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919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0:43
第一百零二節 張純陽

    張應宸對開藥店這事比任何一個人都上心,奈何這事他作不了主。讓趙引弓發電回臨高送藥品來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幸好他自己在中醫院上班的時候,經常出入製劑房。一般中醫院平時均配製些常用中成藥,所用的藥材一般不名貴,但都是多年應用下來效果彰顯的驗方藥。張應宸便盤算著在道觀內搞個手工藥作坊,自己配點藥品。

    二進院子裡,已經聚攏了上百號來求他診治的人,眼見「張純陽」出來了,呼啦一下都騷動起來。

    張應宸看了一眼,院中今天來看病問診的人亦很多──他為了避免看病診治佔用自己太多的時間,連傳教和藥撰書的時間都沒有,因而規定每月逢雙日才看診。

    「各位施主不要亂,請一個個來。」觀裡的小道士明仁招呼著,張應宸輕咳一聲,邁著「仙風道骨」的步履來到樹下的長案前。明清把藥箱、醫案一一在桌子上鋪陳整齊。這一舉動立刻引起了近處人群的一陣納罕的竊竊私語:張應宸用得羽毛筆、墨水台和厚紙。

    張應宸在案几後落座,氣閒神定的撫了下自己的袖子,明仁趕緊遞上新泡好的雨前茶。他呷了一口,方才吩咐開始。

    張應宸的診療的手段還是傳統的「望聞問切」,還加入了現代醫學常用的三樣法寶:聽診器、體溫計和血壓計。三樣物件雖然簡陋,在診斷正確性上卻提高了許多。因而很多被醫家或者所謂的「儒醫」各置一詞搞得不明就裡的人在他這裡大多能得到較為準確的診斷,對症下藥特別容易見效。

    他邊診邊開方。只要不是情況必須,一律開本地能抓到的藥物和中成藥:前階段張應宸派小道士把城內各藥店賣得各種中成藥各買了若干回來,靠看、聞、嘗來做藥物成分分析,以便使用本地產的藥物。明代藥鋪的「生藥」種類、名稱大多和舊時空沒多大區別,但在中成藥方面相去甚遠:許多舊時空常用的中成藥是到清代才出現並完善的。

    為了保證自己的「神奇屬性」以及作為安慰劑。即使是本地抓藥的方子,他也在附贈一包「丸藥」──其實就是他自己做得蜂蜜米粉丸。

    這種派送安慰劑的鬧劇,在張應宸海南傳教中搞過很多次--有一次他在黎寨裡靠這個「治癒」了好些人的疾病。事實證明在杭州這個法子一樣有效。吃了安慰劑病就好的人還真不少。雖然這些米粉做得藥丸救了一時之急,但是讓人更困擾的問題就浮現了出來。

    過去到慶雲觀看看診的,大多是看不起病吃不起藥的貧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來得,自從他的「仙醫」之名出去之後,官宦大戶人家來得便多了起來。其中當然有來看病的,但是多半都是來尋「養生」之術的。一些無聊分子開始傳說張應宸懂得外丹之術。許多滿腦子都是黃白燒煉、縮錫成銀之類妄想的儒士和闊佬一再地上門請教,要和他「探討長生之術」。

    張應宸眼前就出現了這麼一位。此人是某本地某縉紳的「管家」──說白了就是老爺的「狗腿子」。他已經不止一次的來到慶雲觀,要他去給自己老爺「合大藥」。

    條件開得極是優越──自從張應宸用現代藥物救治回來好些個本城名醫無一不束手的病人之後,他有「起死回生」之術的名氣就傳開了。這位縉紳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的,因而提出的條件是讓張應宸住到他家的西湖別業裡,每月供給優厚錢糧,供他專心清修煉丹。此外,還提供俊俏童僕和美貌丫鬟伺候。

    「道長,您在這裡施診看病有多大的出息?」管家因為來了很多次還沒把事情談成,有點不耐煩了,「若是為我家老爺的藥和得好,就是給你起一座道觀也容易緊!」

    張應宸一臉高深莫測的微笑,心裡卻極不耐煩:他寧可去給那些看不起病,買不起藥的可憐人做點衛生科普,也懶得和一個六十多歲還沉湎酒色的老不修研究怎麼「合大藥」。

    若是為了求仙之類,張應宸倒也不怎麼討厭,雖然他對黃白之術一貫嗤之以鼻,但是帶煉丹本身還是有些興趣的。然而這位這個老不修煉丹的套路卻不大相同。他走得是以女為鼎爐的理論模式,搞得是「采戰」之術。為了采戰延壽已經糟蹋了一個加強排的女孩子。張應宸對這套東西也是讀過許多資料的,知道這老不修搞得女孩子都是月經初潮不久的女孩子。年齡不過十二三歲。要讓臨高的那些蘿莉控知道了,非高喊「天誅」把他分成碎片不可。

    張應宸知道大明的縉紳,尤其是明末的「末世」,頗有「群魔亂舞」的味道,縉紳大戶奢侈糜爛到極點。大明和大清一樣,不存在人權概念──各種沒底線。張應宸研究道教史的時候見了不少。所以很不想攪合進去。

    原本他是推脫:只說自己只略通醫藥之術,不悉丹藥大道,但是對方不知吃了什麼藥,竟以為他是深藏不露的真人,不但言辭懇切,還不斷地餽贈大量的禮物,張應宸回絕了多次,但是對方依然鍥而不捨,弄得倒有些難於應對。

    而且縉紳的勢力很大,自己不過是一個區區遊方道士,萬一這老傢伙惱怒起來,一張片子送到衙門,就可以辦他一個「妖言惑眾」,最少也得把張應宸抓到衙門裡,嘗嘗「大明縉紳的竹板子」,再辦個「遞解回籍」。皮肉受苦不說,自己這「仙人」也做不成了。

