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910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09:46
第三十二節 點火

    對鴻基進行直接開發意味一大筆投入。僅僅在軍事上面就至少要派遣一個滿編的步兵營到鴻基。越南北朝不同於荒蕪的三亞和可以依賴海軍保護的香港島,是要直接面對陸軍兵力佔據相當優勢的北朝軍隊。北朝軍隊是葡萄牙人和荷蘭人幫助武裝起來的,就職業化水準、火器運用能力和作戰經驗來說,比廣東明軍的水平要高出一大截來。

    己方在鴻基建立港口,開挖煤炭,必然會遭到北朝的武力驅逐,沒有一個步兵營加上一部分炮兵和海軍就無法確保礦區的安全。總參編制過一個佔領和保衛鴻基礦區的計畫:常駐兵力超過三個營。這對原本就兵力吃緊的陸海軍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陸軍的五個營,目前分佈在西起儋州,東到文昌的整個海南島北部地區執行大規模治安戰行動。除了一個營留在馬裊充當全軍總預備隊之外,所有的部隊都被派遣了出去。再要動員部隊,就會嚴重影響工農業生產。

    鄔德考慮再三,決定這件事情還是要儘量慎重行事。先從擴大貿易開始──爭取採用大型武裝商站模式,利用地方勢力進行開採。這也需要擴大基本投入,起碼對越貿易公司的建制就不能再放在雷州站下面,必須由元老院直接進行投資和管理才行。

    鋼鐵廠的囤積原料的速度比季無聲和王洛賓預料的要快,企劃院組織船隻突擊搶運,三亞的鐵礦石精粉、瓊山的煉焦褐煤和雷州的褐煤被源源不斷的運到博鋪和馬裊。海軍雖然因為有三分之一的船隻被拖上岸進行修理,暫時失去了很多貨運噸,但是空閒的水手多了不少出來,海軍採用換人不換船的做法使一部分船連續運轉,儘管這樣加劇了船隻的損耗,但是對於即將要得到新玩具的海軍來說,付出這點犧牲還是值得的──暴鋼鐵對陸海軍都有好處,但是長期看肯定是對海軍的好處更多:畢竟製造十萬支步槍消耗的鋼鐵也抵不過一艘鐵甲艦,一門大口徑海軍炮消耗的鋼材抵得過十門m1857。

    在海軍的全力搶運之下,臨高鋼鐵公司的原料儲備提前滿足了7天的基本儲備,季無聲決定事不宜遲,馬上開始冶煉鋼鐵。第二次烘爐的過程大概需要48小時左右,才能正式投料,這樣又可以增加幾天的儲備。

    鋼鐵公司在過去的轉爐車間裡就已經培養了臨高的第一代鋼鐵工人,他們中的一部分自廣東的各個冶煉場或者是鐵匠出身,有一定的煉鐵的工作經驗。帶班的工長姓李,原本是臨高城裡唯一的鐵匠──傳統的鐵匠其實類似製造工人,對冶金並不熟悉。所以臨高吸收的鐵匠大部分都是分配到機械部門。不過此人的手藝實在不怎麼樣,連陸有天看了都大搖其頭。最後就直接打發到冶金部門來當熔鐵爐的爐前工了。

    不過李鐵匠總算有一點冶煉鑄造的本事,比起其他人來說多少要高明些。季無聲在勞作中發覺此人還算勤奮好學,只不過好學得有高明的師父和充滿競爭的環境,在海南這兩者都很欠缺。

    本時空沒有任何人見過高爐和平爐,鋼鐵工人唯一的現代鋼鐵技術的生產經驗來自熔鐵爐和轉爐。為此季無聲親自出馬,負責對未來的鋼鐵工人進行培訓。專門修了小高爐和平爐的模型來講授冶煉知識。理論上說工人們只要知道該怎麼做就好了,但是季無聲覺得還是要給他們一點理論知識來促進他們的融會貫通。

    這批工人每天都到鋼鐵公司來勞動學習,參與鋼鐵廠建設的工程,特別是看到做夢也沒想過的宏偉高爐和平爐拔地而起的時候,工人們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對他們來說,小轉爐和熔鐵爐已經是個奇蹟,何況這巨大的塔樓!

    「這高爐真能煉出好鋼鐵來?」每天季無聲都要肯定的回答工人們十幾次類似的疑問。

    現在,高爐已經全部完工,工人們進行了第一次烘爐的工作,對裝填爐料有了一定的認識。季無聲決定在2月6日正式進行高爐點火。

    他親自上陣監督工人們裝料──經過上一次的裝料之後工人們已經有了一定的經驗。不過第二次烘爐要更加小心,因為第二次烘爐實際上就是進入正式生產運作了,出現任何問題都會對高爐生產造成重大影響。

    季無聲檢查了加工好的焦炭粉。這是從博鋪的煤焦化聯合廠送來得最好的焦炭製成的焦炭粉。工人們在焦炭粉中加入一些焦油攪拌勻稱。再添入適量的水,讓焦炭粉具有一定的濕度。焦炭粉是用來作烘爐時的襯料,必須有一定的濕度,否則無法黏住爐壁,但是太潮濕了又會影響爐溫。

    打完襯料之後,季無聲親自鑽到爐膛裡逐米檢查了一番厚度和濕度,確保每個環節都準確到位,凡是厚度不夠20mm的,濕度有問題的,全部拆毀重打。

    打完襯料之後,由木器加工廠送來了鉋花──鉋花是一種很好的引燃材料,乾燥又易燃燒。幾十大包的鉋花被裝入高爐的最下層,然後開始堆放木柴,按照井字形進行堆砌。在每個風口附近的木柴上再加入一些鉋花。木材上面再堆放焦炭。焦炭是分層擺放的,每層300mm,上面幾層中加入一些石灰石,焦炭之間擺放得比較鬆,利於透氣。加料一直要加滿整個爐身,直到爐喉。

    裝料完畢之後,就是正式的開爐了。高爐點火,即使是在舊時空也是一間大事,大型、特大型高爐點火投產在過去是夠資格上新聞聯播的。對穿越集團來說高爐點火更是「我們的事業」發展的重要一步。

    2月6日這天,高爐車間高大的頂棚下舉行了一個簡單隆重的高爐點火儀式。鋼鐵廠的工人們,參加鋼鐵廠建設的建築工人、學生和陸海軍士兵,成群的聚集在鋼製桁架廠房的頂棚下,雖然眼前的龐然大物是他們一磚一瓦的建造起來的,但是真正成型完整的矗立在他們眼前,還是讓大家嘖嘖稱奇──這個龐然大物竟然能煉出鐵來!這可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眼前的景象不僅讓歸化民稱奇,就是元老們,大多也沒有實地見識過高爐,當他們來到將近十幾米的高爐腳下,驚訝之餘,心底裡湧出了無比的自豪──他們即將擁有這個時空的「神器」。高爐燃起的熊熊大火,流出的滾滾鐵水,將把舊世界清掃一空,留給一個屬於他們的新世界。

    執委會的主要人物和元老院的活躍分子當然不能放棄這個露臉的好機會,紛紛到場。專門籌備大型活動的方非同樣是本次活動的主要策劃人,他問季無聲要不要搞個招待會之類。

    「工業口可沒招待費這個預算。」

    根據契卡的制定的費用報銷制度,招待費只有極少幾個涉外部門有權記賬和報銷,其他部門連出現在賬目中的資格都沒有。

    方非說:「這筆開銷可以由辦公廳支付的,你打個申請就行了。」

    「不要了,高爐點火有很大意義,所以要辦個儀式。不過拿這個意義吃飯喝酒就不要了」季無聲最看不過舊時空紀念巴普洛夫誕辰式的招待會了。因而這次儀式只發了通告,不發請帖,現場除了掛了標語牌之外不設其他裝飾,也不預備飲料、香菸和食品──通告上註明需自備飲食。

    儘管鋼鐵廠對元老們並不怎麼熱情,元老們卻很踴躍。除了執委會的主要頭目之外,工業口和軍事口的元老也來了不少人。這二者都是鋼鐵的消耗大戶。

    元老們在高爐下面興奮的議論著,鋼鐵的產能,用途。當然免不了夾雜著大量窮兵黷武的造鐵甲艦式的設想,修鐵路也成為談論的焦點。在建造米軌、標軌、寬軌還是超寬軌的問題上還引起了一陣小小的爭論。女僕們好奇的看著高爐和高爐下面指手畫腳,激動的面紅耳赤的主人們。

    還有人利用元老的特權湊近了高爐,仔細打量著爐身、基座、風口……不時還有人興奮的指出:這個部分是我們部門和車間設計製造的或者是尋找來得材料。對於化工口的元老來說,他們在工程中的出力最大──光解決高爐耐火材料就費了化工口很大的腦筋。

    高爐車間已經顯得很「現代化」了。不但整個廠房的結構是鋼製的,頂棚上有天車,地面上有軌道,樓梯、廊道、天橋……一應內部結構也大多數是工業風格的熟鐵製造的柵欄板構建造。看上去粗獷有力。

    文德嗣和馬千矚不約而同的都來到了現場,文德嗣圍著這個高爐轉了幾個圈子,忽然朝著和他在一起的馬千矚說:「馬公,聽說古代開爐都是用活人獻祭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09:47
第三十三節 烘爐

    倆人之間富有教益的談話沒有其他人聽到,季無聲沒有在意他們的舉動,而是來回奔走著檢查各項準備工作是否到位。

    點火儀式在上午8點正式開始,季無聲早就準備下七八根蘸著焦油燒得通紅的爐釺。在展無涯簡單的講話之後,由文德嗣、展無涯和另外四名報名之後抽籤選出的元老一起動手從各個通風口戳入爐膛內。乾燥的鉋花立刻燃燒起來。圍觀在高爐周圍的元老和歸化民中間立刻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特別是元老們,他們每個人都深切瞭解到高爐點火的重大意義。

    「把風口、出渣口和出鋼口全部打開,讓高爐通風,。」季無聲來不及表達慶祝,大聲的指揮著工人們。他戴著鋼鐵工人專用的護目鏡,觀察著風口裡的火光,木柴已經在鉋花的燃燒下被點著了。點火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木柴的燃燒會逐漸將焦炭引著。

    高爐頂部和開口冒出了黑煙,。圍觀的人起了一陣騷動。個別惜命的元老已經在往後退了。

    「不要緊,這是木柴燃燒時候的煙霧。」季無聲大聲的喊著,說著他扭頭關照李工長,「從現在你盯著爐子,風口、出渣口和出鋼口全部開著。不要送風!讓高爐自己燒著。等煙全變成白色了你再來找我!」

    一開始只讓高爐進行自由燃燒不送風是為了防止柴火提前燃盡,造成焦炭未能引燃或者引燃不充分。

    季無聲安排好了爐前的一切工作,又檢查了下整個車間的狀況。車間裡的元老們漸漸的散淨了,只留下少量工業口的元老、展無涯和企劃院的鄔德。

    「一號高爐投產之後,平爐你準備什麼時候點火?」鄔德問。

    「等出了第一爐生鐵之後。到我辦公室來談。」季無聲在高爐車間裡蓋了一間小小的屋子作為辦公室。他很多時候必須現場辦公和技術指導,所以每個車間都要準備這麼一間小屋子。

    「實話說我沒搞過平爐。」季無聲把剛剛送來的桌子整理了下,「我在鋼鐵公司見過的都是電弧爐,至少也是氧氣轉爐。對直接用精礦粉煉鋼不是很有把握──我們還是老辦法,先走我掌握的成熟工藝。」

