不過既然是請了他治,還是就得照他的法子。」

    當下就派人去潤世堂抓藥,大奶奶關照趙管家取十兩銀子給劉三作為診金。聽說劉三和同來的女元老還要在書房院子裡,要徹夜陪護著,眾人不由大為感動,吩咐人去院子裡再收拾出兩間廂房來,供他們就寢。又專門撥僕傭伺候。

    青黴素在本位面的力量非常的強大,第一天的注射結束之後,當晚劉大霖的體溫就開始下降了,血壓也呈現出正常狀態。這使得劉三倍受鼓舞。第二天一早,劉家的僕人就向大奶奶等人報喜:老爺的燒退了,神智也完全清醒過來。病似乎是已經好了。劉家上下頓時喜氣洋洋,大奶奶親身來道謝。全本對澳洲醫術心存疑慮的眾人也個個折服──這種立竿見影的效果從未見過。劉三和張子怡聽了一車子的奉承話,好不容易才說明劉老爺的病還沒有完全好,需要一個長期的治療過程。

    連續三天的抗生素注射結束之後,劉大霖的肺部感染已經基本痊癒。為了保證效果,又進行了二天的鞏固性注射治療。

    危及性命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治療,下一步就是對劉大霖進行復健治療了。劉三又開了幾個中藥方子,讓劉大霖長期服用──效果雖然沒有專門的心血管藥來得理想,但是也能起到控制病情的作用。

    隨後由張子怡負責,對劉家的幾個僕人進行了護理培訓,包括預防褥瘡的知識,同時劉三讓符悟本每天再到劉府上用他傳授的「醒腦開竅針刺法」針灸治療,再配合一定的復健訓練--以儘量幫助劉進士恢復身體機能。時裊仁還指望著劉老爺能成為澳洲醫術的活生生的宣傳例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53
二百三十一節 分房

     劉進士的全面康復的新聞上了《臨高時報公開版》的頭版頭條。新聞是由駐衛生部特約通訊員何平供稿的。原本丁丁想配發一張照片的,但是照片印刷牽扯到資源問題,最後就改成了石印,專門搞了一個16幅石版畫的整版,繪製是由元老中會畫漫畫的人繪製的,象連環畫一樣,每一副還專門配了說明。

    這一宣傳效果起到了極好的作用──穿越眾的漫畫式風格相對於傳統線描圖要寫實唯美,人物、背景和器物都要「美形」的多。特別是在人物刻畫上:劉進士雖然還保持著鬍子,但是編成了一個中年帥哥。至於劉三,更是嚴峻瀟灑,風度飄逸,連張子怡都認不出圖畫上的美女居然是自己了。

    「我的鼻子哪有這麼高,眼睛這麼大……」她嘀咕著,不過還是對自己被美化而感到暗暗高興。特意收藏了一份公開版而本地歸化民和土著都很喜歡這樣漂亮的「故事畫」。效果比以文字為主報紙宣傳效果要大得多。畢竟識字的人偏少,經過掃盲訓練的人閱讀水平也有限。遠沒有這樣圖片加上少量解說文字的方式來得通俗易懂。這給了丁丁一個很好的啟發,既然他們有能力進行石印,可以搞一個畫報,類似《點石齋畫報》。宣傳科普、時事,起到教育大眾的作用。

    在忙忙碌碌中,1631年的元旦就要到了。按照元老院的原本的思路,是準備使用全新的曆法體系,比如大宋歷或者軒轅歷之類,但是這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覺得換算麻煩──特別是現階段大家還需要查詢歷史事件發生年月的時候,所以最終決定,暫時維持使用公元歷和崇禎年號。在文告落款上雙年號並舉,在內部文件上落款使用公元。待局面打開之後,再正式改元,昭告天下。

    元旦前夕,新修建的元老公寓第一期正式落成,第一批90套公寓經過自願申請和抽籤搖號程序在「住房分配委員會」的協調下進行分配。

    事關元老的生活福利,百仞新城的修建花費了梅晚的大部分精力,他幾乎天天在工地上監督施工,不時提出各種改進意見要求修改。把負責公寓設計的甄倩膩煩的要死。

    第一期公寓落成之後,蕭子山巡視了已經初具規模的百仞新城,這片小小的高地上矗立起了十棟三層公寓樓,每棟9戶。人工湖和環繞百仞新城的護城河已經完工,人工湖除了隔離外界和美化環境的作用外,在整個文瀾河整治工程中還起到了水庫的作用,用來雨季蓄水,旱季供水。修築了配套的渠道和閘門。

    湖邊已經種植了各種樹木,佈置了花壇,還擺設了若干長椅,要不是湖對岸有警備營設立的鐵絲網和崗樓,還有荷槍實彈的哨兵,這裡看上去很有點另一個時空的公園的感覺。

    人工湖旁修築了一個用紅磚砌成的高大如碉一般的建築物,旁邊矗立著頗煞風景的煙囪──這是水塔,來自百仞灘自來水廠的水通過管道輸送到這裡,然後由一台蒸汽機源源不斷的提水送到塔頂上的水箱裡,這樣才能保證三層樓的每一層上的供水壓力。這台蒸汽機和配套的鍋爐被安裝在距離住宅最遠的一個角落裡,以保證玩意爆炸的時候不會殃及他人。

    新城內的道路網絡、上下水系統、路燈照明和管路鋪設已經大致完工了。水管用得鑄鐵管──當然這種管若干年就得換一次。下水道採用磚砌的模式,一直通到城外的總排水渠。路燈使用煤氣系統以節約電力。

    公寓樓是磚木混合結構,甄倩原本打算採用鋼筋水泥預製樓板,但是水泥窯出品的水泥質量不穩定,樓板的安全係數不高,而且鋼筋這東西太難得,最後考慮下來還是用木樓板。房屋的木結構是按照美國回來的建築師張興培的設計──他對木結構建築非常熟悉。結構合理,面積利用率高。採用人字形的屋頂以利於洩水,防滲漏用的是瀝青和油布。門窗是木器廠批量製造的標準化門窗。電器電線和照明燈具用得是從宿舍裡拆下的,每套公寓的安裝數量有嚴格限制,以最大限度的節約電器電線。

    為了滿足元老們追求家庭生活的需求,廚衛設備全部配套到位。安全起見和節約材料兩個角度出發,廚房裡配備的是節能煤球爐。衛生潔具是穿越眾們的強項,精心燒製的瓷磚、馬桶、浴缸……全都配以各種色彩的彩繪裝飾,顯得奢華無比。

    公寓內的家具同樣是建築方提供的──臨高建築公司的這個項目不僅負責建築、硬裝,還負責軟裝。

    不過,大家在審美趣味上各有千秋,眾口難調,所以在具體的家具款式、裝飾品、布藝的選擇上,甄倩採用了樣板房的模式,展示了目前他們能提供的產品。大家現場看了效果之後再按照自己需求購買。

    家具,是從木製品廠批量製造的現代款式的簡約風格家具──當然全部都是原木色的。彩色家具漆目前還是奢望。也有從戰利品倉庫裡搞來的各種明式家具;裝飾品,有各種瓷器、漆器、玩器和字畫。

    蕭子山看了一間樣板公寓,覺得公寓很有「宜家」的感覺。原木色的簡約風格家具,藤編的歐式沙發,舒服的搖椅,配套的布藝產品色彩明快──用得是著名的印度印花布製造的。填充的材料的是木棉。

    「非常好,即大方又舒服,還節約材料。」蕭子山對陪同他參觀的甄倩表達了讚許。

    「這是現代風格的,還有古典風格的。」甄倩笑著說,「古典風選擇餘地大,戰利品倉庫裡什麼都有。」

    他們從公寓樣板房裡出來,正遇到劉三和烏雲花兩個,正在公寓外面的道路上漫步,烏雲花不時指指點點,劉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蕭子山知道這是在挑房子──他們屬於夫婦,照例是分一套80平方米的,但是80平方米的公寓不多,可選擇的餘地小。烏雲花總覺得看來看去不對勁。

    劉三覺得這些房子全都一個樣,談不上有多少區別,但是老婆偏要挑來選去──他只好奉陪。

    烏雲花拉著劉三已經把所有十棟房子全看了一遍,連小戶型都看了,依然拿不定主意,又從頭再看起,搞得劉三叫苦不迭──他這些天一直在劉家密切主意劉進士的病情,睡得不怎麼踏實,原本想回到家之後好好的休息一下的。時院長很慷慨的放了他三天假。他還打算抽一天去潤世堂,和萱春幽會一番。沒想到老婆搖號搖到了第一批房源,結果三天的假日就成了看房之旅了。

    「怎麼樣?我看8棟的201不錯。朝向好,窗外的風景也好。」烏雲花終於拿定了主意。

    劉三忙不迭的點頭:「當然,當然。我也覺得很好。」

    「嗯。」烏雲花滿意的點點頭,「裝修你看選什麼樣的?我還是覺得古典的好看,不過呢,現代的風格的也好,乾淨利落。」

    「是,是。」

    「是什麼啊?!」烏雲花不滿道。對他的敷衍態度怒目而視。

    「現代風格好了。」劉三急忙表明態度。

    劉三的看房子之旅眼看著無邊無際,這時候小靈通救了他。李梅打電話給他,說楊世祥正在找他,談明年去廣東開店的事宜。這讓劉三頓時找到了救命稻草,趕緊聲稱自己有工作上的要緊事情,得立刻去上班,這才擺脫了烏雲花溜走了。

    見這位義兄當然是劉三十分樂意的事情,不僅在義兄家招待慇勤,而且還有個萱春服侍的無微不至,劉三最近工作忙碌,不大有時間去這個小小的金屋去相會。現在有這個好機會當然不容錯過。