    張應宸覺得這次不便再推脫,反正煉丹采戰的典籍他也讀過不少,糊弄糊弄還是辦得到。當下便應允去「談談」。兩下約定三天後府上派轎子來接。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豪奴。張應宸集中注意力繼續看診。他眼看口問,手按脈,不時還要用檢查起居檢查。手中的鵝毛筆寫得飛快。明仁、明清二個在旁幫忙,一個專門磨墨鋪紙,一個向取了方子的人派發「丹藥」。

    看診只到午後二時。結束之後,張應宸關照小道士收拾物件,自己先回靜室整理脈案,清理藥品。

    「先生,主持師父叫弟子來問,觀裡夜裡可要為先生留門。」將茶端上來的時候,小道士明仁望著面前身材高大的雲遊道士,恭恭敬敬地問。

    今天他要到趙引弓那裡去,一早他就向馬道士說了:晚飯不必為他預備。

    「無妨,只是一位秀才公擺酒謝我,倒不必留門,你們關好門窗自去休息。」張應宸輕輕揉了揉這個少年的頭,微微笑著答道。

    他向少年又交代了幾句緩步出了慶雲觀,門前早有趙引弓派來的家人蔡實與轎伕候著。蔡實雖然不清楚這個人送外號「賽純陽」的張道士究竟是何許來路,卻也知道張道長的醫術高明,和自家秀才老爺也是故交。他當下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上前問了安,請張應宸上了轎子,一行人朝著鳳凰山莊而去。

    這次宴請不是「敘舊」,鳳凰山莊第一期工程已經落成,周洞天和梅林也從南京回來──帶來了許多書籍、十幾個工匠和奴僕。趙引弓準備就此機會和考察團的人聚聚,談談下一步的工作。根據大圖書館提供的資料,浙江的災害性的氣候即將從夏季開始逐步爆發。而登州之亂也即將要拉開帷幕。

    和創業艱辛,一心搞實業的廣雷派不同,外派兩浙的元老的任務關鍵還是應對即將到來的難民潮,為滿足二五計畫而為穿越集團吸納更多的人力資源。兩浙的工作重心並不在蠶絲、印刷這些實業上面。在張應宸看來,趙引弓的一系列計畫還是以杭州站的開源為目標──兩浙不是廣東,海軍部的投送能力並不能保證杭州站的行事能如廣州、雷州站那樣肆無忌憚。

    杭州的縉紳階層,以信仰來劃分的話,大抵可分為親耶穌會士紳、反耶穌會士紳和中間派。由於楊廷筠等所謂「杭州開教柱石」的示範作用,杭州的親近基督教士紳比例相較於其他地方是很高的,加上兩浙風氣開放,如餘姚黃宗羲之類好「奇學」、「西學」的開明士大夫也有不少,這部分士紳的圈子是趙引弓可以借耶穌會之力而混進去的。

    就是不知道老趙的時文和近體詩惡補得如何,無論是席間唱「數風流人物」還是拾落紅於庭間默寫納蘭性德詞,都是應該極力避免的事情──超過一打的元老借納蘭詞在臨高拐騙當地士紳家小姐結果抄撞車的慘劇已經成了外派元老培訓課必學的反面教材。

    且不論老趙這個假秀才,梅林這個死盯著秦淮八豔的傢伙更是大圖書館時空版權辦領導小組重點關注的對象──不知道他這次的南京之行有沒有得償所願?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0:44
第一百零三節 鳳凰山莊會議

    鳳凰山莊在梅林、周洞天去南京的時候已經初具規模,趙引弓不吝工價,吩咐木櫃儘量趕工,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山莊的住宅主體部分已經大體完成,只有附屬建築、給排水設施還在施工中。

    這次請大家吃飯,也包含著杭州站遷入正式地址的「喬遷之喜」的慶祝成分在內。趙引弓借此犒勞慰問一下在江南活動的元老們。

    趙引弓在杭州既然以士紳為掩護,生活上的排場一樣樣的都置辦起來。他在杭州花錢的地方很多,但是他畢竟是現代人,很多事情都是親力親為,身邊的人也大多是歸化民,採購支付有一套嚴謹的制度。縉紳大戶之家慣有的「吃回扣」、「拿差額」的套路在杭州站裡是行不通的。花銷自然就節約了許多。

    駐外站在人事、財務和財產管理上面,由對外情報局、殖民貿易部和財政總監部以廣州、雷州的經驗為藍本,制定了一個包含方方面面的管理制度。條框分得很細,並且隨帶有各種表格和管理細則。

    這套體制有效的減輕了站長元老的負擔:他只要監督手下的歸化民有沒有照章辦事就可以了,而不是事事都要親力親為。

    轎子從湧金門到鳳山門。從鳳山門出來,轎子便走上了一條剛修好不久的碎石道路──這是鳳凰山莊的配套工程,從山莊門口一直修到鳳山門前,便於城內城外的交通。

    道路不寬,只夠兩頂轎子並行而過,路面標準卻不低,鋪砌平整,兩側有排水溝渠,新種了行道樹木。

    轎子一路抬到鳳凰山莊門前,門前有一片石板鋪砌的空場,空場上有一座新修的石板水塘。水塘是用來蓄積來自山坡上的雨水的,春季雨水多,池塘裡已經是碧波蕩漾,水質很清。

    山莊周圍已經種下了不少樹木,大多是經濟林作物。果樹、桑樹、速生樹。儘管樹木矮小,但是已經長得鬱鬱蔥蔥。原本荒蕪的山坡上顯得生機勃勃。有穿著一色青布衣的家丁手持木棍,正在四下巡邏,關防的很是嚴密。

    轎子一路抬進了大門,直到內宅前。張應宸下了轎子,杭州站的總管孫旺才已經在門前恭候,親自將張應宸引入內宅。如果不是事前告知,孫旺財也不知道澳洲老爺裡還有這麼個仙風道骨的「澳洲大真人」。