    季無聲的想法是平爐第一次煉鋼主要還是用生鐵錠,再加入一部分平爐礦石。這樣穩妥一些。

    「還有就是需要成立一個專門鋼鐵廠化學實驗室,焦炭、鐵礦石、石灰石……這些全都要化學成分分析,當然鐵水裡的含碳量也得分析。實驗室非有不可──大煉鋼鐵那會土高爐都配實驗室。」

    這個要求只有向企劃院提出來,實驗室是需要立項的。實驗室裡的一些設備和儀器是要求特製的,有的要動用管制物品──比如1/1000的天秤、顯微鏡、製造通風櫥用的風扇、白金坩鍋……這些要麼是目前臨高不能自產的,要麼價值非常大。最後在土著中沒有合適的化學分析人員,必須從元老中選拔專業人員來擔任化學分析人員。

    d日之後,穿越集團建立了多個實驗室,不過主要是偏向於生物學研究方向。用於工業生產的實驗室只有化工部直屬實驗室和設在馬裊鹽廠的分析實驗室。水泥廠、鋼鐵廠都需要化學實驗分析原料和成品的成分。

    「如果想要煉製特種鋼、合金鋼,沒有實驗室就是痴心妄想。」季無聲著重說道。

    展無涯說:「不僅是鋼鐵廠,水泥廠也亟需一個實驗室。」

    鄔德思索了片刻:「按理說這都是合理要求。不過有些關鍵性的設備我們儲備不足,願意專職搞化學分析的元老也不多。」他想到前幾天莫笑安也和他提起過實驗室的配置。

    最後鄔德建議在重工業和輕工業兩個系統內各自設立一個行業中央實驗室。按照高標準進行配置,專門負責本系統內的實驗分析工作。

    「也行。」聽完鄔德的設想之後,季無聲覺得這也算是折衷的解決了,「不過馬裊離百仞有12公里,路上的時間太長了。分析鐵水和礦渣材料可來不及。」

    「重工業口的實驗室會設在馬裊工業區──這裡是未來的我們的重工業區。包括一個現代化的水泥廠。」鄔德很慷慨:「另外在鋼鐵廠內再幫你搞一個簡單的實驗室,只要你不嫌棄設備簡陋。」

    「好,只要能用。」

    「在馬裊工業區修建的水泥廠可以就近利用鋼鐵廠生產中的副產品:廢熱、廢氣和廢渣。煉鋼煉鐵產生的大量爐渣、礦渣是用來製造水泥的好原料──而不是僅僅用來鋪路或者當肥料。這個新版的水泥廠計畫用比較先進的工藝設備建造。鋼鐵廠的投產給臨高工業體系製造大型設備打開了可能性。

    展無涯很是興奮:「鋼鐵、水泥不得翻十番,我們的本錢愈來愈大了。下面我要搞定銲接問題。」

    「要我說,我們的工業佈局要盡快衝出臨高去──這地方缺水,制約很大。」鄔德最近參加了一個執委會舉辦的內部研討會,與會者包括五十名左右各行各業的專業人員,除了技術人員,也包括熟悉地裡和人文環境的元老。就未來的工業佈局進行了一次討論。

    大家形成的共識是,臨高、儋州這幾個地方都不是搞大工業的地方──瓊西北一直缺水,歷史上,在建國之後不斷修建集水設施,挖掘灌溉總渠,修築松濤水庫等一系列水庫才基本滿足了現代臨高的工農業生產和人口生活的用水需求。但是舊時空的臨高並不是一個工業縣,臨高的工業產值即使到了21世紀也是很低的。

    但是目前穿越集團控制下的海南島還不甚穩定,機械設備、建設物資和工人供給也跟不上,要到處開分基地是做不到的,只能把工業留在統治核心區域臨高,而不能推行最優化配置。

    「要我說:為什麼不把輕工業系統遷到廣東去?」展無涯說,「珠江三角洲盛產各種農產品,煤炭和原料都有保證,水資源有珠江,勞動力充裕。我們生產的產品又可以就地銷售。甚至還可以吸引民間資本加入。廣州站在廣州搞得酒廠、鏡子裝配廠不都很成功?」

    季無聲送走了最後一批元老之後,自己回辦公室小睡片刻。中午的時候女僕給他送午飯把他驚醒了。他匆忙吃了一頓午飯,又到車間裡轉了轉,李工長還在爐前守著,不時的觀察著爐火。

    「怎麼樣?」

    「木柴快燒光了。」李工長匯報說,「煙已經開始變淡了。」

    說著話,有人推著手推車給高爐車間的工人們送來了午飯──裝在飯盒裡的大份的蓋澆米飯和炒米粉,每一份都有500克,高爐的爐前工屬於特重體力勞動,發給伙食補貼是最高的一級。今天是點火開爐的日子,照例還要豐盛一些,根據季無聲的指使,額外給每個工人加了一塊油炸魚排。

    工人們就在爐前吃飯。幾十個人邊吃飯邊聊天,季無聲趁著這個機會,又講了些關於高爐煉鐵中的化學反應之類的概念。工人對煉鐵技術非常感興趣,只要有機會就會提出許多問題──元老們提倡學習技術,重視技術工人促進了工人學習技術的熱情。

    而元老們擁有超前的技術無形中打破了原本手工業時代的工匠之間互相保密的陋習──在元老們的技術面前,任何傳統秘技都是渣一樣的存在。

    講解氧化還原反應對連小學文化都沒有的工人們來說是相當困難的,季無聲儘量講得通俗明白──他還指望著從這群工人中選拔出足夠的技術骨幹來分散到各個車間去──要知道他現在勉勉強強的剛剛湊夠了一號高爐和一號平爐的班底。光一個一號高爐的工人三班制就有一百多人了──二號高爐的操作工在哪裡還不知道。

    「首長!冒白煙了!」中午的課程剛剛結束,去看火頭的工人就高聲叫了起來。

    「好,準備送風!」季無聲趕緊戴上墨鏡,黑煙已經完全消失,現在冒出來的是白色的煙霧,這說明柴火基本燃燒殆盡,焦炭已經被完全引著了。他觀察了,燃燒狀況非常好。

    「開始送半風!」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工人們趕緊打開變速箱操縱桿,讓天軸上的動力傳動到鼓風機驅動軸上。鼓風機開始運轉起來,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用蒸汽機做動力的鼓風機效率不如電力的,但是出風能力比人力、畜力、水力或者風力的要強大得多大──本來這樣規模的高爐也不是傳統手工業的動力系統能夠提供的鼓風的。

    季無聲全神貫注的注視著爐膛內的火焰,雖然只是鼓入了半風,但是高爐內的火力卻馬上有了質的飛躍。爐膛的火焰漸漸的發白,這是溫度不斷提高的跡象。

    「封閉出渣口!」季無生高聲喊道,「準備出灰!」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09:47
第三十四節 出鐵

    李工長立刻帶著幾個工人抬著準備好的防火泥上去,迅速的封住出渣口。季無聲猛得拉了一下汽笛,尖厲的汽笛提醒高爐周圍的工人們,馬上有物體要從爐膛內排出來了,大家注意安全避讓。

    幾名工人抬著鐵釺開始攪動爐底,隨著他們合力的攪動,如同煙花放射一般,從出鐵口噴射出許多燃燒的火花,在空氣中飛舞著。這是爐底的柴火灰燼被吹了出來。

    季無聲指使工人不斷的攪動,讓爐灰不斷的排出。排出爐灰是為了防止爐灰和爐渣混合在一起,造成座底。

    等到再也沒有爐灰被吹出來,關照工人們封閉出鐵口。然後開始送全風。鼓風機發出嗚嗚的呼嘯聲,車間裡的溫度愈來愈高,季無聲開始感到汗水不斷的從額頭上滑落下來──厚厚的工作服妨礙了熱氣的散發,但是他還是在爐前一動不動的觀察著。不時還看一下手錶,掐算著時間。

    「好了!」季無聲認為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關照李工長,「從現在開始,你要時刻注意爐線的位置,到焦層下落到規定位置就逐步添加空焦。再加一些爐渣──每次加多少我都教過你們,忘記了就查工藝手冊!」

    「我沒忘!」李工長順溜的背出一連串的數據,。

    「好,從現在開始,到明天早晨早班來接班前,不要加礦石,等我來了再開始添加。焦炭要不斷的添!保持爐溫!」

    第二次烘爐的時間,大概需要24小時,等到整個高爐的溫度達到足夠溫度才能開始少量的小批次加入鐵礦石,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證爐子的溫度──高爐冶煉中,爐溫保持是一個重要的課題,爐溫不足,不但影響出鐵率,還會造成許多高爐故障,最後得停爐大修。

    季無聲回去趕緊抓緊時間睡了一覺。醒來正好是晚上,中班工人已經接班。他查看了兩班的交接記錄,又從用鋼釺從探孔打入,觀察焦炭的燃燒狀況和爐壁溫度。

    「繼續保持小批量添加焦炭,送風。」季無聲覺得火候還差一點,決定到7日早晨再開始添加礦石。

    2月7日中午,隨著季無聲的命令,第一批鐵礦石精粉和造渣料終於投入了高爐內,開始了正式的生鐵冶煉。比起工人們,季無聲更加緊張──他們是按照技術資料和自己的經驗一板一眼的做了,但是這個本身就是用山寨貨堆砌起來的大號山寨貨是不是經受得起考驗,正常的運作起來就無人知曉了。季無聲知道高爐的成敗決定著爬科技樹的速度有多快2月8日,高爐終於放出了第一爐鐵水,主溝是用砂石砌成的,內填黃砂。鑄床是生鐵模。第一批生鐵錠出來之後,季無聲吩咐人坐車帶上鐵磚送到百仞的化工實驗室去檢測成分。

    分析下來的結果很快通過有線電報反饋到了鋼鐵廠。生鐵的質量很好,影響生鐵質量的磷、硫比例極低,遠遠超過了他們從大陸上搞來得各種廢鐵和生鐵。高質量的鐵礦石和現代高爐冶煉兩大神器的匯合造就了這樣優質的生鐵。

    季無聲的滿臉放光:「太好了!有了優質生鐵,煉出好鋼就更容易了。」

    出過鐵水之後,開始第一次出渣。鋼渣被排放到一個大型的水池內,池內的水是從供水廠送來經過簡單沉澱處理的河水。經過冷卻的鋼渣是製造水泥的材料。至於被鋼渣加熱過的冷卻水被管道輸送出去以便利用廢熱。

    「從現在開始,每二小時出一次鐵!15分鐘出一次渣!」季無聲命令著,他把第一次冷卻出來的鋼渣收集了一份樣本,交給一個職員迅速送往百仞做成分化驗,以便隨時調整造渣材料的成分。

    「沒有實驗室,得跑死人。」看著情緒高昂的辦事員一路小跑的帶著樣本罐跑出去,季無聲發出感慨。馬裊的陸上對外交通只有公路而已,不管是走路還是騎車速度都太慢。為了快速傳遞物件,企劃院給馬裊工業區撥了一輛摩托車。需要緊急傳遞物品的時候就由摩托車載人運送。