    劉三騎著自行車飛快的離開了百仞城,往縣城而去。進城的時候,他還不忘先去了一趟劉大霖家,幫著測量了下血壓和體溫,確認劉老爺的身體正在復原中才離開。章子怡幫著他們家培訓了幾個男女僕傭,傳授一些護理和復健的知識。

    楊世祥家的花廳上早就擺下了一桌酒席,李梅和江山已經在席面上等候多時了。劉三想和義兄打交道就這點好,一般總是在飯桌上談──楊家的起居享用都是廣州式的派頭,非常精美,現在又用上了穿越者們製造的種種新玩意。

    對外情報局和李梅的貿易部門都瞧上了潤世堂的價值,所以都把潤世堂在大陸上鋪開網點作為一件重要項目來抓。

    楊世祥對擴展營業份額當然非常歡迎,他滿口答應新年一過就在廣州開設第一家潤世堂的分號。

    「光廣州一家怎麼夠?」江山笑道。

    「還要開哪裡?潮州也是好市口。」

    「不要總在廣東地面上打轉麼。」江山笑道,「杭州怎麼樣?還有兩京。」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54
二百三十二節 意外的事情

    楊世祥吃驚的合不攏嘴。去江南開設藥店,是自己的祖輩最發達的時候都沒敢想過的事情。且不說自己家裡在江南沒有半點人脈,單單行業上的競爭:江南的藥鋪老字號多如牛毛,每家都有傳承多年的秘製膏丹丸散,資金雄厚。雖然劉三的幾種成藥給潤世堂帶來了源源不斷的利潤,但是去蹚這一路渾水,他還真有點沒膽子。

    劉三看義兄猶豫不決,給他壯膽道:「大哥,有我們給你撐腰,你還怕什麼?我們還是那個道道:只賣成藥,不賣生藥。和當地的藥界大佬們就沒多大的瓜葛了。」

    潤世堂在百仞開發區的製藥廠工程因為打仗的關係,停工了幾個月,澄邁大捷之後,工程恢復。由機械廠製造的各種專用設備已經基本安裝完成,正在進行調試試生產,一旦全部完工,潤世堂製藥廠的產量將會比現在的手工製造高20倍、30倍。這樣可怕的預計產量讓楊世祥猶豫不決起來──資金鏈這個恐怖的怪獸儼然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巨大的產能意味著需要大量的資金來支付原材料的價款,需要支付大筆的運費將貨物運往各地銷售,需要在各地開設門店或者尋找代理商,在門店裡壓上大量的庫存……一旦在某個環節上出現問題,就會遭到滅頂之災──這可不比現在和自己的堂兄做買賣,賣貨也不過二三個城市。楊世祥落魄的時候胸懷大志,如今成了臨高首富之後反而變得有些畏縮起來。

    酒桌上李梅已經提出可以安排幫助獲得貸款的事宜──德隆銀行信貸處的吳迪和李梅達成了一個貸款中介的協議,由商業部和東門市管理處挑選推介可放貸的優質客戶。

    楊世祥有些遲疑,因為建造潤世堂製藥廠本身就已經欠下了澳洲人一筆貸款:購買土地、機器設備和建築費用。說好這筆貸款以製藥廠本身為抵押,年息一分七。現在擴大要經營又得再貸款──這就只能用潤世堂本身的財產來抵押了。這讓他多少有些不安。

    還是李梅看得明白他的意思,當下慢條斯理的說:「您那也別太著急。我們穩紮穩打的一步步的做。潤世堂不還有你兄弟的一半?你兄弟是元老,咱們元老院的元老,都和兄弟姐妹一樣,有難處元老院肯定幫忙……」

    酒桌上好談事,三個人輪番上陣,楊世祥最終答應了全面配合的元老們的商業擴展計畫。不過他對如此複雜的商業策劃已經感到有點力不從心了。對劉三訴苦說一想到今後局面大了之後如何管理運營就覺得頭疼。他希望劉三能親自來當潤世堂的大掌櫃,幫他分憂,就算再多分幾分乾股給劉三他也願意。

    劉三心想你分給我再多也沒用──這都是國有資產──再說他去私企別說組織處不同意,就是他自己也不想拋棄衛生部裡的職務。當即婉轉的拒絕了,不過他隨後抓住機會,攛掇楊世祥送家中年輕的僕傭夥計去芳草地參加短期培訓班。這種培訓班專門講授實用技術,包括會計、商業管理、農技之類的。不識字的土著要先上一個丙種文憑的班。按照要求,歸化民要求上這類班的免費,一般土著需要支付一定的學費。

    「幾個小孩子,就算學了,總不能馬上就當掌櫃。」楊世祥長吁短嘆,「雖然有幾個夥計還算老成可靠,但是畢竟見識短少了些,派出去獨當一面不放心啊。」

    「這事情,我們自然會幫忙的。」李梅當即表示,如果有需要的話,商業部願意「借調」若干掌櫃來為潤世堂服務──潤世堂開工資就好了。

    酒桌上吃吃喝喝,談天說事。一直到午後才散席。事情也談得七七八八,只等第二天簽署合同了。李梅還正式給楊世祥發了請帖,邀請他參加年底的新年招待會。劉三藉口酒醉要小睡一會就留在潤世堂了。李梅和江山很知趣的各自告辭了。

    楊世祥如何不知道自己義弟的意思,當即派人把他送到劉三的專用院子裡。讓萱春去伺候。

    楊世祥得了元老們的保證,原本有些擔心的事情一一有了著落,心胸大為舒暢。正打算也到書房裡去小睡片刻,去去酒意的時候,有丫鬟來請:說是大奶奶請他到正房裡去一次。

    「大白天的,有什麼事?」楊世祥家和本時空的大戶人家一樣,夫妻白天沒事是不見面的,一早起來盥洗關閉,楊世祥就到前面的書房來,和賬房掌櫃一起吃早飯,辦公事。老婆在內院管理家政。要到晚間吃晚飯的時候才見面。一起吃晚飯睡覺。就算是子女,稍稍長大之後也不和母親同住,而是各有居處。見面只有晨昏定省。這是大戶人家的「范」。楊家也不例外。

    「大奶奶說了,有急事。得和老爺商量。」

    「好,我這就去。」楊世意應了聲,隨著丫鬟到了內院的正房。

    還沒等坐定,大奶奶就劈頭蓋臉的問了過來:「老爺,萱春的事情,你知道了麼?」

    「知道什麼?」楊世祥一怔,不知道老婆突然來這麼一句是什麼意思。

    「原來你還不知道!」大奶奶用數落的語氣說道。

    「她一個婦道人家,又不是我們家的丫鬟,她的事情與我有什麼相干?」萱春是大奶奶娘家表姐家的丫鬟,是地地道道的「客」。家法上來說和楊家的確是不相干的。

    「今天三姐姐那邊打發人來和我說,萱春──有了……」大奶奶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的說道。

    「有了?有什麼了?」楊世祥漫不經心的說道,忽然他一下明白過來了,「你是說,她有了?」

    「嗯!」大奶奶點點頭,「三姐姐要我們拿個主意──到底準備拿萱春怎麼辦?要她去伺候叔叔可是你的意思,現在她有了身子,總不能這樣一直不明不白下去。」

    「嗯,嗯。」楊世祥當初只想籠絡這義弟,沒想過萬一萱春懷孕之類的事情。他是個公子哥脾氣,萬事不著急,「嗯」了幾聲之後才說:「這事情確實嗎?有沒有看過脈?」

    「她都二個月沒來月事了,還看什麼脈?」

    「不然……女子癸水不至,未必是懷孕,所謂氣血……」

    「好了,你不要背醫書了,你若不信,就自己去診脈吧。」大奶奶氣不過道。

    「我晚上就給她瞧一瞧脈。」楊世祥點點頭,「不過義弟的治病的手段在我之上,恐怕這會已經知道了。」

    「男女之事,早晚有這麼一出。現在事情出來了,你還是早和叔叔商議一下,如何發落萱春。」

    「日子對麼?」楊世祥忽然驚覺起來。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對,賤妾查了客簿,倒算了日子,那幾日叔叔確實來留宿過。」

    「嗯,這就好!」

    「你擔心什麼?內宅難道是隨便什麼男人可以進來的地方?」大奶奶抱怨道,「三姐家的小少爺才九歲。你總不會疑到他身上去吧。」

    「娘子,這種事情,半點也疏忽不得!」楊世祥小聲道,「萬一有個閃失,不是鬧笑話這麼簡單,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的。」

    澳洲人現在就是臨高的土皇帝──看樣子很快就是整個瓊州府的土皇帝了。生殺予奪的大權在手,大奶奶神情緊張:「賤妾省得!暗地裡已經查問過了,絕無意外。」

    楊世祥思來想去:最理想的方式當然是讓這義弟把萱春納回家去,別人的女人放在自家總不是個長久之事──何況有了孩子!但是劉三的老婆是元老,聽說又是悍妒之婦,劉三未必敢這麼做。事情鬧出來,保不定連自家都要吃掛落。楊世祥一陣緊張,不過隨後他想到女元老畢竟少,而且聽劉三說過,他老婆是「閒人」,不會是掌權用事的人。自己是元老院的「親密夥伴」,不至於會把自己怎麼樣。

    既然已經得罪了劉三的老婆,那麼劉三這一頭就得奉承緊了,才能不落空!楊世祥打定了主意:

    「我看,妥當的法子就是留在我們家裡,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就算是兄弟的外宅了……」

    大奶奶抱怨道:「你好糊塗,外宅有設在別人家裡的麼?這母子倆住在我們家裡,沒名沒分,以後怎麼見人?」

    楊世祥想了想:「這樣的話,就在城裡另外置辦一所宅子。將萱春先移過去,再尋幾個老城可靠的家人陪伴──一應開銷由我們出!再以後的事情,就是兄弟自己的家務了。」

    大奶奶點頭道:「也只好這樣了。不過,三姐那邊也得有個交代──萱春畢竟是她家的人。」

    萱春的主子一家人落魄到靠著楊家度日,對楊家的所有決定都沒法置疑。即使這樣,親戚之間的面子還是要講得。楊世祥想了想,毫不在乎道:「就算我們把萱春買下就是──換個身契,省得她們作難。」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55
二百三十三節 販奴船