    和多數元老不同,張應宸一直極力淡化著自己的元老身份,就連對澳洲人信仰狀況極為感興趣的耶穌會,在動員了幾乎所有在臨高政權活動的耶穌會士明察暗訪了近一年之後,才初步確定了「不拜偶像的臨高道教教會領袖」和澳洲人有著密切的關係,卻仍然沒能確定張應宸的元老身份。

    宴會是趙引弓聘來得杭州本地廚子打理的──他教了這廚子幾道舊時空的杭州菜的做法,同時堅決的革了廚子什麼菜都要放花椒的習慣。浙北素來是魚米之鄉,雞鴨魚肉無不肥美,蔬菜又多。做出來得菜餚口味清鮮。

    周洞天、梅林等人都是讚不絕口。席間久違了的幾個人彼此開著玩笑,話題不知不覺就引到了趙引弓收養的孤兒和慶雲觀主持馬道士給盜泉子派去服侍起居的道童身上。

    大家先是打趣趙引弓的「光源氏計畫」,接著又扯上張應宸的審美趣味──他屢次聲明自己瞧不上少年,是所謂的「大叔控」。

    「現在誰都知道長期外派是個美差,可惜咱做建築的是攤不上了。」灌下一杯國士無雙,梅林咂巴著嘴嘆氣,「要不是這次考察,等到咱們橫掃野豬皮的時候,不要說董小宛、柳如是都成了人妻,李香君說不定也都是道姑了,嘖嘖,只便宜了盜長,暴殄天物啊。」

    這次他隨著周洞天去南京,本想去一下秦淮河,飽覽一番白門春色。沒想到周洞天從三山街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奔走著辦理印刷作坊的事情,四處招募工匠,收容流民,還購買了不少書籍和南京的土特產。不要說去秦淮河尋芳,連個空暇的時候都沒有。

    收穫很是不小,購買各種圖書大約有三十多種,招募了二三十名印刷工人,又收容了若干難民。

    等到周洞天事情辦好,銀子也差不多花完了。梅林只好敗興而歸──周洞天再三保證:離開江南前一定在一起去一次秦淮河。

    「我給你特別開銷一筆費用。」周洞天說,「保證你有機會去秦淮河開開眼界。」

    「老梅,你急什麼,」趙引弓開了一瓶格瓦斯給大家倒上,「秦淮河上的小妞跑不掉,柳如是陳圓圓什麼的,現在還是小屁孩──你都不知道人在哪裡。等下次再來她們才會出來接客。你要等不及:錢塘江上就有九姓的船娘,也是本時空出名的,不如我帶你去逛逛?」

    「敬謝不敏。船娘再怎麼好也不能和秦淮八豔相提並論。」梅林嘀咕了一聲,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感覺,「多好得小妞,別給人捷足先登……」

    「老梅你是《桃花扇》看多了。何況我一不控人妻,二不愛蘿莉,別說我,就是全元老院,也沒幾個人和你爭這個。你的對手是侯方域、冒辟疆還有『水太涼』。」張應宸無所謂地聳聳肩,夾了個蝦仁送進嘴裡,「不過我真心不看好你能獲得她們的歡心。」說著他瞧了瞧梅晚長期在工地上幹活變得黝黑粗糙的皮膚和粗壯結實的身材。

    梅林為之氣奪。自己這副摸樣,要在舊時空說不定還能得到「喜歡男人氣概」的女孩子的喜愛,在本時空恐怕就很難了。要靠經濟能力,這幾位東林和復社的骨幹都不是窮光蛋,冒辟疆家在如皋是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家。錢謙益在常熟更是所謂的豪紳。

    就算他們自己真得出不起錢,以這幾個人當時的知名度,真看上哪個名妓又出不起贖身銀子,自然有許多人搶著來當「黃衫客」。

    相比之下,梅林其實連一錢銀子也拿不出來。老鴇當然不會認他的流通券。

    「晚明的審美觀是有名的變態,裝扮成偽娘的孌童那種東西也就滿足下死宅的趣味。我麼,若是有緣分,搶在黃得功之前ntr一把張獻忠的興趣倒是有的,但是看看天草四郎時貞的畫像,又深感文獻記載實在是靠不住的玩意。」張應宸嘆著氣說道。

    這段沒頭沒腦的話,梅林當時沒聽明白,張應宸也不作解釋。

    趙引弓是知道這段公案的,不過他覺得大家對此不會感興趣也就不說了。大家又談了談近日來從「中心」傳來的工作安排。趙引弓接到電報:第二批考察團已經從廣州動身了。這批人數更多,而且其中有特偵隊的人員在內。

    「看來是要為下半年的登州之亂做準備的。」他說道,「浙江大旱是明年的事情,從下半年開始我們會很忙很忙。」

    「錢塘江的水文情況才測了三分之一。不知道能不能如期完成?」呂中行有些擔心──他最近一直在搞這項工作,「山東難民問題不大,未必需要到浙江周轉,可是浙江大旱的難民就得從杭州出口了。」

    最要緊的一項工作,就是盡快安排人到山東打前站。這是個危機四伏的工作,沒有官面上的支持恐怕到時大亂起來連活命的機會都不多,所以中心幾次打電報來,要趙引弓盡快打通徐光啟、孫元化的關係。

    打通這一關係的關鍵就是杭州天主教會。趙引弓的拜訪已經獲得了初步的成功,下一步就是盡快拉攏其中的頭面人物,設法和徐光啟家搭上關係,從而得到孫元化的信任,在山東布下據點。

    趙引弓為了盡快和徐光啟家搭上關係,最近頻繁的出入杭州教會活動。因而取得了不少消息。他將自己參與的杭州教會活動的情報大致說了一些,張應宸認真地聽了,又將幾個重點問題歸納了一番──他的下一步行動和教會有極大的關係。

    倒是周洞天額外收穫了一條情報:日本確實有金瓶梅為底本的高h漫畫——無奈作者是bl工口漫畫家,西門慶那一房子妻妾全成了美男,而且結局還是西門慶被武松和顧大嫂ntr。