    很快爐渣的成分分析出來了,用有線電報拍到鋼鐵廠的。成分大致在季無聲的預測範圍之內──投料的配方和數字是經過他精確計算的,是一百多年來現代高爐煉鐵的經驗彙總。現在季無聲對高爐能夠長期穩定的出鐵已經有了足夠的把握。但是他依然不敢鬆懈,24小時全天候在車間,困了就在辦公室裡睡一覺,然後起來再看爐況──手下的歸化民工人,他一點都不敢鬆懈,畢竟這些人當上真正的產業工人最長的也不過一年半而已。不良的習慣和思維依然佔據著主導模式。高爐工人裡的新工人特別多,老工人成分少,自己不盯緊一點更容易出事。

    在他的日夜監視之下,48小時之後高爐的運轉已經完全正常。季無聲根據投入的鐵礦料和焦炭的數字進行換算,高爐轉化率大概有0.79的水平──這個水平不高,現代高爐普遍可以達到1的水準。不過他並不擔心,只要繼續改進投料比和造渣工藝,轉化率達到0.90左右他是有把握的。即使按照0.79的水平,每日的生鐵產量就遠遠不止50噸。高爐的產能要比預計的高得多。

    為了慶祝一號高爐的正式投產,元老院下令給芳草地的學員們增加額外的配給,包括學生們最喜歡的水果糖。多年以後已經成長為帝國中堅階層的「芳草地的孩子們」還會常常回憶起當年時時得到「特別配給」的美好日子。每到增發配給的時候,學生們會在教室、宿舍和操場起立歡呼「萬歲」──大家都知道這是在元老院的正確、光榮和偉大的領導下,帝國向前邁出的新步伐。

    同時,2月9日在《臨高時報》內外兩版上均刊發了套紅通版標題新聞。歸化民不用說,和元老們打交道比較多的土著們也知道,報紙上一出通紅大標題就說明元老們又有了什麼大事發生了──多半還是喜事。縣咨局的委員們看不大懂報紙上的滿篇「新話」的文章,但是縣咨局有一位專職聯絡的「女髡」,每次縣咨局開會的時候多半是由她來解釋報紙和文件的內容。大夥聽得唐糖說了這是能出十多萬斤鐵的大爐子之後雖然不知道有什麼具體的意思,但是從元老們的鄭重其事中還是瞭解到此20事意義非凡,馬上很知趣的以縣咨局的名義寫了一份「賀信」,寫在大紅紙上吹吹打打的送到東門市去了。張有福還關照手下人趕緊買了爆竹在縣咨局門口噼裡啪啦的放了起來。

    鄔德關上了窗戶──外面的爆竹聲特別吵鬧,干擾了執委會的常務工作會議。

    這次常務工作會議是應他的要求召開的,議題是解決動力煤供應問題。當然,所謂動力煤供應問題實際也就是鴻基的問題。

    「……好吧,煤炭供應的狀況已經擺在這兒了。」鄔德說,「想必大家都明白目前的狀況,煤炭的渠道沒有增加,用戶增加的倒是不少。我們要是再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煤炭問題,恐怕維持工業體系運轉都會成問題啊。」

    似乎是為了驗證他的說法,外面鳴起了鍋爐放氣時警告的汽笛聲──提醒在座的元老們整個臨高有多少鍋爐正在燃燒推動著多少蒸汽機在不知疲倦的為臨高的工業化提供著源源不絕的強大動力。而在三亞、香港、雷州還有許許多多的鍋爐等待著高質量的煤炭來填補它們的巨大胃口。

    「指望郭逸給我們馬上恢復運煤通道是不現實的──再說珠三角離臨高可不近,他眼下最多能立刻解決香港的動力煤問題。雷州運來的湛江煤炭現在是我們的動力煤主力,這算是目前供應最穩定的動力煤了。」

    他沒有把瓊山的甲子煤礦和臨高的南寶煤礦算進動力煤的統計口徑裡。前者是化工部和冶金部專用的煉焦用煤,後者的熱值實在太低,只能充當肥料。

    「儋州的煤礦有開發價值嗎?記得哪裡有油砂礦?」

    「有,儋州有長坡煤礦,算是海南島較大的煤礦之一了。」代表勘探部門來參加會議的白國士說道,「但是埋藏深,需要較大的前期投入。煤質也不大理想──長坡實際上和南寶的煤礦屬於同一條礦帶。」

    至於儋州油礦砂,埋藏深度很大,開採起來更費事。再者開採出來還得配套煉油設備,眼下對燃料油的需求不大,增加這筆投入得不償失。

    「阿德,你的意思我們明白!」馬千矚說,「由我們直接插手開發鴻基,而不是現在這樣靠著對越貿易公司零星購買。」

    鄔德點點頭:「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是到了非直接插手鴻基不可的時候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09:48
第三十五節 到鴻基去

     文德嗣說:「我無條件贊成這個計畫。」他說著嘆了口氣,「又要回到曾經戰鬥過的地方了!」

    「是啊,想當年文總你獨身破土匪,ppk機關槍橫掃千軍,刀劈匪首的風采我輩真是崇敬萬分……」司凱德說。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嘛,不要再提了。」文德嗣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大夥不要跑題。」馬千矚說,「繼續討論鴻基開發問題。」

    東門吹雨作為軍務總管廷的代表發言道:「我們目前的兵力不足──可用的機動兵力只有臨高警備營和馬裊的一個營。」

    兵力不足始終是困擾臨高政權的一個魔咒──從總體來看,臨高現階段是一個海島政權,很適合大海軍小陸軍的建軍思路,用制海權來換取本土不被攻擊,陸軍充當海外干涉的派遣軍。

    按道理說這種體制下臨高政權的機動兵力原本應該是充裕的──元老院擁有本時空最強的海上機動投送能力,能夠以極快的速度沿著海岸線進行兵力機動,一個營能當幾個營使用。

    但是臨高的穿越政權又是一個外來政權,儘管元老們竭盡所能的收買人心,而且17世紀還沒有太強的民族主義的傾向,但是中古國家混亂的社會秩序使得社會資源不能得到充分的利用,這就使得軍隊不得不承擔起社會改造這一原本不是它的主要責任的任務來。

    儘管澄邁戰役已經過去了大半年,儘管元老院控制瓊北各縣最短的也超過了三個月。但是陸軍主力依然被用在對地方進行全面「肅清」上。總參發動的瓊北治安戰牽制了陸軍的大部分兵力──陸軍的四個正規步兵營被分散在整個瓊北地區,執行著五花八門的警備、護送和剿匪作戰任務。原本應當充當投送兵力的陸軍再也無力分兵去支援新得作戰行動。

    「……如果要開闢鴻基戰線,就只能動用馬裊的陸軍總預備隊了。」東門吹雨表示擔心,為了保衛鴻基,少不得還得組建鴻基守備營,怎麼也得抽走三個連。萬一北朝非要「保衛國家的主權和領土完整」,按照北朝的動員水平,搞個一萬二萬人來圍攻鴻基是很有可能的,三個連能不能保住鴻基很是可疑。總參在兵棋推演的時候認為起碼得一個滿編步兵營才能擊敗北越的討伐軍隊。

    軍務總管庭的元老軍官們就各種計畫和方案進行過許多次推演,最終結果是臨高的軍事力量在數量上還是不足,只能滿足於打快進快出的短期戰爭,長期作戰仍會有捉襟見肘的危險。

    解決之道當然是擴軍,不管是擴大正規矩還是新編二線警備部隊……然而元老軍官們自己也覺得無法開口:整個瓊州的人口統計數字眼下還沒出來,但是估測下來總人口最多也就50萬人,現在的陸海軍規模已經超過1.5萬人。相對於30個人當中就有1個軍人──臨高政權堪稱有史以來最為窮兵黷武的政權,甚至超過了號稱是「有國家的軍隊」普魯士。要不是靠著外向型貿易源源不斷的從大陸抽血來供給和軍隊平時還抽出相當多的時間用來支援建設,這樣一支軍隊原本是無法維持的。

    澄邁戰役之後,一度執委會醞釀過裁減部分海陸軍士兵充實基層幹部的想法,但是隨後的形式發展使得這個裁軍計畫徹底流產。

    「……遠征越南相當於又是一次分兵,且要長期在敵佔區維持一定的存在,甚至可能要長期作戰,而鄭芝龍等海主的威脅還一直未消除……」東門吹雨繼續匯報著。

    「咱們現在是一個怪圈,」展無涯說,「要搞大工業生產就要暴兵搶地盤搞原料燃料,暴兵需要大量軍火,軍火需要大工業,大工業要原料要燃料,原料燃料需要搶地盤獲得,而要搶地盤就得暴兵……」

    文德嗣打斷了展無涯的牢騷話:「這事的確難,但是光擺問題是沒結果的──我來談談我的看法:先搞個武裝商站,支付某些通貨或者商品,僱傭當地土著挖煤,再從礦工裡面招募礦場衛隊……」

    「讓越南土著挖煤?舊時空聽人說他們的工會很強大,動不動就罷工,」司凱德對越南土著的勞動效率表示置疑,他搞外貿出身,當初不少外貿廠為了節約人力成本搬家到了越南,結果沒多久就叫苦連天,紛紛訴說越南工人太懶惰。

    「猴子還算是相當勤勞肯幹的,起碼比更南面的土著好──他們可是種三季稻的──這是懶漢會做得事情嗎?」文德嗣說,「再說工會這種異端邪說本時空是不存在的。還有一點:越南人口很多,足以供應採煤的消耗。他們現在不是打南北戰爭嗎?這種中古社會,又是屁大的一點地盤,打十幾萬人的大會戰,不用說是民不聊生了,我們能夠用很低的代價就搞到大量的人口──給口飽飯吃就行。」

    鄔德說:「從長遠看,武裝商站也能夠作為潛移默化的培養改造當地土著的一個基地,對我們以後的推行新秩序有益。」

    在元老院的總體規劃裡,越南和朝鮮、日本這幾個「中華文化圈」的國家,屬於將來要進入「東亞新秩序」體系的,待遇和東南亞群島的土著是不一樣。

    大家對文德嗣的就地利用勞動力沒什麼意見,就算越南當地提供不了足夠的土著勞動力,長遠看也可以運送奴隸去填礦坑。

    東門吹雨說:「我只是擔心武裝商站支撐不住北朝的進攻……」

    「我們儘量做到和平貿易。」文德嗣闡述他的方案,「商站只是作為一個應對緊急狀況下的掩護所。所以規模不用很大,只要夠堅固,能支撐到海軍來增援就好。」

    穿越者的意圖只是挖煤,不佔據地盤。鴻基那地方也不是什麼魚米之鄉,不過是個荒蕪的丘陵半島。目前臨高的赫赫戰功應該也傳到了北朝,北朝原本就和南朝處於戰爭狀態,自顧不暇,犯不著再和一個強大的軍事強權為了一塊小小的荒地大打出手──尤其是對方的目的不過是挖煤而已。文德嗣的方案就是建立在這個預測的前提之上的。

    於鄂水說道:「我個人看法,文總的方案還是有可行性的。北朝每次南下都被17度線附近的阮氏的堡壘群和葡萄牙人提供的軍火所阻擋,現在急著找外援──按照歷史進程,荷蘭人會在不久之後充當他們的顧問。如果我們提供一些軍火作為交換,讓我們待在鴻基開採煤炭對北朝來說並不是不可忍受的代價。而且還能排擠掉荷蘭人對北朝的影響。」