     大奶奶點點頭,這算是比較妥帖的法子了。楊世祥踱步,想著萱春正式成為劉三的小妾之後自家和元老的關係又深入了一步,可惜自家的兒女還小,不能和元老們結親……他忽然想了起來,老婆的三表姐家不是有三個女兒?怎麼說她們都自家的外甥女。也算是自家人,家裡又沒有家主,只有個小男孩子而已,還不是一切聽憑自家安排?這三個女孩子年齡合適,又是鄉紳人家出身,知書達理,模樣也不差,大可以給元老們明媒正娶的當夫人。聽說有個元老就要娶本地一個地主的侄女兒了。

    楊世祥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的手指在茶盞上敲打起來,大奶奶覺得奇怪,問道:「老爺,有什麼事情這樣高興?」

    「當然,有好事。」楊世祥哈哈一笑,把這件事情先掩了過去。

    一艘輕快的雙桅帆船穿過鹿回頭角,駛入大東海的時候,三亞正午的陽光正灼熱的烤著大地。天空是蔚藍色的,陽光刺眼。這是一條大約有二百噸的雙桅帆船,風向正合適,船飛快的航行著,那破爛不堪的外表,說明它在海上已經顛沛流離了很久,經歷了遙遠的路程。被南洋灼熱的陽光灼燒的開裂的木板船殼,表面它是一艘長期在東南亞海面上航行的船隻。而勉勉強強用繩索拉住的副桅,滿是洞的帆篷和船殼上的洞眼、焦痕都說明它有過一番艱險的旅程。

    桅杆上,已經懸掛起了一面三角旗──這是臨高的航行許可旗。有這樣旗幟的船隻才被許可進入臨高政權控制的港口。船尾飄拂著一面奇特的旗幟:紅白條的底,左上角英格蘭聖喬治十字的──這是一面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旗幟。

    當船隻駛到大東海入口的第二航標燈的時候,距離安遊樂的碼頭還很遠的地方,船帆全部撤下,錨鏈口發出一陣的繩索快速滑動的響聲,船拋錨了,帆船搖晃了幾秒,在錨繩終於牽緊之後就靜止不動了。

    一艘蒸汽動力的大發艇冒著黑煙,從鹿回頭海軍碼頭一帶突突的駛來。船上七八個水兵荷槍實彈的警戒著。

    「這伙澳洲人在這裡修建了這麼大的一個碼頭。」站在船艉樓甲板上的一個滿臉鬍鬚的歐洲人興奮的說道。他極目眺望,貪婪的看著海灣沿岸的碼頭和市鎮。看得出,這裡還剛剛開發沒有多久,有點像在新大陸的英國殖民地──不過規模要大得多。光山頭上的那座炮台就讓他歎為觀止。

    「上帝!這船居然能自己行駛!」站在他身邊的船長驚嘆道,他身材細高,瘦弱,面色枯槁。他是個白種人,但是多年在東印度海面上的漂泊,太陽給他的面孔蒙上了一層煙葉子的顏色。他穿著一件破爛的長襟外套,原本是白色的袖口因為多年來充當餐巾、手帕的功能,已經變得烏黑油亮,扣子掉了好幾個,餘下的也看不出是什麼顏色。腰裡不倫不類的束著大紅色的中國緞的腰帶,掛著一柄金光燦燦的莫臥兒風格的馬刀,象牙的手柄,黃金的雕飾。腳上,是一雙破爛的靴子。他邊嘆息著,邊把鼻煙抹到鼻子下面──常年累月的鼻煙燻染,讓他的嘴唇下面有了兩撇黃色的鬍子。

    「這伙澳洲人的本事大得很,這算得了什麼?」正在眺望的人滿臉都是笑容,「今天是幾號?」

    「1630年12月28日。」船長嗅了嗅鼻煙,皺著眉頭說道,「你問了我十遍了。」

    「感謝上帝!您讓我和船隻準時安全的到達了!」滿面虔誠的感謝上帝的,正是從元老院取得了三亞奴隸貿易專利的夸克窮,或者正式的說法是:john?quark。

    作為英國東印度公司體制下的英國商人,john?quark的臨高之行收穫到了意外的禮物:奴隸貿易專利證書。夸克窮當然不會放棄這個發財的絕好機會,在返回澳門前,他和殖民貿易部的元老已經就具體的實施細則進行了討論。殖民貿易部給了他三亞的具體經緯度,簽發了授權證書和出入港口證明,還給予了有限免除進出口關稅的證書和進入瓊州各港口的航行許可旗。

    john?quark懷揣著這堆寶貝返回澳門之後立刻設法搭上了一艘前往萬丹的船隻。

    萬丹的英國商館是英國東印度公司在東印度地區最重要據點之一,重要性僅次於蘇拉特。這也是英國人打入香料群島的最重要的一個據點,荷蘭人一直企圖將萬丹徹底的征服。但是英國人在萬丹國王的支持下,一直控制著這裡的商館和貿易。

    在萬丹,他的募集股份的行動並不順利──中國沿海出現了一股新得海上勢力的消息已經隱隱約約的傳到了萬丹,英國東印度公司駐萬丹的商站已經得到了這一消息,但是這個消息即模糊又含糊。具體的細節大家都不清楚。john?quark的到來是第一次帶來了有關所謂「澳洲人」的確切消息。包括他們那神奇的鐵船、自動車和恐怖的大炮。

    john?quark在萬丹的時候每天都有很多人來拜訪,聽他講述「澳洲人」的見聞,不過,大家對quark的見聞並不抱完全信任的態度──特別是大鐵船和自動車。john?quark出示的有關文書、證件也被很多人懷疑是偽造的。連東印度公司派駐在商站的商務員也對john?quark的販奴計畫興趣或缺。

    好在從事遠洋貿易商人們中間是不缺乏最野心勃勃的冒險家的,在john?quark的鼓吹之下,他終於找到了11個股東──其中還有2個荷蘭人──金錢是沒有祖國的。募集了一大筆的款項,開始實施他的計畫。

    john?quark在當地租用了一艘英國商船「牙買加」號駛往巴達維亞,他很快就買到了足夠的奴隸──當地爪哇人與荷蘭人之間的矛盾極其尖銳,小規模的武裝衝突時有發生,不斷的有爪哇俘虜被送到這裡服苦役。荷蘭人認為他們毫無用處──爪哇人在東印度群島土著中以桀驁不馴著稱。以至於荷蘭人在平時是不允許爪哇人進入巴達維亞城,僱傭當地土著輔助人員的時候也以望加錫人為主。

    quark提出的販奴要求立刻得到了荷蘭當局批准,隨後他買入了三百五十名俘虜。

    隨後牙買加號開始了向三亞的航行──john?quark牢牢記住了12.30之前運到的期限。這個期限對他來說有些緊張了,為了募集資金他在萬丹花費了太多的時間,而海上航行又消耗了更多的時間。

    在經歷了海上風暴、被葡萄牙人的船隻襲擊兩次危機之後,牙買加號終於平安的抵達了三亞,船艙裡的奴隸還剩下二百五十人──損失比例不算很高,這樣的航行距離不能和橫跨大西洋的販奴航行相提並論。

    上船臨檢的下士知道這是一艘持有專利貿易許可證書的販奴船之後,立刻向做了匯報──三亞地區的其他元老,除了席亞洲和季潤之之外已經全部返回臨高參加年會去了。

    何方回也想回臨高去──他一直在鬧調動的事情,香港佔領的消息讓何方回動了當港督的意思,但是他打電報回去託人多方試探的結果是沒有調動他回來的消息。何方回原本想藉著開年會的機會親自去活動,但是在抓鬮中落敗,只好留守。自願留守三亞的席亞洲皮笑肉不笑的拍何方回的肩膀:「留在三亞過年不挺好?回去又是述職,又要開狗屁聽證會,不如在這裡逍遙自在啊。」

    此時此刻他正在工程建設指揮部裡,和季潤之一起督促著工程進度──三亞是不放假的,田獨的鐵礦石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產出。這是一貫的方針。

    「什麼?英國船?」何方回驚訝的一回頭,問來報告的士兵,「證件呢?」

    john?quark的販奴專利他是知道的──殖民貿易部給他們發來過備忘錄,有奴隸這種消耗品他們當然是求之不得,特別是很快就要進入到挖礦這種高死亡率的工作階段,消耗東南亞的奴隸比消耗辛辛苦苦進行過培訓的勞工可要划算多了。

    他查看了下證件,不錯,證件上的人名正是備忘錄上提到的英國商人:john?quark。

    「太好了,」何方回和季潤之打了個招呼,趕緊到碼頭上去安排了。

    牙買加號的甲板上,一副陰森恐怖的景象,倖存的二百五十個奴隸,從二個三個一批的從底艙被放了出來。他們眨巴著黃色的眼珠,在鞭子的驅趕下從艙口爬了出來,這些奴隸身上的破衣爛衫在航行中已經編程了一堆襤褸的布片。奴隸們一個個虛弱無力──航行中john?quark提供給他們的惟一食品是紅薯。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56
二百三十四節 奴隸貿易

    在航行中已經半死不活的奴隸們在船員們的鞭打驅趕下,二個三個的被趕到前甲板上。幾個船員調好了一大桶奇怪液體:每個奴隸一到木桶前,一個手持大軟毛刷子的水手就用刷子往他們污穢不堪,臭氣熏天的軀體上刷著。洗刷過後,他們原本骯髒暗淡的皮膚變得光澤緊致起來,看起來模樣比剛才精神許多。

    接著,船長希金斯關照水手們打開一桶朗姆酒,一個水手把牛角桶裡的火藥灑了下去。又攪合了一番。兩個水手揪住一個奴隸,一個捏住他的嘴,一個拿著拿木勺子就往奴隸嘴裡灌進一大口。

    「這樣會讓他們一個個活蹦亂跳,就算要死的人也會顯得精神抖擻了。」希金斯得意的說道,希金斯船長過去在販奴船上幹過,對這套很熟悉。夸克窮之所以僱傭他的船也希望能借助他的經驗。

    「貨色們看上去的氣色還不錯!」夸克窮已經看到了無數的杜卡和比索在眼前飛舞了,不管是糖、絲綢、茶葉、大黃還是中國雜貨,都是搶手的貨物,運到萬丹就能賺取40~100%的利潤!