    這個故事聽得周洞天直皺眉,他真有點吃不消bl工口漫天馬行空般的想像力了。他看著侃侃而談這種重口宅腐話題的高大同事那身道袍,突然有種時空錯亂的荒謬感,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沒啥大不了的,」看上去仙風道骨的某人端著格瓦斯毫無形象地聳肩:

    「明末的這些傢伙雙插頭的不少,這玩意別給耶穌會洗腦的那些人看到就成。何況《金瓶梅》原著裡西門慶玩孌童的筆墨也不少,重口畫面完全可以放到那一章去當插圖用,至於不露點的,也可以光明正大拿去使,出不了漫畫版還出不了輕小說版麼?反正bl漫畫裡的零號全都像是女人。大圖書館有這漫畫的全本電子版,一個叫水樹的日本漫畫家的作品,拜託他們去查就成。」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0:44
第一百零四節 驅虎吞狼

     張應宸自己的硬盤和光盤裡除了大量的道教典籍的電子版之外,就是元老院中最為豐富的bl工口漫了。連大圖書館裡的此類收藏也不能與之相比。

    「我記得香港也出過《金瓶梅》的漫畫,畫風還蠻寫實的。」呂中行說道,「我以前看過,畫風和小日本的不大一樣,說不定更受本地人的歡迎。就是故事情節編得那叫一個悲劇。」

    趙引弓吃了個炸響鈴:「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我們怎麼把漫畫的電子版復刻到石板或者木板上?總不能都打印出來吧?就讓工人對著屏幕看?」

    「打印出來也未嘗不可,對著屏幕臨摹也可以。畢竟電子版總有一天全要湮滅的。全面紙張化留底這是必須的。」周洞天說,「這次我回去之後看看能不能做照相排版──這得看化工部門的人給不給力了──照相製圖版比石版印還要方便。就算辦不到,我也會先在臨高用石板單獨印幾本,再拿過來給你製版的底本:雕版、石印你隨意。」

    大家邊吃邊談,話轉到了如何得到杭州教會支持的問題上。趙引弓雖然已經成功的和他們搭上關係,但是眼下還沒法做到能夠隨意要求教會為他辦事的地步。趙引弓不時也去教會走動,和教會裡的幾個頭面人物拉關係,為得就是盡快和徐光啟家拉上關係。

    但是事情進展的並不是很順利。趙引弓去了幾次就感覺到,教會裡的頭面人物發展他入教的興趣遠比為他打通徐光啟的關係來得大。而為了防止自己與天主教會牽扯過深,引起某些非奉教縉紳的反感,他又不便經常去教會。

    張應宸對此卻胸有成竹:「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法子?」趙引弓好奇道。

    「辦法很簡單。」張應宸故作高深的笑了笑。

    「你們知道崇禎八年的杭州教案嗎?」他問道。

    「關於教案,我就知道馬賴和天津教案──老曾鬧得灰頭土臉的那一回。」

    「明末也有好幾次教案,最出名的就是南京教案──」

    「說正題吧。」

    「這可以算是天主教會在華傳教中的第二次重大挫折。」張應宸津津有味的說道,放了一塊春筍在口中慢慢的咀嚼著。

    這次大辯論,起於艾儒略與儒士黃貞於福建漳州的辯難。黃貞隨後即自閩至浙,遍請儒士禪師,對耶穌會進行教義批判。這些批判文獻,最後彙集為《破邪集》。

    在杭州進行的兩教辯難始於崇禎八年三月,黃貞造訪寧波天童寺禪師密雲圓悟,圓悟遂寫下《辨天初說》,交由禪師唯一普潤於杭州張榜公佈。天主教會方面未對此舉有過回應。

    已圓寂的高僧雲棲(蓮池)和尚的弟子張湉(廣字輩)遂於八月持《辨天初說》至杭州觀巷天主教堂,將《初說》交予耶穌會士傅泛際。

    然而根據《辨天二說》的記述,耶穌會士並未回應此次辯難。於是圓悟於九月寫下《辨天二說》,繼續在杭州張榜公佈。教會方面繼續避戰,只有部分奉教儒士以雲棲和尚生前所作《天說》辯難利瑪竇而失敗為理由回絕論戰。

    隨後,圓悟和尚再作《辨天三說》,而張湉則根據教會發佈的傳教文獻《辨學遺牘》考證出,昔日作《復蓮池大和尚四端》者並非利瑪竇。而在福建刻本《辨學遺牘》則有「彌格子」(御史楊廷筠之教名)之序言,該序言中,楊廷筠編造了雲棲和尚臨終向上帝懺悔的故事。

    於是,張湉作《證妄說》再次攻擊天主教會。

    在這場圍攻中,天主教一直處於避戰的地位,採取了不參與辯論的龜縮政策。儘管教會中的一些奉教儒企圖進行反擊,但是教會的首腦人物始終堅持不回應不辯論的方式──這大約是吸收了南京教案中的某些教訓。做出一副「清者自清」的摸樣來。

    事實證明教會的這一策略是有效的,因為很快就有非佛教徒的普通儒士站出來指責佛教徒:「雲棲弘濟利生之德,昭如日麗中天,人孰得而掩之?彼誣謗者徒自誣耳,何足以損其光明哉!胡不聞古德云:『一切是非莫辨之』說耶,子烏用是喋喋也?」

    很顯然,天主教會採取的退讓政策,將自己打扮成了受害者的形象,使弱小的杭州教會免於受到進一步衝擊,最後安然度過了危機。

    「現在可只有崇禎四年。」趙引弓提醒他。要等到崇禎八年,說不定形式已經發生了大變化。

    「你聽我說下去。」張應宸象賣關子一樣,繼續說道,「明末的儒士大多有『逃禪之癖』,以迴避社會現實。所以禪宗勢力很大。寧波、杭州、嘉興等地區這一帶又是禪宗臨濟派的主要活動地區。我們新道教的傳播會非常的困難。要知道這些佛教徒對道教的態度也不怎麼樣,我現在擠進去傳教,恐怕不會比天主教傳教容易。你們知道成熟市場裡搶顧客有多難嗎?」