    「賣軍火嗎?」有人覺得不大好接受,過去李洛由企圖為大明購買軍火都遭到了拒絕,現在突然要把軍火賣給北黎朝。

    「我們的鋼鐵夠用嗎?」

    「有了一號高爐之後,鋼鐵產能擴充了不止10倍,消耗一些來換取足夠的動力煤對我們來說還是有利的。」展無涯因為幾天前的高爐點火成功,有點財大氣粗的感覺了,「一號高爐現在還沒有滿負荷工作,每日的生鐵產量就超過60噸了。二號高爐再過一個月也可以投產了。」

    「還有藥品、加工速食品──食品可以搞來料加工……這些全部可以作為貿易商品銷售給北朝。和銷售給韃子的貨物差不多。」司凱德說,「我覺得北朝不會拒絕這種貿易要求的。藥品和速食品在軍事上很有用的。」

    最終在鴻基開設貿易商站採煤的決議得到了通過。作為第一步,對越貿易公司從雷州站屬下被獨立出來。對越貿易公司成為殖民貿易部的直轄國營公司。和雷州糖業取得了同樣的地位。駐地依然設在雷州。

    雷州海康縣的海安街上的一座豪華住宅中,雷州站的元老們正圍著一張桌子坐著,氣氛有點微妙。桌子上堆滿了賬冊之類的東西,除了算盤還有一個袖珍電子計算器。

    一個黑大漢這時候說道:「好了,賬目應該都清楚了吧?」

    正在表格上填寫最好幾個數字的女元老直起了身子──她正是契卡的金枝嬌。她說:「沒問題了,有幾筆屬於違反制度的,不過不算嚴重。」說著她在交接審計表上蓋了章,「好了!」

    「老文啊,我可就要離開你了,你別想我……」黑大漢正是常師德,幾天前,他接到了組織處發來的電報,要他「即刻準備交接,調往臨高另有任用。」緊隨著電報來得就是這契卡的女人。

    鴻基行動是從人事調動開始的:常師德被調出雷州;嚴茂達被正式調往雷州出任越貿易公司的總經理,貝凱出任駐北越貿易代表。後者在臨高已經接受了長期的越南語培訓──每天跟著電視機學習奇怪的越南話讓他實在吃不消。儘管貝凱反覆強調他家和越南沒什麼關係,還是因為長相「很越南」被挑上了駐越南貿易代表的這個職位。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09:49
第三十六節 雷州站的人們

    辦完了手續之後,新舊領導班子的成員在雷州站總部──原祝安的宅邸裡舉行了一個接風送別的宴會。出席者當然都是元老。為了防止刺激「中央來得同志」──何況來得是個女人,女人心眼總是多些,再者她還是人妻,二點加起來,這次宴會就顯得非常的中規中矩,沒有什麼群眾喜聞樂見的「餘興節目」,菜餚也屬於美味實惠一類。

    宴席上大家愉快的交換了看法,嚴茂達原本就是廣雷系的成員,而且經常到雷州來辦理貿易業務,和雷州站的人很熟。至於貝凱,當年有過和常師德一起到越南尋找鴻基煤礦的經歷,也不算外人。相比之下金枝嬌就是村催純粹的「外人」了。大約也覺得自己在場大家有些放不開,金枝嬌吃飽之後很快表示要告辭回房間──她還要繼續審計雷州的賬目,同時給契卡寫一份審計報告。雷州站和廣州站不同,經濟實體少,出入賬目的類別也比較簡單。金枝嬌帶著幾個女徒弟從年會結束之後就進駐雷州展開審計工作,現在大致已經理清楚了。

    金枝嬌走了之後,文同關照人把桌子收拾了,又命阿朱在自己住得小院內的堂屋裡擺上茶點瓜子香菸之類,一眾人喝茶聊天。

    談了一會閒話,就說到未來雷州站的經營上了。對越貿易公司已經從雷州站體制中劃分出來,算是國有直營公司。雖然「位格」提高了,但是對越貿易公司的總部既然設在雷州,貿易商品的很大一部分又是雷州糖,與雷州站的合作就密不可分了。

    「我還真捨不得你走。雷州糖業離不開你啊。」文同充滿了感情的對常師德說道。

    「反正也搞得差不多七七八八了,以後事情讓天地會和德隆銀行的人來負責好了。人家比我跟更專業。」常師德其實對這個調動並不滿意,但是面上沒有顯露。故作無所謂的態度說,「咱們兩個在這裡搞得基情四射的,元老院那幫人還不得醋翻天?你放心,俺常師德雖然不在雷州了,但是生是雷州站的人,死是雷州站的死人。」

    文同嘆息道:「唉,你多保重──沒了你,我覺得留在雷州也沒意思了。」

    「不要這麼說嘛,雷州是元老院的一目活子,眼下又是真金白銀的主要來源地──光每年十幾萬兩白銀的淨收入,還有從越南倒換回來的大米和煤炭,說我們雷州站是臨高的血庫都不含糊啊──雷州是大有可為的廣闊天地!」

    當廣州站被迫撤退的時候,雷州站繼續保持著繼續運轉,同時充當著臨高當時唯一的對外通道。在一切貿易都陸續斷絕,出口進口近乎癱瘓的局面下,雷州充分利用和臨高隔海相望的地理優勢,繼續承擔著大宗商品出口和煤炭、大米進口的任務。

    從這點來說,雷州站的功勞業績甚至在廣州站之上。澄邁戰役結束之後,雷州站的元老在獲得了第二次反圍剿紀念章、澄邁戰役勝利紀念章之外又額外獲得了一枚集體二級功勛章。在獲得勛章的級別上高於廣州站的人員。

    從臨高傳來的消息也表明,執委會有意將雷州作為大陸上第一個「臨高化」的州縣。對雷州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文同這二年在雷州主管內務和技術工作,精力在華南糖廠這塊,雷州糖業公會和雷州糖業生產組合這二塊基本上是常師德在負責。

    糖業戰爭之後,雷州站順利的整合了雷州的糖業貿易,隨後常師德的主要精力放在了甘蔗生產領域,組織雷州糖業生產協會上。這個模仿日本農合體系的甘蔗種植組織通過發放貸款的方式支持蔗農進行生產,不但沉重打擊了當地的農村小額高利貸,還將臨高的糧食流通券散發了出去。這種小規模的改良不僅提高了蔗農的生產積極性,還變相的控制了當地的甘蔗源頭。1630榨季,華南糖廠實際上控制了徐聞海康兩縣90%以上的甘蔗產量,當地的土糖寮除了少數交通不便地區之外,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小額貸款還使得臨高的糧食流通券開始滲透到當地的流通中去。

    下一步他已經和天地會談好:由天地會派出專人來雷州進行甘蔗品種改良、推廣新肥料和農藥。但是組織處的突然調動讓常師德有點耿耿於懷。這倒不是他戀棧──現在調回臨高,必然有更大的新職務會委任他去做,但是雷州的局面做到一半,未免有半途而廢的感覺。

    文同問道:「雷州糖業公會的秘書長還有糖業生產組合理事長這兩個位置現在都是你在擔任,你走了誰來兼任呢?歸化民還支撐不起這個場面來。」他因為主管技術工作,和當地人交道打得不多,全是常師德在支撐場面,生怕他一走搞不定「讓諶天雄擔任好了。或者讓臨高再派遣一個過來。我看天地會系統裡派一個來就不錯。懂專業搞來更方便。以後再把文家兄弟都培養起來。阿朱和秋涵也可以多培養培養。」

    「好吧。就怕他不願意啊。」文同點點頭,「老諶自己也很忙。」

    諶天雄作為對外情報局駐雷州的專職情報員,一直著力於蒐集雷州和周邊州縣的風土人情和地理方面的情報,最近又到高州去了。他以鄒和尚廟的道士這樣的方外人身份作為掩護,巡遊各處比較安全方便。張應宸瞧上了諶天雄的活動,特意在年會期間和他進行了一次業務會談。於是鄒和尚廟又成了新道教在大陸上的的第一個據點。

    文同覺得諶天雄不見得會願意擔任這麼個職務,而且這事情還得經過對外情報局的批准。

    「這誰鬧出來的妖蛾子,這樣隨隨便便的亂調動,做事情還有沒有一點計畫延續性了?!」文同怒了。他是個習慣於按部就班的做工作的人,最討厭領導亂指揮,瞎胡鬧。在他看來,現在調走常師德是對雷州站主導的糖業改革的一個重大打擊。

    「先別發牢騷嘛,」嚴茂達不虧過去是生意場上的人,很沉得住氣,「調動就調動,老窩在一個地方也不好。活動活動是為了今後做更大的事業。」他倒是很喜歡這次調動──繼續待在廣州站發展餘地有限,到雷州來負責對越貿易大有拳腳可以施展,「這次說不定會派遣老常去更好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的時候,文同還是憋著一股子氣。他的女人們──現在的正式叫法是女僕。正在堂屋裡說話聊天。他原本只有常師德幫他買得阿朱,後來阿朱又給他介紹了一個叫秋涵的女人──秋涵原本是祝三爺的小老婆,她本人倒也沒有隱瞞,只說祝三爺死了之後她無處可去,只好求老爺收留。

    文同一面是礙於阿朱的請求,二來看秋涵頗有幾分姿色,身材豐腴──比阿朱好看。秋涵跪在地上卑躬屈膝哀求的模樣,讓他大男人主義和惻隱之心同時暴發,當下不顧諶天雄的激烈反對就把她收納,常師德倒是對此很支持──所謂佔有敵人的女人不亦快哉。

    「她敢亂說亂動就吊起來鞭子蘸涼水抽,看不打得服服帖帖!」常師德傳授經驗給文同,「越打越聽話。越不敢起二心。」

    文同心裡不以為然──他覺得老常那套馭女之術簡直就是法西斯專政,而不是他鼓吹的「女僕管理軍事化」。他早就對老常的性嗜好產生了某些懷疑。

    院子裡的燈已經亮了──這裡沒有電,點得是汽燈。秋涵站在門口候著他。按照元老們的趣味,只是鬆鬆的束著頭髮,沒有髮髻。穿著一件束腰的所謂「新漢服」。這是常師德回去開年會的時候從鄭尚潔那裡弄來得。

    「老爺。」見文同走進了,秋涵趕緊迎了上來。

    秋涵過去就是大戶人家的收房丫鬟,又給祝三爺當小妾。學會了全套伺候人的本事,烹調女紅無一不精。又擅長弄些溫存小意兒,比起只能用肉體來服侍主人,窮苦漁家女出身的阿朱要可人得多。原本文同和常師德對她還有些戒心,日子久了慢慢的鬆懈下來了。漸漸的秋涵就顯得受寵多了。反而把過去的好姐妹阿朱給壓了下去。儼然成了文同的第一女僕。晚上單獨伺候他的日子愈來愈多──文同不習慣常師德那麼豪邁的同時讓幾個女人一起伺候自己。

    房間是按照現代標準重新改造過得。房間保溫性、私密性有了很大改善。屋子裡點著汽燈,亮晃晃的。還安裝了衛生間。裡面安裝著臨高特製的雙人浴缸。裡面放滿了一池熱水,熱氣騰騰的。

    浴水裡已經放入了輕工業部出品的花草浴液,宜人的香氣充滿了浴室。這是配套衛生間一起銷售的奢侈品,其實就是一些天然香料的蒸餾液,輕工業部在配套小冊子上暗示在洗浴水中使用有催情的效果,使得購買浴缸的闊佬們一個個趨之若鶩,其實純粹是個噱頭而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09:50
第三十七節 清底

    秋涵服侍著文同寬衣解帶。雷州的冬天不冷,浴室裡又加裝了銅管式水循環空調。冬天利用熱水加熱空氣。秋涵已經調節好了室溫。本時空溫度表還屬於稀缺管制用品,即使貴為元老也沒得私用。所以溫度是否宜人全靠女僕用自己的身體來感受。