    「你這批貨真得賣得出去麼?」船長問道。

    「當然,我有專利證書。」夸克窮有點遺憾的說道,「我沒想到死了這麼多人,原以為最多死十幾個人。」

    「要不是風暴和葡萄牙人的襲擊,不會損失這麼多人的。」希金斯說道,「船隻的修理費用得算在你名下。」

    「沒問題。」夸克窮為發財的美好前景所籠罩,滿口答應。

    希金斯船長拿出一個酒瓶,往嘴裡猛得灌了一大口,眼睛眨巴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在三亞衛生所的檢疫人員的監督之下,奴隸們奴隸們被分批小船送到在田獨河口附近的一處檢疫營地裡,這裡就是為接受奴隸而準備的。按照程序剃光頭髮,進行洗澡滅蚤等一系列的檢疫淨化程序。何方回命令讓他們休整隔離兩週,然後再上第一線工地去幹活。採礦面正等著勞動力去挖掘。

    伙食按照檢疫營標準伙食供給,以保證他們能盡快恢復體力。

    事情都安排下去之後,他讓人把胡遜叫來。這位前安遊樂市的霸主、殺人不眨眼的土皇帝,自從被允許回家之後一直過著賦閒的生活。胡遜很知趣,知道自己和全家的小命都在澳洲人手裡,要活命還是老老實實的為好。何況自己的兒子還在臨高當人質。

    「何首長」給了他一個「民政顧問」的頭銜。平日裡每天按時到「三亞民政所」報到,幫著處理一些民政上的事務。胡遜趕畢竟是當地人,對周邊的環境和民情非常熟悉。算是充分發揮作用。

    「有個正式的活計給你干,」何方回的厚嘴唇翻了一下,「老胡你願意不願意幹?」

    「願意,願意。」胡遜只有說願意的份。

    「好。」何方回當即把三亞奴隸營主管的位置給了他。他從民情調查中知道,胡遜一貫心狠手辣,是個相當暴戾的人物。干民政不見得好,當奴隸營主管是物盡其用。

    「這位置可是正式的幹部編制,」何方回「熱情」的拍著他的肩膀,「這下你就是正式的『幹部』了。」

    「多謝首長栽培!」胡遜連連點頭哈腰。他談不上有多少高興,只是有點茫然不知所措──自己這算是什麼處境呢?

    「幹活的時候,由民兵嚴加看管,不許和其他人接觸。」何方回給胡遜下達著指示,「每個人每天必須完成工作定量!至於完得成完不成,就看你得手段了。」

    胡遜點點頭:「小的明白了!」

    奴隸營監工人員,全部從三亞的懲戒隊中挑選。懲戒隊是在暴動之後組建的,專門收容參與暴動的勞工和在三亞犯下一定罪行的人員。從傷害他人到盜竊一應俱全。他們被用於最艱苦最危險的工作,直到能攢夠了點數才能回歸正常的身份。從懲戒隊選出來的人當監工,不用說將會非常的賣力和無情。

    給胡遜佈置完任務。何方回了商館──這裡是未來準備接待外國貿易商的地方,同時兼有檢疫的作用。john?quark已經被要求洗了澡,換了衣服。這會正在盤算著自己的這一次奴隸貿易能撈取到多少好處。

    作為和英國人交易的商品,殖民和貿易部已經事先運來了一部分貿易商品。除了準備支付夸克窮的奴隸款項之外,這裡是未來的貿易口岸之一,也是組建中的東南亞公司的貿易基地港。必須儲備一定的貿易商品。殖民貿易部運來了大量的雷州糖、朗姆酒。又從廣州販運來大批的絲綢、生絲和雜貨。

    何方回和夸克窮一番討價還價,最後終於議定了價格。雙方商定臨高方面使用糖和絲綢作價。即刻進行交割。

    由於夸克享有免除進出口關稅的優待,他在三亞港的支出很少。粗粗計算,這次航行所獲得利潤為70%。算不上超級的利潤,但是巴達維亞距離三亞的路途相當近,一年之內他可以往返多次,損失比率也不會這次這樣高──總不見得他每次都會同時遇到葡萄牙人和風暴。

    有了這樣一筆收益,夸克窮的野心愈發蓬勃起來。他準備說服股東們拿出更多的投資來──這次貿易的業績足夠讓原本還捂緊口袋的投資人們拿出更多的錢來。有了錢,他要購買和僱傭更多的販奴船隻;設法在萬丹或者東印度群島的某個地方取得塊地皮,搞一個「奴隸島」──現在這樣每次出發前再去向荷蘭人購買太麻煩了,而且肯定會引起價格波動。而且荷蘭人對英國人不大友好,這個渠道隨時可能被關閉。他得有個「囤貨」的地方,以備「貨」缺口的時候能用上,同時讓「貨」度過一定時間的檢疫,免得上船之後爆發瘟疫,損失慘重──澳洲人給他的價格是「到岸價」。他得保證有足夠的活人抵達三亞才行。當地的「澳洲元老」明確的告訴他,他運來的奴隸人數太少了──不夠用。

    最後他還野心勃勃的想到要挑動荷蘭人和東印度各島的土著大打出手或者東印度群島的各個土著王國、帝國彼此攻打,戰爭會帶來大量的俘虜──而他正好來為統治者們來解決俘虜的問題。要挑動土著們之間的戰爭似乎並不難──原本就存在著不斷的在小規模的衝突,只要給他們提供足夠的武器,他們就會擴大武裝衝突。到時候想要多少俘虜就有多少俘虜……交易達成之後,何方回在商館宴請了夸克窮一行,雙方各自祝酒。何方回祝賀「東印度公司的各位董事」、「英國國王」,夸克窮祝「元老院的諸位元老」──「身體健康」的祝賀詞說了無數次,酒杯也被倒滿了無數次,看到夸克窮如同喝水一般狂飲著朗姆酒,何方回不由得暗暗吃驚。

    夸克窮的興奮溢於言表,自從他離家到東亞貿易已經有十來個年頭了。雖然賺到了錢,但是始終是個海上的小商人,在東印度公司的體制下撈一口殘羹剩飯。現在他有了這樣一個財源滾滾的發財渠道,想著自己將來腰纏百萬的回到祖國時候的模樣,這個小商人更是如痴如醉。腦子裡全是如何擴大自己生意的算盤。

    他甚至在三亞多耽擱幾天都不願意,恨不得立刻就返回萬丹,去販運下一批的奴隸。不過希金斯表示如果要裝糖和絲綢這樣的高檔貨物的話,最好先洗刷一下甲板下的貨艙,免得商品被污染。

    希金斯船長的建議並非單純的出於「一個船長的責任心」,販奴的可觀利潤他比夸克窮更清楚。於是他經過正規渠道,要求拜會「此地的長官」。

    聽說一個英國船長要拜會自己,何方回覺得奇怪。但是出於責任,他還是接見了這位船長。

    希金斯船長原來是毛遂自薦。他提到既然他們如此的需要奴隸,為什麼不購買黑奴?黑奴比東印度群島的土著更為健壯和吃苦耐勞,生命力也強得多。無非是購買的價格要高一些。但是他們既然有糖和朗姆酒,就根本不愁支付的問題。

    「如果先生們有這樣的需求,我願意為先生們效勞。」希金斯船長鞠了一躬,隨後鼓吹起他在販賣黑奴上的「業績」。

    「不,我們不需要。」何方回搖頭道,「黑人就讓他們待在非洲吧。」

    「我不明白──」希金斯失望的說道。

    「我們不需要。」何方回再一次拒絕了他的「好意」。

    希金斯眼看著自己從澳洲人手裡獲得輸入黑奴專利的設想落空。回到商館之後就開始遊說夸克窮,表示自己願意入股這個販奴事業。夸克窮考慮到自己正需要一艘專門的船隻和懂行的船長,當即表示歡迎他入股。不過具體股份分配要等回萬丹之後第二次募股之後再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56
二百三十五節 新年招待會

  「您的電報。」一名辦公廳機要通訊室歸化民幹部將一封帶鎖的文件夾子送到了鄔德的桌子上──這是「機密」以上的電報和文件在執委、人民委員、部長之間傳閱時的方式,她們有一把專門的鑰匙。

    鄔德打開文件夾,取出了電報。電報上蓋著絕密的戳子,發電人是三亞的何方回。目前留守三亞的三名元老之中他是民政方面的負責人。

    他在電報上報告了第一批東南亞奴隸已經到貨的消息。上岸累計254人。身體狀況良好。全部為男性青壯年,沒有兒童和老人。

    這英國人真在規定時間裡把奴隸運來了。鄔德想。使用東南亞奴隸是元老院的既定方針,即有勞動力方面的也對有未來的戰略佈局的考慮。即使夸克窮沒能做到,執委會也準備了預案,讓其他外國商人來充當這個角色。