    眾人點頭,新道教能在瓊州取得很大業績,無非就是鑽黎區沒有成熟宗教的空子。到大陸上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對於佛教勢力根深蒂固的兩浙地區,新道教想要一舉從虎口奪食是不可能的,但是提前挑起佛教與來華耶穌會傳教士的爭論,首先可以削弱天主教的影響力──他們雖然弱小,卻有一批熱心,願意奉獻一切的教士教徒,發展潛力很大。其次,是利用此次教案打擊佛教的聲譽,畢竟在整個教案中,佛教徒一直表現出咄咄逼人的態勢。必然會招來一部分中間人士的反感。

    「我現在想在這裡分上一杯羹,只有來搞驅虎吞狼之計了來敗壞兩教的影響了。」張應宸舉起酒杯,小飲一口,「我準備提前引發這項爭論,借兩虎相爭之勢而從中漁利。」

    「你搞提前引發教案,把水攪混,這個意思我很明白。」趙引弓說著提出了疑問,「但是對爭取教會的幫助有何作用?」

    「老趙,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張應宸含笑道,「杭州教會眼下是四平八穩,天下太平,你不過是錦上添花的那朵花。我把事情弄起來,就等於給他們狠狠的下一場大雪,你拿根炭過去人就得對你感激涕零了!」

    趙引弓甚至無需出太大的力氣,更用不著拋頭露面的為教會去辯論,只要向教會的高層建議歷史上教會採用的以以不變應萬變這個思路就能讓教會安然度過危機,博取教會的好感「道長你可夠腹黑的。」梅林恭維他,心裡不以為然。很多事件的發生都是要有一定條件積累的,想要貿然提前引發,恐怕只是這位張道長的一廂情願而已。別得不說,這人海茫茫的,上哪裡去找始作俑者的黃貞?歷史書籍上只說他是福建漳州人士,是個儒生。具體住在哪裡,作何營生一概沒有。再者,一個人的思想總是在發展變化中的,此人說不定現在還根本沒想去和天主教進行辯論呢。

    「腹黑談不上。不過這事要是辦成了,對大家完成任務都有好處。」張應宸面露得意之色。「我這亦不是憑空說話。幾天前黃貞已經到了杭州了。」

    「你怎麼知道?」梅林很是吃驚。

    「昨天,有人來請我為一個客棧中的病人看病,此人名叫黃貞,又是福建漳州人士,不是他又是誰?」張應宸說道,「我現在推說病人太多,過幾日再去看他,想先和你們商量商量。」

    「他怎麼會到杭州來?」趙引弓大為驚訝,「按照你說得歷史,他這會應該還在福建吧。」

    「蝴蝶震動的翅膀,或許已經讓歷史的軌跡發生了若干變化。」張應宸說道,「他突然出現在杭州,正所謂是送上門的機會。若不能利用下,簡直對不起蝴蝶啊。」

    幾個人都陷入了沉思。張應宸的這個驅虎吞狼,挑撥矛盾來渾水摸魚的方案的確很有創意。從前因後果推斷成功的機會很大,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件事的後果還會不會衍生出其他的事情來。畢竟事件的發展不可能完全如他們的意願進行。

    張應宸望著趙引弓:大家都是元老,張應宸又有「便宜行事」的權力,但是他畢竟屬於杭州站,這件事不是小問題,站長不點頭他不宜擅自行動。

    「成大事不拘小節。」趙引弓點點頭,「此事可行。」

    「不過這麼一來,我就不便經常到你這裡來了。」張應宸說道,「雖然我也不會親自出面,但是若是有心人細細查問,還是能看出點端倪的。我和你來往過多了,教會的一班人恐怕對你也會起疑的。」

    趙引弓說道:「這個我省的。以後我們用書信聯繫就是,若要見面細談,我就到慶雲觀去隨喜一番好了。不過,我們也無需絕對不見面,反而顯得太刻意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0:45
第一百零五節 挑撥

     黃貞百無聊賴地仰躺在床上,死死盯著帷帳角落裡那隻長腳的蟢蛛只織到一半的網。順和老店是家還算講究的客棧,每日店家都打發一個小夥計進來拾掇屋子,這只蜘蛛的網已經被扯掉了好幾回,然而這並不妨礙這只蜘蛛固執地在這片它認為的風水寶地上甘當釘子戶。

    「是說陽攻釋而欺儒,陰攻儒而尊己,邪說謬毒之固,更勝於是蟲……」喃喃重複著自己在《不忍不言》這篇文章裡得意的句子,黃貞忍不住舉起手要去拂掉那已經織了一半的蛛網,「澄澈天下,豈不始於一屋麼?」

    可惜他剛剛抬起手,就感到一陣眩暈,腹中的隱痛又加重了一些,讓他不得不放下手臂。這麼一折騰,整個人都有些脫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可惡的蜘蛛繼續在他的面前織著網。

    本師世尊釋迦文佛在上,白衣弟子黃天香和南俯首,弟子北上擯斥利妖(利瑪竇)之責未盡,如今,卻要客死在這異鄉之地了麼?