    屋內暖意融融,文同在秋涵的服侍下很快脫光了衣服,躺到了浴缸裡。暖洋洋的水溫沁人心脾。鼻端不時傳來幽幽的香氣。文同滿意的吁了口氣。

    「老爺,水溫還合適嗎?」秋涵說著寬衣解帶,露出了新漢服下熟透了的女體──秋涵個子不高,身材豐腴,屬於本時空審美觀下的美女。皮膚潔白,有著本時空標準下豐滿的胸部,束縛在無托的黑色絲綢胸罩裡。黑色真絲高開叉三角褲包裹著飽滿的雙股。遺憾的是一雙解放腳有些畸形。她知道文同不喜歡這雙腳,所以即使睡覺也穿著一雙白色棉襪。此時她著一雙軟底錦面繡花便鞋。在瓷磚地上不容易打滑。

    這身火辣的內衣是輕工業部服裝廠的特需處專門製造的,目前僅供元老購買和少量外銷使用。沒有萊卡這一高彈性化纖材料,使得在17世紀複製21世紀的女士內衣的計畫受到很大的影響。而這又事關元老們的福祉。莫笑安花了不少時間組織人力武力解決這一問題。

    「……在輕工業人民委員會、元老院辦公廳的直接關懷下,在以多位元老的群策群力,獻計獻策之下,特需處提出『利用現有條件,排除萬難,全力貫徹為元老服務的方針』,經過多次試驗、翻閱大量技術資料,先後利用本時空的各種材料仿製成功了多款真絲、全棉內衣;試製成功真絲長襪、網襪、棉質半統襪……並且使用鉤針法手工製造出來了特需處當時急需的蕾絲花邊……」

    ──《元老院辦公廳特需供應史?服裝卷》(內部資料,僅供專業人員參考)秋涵小心拿起一塊天然海綿,在一隻盛滿純天然的皂角洗浴液的邢州白瓷缸裡浸泡了一下,跪在一旁等候他的吩咐。

    文同掃視了一下她白淨豐滿的身體,「先按摩一下!」

    「是。」

    在比自己體溫稍稍高一些的熱水裡浸泡過一陣,他從浴缸裡起來,坐在專門的香柏木的浴凳上,秋涵拿起海綿,接著搓揉起泡幫他擦背。

    擦背的力道就如同她的人一樣柔和,整天的疲憊似乎都慢慢消除了,不過更令他愉悅的是背上的不時能夠感受到的軟膩肥滿的揉搓觸感和不時噴吐在他耳畔的如蘭如麝的氣息。

    文同舒暢的吁了口氣,常師德被調走的不愉快也漸漸消散了。老常固然不錯,但是他在元老院的名氣很壞,現在離開雷州倒也不失為給他消消火,免得總是站在風口浪尖之上,等以後攤子大了有得是重新合作的機會。

    秋涵用熱水沖洗著皂沫:「現在幫您按摩嗎?」

    「來吧。」

    女人在寬大的柏木的浴凳上鋪上一條雪白的浴巾,讓文同俯臥在那裡,然後在他的背上抹上一層按摩的皂液,屈指伸展了幾下,開始按摩起他後頸上結實的肌肉。她的雙手使勁而有規律按摩的推揉。手從他的脖頸,移向肩部和脊背,隨後停下,轉向腿部,按摩起大腿後側的肌肉。

    「嗯,嗯,」文同發出舒服的呻吟聲,在凳子上挪動了下身子,含糊不清的說道:「秋涵,你家裡還有什麼親戚沒有?」

    秋涵的臉色微微一變,手指上的按摩也停頓了下,馬上又繼續按摩下去了:「沒有了──若是有,當初也不會求阿朱妹子請老爺收留了。」

    「喔,要是有的話,如今臨高正缺人,到臨高去招工從軍讀書,幾年下來肯定能過上好日子,要有點悟性,以後大有可為……」文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正好老常要回去……」

    「常老爺要回臨高去了?」秋涵小心翼翼的問道「嗯,老常回去另有任用,走了一個好兄弟。」文同的話裡露出了遺憾的口氣。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下週二預備一頓宴席。你上次做得那個狗肉不錯,也要預備著。」

    秋涵是雷州的土著,做得一手當地好菜。尤其是她做得白切狗肉和沙姜雞,在經過符合元老口味的改良之後成為雷州站招待「中央」來人的必備菜餚。

    「是,老爺。」

    「嗯,還有明天你和阿朱兩個把自己的三代履歷都寫好,在哪裡住過,有哪幾個親戚什麼的,全都寫明白。有不認得的字來問我。」

    秋涵又是一頓,她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緊張,忍不住問道:「老爺,秋涵在世間早就沒了親人,就有幾個遠房的親戚也是多少年不來往了……」

    「不在人世的也要寫清楚,這次是來搞政審。每個人的底細都要查明白──不能大意。」文同被按摩和熱氣弄得暈乎乎的騰雲駕霧,隨口說道。

    「不能不寫嗎,全寫些沒了的人有什麼意思。」秋涵趴在文同的背上,用胸部討好似得擠壓著他寬闊的脊背,「這你就不懂了,這叫人人過關,個個清底。你現在是沒有名分的女僕,要過了政審才算是正式有編制,辦公廳會登錄你的名字……」文同被她的按摩弄得舒服的呻吟起來,「喔,喔……你怕什麼:阿朱家裡是海盜呢,說清楚就好了嘛。」

    秋涵緊張的按摩著,她的面色變得凝重而緊張。

    當初她托阿朱幫忙混進華南糖廠來服侍澳洲人。的確是抱著為哥哥為老爺報仇的心思。一開始她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的悉心服侍文掌櫃,準備獲得了足夠的信任之後再動手。然而日子久了報仇的心思卻慢慢的淡了:文同畢竟是個年輕漢子,當然要比祝三爺這種半老頭子來得精壯生猛,21世紀的男人,在對待女性上多少還有保留著一些討好女性的思維和技能。雖然上了床要花樣百出,生活上反而對待她和阿朱頗為尊重──這種體會在過去她是完全沒有過得:不管是在當初收房的主家還是後來的祝三爺那裡。

    人際關係反差讓秋涵對「澳洲人」的仇恨感愈來愈淡。要不是哥哥古大春死在他們手裡,她早就樂不思蜀,安安心心死心塌地的當文同的通房丫鬟了。

    她覺得自己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殺死文掌櫃。但是想到一旦報仇之後自己的後路,秋涵又退縮了。不管自己的復仇是不是能得手,結果肯定是九死一生──當初澳洲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頭送進內宅,還有在鄉下宅邸裡晚上燒死祝三爺的神秘大火讓她充分領會了澳洲人的厲害。退一步說,就算她能夠遠遁逃出生天,下半生又靠什麼生活,哪裡再去找這樣錦衣玉食的好日子呢?

    古大春雖然是她嫡親的哥哥,但是她從小就給人當丫鬟離開家,將近20年裡相聚見面的時間不超過三十天。只是一種天生的血緣關係才讓她有了要為哥哥報仇的心思。但是要為這個哥哥拋頭顱灑熱血賠上性命或者後半生就此顛沛流離窮困潦倒,她實在難下這個決心。

    現在澳洲人居然要來「摸底」,莫非他們已經對自己的來歷起了疑心嗎?秋涵在文同身邊,耳渲目染,知道澳洲人心思縝密,辦事一絲不苟。真要給臨高來人查出自己是古大春的妹妹,恐怕立刻就會把自己變成「非人」──意思是這個世界上從來沒這個人。

    秋涵心亂如麻,手法漸亂,文同正沉浸在享受中,沒有注意到女人的表情變化。只是覺得按摩的不大到位,不滿的「哼」了一聲,秋涵趕緊把心收回來,悉心服侍文同。心裡暗暗打著主意。

    張大疤拉提著個藤箱子,從跳板上走了下來。碼頭上,一群勞工們正在用扒桿、鐵鏈和滑車往海灣裡打著木樁。海邊堆滿了準備修築碼頭和棧橋的大石條和裝滿碎石的藤筐。

    這裡是海安街,雷州糖和鹽輸出的重要港口。按照元老們的標準,這裡的自然條件只能算是一個小型碼頭,除了距離臨高近之外,談不上有什麼優勢。

    但是這個小小的碼頭,已經被選擇作為對越貿易公司的目前的口岸。臨高建築公司正在這裡承建一座新得碼頭,供很快就要正式開通的對越航線定期班船所使用。

    雷州站的在糖業戰爭之後,不但吞併了祝安的船行,相繼又整合吞併了其他一些經營沿海運輸糖和鹽的小船行,正式擁有了一支運輸船隊。成為繼廣州站的高廣船行之後第二個站屬貨運船隊。這支船隊由熟悉對越航線的前海盜張大疤拉負責,專門航行在雷州-越南海陽、雷州-廣州的遠途航線和徐聞-臨高的短途貨運航線上。水手們和船隻都來自雷州雷州當地,人員不屬於正式的歸化民,船隻也不歸屬海軍指揮。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09:50
第三十八節 大波航運公司

     雷州站的船行的船隻不僅噸位小,船型駁雜,船隻狀況差,人員素質也是魚龍混雜:其中有許多臨高海軍控制海峽制海權之後的失業的小股海盜、官兵水師的逃卒。還有過去祝安過去僱傭的水勇。雖然在雷州站提供較好的報酬和海軍的貿易護航體制下沒鬧出過亂子,卻始終是一個隱患。

    至於海軍本身,對一支完全游離在海軍指揮體系下的船隊當然也有想法。在有關會議上一直提出要「加強海上船隻統一管理」。

    然而將廣州雷州兩支船隊統一到海軍麾下,完全歸屬海軍控制,又會造成指揮體系過於複雜──在臨高的各部門還不覺得:調用船隻只要打電話到海軍部,由海軍部運輸處排船期就可以。但是外地的部門就很不方便。

    早期廣州站決定組建高廣船行就是因為動用船隻手續繁瑣。當時需要使用船隻的時候要先打電報回臨高,通過海軍的指揮體系再發出調船手續,當中的不但環節多,浪費時間,而且運作中顯得很僵化──船上的水手不受廣州站的直接指揮,稍有變動就得重新發報到臨高去更改命令,完全不適宜商業貿易。最後不得不授權駐外站可以自行組織運輸船隊。

    這些因素綜合起來,最終促使執委會決定改革原先的海上航運體制。正式組建航運公司。這家航運公司準備採用股份制,由元老院控股51%,餘下準備向向土著、歸化民進行募股。起威當然是第一個股東,他們原本在高廣船行內就有股份。

    新成立的航運公司將承攬所有穿越集團在廣東洋面的航運業務。同時包括對越南的貿易航運。公司總部將設在香港,在臨高、徐聞、瓊山、廣州、三亞設立航運辦事處。遠期還將在全海南島各縣和廣東沿海地區設立航運代辦處。整合原廣州站、雷州站屬下的船隊。同時海軍還將部分不適宜作戰服役的船隻轉交給航運公司,包括當初從海家買來得五桅大船。

    航運公司在運輸業務上自主經營,編制上受郵政交通委員會和海軍的雙重領導──類似英國人的商船後備隊系統。航運公司的所有人員均列入海軍預備役,高級海員授海軍預備役軍官的軍銜。每年要抽出進行一定時間進行軍訓和演習。