    他在電報下面的瀏覽名單欄上蓋上自己的名章。重新將文件夾鎖好交還給機要員帶走。他打開辦公桌上的一個標記著「勞動力」字樣的文件夾,文件夾裡記載得是每週的「可支配勞動力」的分欄統計數據,按照年齡、性別、地域、行業……逐一分類別彙總。總體看,在已經運去了4761人,現存3850人的三亞大區增加254名勞動力算不上很大的數字,但是奴隸將會大大的減少受過基本培訓的歸化民勞工的死亡率──最危險和繁重的工作將全部由奴隸來承擔了。夸克窮在嘗到這次的甜頭之後將會源源不絕的運來奴隸。充分滿足當地對勞動力的需求和消耗。

    當然,勞動力的需求是沒有止境的。隨著與何如賓的撤退,整個海南島將全部在他們的掌控之下。企劃院估計:元老院控制下的人口將膨脹到40~60萬人。但是要充分的動員起來,要做一系列的工作:剿匪、集村分戶、清查人口。最樂觀的估計也得到1632年年初才能充分有效的利用瓊州的人口。相比之下契約奴身份的移民和買入的奴隸更為方便。

    除了奴隸,執委會還在尋找擴大人口來源的渠道。廣東福建的流民已經被蒐羅得差不多了。執委會再一次求助於大圖書館──準備從明末不間斷的天災.中去尋找新得機會。

    鄔德想:思路是不錯得,但是前提是他們得有足夠的運力,還有目前不知道躲在哪裡的劉香……許許多多的技術細節有待解決。

    他正在思考的時候,他的私人秘書初雨進來了,送來了一份紅色的請柬。

    「誰得請柬?」鄔德奇怪的問道。能把請柬送到他桌子上的只有元老本人的喜事──鄖素濟娶劉家寨寨主劉友仁的侄孫女劉美蘭的請柬昨天已經送來了。鄔德當時還犯愁了一陣:要不要包個紅包?後來決定還是買樣禮物。

    初雨說道:「是吳委員的。」

    「吳委員?」鄔德楞了一會意識到這是在說吳南海。吳南海要結婚?他馬上想起了農莊裡的女人們。

    「是初晴……」初雨的聲音裡有點幽怨──她們是同樣的出身,眼看著過去的姐妹成了元老的夫人,心裡免不了酸溜溜的。

    「哦,哦,是她。」鄔德點點頭。不置可否的說道。

    1631年的元旦招待會在方非和鄭尚潔的操辦下如期舉行了。除了必不可少的值班人員之外,大部分元老都出席了在臨高角公園舉辦的新年招待會。除了元老之外,另外邀請了臨高當地的「合作者」,大多是縣咨局的委員們和東門市商業協會理事:林全安、劉友仁、張有福、李孫乾……連符不二這樣不大夠資格的小地主也因為是天地會的「典型」而受到了邀請。

    大明官府在臨高的殘餘:縣丞吳亞、典史孫瑞伍、巡檢符柏文、縣學訓諭王賜,包括徹底淪為傀儡的臨高縣正堂吳明晉在內,全部收到了邀請。當然,為元老們出力最大的王兆敏更是在邀請之列了。

    這群被杜雯稱為「牛鬼蛇神」的本地民眾代表之外,另有歸化民的代表:從軍人、幹部、工人、社員和學生中選拔出的優秀分子──劉牧州準備年後搞個「勞模評選」之類的把戲。當然一旦要搞勞模,三八紅旗手估計也不能免俗──否則杜雯就不會放過他。

    被邀請到的土著人員無不視為莫大的光榮。穿越集團打敗了官軍,勢力隨之拓展到整個瓊州的形式使得百姓們不分高低貴賤已經有了「要變天」的預感。不管是社會的上層還是下層,都有大批急著在這風雲變幻之際搭上澳洲人的船的人,為自己和家族掙下一場富貴。因而受邀者幾乎全部接受了邀請。連一貫抱著「不降不走」,宣揚自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吳明晉也笑容滿面的坐了轎子來了。

    招待會是在12月31日的晚上17點開始的,慕敏親自來會場佈置警衛工作。因為到場的土著人員很多,儘管他們都是「積極分子」或者在安全評估中被認為是「可靠」的人物,但是慕敏知道這並不是絕對的保險──作保衛工作就得萬無一失。

    到時候臨高角公園裡將聚集超過400名元老和大約100名穿越者的「新秩序」下的精英人物,一旦發生傷亡事故,將會對整個事業帶來巨大的損失。

    慕敏作為直接負責元老和綠區保衛負責人,在內務安全會議上和各部門就新年招待會的保衛工作進行了協調。制訂了保衛計畫。在臨高角公園外50米設立第一條警戒線,由李亞陽的臨高警備營第2連負責;博鋪派出所和芳草地的警務培訓班組成的警察隊負責在公園的兩個出入口周圍維持秩序,查驗身份。

    公園內,由特偵隊博鋪分隊負責警戒,同時控制所有制高點。最後,由政治保衛總局工作人員構成內警戒線。海面上,海軍的特務艇組成三道警戒線。禁止一切船隻和人員進入公園海岸線1海里以內。

    除了安全警戒之外,招待會還要考慮到防火防意外──裡面有煤氣燈、有燒烤爐……慕敏專門勘探了地形,著急了幾次會議,就會場佈置,餐檯擺放,燒烤爐的位置、疏散的路線……乃至用要增加多少額外的照明都進行了逐一的討論,現在一切萬事具備,只等客人來到了。臨高角公園裡張燈結綵,煤氣燈大放光明。停泊在碼頭上的飛雲號掛滿了綵燈。高音喇叭裡不斷的播放著《彩雲追月》和《春節序曲》,製造著熱鬧歡快的氣氛。

    三三兩兩的賓客們,有的徒步,有的坐轎子,有的騎著自行車,紛紛來到臨高角公園前的廣場──這裡已經是二級警戒區,沒有請柬的人是不能入內的。劉友仁喜氣洋洋的坐著轎子來到廣場前──勳首長終於明確的答應了和劉美蘭的婚事,這件懸了差不多一年的事情有了定局,而劉家和元老之間的關係也就不能同日而語了。他捻著鬍子,樂呵呵的看著用竹子搭起來的大門。這勞什子的「公園」原本是只有元老才能進得,籠罩了一層神秘的色彩。這次「招待會」能親身進去看一看,光這個就讓人興奮了。

    廣場上響著哨子的聲音,幾個警察吹著哨子奔走著,指揮著各家的轎子按次序進入「轎位」,整齊有序的排好。轎伕由專人帶到一遍的臨時休息棚裡休息。劉友仁知道澳洲人的規矩,進入會場的人只有受邀者本人而已,不許帶僕人的。當下將隨身帶來的僕役打發去休息。自己拿著請柬往大門口去了。

    剛走幾步,卻見一頂二人抬轎子裡出來一個中年士紳,定睛一看,不是吳明晉是誰?他長期無所事事,好吃好喝的供養著,有點發胖了。頭戴雲巾,穿著一件湖羅袍。一副中產之家的士人模樣。

    劉友仁當即上去作揖為禮──吳明晉的大明縣令已經是個空頭的職務,他也毋須太過客氣。

    吳明晉很是客氣,他早就聽說了:髡人要納他的侄孫女當小妾,心中對這土包子地主頗為鄙夷,但是面上絲毫不露──這種髡人的「新貴」可得罪不起。

    「老父母也是來參加招待會的嗎?」

    「正是,」吳明晉點頭道,「年末歲尾,閒來無事,權作消遣。」

    所謂年末歲尾,這是按照「大宋歷」也就是公曆來算,要按同時並行使用的《大明歷》來說,過年還得有二個月,但是在元老們的帶動下臨高使用公曆已經蔚然成風,漸漸的改變了大家的習慣。

    正說著話,旁邊呼哧呼哧的來了一個穿著瀾衫的士人,看到吳明晉在,立刻行了一個庭參的大禮,惹得周圍路過的人一陣側目。

    「堂翁!您怎麼也來了?」來人正是縣學教諭王賜。他是自己走來了,腦袋上全是汗,一件瀾衫還算齊整,卻散發出經年的舊衣服的汗味。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57
二百三十六節 縣教諭

     吳明晉皺了下眉:「你來得,本縣就來不得?」

    「不,不,」王賜深悔自己口不擇言,趕緊作揖道,「堂翁……您乃是一縣之主,大明的……守土……」他越著急越說不清,反而惹得吳明晉大為不快,以為他是在責之以大義,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吳明晉對王教諭原本就沒好印象,這下愈發厭惡他。乾脆哼了一聲自顧自的走了。把個王賜晾在一旁。

    王賜原本不願出席招待會,但是吃人手短──臨高的縣學現靠澳洲人的津貼在維持。他最後決定為了本縣的文氣著想,「忍辱負重」的來參加招待會了。

    實際上臨高縣學在這二年裡沒受什麼「辱」,恰恰相反,在茉莉軒工作之下,臨高原本存在的極少數舊讀書人的生存環境大為好轉,就說筆墨紙硯、四書五經這些最起碼的讀書人的用具,過去在臨高都是不能自產的,要千里迢迢從瓊州乃至大陸上販運過來,價格昂貴不說,還很難買到。現在東門市的文具商店貨色齊全,價格也比過去低廉了不少。書店裡發賣的各種經史子集種類繁多,許多是王賜過去在大陸上都沒看到過得。價格更是異常的低廉。

    澳洲人管理的「茉莉軒基金會」為臨高的士子們提供津貼,為縣學和茉莉軒書院提供運行的費用,從某種意義上說,臨高是進入了王賜過去想都沒有敢想過的辦學的「黃金時代」。

    這一切卻讓王賜深感覺羞辱──澳洲人打壓傳統學術或者士人,他反倒覺得心安理得──海外蠻夷麼!他多少還能保持一點文化上優越感。而現在他卻感到一種無法說明的羞辱感所籠罩。海外蠻夷在臨高創造了一個接一個的奇蹟,卻和士人們引以為傲的「學問」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王賜身受儒家的「修身齊家治國」的思想影響,認為治國理民是讀書人才有得本事,任你是天下無敵的勁旅,也只能取馬上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這伙自稱宋人後裔的澳洲人根本不懂任何儒家經典,連本論語都背不下來,卻把一個荒蠻的邊陲小縣治理得井井有條,許多縣政裡的痼疾頑疾全都一掃而空。