    黃貞的提前出現在杭州,正如張應宸所推測的那樣受到了蝴蝶翅膀的作用。起威棧新近不久前開通了廣東-福建-浙江的陸路客貨運輸業務。儘管起威並沒有在道路建設上有所投入,依然使用舊有的道路,但是在運輸組織上卻勝過了本時空的所有人。原本讓許多人視為畏途的旅途也變得讓人可以接受了。

    正是這種改進,使得遠在漳州的黃貞提前動起了前往杭州和教士辯論的念頭。黃貞和當時的許多人一樣,不是確有必要是不會離開家鄉,更不要說翻山越嶺的前往浙江了。

    望著那隻我行我素的蜘蛛,飽受病痛折磨的黃秀才無聲地祝告著,渾沒注意到門口的腳步聲。

    「先生您走好,這藥箱還是小的來背吧。」起威鏢局的趙通在前引著路。這個張先生是個雲遊的全真道人,眼下正在湧金門外的慶雲觀掛單,雖然是個道士,醫術卻十分高明,很有些憐貧濟危的善名,最要緊的是沒有那些坐堂醫那種以術相挾病家的壞習氣。而且這位張先生很得本鏢局的重要客人趙老爺的青睞──趙通知道本號的掌櫃看到趙老爺那是畢恭敬,連帶著對這位道士也非常的恭敬了。

    「不用了,修身亦是修心。」張應宸和顏悅色的說道,從慶雲觀到這裡他們已經走了差不多半小時了──他謝絕了趙通給他帶來的轎子,堅持要求徒步。一個新興的宗教,傳道人要做出清心寡慾,艱苦樸素的形象有助於樹立正面形象。

    比趙通還高出半個頭的張應宸挎著藥箱,打量著這個起威鏢局派來護送他的年輕人。雖然起威鏢局的待遇在這個時空已經算得上是獨一份了,然而精瘦得像根竹竿的趙通並不是他滿意的類型,而且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練的是什麼沙家打還是少林打之類功夫,走起路來很明顯的十個腳趾抓地。這種走路習慣免不了造成整個人體的和諧感被破壞,未免不美。

    輕輕彈了彈舌頭,張應宸把關於年輕鏢師的觀感拋到腦後,這次來順和老店出診是破例的──他為了自抬身份,避免和走街串巷的「搖鈴醫」等同起來,平日儘管不收分文診藥費,但是一般不上門看診。有財有勢的縉紳大戶來請他,至少得備份半帖才上門。

    這次破例,全因為這個黃秀才是他此次計畫的重要部分。

    天香居士黃貞,崇禎八年兩浙儒士僧人對基督教大辯難的發起人,按照舊時空的記載,他本該在1635年才來到杭州──然而起威鏢局的發展,讓遠在福建的黃貞提早北上兩浙成為了可能。穿越集團對這個時空潛移默化的影響,已經到了使舊時空的歷史資訊開始產生較大的偏差。

    按照大圖書館相關資料的描述,黃貞此人是個標準的晚明逃禪儒士,除了這個時空士人特有的道統傳承者的自覺之外,還是個狂熱的佛教徒──他所寫下的禪門公開書《不忍不言》中,除了對利瑪竇及西學與耶穌會的仇視之外,道教也是一大讓他不順眼的存在。從這點來說,天主教和他倒是有相同的利益所在。張應宸盤算著以後得想個什麼法子,慢慢得把這干人除去。

    但是眼下他還要利用一番。這根導火索只要盡了導火索的義務就可以了。構思著下一步行動的詳細計畫,張應宸隨著趙通踏入了客棧裡。

    順和老店的掌櫃和夥計早就候著了──客人生病是客棧掌櫃最不願意瞧見的事,旅途之人一病數月,最後盤資耗盡困在客棧的事情在當時並不罕見。對老字號有一定名氣的點店來說是很大的負擔。出於聲名的考慮不便隨意驅逐;不免要貼耗錢財;萬一在客棧死去,又有一番請官驗屍,掩埋的功夫和花費。所以黃貞一生起病來,掌櫃的馬上就打發了人給他請醫延藥。眼見病勢始終沒有起色,打聽到慶雲觀有個道士醫術高明,就趕緊派人去請了。

    「相公這病只是脾胃濕困而起,出門在外,飲食粗糲,加之水土不服,難免有些不適。這病倒不礙事,待貧道寫個方子,照方抓藥,調養兩日就能下床。若要快好,加服藿香正氣散便是。」

    張應宸好過脈,又看了看他的氣色,大致心中有數,拈著鵝毛筆,一邊寫處方,一邊向躺在床上的黃貞說著醫囑。

    「可是前一回金安堂開的方子是半夏厚朴湯。」這時代的士人多好談醫,儒醫代道醫已成定局。黃貞平日裡也讀過些醫書,說得出個七七八八來。儘管在張應宸看來這個黃天香是標準的二把刀,但也免不了要在他這個科班人士面前賣弄一下。

    黃貞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鵝毛筆上:「道長這筆倒是罕見!」

    「此乃泰西人所用之筆,攜帶方便,貧道乃四方雲遊之人,帶著便利些。」張應宸說著把話又拉了回來:

    「半夏厚朴湯能舒肝氣,這方子是不錯的。可在貧道看來,相公肝氣鬱結已非一日,病既從七情中來,還應從七情中去,半夏厚朴湯能除其表,不能除其裡。」張應宸一邊寫方子,一邊對這個面相十分執拗的福建學究答道,「聽聞寧波天童寺有位圓悟大和尚禪法精妙,待相公將養好了,不妨去訪一訪這位禪門尊宿,機鋒應答之間將一應世情都拋灑開去,則即便不用貧道的藥,這病也就抽去七八分了。」

    「天童寺麼?」黃貞輕輕搖了搖頭,自己一到杭州便一病不起,天童寺遠在寧波,雖然圓悟禪師也是這一行要拜訪的對象,然而冒昧求上門去請他做這個擯斥「利妖」的領袖,只怕不會輕易遂願。

    「天童寺那位大和尚名望甚大,便是這杭州城裡也有許多秀才縉紳相從皈依。」像是全然不覺病人的沉默,張應宸一面寫著方子一面隨口說道,「這杭州城有位善人恰與貧道同宗,因為祖上軍功,襲了百戶。這位張善人當年曾拜在蓮池大師門下,入了廣字輩,如今蓮池大師示寂入滅,他又常常與天童寺的圓悟禪師往來,相公若要拜謁禪師,倒不妨請託這位百戶老爺相助。」