    第二次反圍剿戰役結束之後,利用和約簽訂前的空檔期。執委會委託海軍、政治保衛總局、郵政交通委員會對雷州船行、高廣船行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大規模整訓。所有土著人員進行了政審和學習。對其中的不可靠人員進行了清洗:一些人轉為陸地工作,少數聲名狼藉有血債的抓進勞改營。剩下的人員進行了大換血:一部分年輕力壯的海盜和水勇補充進了海軍,海軍淘汰下來的一些不適合海上作戰行動的年齡較大,有傷病,可塑性不強的水手轉業到了航運公司。航運公司擁有的船隻也進行了一部分清理整修,淘汰了過小的船隻──從使用效率來看,大船比小船用人更經濟。

    新得航運公司正式改名為「大波航運公司」。而張大疤拉在臨高結束了幾個月的學習班生活又回到雷州了。這個原本混飯吃的老海狗在接受了全面的「再教育」之後已經徹底的堅定了要當「從龍之臣」的念頭。他在臨高參加了一個儀式,接受了海軍預備役少尉的軍銜。重新出任了船長的職務──他將主要在對越貿易航線上航行,這也是他最熟悉的航線。

    張大疤拉走進海安街上的一處原先是糖商的住宅,這裡已經被改建為對越貿易公司的駐地和大波航運公司的徐聞辦事處,工匠們正在院子裡進進出出,到處是叮叮噹噹的敲打聲,滿地是各種建築材料。這裡正在進行改建工程。

    他要找得人是嚴茂達──目前嚴茂達兼任大波航運徐聞代表處的主任。嚴茂達向他交待了任務:明天就出發,送幾名元老和一船貨物到越南去。

    「除了我本人之外,還有其他幾個元老。」

    準備前往越南的除了去摸底佈局的嚴茂達,準備常駐的貝凱之外,還有幾名軍方、建築公司和遠程勘探隊的元老。他們是為了建設鴻基武裝商站去打前站的。

    「明白,小人──我一定安全把首長們送到。」張大疤拉胸有成竹,「別說這會換了新船,就是一條漁船我也照樣保得首長太太平平。」

    「嗯,知道你有這個本事。」嚴茂達一笑,「你先送我們去海陽,然後從海陽到鴻基。一路上有困難沒有?」

    「沒有。」張大疤拉顯得很有把握,「只是首長們準備去幾天?我好安排船上儲備水米和菜。」

    「能帶多少帶多少,儘量多帶。這次去得時間會很長。」嚴茂達說,「這次航行到越南去不比以往去作買賣販運貨物,是事關大業的重要任務。你得花上十二萬分的精神,準備工作要做到萬全。」

    「是!」張大疤拉聽說這次出海意義重大,勁頭馬上就起來了。既然要從龍就得立功,不能到了之有了苦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表白自己的決心了,最後只憋出一個,「請首長看咱老張的吧!」

    張大疤拉的船是一艘三桅廣船,原排水量大約350噸,經過造船廠的改造,專門用來充當東南亞和大陸沿海地區的武裝貿易船隻。排水量增加到將400噸。船上新裝有6門48磅的卡隆式短炮,還有1挺打字機。足夠震懾普通的小股海盜了。船尾添建了一處不高的艉樓,用作操舵、指揮和高級海員、隨船貴賓的住所。嚴茂達和貝凱就住在這裡。船名:「鎮南」。

    張大疤拉連夜安排人員往船上裝貨:不僅裝載了夠用30天的食品和水,還裝載了大量的貿易用得貨物──這次航行本身也有為當地的代理商送貨的目的。

    水手之外,船上另外派來了20名海兵擔任武裝保衛工作,另有起威鏢局雷州分號的幾個鏢師作為貼身保衛。

    鎮南號揚帆出海,橫渡北部灣的旅途不甚順利,因為風向的關係,航線不得不走得十分曲折,用了差不多四天才抵達越南的海陽港。

    雷州站的對越貿易搞得很有聲色。不過當初因為涉及到對外政策的問題,沒有鋪開攤子大干,只在海陽港以他們在雷州入股企業大昌米行的名義開設了一家貿易貨棧,向當地商人銷售食糖和各種雜貨,買進的東西有稻米、優質木材和煤炭──這一帶有少量的小煤窯。在海陽他們的最大貿易夥伴還是武玉甲。這個北越的大地主猶如擁有無窮無盡的稻米一樣,源源不斷的向他們出售大米,後來因為臨高的需求量實在太大,武玉甲的管事們表示來不及舂米,現在是直接出口乾谷。

    海陽碼頭附近有一條華商街,這裡聚集了大量來自大明的商人,販賣著各種來自中國和東南亞的雜貨。大昌貨棧就設立在這條街上。

    從街景和陸上的行人來看,這裡和大明的沿海小縣很相似。甚至耳邊聽到的也是各種大明的方言。尤其以廣東話、閩南話和客家話居多。路上嚴茂達和貝凱還見到幾處小型的地方會館。可見此地被華人滲透之深。

    嚴茂達想這倒是一支可以利用的力量。一旦開始全面征服越南,這些定居在越南多年,熟悉當地風土人情的明朝商人、手工業者就是一支有效的維穩輔助力量。不過現在這些華人暫時還靠不住──不但靠不住,還有潛在的危險。大昌貨棧沒向他少訴過苦──當地的各處華商地域色彩非常濃厚,觀念裡只有同鄉沒有同胞。不但明的暗的排擠打壓商業對手,不時還會引狼入室的勾結當地官吏土匪來禍害同胞。

    大昌作為全新的外來戶當然也沒少受明槍暗箭,幸好他們實力強勁,一般的商業詭計整不倒,而與武玉甲這個當地大地主大土霸之間的合作關係使得其他人也不敢隨便造次。

    一行人來到貨棧。貨棧高牆深院,關防嚴密──北黎朝的官兒只管收錢,對本地的治安之類從來不過問,商人們得自己保護自己。大昌貨棧銷售儲存的又都是大宗的糖和米,稍有不慎就會遭到縱火的危險。

    當地的掌櫃叫朱福元,是大昌米行老闆朱福生的本家兄弟,家裡很窮,原本就在海陽當地為大明商人跑腿辦事謀生,能說一口很好的越南話和好幾種方言。嚴茂達調查下來知道他在徐聞已經成家,有老婆有孩子,為人還算正派──全家就靠他每年從越南賺回來得十幾兩銀子過活,日子過得很困難。嚴茂達就招募了他當貨棧的掌櫃,不僅待遇優厚,平日裡又經常用小恩小惠籠絡他的家人。很快就讓這人對穿越集團死心塌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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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節 稻穀與煤

     朱福元向嚴茂達匯報了目前的狀況。大昌在當地的經營用不著掌櫃如何的善於經營:每個月武玉甲的管事會帶著莊園裡的奴隸和農民運來大米、木材和煤炭。運走貨棧裡的各種糖製品和雜貨。雙方的交易量很大。

    「武玉甲因為這個生意,發了大財。」朱福元有點羨慕的口吻,「他在我們的糖貨上賺了大錢。」

    武玉甲從大昌手裡按照每石粗製紅糖8個西班牙銀洋的價格買入,轉手賣到寮國、暹羅和荷蘭人,一石要賣到10~18個西班牙銀洋。至於白糖、冰糖的利潤就更高了。至於從雷州運去的其他貨物:包括從臨高製造的「澳洲貨」和從大陸上收購的各種日用雜貨。都是本地的搶手貨。

    朱福元眼見著自家的貨物被武玉甲買去了轉手就能賺大錢,心裡未免不平衡。提議應該多拓展客商和銷售渠道──最好能擴展到零售渠道上,免得好處都給武家一家佔去了。

    「這事情不忙。」嚴茂達說,「稻穀到貨情況怎麼樣?」

    「到了,去年談好的稻穀都運來了。」朱福元忙不迭的說道,「就是武玉甲的管事又要提價。」

    聽說武玉甲又一次要求稻穀加價,嚴茂達不由得眉頭緊皺。近半年來武玉甲第三次要求稻穀加價了。稻穀是臨高的戰略物資,而越南又是目前臨高的主要稻穀供應地,加價不僅要支付更多的交換貨物,還意味著供應渠道可能存在著某些問題。

    「為什麼又要加價?總有個理由吧。」嚴茂達說,「會不會是管事的當中在搗鬼?」

    「他不敢──我們和武玉甲之間的生意是大買賣,管事的沒這個膽子亂來得。」朱福元說,「管事的說因為鄭氏正在南下討伐阮氏,在到處徵兵徵糧。武玉甲當然也得出一大筆的糧餉。據說為了弄到足夠的稻穀,武玉甲莊園裡的農民都快要餓死了──去年春天是吃稀粥,今年春天居然要吃糠了。」朱福元說,「聽說有農民已經過過不下去,準備要離開莊園逃荒了。」

    朱福元所說的戰爭,正是後黎朝的後南北戰爭,這場戰爭從1627年開始,延續了差不多一百多年。1627~1672年之間,鄭、阮之間暴發了七次大規模交戰。元老們遇到的,正是在1630~1633年的第二次大戰。阮氏充分發揮烏龜流戰略,在葡萄牙人的指導下修築起來的堡壘群重創了南下的鄭氏大軍。形成了戰略僵持。

    這種局面之下勢必造成大批農民被強徵當兵,在中古的農業社會裡,農民是最重要的生產力,缺少勞動力耕種的農田是無法生產出足夠的糧食的。

    「真糟糕。」嚴茂達心想看來指望武玉甲能長期供應大宗糧食是有困難了。後黎朝的南北戰爭如果他們不干涉的話按照歷史軌跡運行起碼還得打上50年。

    「一打仗,糧食就不好弄了。」朱福元緊張的說。他在這裡為澳洲人幹了一年多,知道澳洲人在海陽設點的主要目的就是買糧食。要是糧食太貴太難買,也就未必會繼續在這裡開貨棧了。自己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好差使就要泡湯。

    「稻穀的價錢就依他。」嚴茂達考慮再三之後說道,「他現在每個月能送來多少糧食?有減少的跡象沒有?」

    「最近一個月沒有運稻穀來。說官府徵去了不少。莊園裡積存的稻穀不夠。」朱福元說道,「而且下面三個月就是春荒。得捱過春荒糧食應該能正常供應上。」

    朱福元又說:「首長!我們運糖的速度是不是放慢一些,現在庫房裡已經屯了一萬多石糖了……」

    「不要緊!」嚴茂達說,「你明天找武玉甲的管事說,沒有米,讓他多運些煤來換!」

    「換煤?」朱福元吃了一驚,在他看來這是件很不上算的事情。雖然煤的價錢很低很低,但是看著澳洲人成船成船的買走又髒又臭的燒火物,他實在很難理解──不管是廣東還是越南,燒柴都是即便宜又多的東西,有錢人家還可以用上好的硬木炭。實在想不通澳洲人為什麼要買如此多的黑煤。

    「對,既然他那裡一時間沒有足夠的米,就把庫存的糖換煤和木材。」嚴茂達一揮手,「不要膩膩歪歪的,馬上就辦!」

    朱福元連聲應了幾個「是」,見嚴茂達無話,馬上又把貨棧的賬本呈上。嚴茂達先收了下來──審計是契卡的事情,但是作為上級主管,他也有必要做好自查的工作,他準備到鴻基去的路上再看賬本。

    「這是貝凱。」嚴茂達把貝凱介紹給朱福元,「他以後就是駐越商務代表。你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向他匯報!」

    貝凱是駐地是鴻基,但是作為元老商務代表,照例要對海陽和未來的越南沿海地區的商站、貨棧擁有領導權。

    朱福元看了一眼這個黑黑的小個子男人──看起來就和那些越南人差不多,怎麼也是首長?但是他常年給人當夥計,早就明白在東家的人事安排上要少開口多執行的道理。

    「上次我關照你打聽得事情怎麼樣了?有具體下文沒有?」嚴茂達問道。

    嚴茂達上次來海陽,特別交待朱福元:要把鴻基那塊地方所有權調查清楚:到底是屬於某個莊園主,還是屬於黎朝官吏的俸祿地,再或者是無主的官地?