    王賜深感慚愧:他知道換作自己當縣令,亦不能做到澳洲人在臨高治理的十分之一──連百分之一恐怕都做不到。所謂治國之才根本就是空談而已。

    顯然,澳洲人有他們自己的學問──他們根本就沒把儒學看在眼裡,對臨高本地士子的種種「示好」,在王賜看來更多是一種姿態而已。

    本地的士子們卻還渾然不覺,還以為澳洲人尊崇儒學。不少人甚至對澳洲人的「格物之學」產生了興趣,茉莉軒書院的圖書館裡添加了不少格物致知的書籍,借閱的士子們還不少。平日裡,澳洲人還不時組織士子們去參觀農莊和工場,現場講授格物之學,吸引了不少士子。如此不動聲色的以夷變夏的手段,讓王賜很是擔憂。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嘆息一聲,拿著請柬往裡走。

    在廣場上擠擠挨挨的準備入場的人很多,許多人穿著髡人的常穿得布制對襟短褂──從王賜見到澳洲人的第一天起,似乎他們就沒穿過其他類型的衣服。也有些髡人穿著沒有扣子的對襟短褂,還有極少數人穿著胸前敞開一大塊,露著裡衣的短褂,脖子上掛著個各種料子顏色和圖案的布條子。仔細看,這布帶子是緊緊的箍住脖子的。

    髡人如此的裝束王賜還是第一回看到,不由得納悶:這要是給人揪住了,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真髡和假髡雖然穿得衣服看上去差不多,王賜還是很容易的就把他們分辨出來了──真髡神態自若,談笑如常;假髡的臉上則透出即興奮又不安的神色。不論真髡假髡,個個胸口都掛著大小不一的金屬牌子,有的人甚至有好幾枚,在煤氣燈的光芒下閃閃發亮。

    當然最為惹人注意的是女髡們的穿著,王賜早就聽說過女髡們穿著大膽,「有傷風化」。此時排隊等候入場的四五個女元老,個個都穿著露著小腿的裙子,有人幹脆連大腿都時隱時現。其中一個高挑的女髡,身穿黑色裙裝,露出兩條白生生的長腿,腿上還裹著紅色的漁網。上身衣服就靠著兩根緞帶掛在肩上,酥胸半露,看得王賜一陣小小的亢奮,在臨高多年不用已經如死灰槁木般的某個器官忽然大量充血。讓這迂夫子面紅耳赤,趕緊將眼眸放正,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看女髡了。

    王賜隨著人流慢慢的走向入口,有警察維持秩序,加上來得多數是元老──辦公廳在發新年招待會通知的時候特別加注了「注意秩序,按序排隊」的提醒文字。元老們在臨高每時每刻都在著力於提高歸化民和土著的「組織性」、「紀律性」,得做出個榜樣來。

    在元老們的大力鼓吹和以身作則之下,歸化民和土著們都很自覺的遵從排隊驗證。不管你是老百姓還是什麼官兒。「新秩序」即將建立的預感使得百姓們對原來的大明官吏失去了尊畏。王賜看到吳明晉居然也在隊列中,排在一個貌似鄉下小地主的後面,神態自若的和吳亞說著話。不由得一陣羞憤。正在考慮要不要上去斥責土包子「無禮」,背上已經被人推了一把。

    「走些快些走!莫要堵路!」

    從身後人的口音就知道,肯定是個「假髡」了,想到自己雖然是閒曹冷官,好歹也是個朝廷的官員,竟然被個土包子當街斥責,不由得羞憤得臉皮都紅了,但是身子卻不由自主的隨著隊伍往前走了。

    相形之下,吳縣令倒是毫無壓力。他如今已經抱定了「入鄉隨俗」的念頭,臉皮一厚,天下無敵。在隊伍中與吳亞、王兆敏等人談笑風生。

    公園門口,除了警察之外,由政保總局的元老按照請柬上的條碼查詢上面的人名和電腦中儲存的照片是否合得起來。隨後才逐一蓋章放行。元老直接刷「狗牌」就可以入內。

    整個臨高角公園裡燈火輝煌。煤氣路燈發出耀眼的光芒,一條石砌的道路將來賓們引向海濱的沙灘,這裡作為休閒餐飲區,在沙灘上用木條修築了大片的架空露台。露台上已經擺上了長條的西式餐桌,桌子上依次排列著從聖船號餐廳裡搞來的buffet爐──自助餐專用鍋。buffet爐有保溫蓋,下面還有用固體酒精加熱的爐子──現在裝得是木炭。除了爐子,還有許許多多的大瓷盤子、保溫鍋、木盤子、玻璃器皿……裡面放滿了各種菜餚、點心和飲料──即使是元老也會覺得前所未有的豐盛。

    一排炭火爐上,正發出令人垂涎三尺的「滋滋」聲和奇異的濃香。大塊的牛排、豬扒、雞扒和魚排正在鐵盤上翻動,香料的氣味濃得要把鼻粘膜都要融化;整隻的龍蝦、牡蠣、海魚……在鐵條架上冒著熱氣;四五隻臨高乳豬、十幾隻烤鴨掛在鐵簽上正在熊熊燃燒的明爐中回轉燒烤著。合作社酒樓、食堂和商館的廚師們一個個來回奔忙著烹調菜餚,就是他們也是頭一回接觸到如此之多的食材。特別是乳豬和牛肉平日裡幾乎是看不到的。

    只有少數元老才知道這牛肉並不是新宰得。而是從冷庫裡取來得。至於來源,則是當初澄邁大戰中的戰利品:死牛死馬死騾子被用來勞軍做灌腸,受傷沒有治療價值的牛馬被送到肉聯廠屠宰,然後就分類冰凍起來等著年底祝賀新年用──一年到頭總得有個改善伙食的時候。

    芳草地的教師張智翔身穿廚師服,圍著圍裙,頭戴一頂比所有廚子都高的行政總廚的帽子,猶如大將一般指揮著廚師們烹調,不時他還親自去翻動下鐵板上煎烤的牛排肉。牛排肉按照日式鐵板的做法在裝盤前都切割成了容易入口的大小,免得大家還得用刀叉。他是一級廚師,做起現代菜餚來當然比歸化民廚師要高明些。

    鄭尚潔和門多薩也忙得不亦樂乎──她們負責的西餐烹調的工作,原本她們想拉薩琳娜和潘潘來一起幫忙做飯,沒想到這二個正牌白英新都是「微波爐的孩子」:從小家裡做飯就是把超市買來的餐盒放入微波爐轉一轉之後端上桌,然後做個蔬菜色拉就結束了。薩琳娜很不好意思的說她會做三明治──不過臨高這裡沒有醬料。

    「醬料我來配。這裡別得沒有,香料很多。」香料貿易是當時東亞海上貿易的重要商品,中國本身也輸入大量的香料。在企劃院的倉庫裡儲存著許多來自各個渠道的香料。農莊也自行種植類似羅勒之類的香草供餐飲使用。

    「我來烤些蛋糕吧。」潘潘搜腸刮肚很久之後想出了自己惟一會做得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58
二百三十七節 新年賀詞.

    王賜畏畏縮縮的走到木露台上,鋪上白色桌布的餐桌上已經擺上了一副副的餐具:盤子、勺子是臨高的瓷窯自己燒製的骨瓷,上面燒製著元老院的「國徽」:金色的雙頭鷹下的齒輪麥穗和聖船。酒器是玻璃杯,只有筷子是從廣東買來得:全部包著象牙。每個座位上都擺有座位卡,便於大家尋找自己的座位。王賜落座之後發現自己身邊坐得是孫瑞伍,這才心稍稍安定,他可不想和某個髡人坐在一起。

    孫瑞伍叼著一支「聖船」正在四下張望有沒有人上菜,王賜看他的衣著打扮就知道比過去發達了許多,心中大為不忿。孫瑞伍除了是臨高的典史之外,還是髡人搞得什麼徵糧局坐辦。想來必是從髡人那裡得了許多好處,是地地道道的明奸。

    孫瑞伍倒是沒王賜這樣滿腹心事,還笑容可掬的和王賜打招呼,打聽最近縣學的費用夠不夠用之類的官場客套話──當然就算有問題他也只能「研究研究」,王賜也只好隨口敷衍他幾句。

    「這冰雕比去年的氣派。」張有福在他們的對面座位上──他還有點不大適應直接坐在幾位官老爺的對面,大眼對小眼的,屁股有點坐不住,便找了個話題。

    在木露台的中間和去年一樣佈置了一座巨大的冰雕,本地的石工這一次終於在美術專業的元老指導下雕出了除了石獅子之外的其他作品──一條從波浪中躍起的海豚。在煤氣燈的光芒下晶瑩剔透,光芒四射,讓人不敢直視。

    要在去年這的確是讓人吃驚的奇觀。但是如今在臨高冰塊是大眾貨了,一般歸化民和土財主都用得起,冰雕就引不起大家多少驚嘆了。

    幾個人故作欣賞了半天冰雕,終於某個人肚子裡的腸鳴聲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眾人面面相覷,心道這酒菜這麼還不上桌?那邊香味一陣陣的撲鼻而來,這邊個個都飢腸轆轆了──象張有福、符不二之類的小地主,今天干脆是午飯都沒吃,準備來一頓吃個飽。

    再看其他桌子上,元老們已經在吃喝起來,最不可思議的是髡人居然自己上菜!他們一個個手託大號瓷盤,上面堆滿了菜餚,有人還拿著酒杯,或坐或站吃得津津有味。這算是什麼規矩?