    拿起手中的處方箋,輕輕吹了吹,張應宸的目光從黃貞的面上一掃而過:楔子已經釘進了這個福建學究的心裡了,好戲正該開場。

    張廣湉從淨慈寺回來的時候,猶自帶了一點憤憤然的情緒。這也難怪他,淨慈寺的監院廣諦和尚送他出門的時候,恰遇上家住鳳山門的范秀才帶著幾個家人在燒木頭。

    不是尋常的木頭,而是裹金彩繪的神像。幾個粗使漢子拉了整一車,也不分是菩薩、羅漢還是文昌、財神,通通砍成木片,拿幾卷佛道人物立軸當火引,正好辦了一場茶毗大會。只有一尊青瓷觀音,做工精細。廣諦和尚走過實在是看不過去,花一弔錢從范家小廝手裡贖了出來,算是逃了此劫。

    「這是在做什麼?」張廣湉皺眉道。他對宗教造像並無神聖之感──禪宗對拜佛燒香原本就不甚看重,許多禪宗寺廟甚至是不立佛像的。但是身為釋教信徒,看到有人把菩薩佛祖的雕像燒火還是頗為不快的。

    「師兄不知道麼?」廣諦知道這張百戶也在雲棲禪師門下受過菩薩戒,與自家算是同輩師兄弟,雖然比自己還小了十歲,這聲「師兄」也是叫得的。

    這位生得極肥健的監院和尚捧著瓷菩薩乾笑道:「這范秀才去年和那幾個西洋來得教士談過幾次話,又借了幾部書鈔回去研讀,也如當初的楊淇園老爺一般,入了教。他這一入教可就不得了了:如今范家一門,都崇信那泰西教法,說是泰西教法不立偶像,他家老太太就傳出話來,要將這些欺天哄人的木石偶人統統禁絕了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0:45
第一百零六節 標準化船

    張廣湉聞言並不言語,范府燒砸佛道造像,畢竟是糟蹋他自家的東西,此前也有幾戶詩書傳家的大戶闔門入教,也曾燒過佛像,這也管不得他們。禪宗當年號稱訶佛罵祖,也有過丹霞禪師燒佛取暖的典故,張廣湉雖然襲了武職,餘暇時卻讀了許多的禪門公案,並不像廣諦和尚般對這等「謗佛」行徑的大驚小怪。只是近來對這泰西教法趨奉如狂的卻大半是名教中人,若真讓此輩得志,將來免不了又是一場三武滅佛的法難,比起三武滅佛來,其害更大也說不得了。

    他這樣沉吟著,廣諦和尚是迎奉人慣了的,哪看不出這位白衣「師兄」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再聒噪下去。又陪著他行了半里路,方才告別自己回了淨慈寺。

    張廣湉回到家裡,他是當地衛所世襲的武職百戶官兒,但是張廣湉對打仗之類的事情已經很陌生了──平日裡他就是個普通的虔信佛教的儒士。

    張家並不很富裕,過得是中產之家的所謂耕讀傳家的日子──當然他自己並不耕種,靠得是衛所屬下的田地收取的租子過日子。

    剛回到家中不久,還在為此事煩擾的時候,忽然門上來報:有一位福建來得黃先生求見。

    「黃貞果然去了張廣湉家。」趙通裝作病人,小聲的對著正在按著他脈的張應宸說道。

    張應宸微微點頭,表明他聽到了。

    「黃貞在張家待了一個多時辰才出來,」趙通繼續匯報著,「回到客棧之後他的情緒很好,晚飯也不喝粥了。」

    張應宸繼續點了下頭:他在黃貞心中佈下的種子居然這麼快就發芽了,讓他自己也覺得吃驚。

    他既然去找了張廣湉,下面的事情不問可知:張廣湉肯定會介紹去見寧波天童寺的圓和尚,圓悟即使不按照歷史軌跡寫下那篇《辨天初說》,也會有類似的舉措。西湖的一池春水就要被吹皺起來了。

    「他有要去寧波的意思嗎?」

    「暫時還沒有。」趙通說,「不過,他要去的話我們肯定能知道──黃貞上次來杭州坐得就是棧裡的轎子。這次去寧波多半還是要到我們這裡來買票的。」

    「嗯,你盯緊他。注意他的活動。他一但去了寧波就馬上通知我。」張應宸嘴唇微動的說著話,隨後開了張方子,又取了一包丹藥給他,放大了聲音說道:

    「先吃一帖,三日後再來。」

    第二天,一封電報從杭州站發往臨高的對外情報局。

    中心:

    我已經將黃貞介紹到了張廣湉那裡。張多半會介紹他給天童寺圓悟和尚相識,看來好戲就要拉幕了,躬逢其盛,其樂何之!順請大圖書館代尋福建艾儒略等人刊印的《辨學遺牘》一部,萬需附有楊廷筠以教名彌格子為署的序言。

    盜泉子「哼哼,我來把彈藥都準備好,不愁你們戰不起來。」張應宸發完電報,心裡如是想。

    但是他還有事情沒有解決:那位要與他「合大藥」的縉紳陰魂不散。上次去和他相談之後,儘管張應宸反覆說他對「房中術」不甚瞭解,又教了他一些強身壯體的導引之法,但是對方不知為何似乎愈發認定了他「另有乾坤」,愈發對他恭謹,不時派人來「佈施」,還請他再次前往「坐而論道」。他一直沒想出有什麼好辦法來打發這個老不修。

    「可惜季退思搞不出偉哥啊!」張應宸喃喃自語道。這種藥品如果在手,在江南這種富庶繁華之地,賣五十兩銀子都有大把的人要搶著買啊。

    杭州站在張道長挑撥離間的時候已經開始著手做一系列的準備工作。趙引弓發覺自己同時進行著十幾個項目。鳳凰山莊修建、山莊的農業、繅絲、清河坊的文藝書店、印刷所、起威棧的江浙佈局、南京德隆分行前期準備、教育孤兒、杭州教會交涉……這些項目儘管一部分委託給了考察團的元老,現在每個元老每天都工作十六個小時。梅林連聲叫苦:說自己原來以為到江南是個美差,沒想到比臨高還忙。不但每天來往於鳳凰山莊和清河坊之間指揮基建和裝修,晚上不干活的時候還要幫忙處理各種事務和充當孤兒們的教師。