    「小人特意去打聽了,鴻基,還有首長提到的錦普都是無主地。那裡不是山就是灘塗,不能種地,根本無人問津。」

    「這裡向官府買地手續怎麼辦?」

    朱福元苦笑道:「怕是很難。大明的商人在這裡就是大肥肉,就是買一塊地建貨棧都要大費周章。花錢還其次。」他頓了下,「若是首長一定要買下來,得先劃出地界來繪出圖,小人再去奔走一番,只恐怕也要花不少錢……」

    「不用了。等我們回來再說。」嚴茂達想也未必需要花錢買下來,用武力作後盾,就地開採,北黎朝眼下怕也沒心思調集大軍來對付自己。

    嚴茂達一行沒有在海陽多停留,查看了倉庫,瞭解了當地的基本情況之後,鎮南號在當地卸下了貨物,再一次揚帆南下前往鴻基。

    海陽距離鴻基大約有60公里,鎮南號航行10小時左右就能到達,因為是沿海岸線航行,而且鴻基又在島礁林立的亞龍灣,為了避免觸礁擱淺,張大疤拉決定不在夜間行船,而是一早出發,正好的傍晚時分抵達。

    鎮南號一早起航,張大疤拉像模像樣的用經緯儀進行了觀測,又在海圖上繪製出航線。可惜他的算術功底實在太差,一把航海計算尺推來移去的搞了半天,最後丟下了罵了一聲「鳥!」又回到艉樓後面看羅盤背針路了。

    好在這一帶是他常走的航線,是所謂閉著眼睛也能行船的地方。在他的指揮下,鎮南號開始向南航行。

    鎮南號在張大疤拉的指揮下航行的很順利,中式硬帆在風向複雜的沿海地區航行的時候充分表現出了它適應「八方來風」的優越性。雖然船速時快時慢,但是從來沒有停頓的時候。

    貝凱在艉樓上眺望著沿海的美麗景色,覺得自己苦學半年多的越南話還是值得的──這片土地實在是太誘人了。要是以後能當上個北越總督……貝凱的心緒不由得飛到了昨天在海陽看到的那些窈窕的越南女人身上。

    貝凱在元老院內屬於不怎麼得意的醬油元老,他過去的職業使得他最終進了郵政交通委員會,但是他對交通一竅不通,而臨高的郵政系統還沒有正式組建起來──況且就算立刻組建起來,他這個在郵政局裡一直拉廣告的郵政職工對郵政業務也沒什麼研究。

    他不是個能說會道的人物,又不願意摻合政治。所以在元老院屬於邊緣人物。但是穿越集團本身的擴張性和元老人數的稀缺性,使得醬油元老也有足夠的出頭機會。

    正憑海臨風的胡思亂想著越南女子如何如何的時候,船鐘忽然急促的敲打起來,貝凱猛得一驚,只見水手和海兵正從甲板下湧了出來。有的拿著海軍的29式砍刀,有的舉著短身管的米尼步槍。幾個水手沖上艉樓,趕緊脫下桐油布的套子,露出裡面黑乎乎的打字機,有人迅速的打開附近的一個鐵皮箱子,取出裡面黑乎乎的備用彈盤。

    「怎麼回事?」貝凱大吃一驚,眼看著甲板上的6門卡隆炮的炮衣全被脫了下來,這是要打仗的架勢麼!

    「報告:7點種方向,有船隻在戰鬥。我們先進入戒備。」張大疤拉趕到艉樓上,解釋道。

    「是海盜?」

    「應該是。」張大疤拉並不緊張,「首長放心,這種事情這一帶經常有。這裡的漁民海盜是分不清的。我們的船大,又有戒備,他們不敢動歪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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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節 北部灣的漁民和海盜

     很快,貝凱也看到了海面上發生的事情:一艘大型的拖風漁船正在海面上逃避。後面有好幾艘船在猛追,還不時的發射點著的火箭,不時的發出粗野的吶喊和敲鑼打鼓聲。前面的拖風漁船上風帆已經燒燬了一部分,桅杆也倒了一根,有人正在拚命的搖櫓。

    「這是在搶劫漁船。」張大疤拉說,「沒事!都是些本地的半漁半匪的人!他們連炮都沒有。礙不了我們的事。」

    嚴茂達這會也上了艉樓看熱鬧──他拿著個望遠鏡。這時候那艘逃走的船隻大約是看到了他們,竟然轉過船頭向他們這裡衝了過來,桅杆也忽然升起了一面旗子。

    還沒等張大疤拉開口,嚴茂達忽然喊了起來:

    「貝凱!你看看漁船上是不是掛得臨高的旗號?!」

    貝凱趕緊接過望遠鏡,果然,拖風船的桅杆上升起的是一面三角形漁業旗──這是海軍向在臨高註冊的漁船頒發的航行旗。過去這面旗的效力僅僅在臨高附近,現在已經擴展到整個瓊州海峽。沒有捕魚航行旗的漁船,就是海岸警備隊驅逐捕拿的對象。

    「沒錯!」貝凱緊張起來,「肯定是看到了我們桅杆上掛著臨高的旗號……」

    現在臨高還沒有設計出商船旗來,所以大波航運公司的商船也掛著臨高的海軍旗。

    「來得正好!」張大疤拉海盜出身,打打殺殺的場面對他原本就有誘惑性,現在又有了這麼好得一條船──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頗有躍躍欲試的意思。

    不過他還記得他的任務是護送首長們去鴻基,所以看了一眼嚴茂達。

    「首長,你看──」

    「救,當然要救!」嚴茂達大義凜然的說,「這條船向我們繳過稅,就要受到保護。」

    「好嘞!」張大疤拉摩拳擦掌,他聽不懂道理,但是知道可以開打了,當即大聲的喊道,「全體準備戰鬥!」

    海兵們荷槍實彈,在船舷、艉樓上佔據制高點,警戒著向他們飛速逃來得漁船。雖說他們決定要救援對方,但是也不排除苦肉計的可能性。在南中國海的海盜們經常使用偽裝遇難的方式來誘騙速度和噸位都比他們大的船隻解除戒備,等兩船相靠的時候再突然發動襲擊。

    漁船沒有直接靠上來,而是往鎮南的側後逃去,張大疤拉大聲的嚎叫著:「左舵15」,鎮南號的船身開始慢慢的轉過來,將船舷對準追來的船隻。

    正在追擊的幾艘小船看到半道殺出個程咬金來──有艘大船居然橫在他們和獵物之間,船速頓時慢了下來,看來海盜沒有料到大船會突然進行干涉,遲滯了幾分鐘之後,幾條小船立刻散開,似乎準備多方向向大船攻擊了。

    「開火!」張大疤拉一聲令下,打字機頓時發出巨大的噪音,艉樓上頓時硝煙瀰漫。方形的定向框裡噴吐出凌厲的火舌,打字機尖厲的轟鳴壓倒了一切的聲音。海盜船上木屑夾雜著血肉四處飛濺。

    「上彈盤!」機槍手喊叫道,一個滾燙的彈盤拔了下落在裝滿了沙土的筐子裡,兩個水手迅速的抬起第二個彈盤插上槍座,幫著機槍手一起推上鎖緊──這個龐然大物的重量可不輕。

    裝在萬向節支架上的打字機槍口一轉,又第二艘海盜船傾洩子彈,初次實戰,機槍手控制不好射擊節奏,每次都是對一艘船傾瀉出全部的子彈之後才停止。直到8個彈盤全部打空,一切才又重歸寂靜,被打熱的槍管冒著裊裊白煙。

    四艘追擊漁船的海盜小船癱在海面上沒有了動靜。張大疤拉仔細的看著變得安靜的海盜船,身邊的水手也在張望──他們還是第一次使用打字機作戰,誰也不知道上面究竟是什麼情況?還要不要繼續攻擊?

    張大疤拉看了看嚴茂達,嚴茂達拿望遠鏡看了看對面的船,吩咐道:「組織跳幫隊吧!敵人完蛋了。」

    看到大船在靠近,小船上有人開始跳海了。

    「不許放走一個!」嚴茂達下令。

    海兵們立刻開始了一場精確射擊比賽,朝海裡游泳的人開槍射擊,逐個逐個的殺死他們。直到海面上沒有人頭為止。

    鎮南號小心的靠近其中的一艘海盜船,這幾艘船都很小,最大的也不過就是五六十噸的模樣,居高臨下可以看見海盜船的甲板上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遍地都是殘缺不全的軀幹、手腳和零碎的血肉屍塊。跳幫隊跳上敵船,四處搜索了一番,只在甲板下面抓到幾個嚇呆了的俘虜。二艘更小的舢板上乾脆就沒有活人了。最後,蒐羅到5名俘虜,一個個癱軟在甲板上上哆哆嗦嗦。看他們的模樣,都穿著這一帶漁民常穿的黑色褲褂,破衣爛衫,面目黝黑,實在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張大疤拉吩咐水手們將海盜船上的屍體丟進海裡,用水將浸滿血水的甲板沖洗乾淨。一艘舢板在掃射中損壞很嚴重,乾脆就直接鑿沉了。除了船之外沒什麼值得一提的戰利品,只有十多筐魚蝦而已。武器主要是劣質的冷兵器,連東南亞一帶相當常見的火繩槍都沒有。這印證了張大疤拉的說法,這應該是一夥半漁半匪的業餘海盜。保不定只是臨時見財起意才海上搶劫的。

    「這些俘虜怎麼辦?」

    「留著。把他們好好洗洗,押到甲板下面去。」嚴茂達想這些人可以充當第一批礦工。

    正說著話,拖風漁船靠了過來。

    「你們是哪裡的船?發生什麼事了?」張大疤拉探出身體高聲詢問。

    「首長──」拖風船上的人一開口就表明他們顯然是去過臨高的。

    「我不是首長,你叫俺老張好了!」

    「小人是海康的漁民!是到這一帶打魚的!沒想到會遇到這伙海盜。」船上的人大聲說道,「張掌櫃你的大恩大德……」

    「不要說廢話了!」張大疤拉對這套不感興趣,「要不是你掛著臨高的旗子,老子才懶得救你!」

    「是,是……」

    張大疤拉一揮手:「拿牌子出來!」到臨高申請漁業捕撈許可的船主,除了領取航行旗一面之外,還有特製的硬木牌一塊,烙有專門的編號和防偽圖案,作為檢查的時候查驗之用。

    牌子被送上了船──嚴茂達看了一眼,沒錯,這種牌子是在木器加工廠特殊加工出來的,上面的烙得防偽標記和數碼的字體也不是土著工匠能隨意仿製的。當下關照張大疤拉抄下編號。回臨高後寫一份報告交給海岸警備隊備案。