    正遲疑間,忽然來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穿著黑色的連衣裙,圍著白色圍裙,笑容可掬的讓他們自己到餐檯取菜。

    王兆敏和髡人接觸的多,製造穿著這種衣服的都是髡人的通房丫鬟,最最得罪不起的枕邊人,忙滿面堆笑的拱手致謝。

    「……幾位老爺不用帶盤子過去取菜,那邊有乾淨的盤子用。」女僕用訓練出來得「全日空」式的微笑說著,「酒水餐檯上也有。」

    眾人想這倒是別緻的做法──古人有身份的階層宴飲虛禮極多,正常的官宴不去說,有頭獻、二獻的花樣,就算是私宴也少不了一番安坐敘禮的功夫。這會髡人不但沒有任何禮數,連上菜倒酒也一概自理。王賜不由暗罵髡賊「毫無禮數」,自己端著盤子取食不成了施粥棚前的乞丐了?

    一時間幾個官兒和本地的縉紳都有點落不下面子──身邊又沒有僕人可以差遣。但是幾個土財主已經餓得慌了,不管有禮無禮,拱了拱手就直撲過去了。不一會便端來了成盤的美味佳餚。這下眾人再也忍不住,連吳縣令都施施然的站起來,踱著方步往食桌前去了。

    王賜強忍片刻,終於熬不住腹中的飢火。餐檯邊燈火通明,香氣撲鼻。王賜簡直不敢靠近自助餐檯──「酒池肉林」四個字一下湧入了他的腦海──上面的東西太豐盛了!不要說在這小小的臨高,就是他的家鄉府城的官府大戶的宴會上都沒有這樣的排場!各種食品讓他眼花繚亂,真所謂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正在詫異間,只見張有福左右開弓的端著三個盤子,連胳膊上都放了一個,不管葷素肉食海味堆得滿滿得,嘴裡還叼著一串烤肉串。

    王賜稀里糊塗跟著前面的一個元老拿了許多東西──他原本不想拿這麼多。王教諭自認為自己多年來甘於粗茶淡飯,對美味佳餚有了足夠的抵抗力,沒想到有條件不吃和沒條件不吃根本就是兩個概念,腸胃在大好的食物面前發出了激烈的抗擊,使得他不由自主了拿了許多東西:蟹餅、椰絲炸蝦、炸魷魚圈、洋蔥圈、烤雞肉和炸紅薯條,又取了一塊雞扒,幾小塊鐵板沙朗──他不知道這是牛肉。看到一邊在鐵板上在煎雞蛋,又要了一個。王老爺日子過得清貧,雞蛋也算奢侈品。

    接著他又不知道怎麼得來到了飲料桌前,這裡排列著雕花玻璃的大缸和小酒桶,裡面放著好幾種顏色的液體。王賜看了半天不知道該選什麼好。最後是站在桌子後面的女僕從一個淺黃色液體的玻璃缸裡舀出一勺倒在杯子裡遞給他──他喝了一口只覺得酒勁醇厚,口味清爽,不由得連著喝了好幾杯。

    「這位老爺,這是烈性酒……」女僕見這老爺連著喝了好幾杯,有點腳步踉蹌趕緊勸道。這是用朗姆酒、檸檬汁、砂糖和清水兌成的雞尾酒,喝起來容易入口,實際後勁很大。

    「胡言!」王賜擺出老爺的架子斥責了一聲,暈暈乎乎的回到了桌上,吃了一口沙朗,豐潤肥厚的口感加上黑胡椒的辣味,讓他差點連舌頭都要咬斷了,他又很快的吃下了一隻炸蝦,抬眼看見幾個身材窈窕的女僕們走動著收拾盤子,細腰豐臀擺動如風中之柳……這位教諭老爺忽然悲從心來,竟然落下淚來──他發現自己過去的生活就是一片虛無的空白。

    元老們沒有這麼複雜的心境──雖然這樣豐盛的伙食也是d日之後的頭一遭。特別是肉類,過去從來沒有這樣豐盛的供應。大家吃得很是盡興。吳南海和幾個元老站在餐檯旁正在高談闊論,大家都接到了吳南海的喜帖,見面之後自然要恭喜一番。

    「這頓飯這麼好可都是你們農業部的功勞啊。」何影已經有點微醺了。

    「現在量還上不去。」吳南海得意道,「1632年的新年招待會我們能供應的食品就更好了──我那裡養著好幾條和牛……」說到這裡他自覺失言,趕緊朝著四周看了看。

    「沒事,席亞洲留三亞了。」何影安慰他。

    「這幾條和牛都是我的種牛,等配出足夠的小牛來,我就專門搞個元老特供──聽音樂、喝啤酒、喂蘋果,再搞十個小妞給牛按摩,我就不信養不出大理石花紋的牛肉來。」

    「神戶牛肉?」

    「和牛品種很多,神戶牛不過其中一種罷了。」楊寶貴玩著手中的杯子,「我覺得伊萬里古竹牛也不錯。沒這麼多的脂肪。」

    這邊卻有人說:「老吳!你就這麼娶個丫鬟當大老婆,合適嗎?聽說你是基督徒,不能有第二個老婆的。以後再要娶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是沒戲了?」

    「李家母女怎麼辦?你就這麼把人家棄之腦後了。」

    「我還是會好好的照顧她們的。」吳南海隨口說道。

    眾人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有人還了「理當如此」的頻頻點頭。吳南海渾然不覺,繼續說道:「我一貫支持一夫一妻制度。再說老婆出身微賤點好──朱元璋都規定兒媳女婿都從平民小戶中選呢。我想我們以後孩子肯定會很多,母親娘家力量太大的,孩子會佔優勢。在繼承權上就不能平等競爭了麼!」

    「原來你是學朱元璋。」何影打趣道。

    「我覺得這法子有利於維持家族平衡。」吳南海多喝了幾杯,談興甚濃,「我還準備學康熙,來個秘密建儲制度,家主的繼承人等我死後再公佈,在此之前,誰都不敢不賣力或者鬧什麼不團結。」

    「高,你真是太高了。」

    「我看還是長子繼承製來得好,穩定……學什麼不好要學韃子……」柳正嗤之以鼻,「長子繼承製是所有文明社會的標誌!」

    一群孩子都沒有的人立刻就繼承問題熱烈的爭論起來了。吳南海不想繼續這話題,悄悄的把何影拉到一邊:

    「何聯絡官,我上次申請在農莊蓋個小教堂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何影面露難色:「你就不能去百仞教堂搞聯合禮拜嗎?」

    「我是新教徒,和他們尿不到一個壺裡。」吳南海說「我又不傳教,就是給自己和家裡人用用。」

    「可沒有新教教會,也沒有牧師吧?」

    吳南海笑道:「俺們新教的教派一般不講究這個。我自己也可以當牧師布道,主持儀式。」他又補充了一句,「費用我自己出,施工我自己來安排。」

    何影沉吟片刻:「這事有點大,我得提請元老院批准。」

    「你就趕快吧。」吳南海說,「我還打算在教堂裡結婚呢。」

    正說著話,原本高音喇叭裡的歡快的樂曲改成了《團結友誼進行曲》,和元老們接觸稍多的土著和歸化民們都知道,一旦響起這個樂曲,說明有主要元老要出現了。會場裡的談話說笑聲漸漸停歇下來。

    果然,隨著樂曲聲,執委會的全體人員和若干重要部門的人民委員、部長在樂曲聲中相繼出現在露台前方,兩台舞台射燈射出交叉的光芒。走在最前面的是文德嗣,他穿著不戴領帶的白色西裝,面帶微笑,頻頻向眾人招手;在他身後,是馬千矚,身穿一件黑色立領中山裝,一手不動的鼓著掌,面色嚴肅。其他執委們個個面帶微笑,只是應景式的輕輕鼓掌。

    樂曲停歇,會場安靜了下來。眾頭目來到安排好的麥克風前。按照權位順序排列。馬千矚大步走到台前,向大家表達了節日的祝賀和慰問,然後他介紹了1630年的反圍剿和討伐戰爭、經濟建設的大好形式,隨後宣佈了新一年裡元老院的規劃和任務。特別提到了全島通訊網和環島公路的建設,以及即將從大陸地區擴大人口輸入──如果條件合適的話,還將從波斯和日本輸入更多的不同人種的特需人口。雖然內容不少,但是他講得簡明有力,台下不時響起一陣陣掌聲和歡呼聲。他講完之後,會場充滿了興奮的議論和談笑聲。

    文德嗣走到話筒前,向熱烈鼓掌的元老們、土著代表和歸化民代表招手示意。他先說了幾句祝賀的話。強調1630年的成績是大家堅決執行元老院的各項精神和指示的結果;是元老院內部集體領導,充分發揮民主的偉大勝利。

    「同志們,我們在海上、陸地取得的一系列偉大的勝利,我就不再一一列舉了。這對我們來說還緊緊是開始。」又是一片掌聲響過之後,他繼續說;「我們的政權,在這個世界上依然是一個小小的勢力。擺在我們面前的任務是光榮、艱巨的。要完成這些任務,還需要我們付出很大的努力。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考驗,我相信任何困難,任何敵人都不可能壓倒我們──」又是一陣掌聲打斷了他的話,「戰爭只是暫時停歇了,北京、盛京、漢城和東京的統治者們繼續在他們的宮殿裡發號施令……荷蘭人依然揚帆巴達維亞……在我們身邊,隱蔽的敵人還要做垂死掙扎,鬥爭將是尖銳的,激烈的,鬥爭還要長期持續下去。我們的道路還很漫長──世界,現在還不是我們的,但是,終有一天,她會是我們的!」

    雷鳴般的掌聲、歡呼聲和隨著最後落下的話語飛向天空爆炸的煙火震盪著海面;從戰艦和陸地上發射的煙火在空中爆發出無數璀璨的火焰。成群的海鷗和鳥雀,驚懼的從礁石和山林中飛起,在夜空中撲扇著翅膀,在海面上鳴叫徘徊。臨高的世界,又跨入了新的階段。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8:05
第一節 東風車

     一輛新款的單馬牽引的雙輪馬車,正在百仞到毗耶山的公路的小跑著。這是一輛以1860年代的亨斯美馬車的作為模型製造的車輛廠最新產品雙輪輕便馬車「東風」。單馭,雙座。因為是雙輪結構,省卻了前車部分。車身結構簡單。配用單軸60吋16條幅硬木車輪,車軸為鋼製,配滾珠軸承。板簧避震,鐵條骨架,木板車身。配用可摺疊式車篷:有兩種配置,豪華型羊皮或者牛皮,普通型油布;配有固定式車燈、腳踏式轉鈴。

    製造東風原型車的一個主要原因是有人想將馬車推銷出去,作為奢侈品銷售;另外一個原因是一部分元老開始覺得騎自行車出去辦公不夠味了,想搞個馬車作為「公車」用。耍耍威風。

    李赤騎知道現階段用馬車作為「公車」是想都不用想得事情──就最基本的要素馬匹來說,尼克手裡就別想搞出一匹馬來──馬現在就是臨高除了元老之外的「二老爺」。除了軍用和農用可以調撥,一律不准使用。至於司凱德、洪璜楠等人期望在大明銷售把高舉一干人當羊牯的企劃,也很難說能否有市場。但是造紫電改、炮車和牛車已經淡出鳥來的他故作糊塗的表示願意承擔這一試制任務,最不濟可以給即將重返廣州的郭逸用。

    最終車輛廠在前4s店老闆,現在軍務總管庭後勤司令部主任參謀洪璜楠的指導下搞出了一輛馬車──洪璜楠對馬車情有獨鍾,收集了無數的圖片和資料,特別是十分難得的多種型號馬車的線圖。東風的製造主要依靠了他提供的資料。

    儘管洪璜楠堅決要叫它奔馳,但是李赤騎認為這名字還是留給後面的豪華型用好了,於是就跟著「紅旗」叫「東風」了。

    「難道東風不應該給牛車或者重載馬車用嗎?」在車輛車間裡看著手工製造出來的「東風」感到困惑的洪璜楠表示理解不能。

    「中國的第一輛轎車也叫東風,是手工敲打出來的。我們這車就用這個名字來討個吉利吧。」

    「還不如叫吉利。」洪璜楠悻悻道。

    「不管叫什麼吧,這車看上去真不錯。」李赤騎由衷的說道,「我們去兜個風!試駕一下!」

    「我們得先找一匹馬。」

    現在臨高所有的馬匹和驢子都在高山嶺的牧場中,連軍隊的馬也不例外。使用訓練完畢必須立刻歸還牧場。這是尼克的規定,為了確保馬匹得充分的照顧和儘可能多得進行繁殖。幸好洪璜楠知道最近有一批從瓊山的過來的戰利品的馬匹要送往高山嶺,便利職權半途截留了一匹,聲明他自己送到高山嶺去。

    這是一批蒙古馬,很馴順,李赤騎把馬套好之後,又找了個馭手趕車,兩個人坐車往毗耶山去了。

    百仞通往毗耶山的道路已經完成了路面硬化和配套工程,馬車在鋪著煤渣的道路上跑得很是順暢,一點不覺得顛簸。這讓洪璜楠覺得批量投產大有希望──他準備用這東西掏空廣東富戶的口袋。

    從百仞城往西走了不到3~4公里路,就遇到了第一個交通卡口。路中間設置著拒馬,有崗樓和哨兵。整個高山嶺地區現在被劃為元老院直接控制的綠區──這個地區內原有的土著村落除了元老們親手建立起來的大美村之外,全部被遷徙離開了。土著和歸化民沒有專門簽發的「綠區通行證」都不得進入這一地區。由警備營的一個連專門負責守備這一地區。

    他們的馬車順利的通過了第一道卡口,接著又是第二道,第三道。公路上、山坡上,不時可以看到正在巡邏的警備營士兵。

    「這地方戒備真森嚴!」洪璜楠大呼意外,「比百仞城周邊還厲害!」他還是第一次深入到高山嶺地區。

    「當然了,這裡可是元老院的命脈。」李赤騎因為參加過那次「普羅米修斯」行動,所以對這裡戒備森嚴的現狀毫不奇怪。這裡不僅有牧場,有氣象台、有規劃中的元老度假區,更重要的是:這裡是大圖書館和stc──原始標準設備模板的封存庫所在地。

    洪璜楠沒有理解元老院的命脈的真實意義,以為他說得是馬匹。點頭說:「畜力是個很大的瓶頸──軍事、農業上到處都需要,要賣馬車到大陸上去也得給客戶解決配套用馬。也不知道尼克的馬有多少了?」

    「一二百匹總有了吧。」李赤騎隨口敷衍道,「一會我們就到牧場了。」

    馬蹄得得,毗耶山禁區裡的道路網絡已經形成,各種橋樑、路牌和排水溝配套完善。還栽種了行道樹。馬車行駛在上面非常的舒暢。一路走來,路邊極少見到行人,但是不時可以看到山坡上,樹林間有各種建築物。

    「沒想到執委會在這裡還藏了這麼多東西!」洪璜楠大為驚訝。他身為後勤主任參謀,曾經在西行嶺炮台竣工的時候到過西行嶺,沒想到一年多時間這裡會變得如此內有玄機。

    「呵呵,你是後勤主任參謀,不知道這裡面藏著軍方的很多設施嗎?」

    「我這個屬於『不可靠』的人,只不過是區區的主任參謀。」洪璜楠牢騷滿腹,「到我桌子上由我組織的後勤方案多得去了,很多就是一個代號,我根本就不知道工程在哪裡展開。」

    李赤騎說:「細節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軍隊在這裡的確搞了好幾個秘密設施。」

    「不會是藏著原子彈吧。」

    「那倒不至於。」

    說著話,馬車已經到了尼克的牧場。

    這座牧場就在毗耶山上的主峰禿頭嶺的西南面:這裡有一座小山嶺,叫做磨盤嶺,磨盤嶺由二層圓形平頂山嶺重疊而成,狀似磨盤。這裡山勢力平緩,樹木不多,經過改造之後正是作為山間牧場的好地方。現在包括山下的若干谷地,全部被圈入了牧場的範圍。

    李赤騎說:「我們到城堡山啦。」接著他又提醒洪璜楠,「一會你談到馬匹的時候,千萬不能用鄙視或者隨意的口吻。」

    「明白明白,他是一馬瘋子。」洪璜楠連連點頭,又問,「這裡叫城堡山?倒有點象。」

    「呵呵,這兒叫磨盤嶺,要說像個碉堡還差不多。這兒就是人稱『尼克城堡』的地方。在這裡他就是土皇帝。」

    馬車停在牧場大門前的一片廣場上。洪璜楠下車眺望,這裡風景很美,冬日的陽光照在毗耶山上,去年春天新栽種的經濟林和防風林的樹苗在微風中搖曳。白色的薄霧剛剛散去。雖然是冬季,山上依然草木蔥蘢。山坡的牧場上,散佈著三三兩兩的馬匹,正在悠閒的吃草奔跑。有的母馬還帶著新產不久的馬駒。

    谷地裡種植著馬匹喜歡吃得飼料作物,玉米剛剛收完,田地裡種著苜蓿。幾座用來發酵青飼料的發酵塔倉矗立著。山坡下面是有著高高尖屋頂的馬廄。一座風車在緩緩的轉動著,隱隱約約可以聽到水流的聲音。洪璜楠覺得這裡的風景有點象國外牧場的感覺。

    一個穿著農工制服的少年人正在倉庫前攪拌著什麼,地上是一個大木盆子,裡面似乎是草藥和水的混合物。楊寶貴正在旁邊指導:「用力攪勻了!不然馬不吃得!」

    他們身邊,還有許多蓋著蓋子的木盆、木桶,散發著草藥和化學品混合的氣味。

    楊寶貴是到這裡來醫治馬病得。馬很嬌氣,很容易得上各種各樣的毛病。馬上將有大批繳獲馬匹到場的消息通知到牧場之後,尼克就把楊寶貴請來,讓他提前配好各種常見的馬藥。準備馬匹一到就開始為這些戰利品治療。

    「這馬車夠漂亮的!」楊寶貴打量著東風馬車,「你們的馬哪來得?」

    「借來得。」洪璜楠說,「瓊山正在遣返官兵,他們繳出的馬匹牲畜正在組織往臨高運送。我就先借來一匹試試馬車了。」

    在瓊山「和平撤出」的官兵上船前按照條約的規定繳出了大量的戰利品,組織轉運正是他這個後勤主任參謀的工作。

    「這下尼克要發財了。」楊寶貴說著叫了一聲正在賣力攪拌的少年,「勝寶!去把你師傅叫來!」

    勝寶趕緊去了,不一會從馬廄裡把正在洗刷馬匹的尼克叫了過來。尼克穿著掛破了的工作服,頭上抱著一塊毛巾,衣服上頭上橫七豎八的掛著草莖。袖子捲過肘部,兩條胳膊被水泡得紅彤彤的。

    「怎麼?就來了一匹馬?」尼克大失所望,又問道,「哪來的馬車?」

    「明天起會逐批趕到牧場。」洪璜楠說,「你放心好了。一匹都不會少。」

    「我很不放心!」尼克說道,「趕馬的人恐怕很少有照顧馬匹的經驗吧?!」

    「都是過去當過馬伕的……」

    「這伙馬伕只會役使,一點不知道愛護馬匹!」尼克一把扯下了自己腦袋上的毛巾,蹲在地上,「早知道我應該親自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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