    「讓他們走吧,來這裡捕魚也不知道成群結隊?」嚴茂達說,「這一帶的治安很差嘛!」

    「老爺,他們這次是落了單,」張大疤拉笑著說,「若是人多勢眾,保不定誰搶誰呢。」

    「也是。」嚴茂達點點頭,在這南中國海上的一切都是混沌無序的,「不過他們既然向我們繳了稅,掛了我們的旗,咱們就該給他們出頭,不能光收錢不管人死活。」

    「首長說得是。」張大疤拉點頭稱是。在他看來只要老子有力量,就可以做地收錢。至於收了錢是不是得保護別人的安全他可沒想過──他可沒有「為納稅人服務」之類的概念。張大疤拉不太能理解首長們的思維模式,只知道一點:首長們比他高明。他覺得知道這點就足夠了。

    嚴茂達從這件事上又有了新得主意。既然海南島和粵西的漁民除了在瓊州海峽捕魚之外,還經常到北部灣來捕魚──這個財源也不該放棄。在21世紀北部灣也是個上好的漁場。漁業現在是穿越集團主要的蛋白質來源。除了海軍直接掌握的漁船隊,向漁民收取的漁業五一稅也是漁獲的重要來源。

    現在漁業五一稅的範圍僅僅限於瓊州海峽,如果把徵收漁業五一稅的體制拓展到整個北部灣,從漁業上獲取得收益將是十倍、百倍。還可以組織漁業生產合作社,組織臨高的漁船結隊到北部灣來捕撈,不但容易形成規模效應,海軍也可以組織護航──甚至不組織護航也沒關係,傳授些舊時空的漁民的戰術戰法,還不把猴子虐得七竅流血。北部灣這裡沒有大股海盜,基本屬於空白。海軍把手伸進去相對容易──必要的話,組織起來的漁民也是一支輔助力量,對於亟需越南的大米、木材和煤炭的穿越政權來說,北部灣制海權是一定要控制住的。

    嚴茂達想得入神──這個提案回去得向執委會提出來。

    「首長──」張大疤拉見他出了神,提了他一句。

    「嗯?什麼事?」

    「那幾艘船怎麼辦?」海盜們被消滅之後,留下了二艘還算堪用的舢板和一艘漁船。

    「帶著走,到了鴻基我們也需要船的。」沒登錄就有人和船送上門來,也算是個開市大吉了。

    張大疤拉當即關照分幾個水手下去駕駛漁船,舢板就直接拉在大船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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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節 女臨時工的下落

   「哐當」一聲,39號的門被打開了。這裡原本人就不多,能住40人的房子裡只有住了七八個人。開關門的聲音就特別的大。隨著開門的聲音,39號的裡的人們一個個都抬起了頭。

    39號是檢疫營裡的一棟營房,它很特別:整個檢疫營是被鐵絲網、竹籬笆和壕溝包圍著的,而39號身處其中,周圍又有一道竹籬笆將它單獨隔離開。39號和鄰近的40號屬於「特別營房」,專門隔離檢疫那些別列入「特殊名單」的外來者──裡面的人五花八門,有被懷疑是各路奸細的形跡可疑分子;有渡海而來和尚道士;有從大陸上綁架來得人員……他們都有個統一的稱呼「待審查重點檢疫人員」。當他們待滿40天的檢疫期之後,就被直接轉交給各個專門口負責。大多數人被移交給政治保衛總局,其他人分送宗教事務辦公室、警察總部、對外情報局。關押地點也會轉移到臨高縣的縣衙監獄和政保局的「學習班」。

    39號是女營,裡面的人要比隔壁的40號男營要少得多。七八個女子年齡相貌各不相同,這會目光都投向了門口。

    「李永薰,出來。」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中年婦女。

    「這裡是哪裡?」李永薰走到門口,外面的陽光亮得刺眼。她踉踉蹌蹌了幾步才站穩。她在濠鏡澳被人打昏,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是在一艘船上。不管她如何在船艙裡吼叫哭鬧,始終沒有一個人出來答話,只有一個少女每天早晚兩次給她送飯。

    李永薰心裡猜到可能是被澳洲人抓去了,驚懼之餘,為了盡快弄明白狀態,她使出了自己的終極手段:不吃飯。

    早晨送來的乾糧和水,她連碰都不碰。

    「告訴你們的大頭目,馬上來見我說說清楚!不然本姑娘絕不吃東西!」李永薰大義凜然的說道,隨手把裝著二塊乾硬發白的餅子和一杯水的盤子丟了出去。

    來送飯的女孩子不發一言的撿了東西出去了。李永薰眼巴巴的等著,然而整個一個白天就沒有再來過一個人。

    她高估了自己絕食的決心。畢竟以前她只是不吃飯而已,各種幹點心小零食到處有,就算幾天不吃也不會覺得餓。所以不吃飯對李永薰來說是小菜一碟的把戲。

    然而船上既沒有零食,也沒有偷偷給她送東西來吃的奶娘丫鬟,李永薰餓了不到一天就不行了。晚上少女又送來了晚飯。

    「我不吃!」李永薰鼓起最後的勇氣和自尊喊道,「快收走!不,把水留下!」餓還好說,一天不喝水的滋味實在太痛苦了。

    少女很聽話的把水杯留下把食盤子收了起來,要退出去。

    「慢著!」李永薰喝止道,「告訴澳洲人!我不是普通老百姓!我爹是南京錦衣衛──」她想自己爹只是個總旗,要不是頂著個錦衣衛的名目,真是比芝麻還小的世襲官兒。說出來大概還不夠嚇唬人,當即改口道:「……百戶!」

    顯然「我爹是錦衣衛百戶」這個說法沒起作用,李永薰餓得兩眼發花,當第二天送來早飯的時候,她的絕食行動就取消了。

    「你們要把我帶到哪裡去?」李永薰可憐巴巴的啃著硬邦邦的草地5號乾糧問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少女就說了這麼一句。

    「別問了,該你知道的你自然就知道。」女看守面對她的提問還是回以同樣的話語──李永薰打了個冷戰。對方的表情並不嚴厲,目光中甚至還流露出一絲對年輕女孩子的同情,然而語氣很是冷淡。

    李永薰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已經知道這裡是臨高──下船的時候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機器,還有那條大鐵船就知道了──她落到了澳洲人手裡。

    但是澳洲人為什麼要把她也抓來呢?顯然轎子裡的人就是高巡按。這樣看起來,自己的全部推斷都是正確的!李永薰很是興奮,又得意非凡。她忘記自己到澳門純粹之是為了滿足好奇心,找到高巡按的線索是誤打誤撞──這會這一切都變成了她自己的獨到推斷。

    然而李永薰的驕傲興奮沒持續多久,她就被送到了檢疫營。在遭受了被她稱為「奇恥大辱」檢查身體和集體洗澡消毒過程之後,被關到了這個裝滿了疊在一起的床鋪的大房子裡,每天過著一天二頓海鮮粥的枯燥日子。沒有人再來過問她。無論她問什麼,看守這裡女人從來不吐任何一個有用的字眼。至於39號房裡其他女人口中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她們和她一樣,也是一上岸就被送到這裡來了。

    在營房之外,是三個穿著整齊的對襟短褂的髡賊,腰裡束著皮做得帶子,胸前還斜挎著一根。他們的肩膀上縫著藍色的布條子,還有些奇怪的圖案。領子上也縫著藍色的小布塊。領頭的,正是在船上給她送飯的少女。她穿著和男髡賊一樣的衣服,只是下身配得是深藍色的打褶裙子──李永薰瞪大了眼睛:裙子居然沒有遮住腳背,而是只過膝蓋。露出下面緊緊的裹住小腿的白色棉襪子。

    「寡廉鮮恥。」李永薰心裡嘀咕著。雖說如此,她還是覺得有點羨慕的意思。眼前的這個女人顯然是在髡賊裡當正式的差使,怎麼也比她這個拿著別人的腰牌唬人的冒牌貨來得強。

    「待審查重點檢疫人員李永薰一名!」女看守把一個紙面文件夾交給柯雲。柯雲打開看了看,又檢查了下她脖頸上的掛得竹牌。

    「身份驗明!」柯雲說了一聲,然後在交接單上籤了名,「帶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李永薰大聲的問著,沒有人回答她。一個髡賊拿出一個黑色的頭套,直接套在她的腦袋上。黑暗和憋悶的感覺瞬間把巨大的恐懼感注入到她的心頭。她感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就被押走了。

    巨大的恐懼感籠罩了全身。李永薰打小就出入大明暴力機關,深知落到暴力機關手裡的下場──不管有罪沒罪,皇親國戚,只要沒有高層打招呼,就是神仙也得脫一層皮。至於女犯的下場更為恐怖:會被反覆的凌辱強暴。她自己也審過女犯──知道其中的恐怖。想到種種可怕的滋味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一股強烈的尿意不受控制的從小腹升了起來。

    原本她還覺得澳洲人不敢拿自己怎麼樣,但是到了臨高之後的所見所聞讓她看得明白──臨高這裡已是「儼然敵國」,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天下了。自己這個假冒的錦衣衛恐怕是吃不開--不但吃不開,搞不好還會被當成奸細,「嚴刑拷問」或者被直接被殺掉。

    李永薰被帶上了一輛雙輪東風馬車。走了十幾分鐘之後,被帶進了政治保衛局所屬的一棟屋子裡。在這裡她被簡單的加以訊問。無非是姓名、年齡、家庭出身之類。關於她和林銘的關係也遭到了盤問。李永薰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包括她是怎麼會找到高巡按的下落等等在澳門的事情。她不敢隱瞞任何事情,這間屋子裡雖然乾乾淨淨,除了桌子椅子什麼都沒有,但是保不定隔壁就是一間器具齊全的刑訊房。好女不吃眼前虧。

    審問結束之後,負責審問的周洞天關照把李永薰先關在政治保衛局學習班裡。隨即把材料轉到對外情報局──人是他們抓來得,怎麼處置也由江山李炎他們決定。

    「沒什麼油水,」周洞天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純粹是誤打誤撞才找到高巡按的。」

    「她不是錦衣衛?」李炎問周洞天笑了笑:「算是個臨時工吧。畢竟她那個表姐夫還給她弄了塊別人的牌子唬人。反正衙門用編制外臨時工的事情古今都有。」

    「錦衣衛沒盯上我們?」

    「也許盯上了。」周洞天說,「不過,就我個人的感覺,至少地方的錦衣衛辦事效率不高。根據李永薰的口供:那個負責辦理高巡按失蹤案的錦衣衛試百戶會跟到澳門純粹是偶然。」

    「你信她說得話?」李炎不大放心,「不給她看看什麼night24或者蜘蛛之類的片子?」給被審問者看各種sm片是現在穿越集團的專政機關行之有效的一種審訊手段。21世紀性/娛/樂工業的想像力是無窮的。

    「沒必要。」周洞天無所謂的說道,「她要能在肢體語言上騙過我,那她就是本時空的間諜大師了。」

    「好吧。」李炎拿起手裡的李永薰的卷宗,「怎麼處置她呢?」

    「如果她長得醜可以直接咔嚓了事。」周洞天說,「或者送到符有地那裡充當勞動力。不過我看你們好像是不捨得。」說著他神秘的笑了笑。

    「沒有的事情」李炎趕緊辯白,「再怎麼說她也屬於危險分子。」

    「危險分子?絕對算不上。」周洞天搖搖頭說道,「她就個愛出風頭,好奇心過重的普通女孩子──和21世紀的女孩子一樣。不過,到了這裡也就由不得她了──有些東西是不能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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