    許可和呂中行比梅林更慘──梅林至少每天有上好的伙食和暖和的床鋪。而他們的大部分時間都奔波在外面,吃得是草地干糧,睡得是船艙。兩個人由鏢師們護送著,在輸送收容難民的路線上進行道路和河道測量工作,以便繪製出準確的道路交通圖:每張圖上還要註明道路和河道的通行能力。實地探勘了沿途可能作為難民歇腳休息處的地點,估計了每個地點的接納能力。這些都要列入預案中去。

    百忙之中,他們還要輪流去起威在江南各地的幾處分號:眼下即使是歸化民人員和土著職工也忙得四腳朝天。起威的負擔尤其沉重,五個分號的建設任務星急如火:擴大聯營、收買船隻、招募人手……毛三生等人忙得連軸轉,元老們為了防止出現忙中出現紕漏,採用了這種巡視制度,以便及時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隨著登州之亂的序幕即將拉開,趙引弓焦急的等待著人口工作團人員的到來──這批元老和歸化民是為登州之亂和1632年的浙北大旱災準備的工作人員,在沒有正式涉入登州之亂前,都可以作為杭州站的人馬來使用。為此他屢次電請執委會,速速派遣人口工作團人員到來。

    在杭州站緊鑼密鼓的鋪攤子準備迎接明天的難民大潮的時候,執委會正在為難民收容、轉運的各項細節爭論不休。企劃院更是為制定預案上傷透了腦筋。

    最大的瓶頸是目前運力不足──船廠現在正在全速生產,但是建造的都是戰艦。當然,混合動力的戰艦運人也不成問題,但是這次運輸的是飢寒交迫,疾病流行的難民,用戰艦顯然不合適。必須使用專門的運輸船隻。

    海軍的船隻可以提供一部分運力。至於大波航運,其的貨運任務本身就很沉重,再要抽調多餘的運輸噸去運送人口就變得很吃力了。而且運人不是運貨,在航時間長,往返航次多。對船隻利用來說效率不高。

    因而企劃院的當務之急就是造船擴大運力。鄔德知道此事要指望臨高造船廠是不現實的──造船廠已經被建造854改、901和621工程佔滿了全部生產能力。要再安排建造專門的運輸船完全沒有可能了。

    此時,在香港負責組建船廠的施建濤主動要求承建運輸船。為此他特意回到了臨高,專門求見鄔德。

    「香港船廠能行麼?」鄔德很是懷疑──在企劃院的物資人員調撥順位中,香港船廠處於很不重要的地位。香港造船廠設立的最初是以船隻修配維護為主的。只建造了一座供小型船隻使用的干船塢和若干座船架。基本是座沙灘船廠的水平。大型設備很少,訓練過的勞動力也不足。施建濤到了香港之後不得不努力的招募廣東本地的船匠來工作。

    施建濤要在香港「下餃子」大量造標準化運輸船的建議已經提出了很久,企劃院出於擴大船隻產能的考慮批准了他的擴建計畫,最近剛剛安裝完成一座簡易門吊。

    企劃院在香港投資建造的一座木材加工廠最近也進入了試生產,這座工廠倒不是為了造船廠配套準備的,而是為了能夠就近加工利用廣東福建的林業資源,避免大量的原木運輸,節約貨運噸位。有了木材加工廠,對造船廠來說也是有利的條件。

    「我有這個信心。」施建濤早就準備好了全套的方案和圖紙。這時候他趕緊呈了上去。「我們的思路是標準化造船──類似自由輪。」

    「嗯。」鄔德點了下頭。標準化造船不是什麼稀罕玩意。目前搞得854、901之類也是標準化的船型。

    「您很清楚,我們最缺少的是運力。對我們來說擴大運力必須擴大造船。要擴大造船數量就得提高生產效率。」施建濤侃侃而談,「所以我們設計了貫徹『自由輪』思路的『和諧輪』。」

    「和諧輪。」鄔德的臉色呆滯了下。

    和諧輪既不和諧,大部分也不是輪船,只是參考了美國二戰期間建造自由輪和勝利輪的思路,採用標準化圖紙,使用大規模量產的標準件,使用流水線生產的辦法大批量建造的貨船。

    就像美國人建造的自由輪並不是只有一種,臨高建造的和諧輪也有幾種標準設計。

    在企劃院的計畫表上,臨高造船廠的造船計畫是「甲造船」,而香港造船廠就屬於「乙造船」。在分配物資、人員和船隻的技術水平上都有明確的差距。所以「和諧輪」幾乎全部是木結構、風帆動力、不超過800噸位中小型輔助船隻。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0:46
第一百零七節 H-800型

   「這是我們設計的h-800型,顧名思義就是800噸輪,這是一種純帆船,有三根桅杆,採用中國式帆裝。」

    施建濤繼續他的介紹:

    h800a去掉了一根桅杆變成了雙桅船,尾部加裝有一個小型鍋爐,用來驅動蒸汽絞盤;h800a1又把鍋爐取消了,在前後甲板上各裝了一門火炮;h-800s則是蒸汽機風帆混合動力……如果從功能分,還可以分出專門的農礦散貨產品船、液體運輸船、標準貨船和客貨混裝船等不同的亞型。在設計上貫徹模塊化理念,做到易改裝易修理。

    「除了最常見的h-800系列,還有h-500,h-1300,h-2000……」施建濤說著將香港船廠編制的和諧輪全系列船型手冊被放到到鄔德桌子上,每一種船型都有繪製精美的線圖、效果圖和技術參數。這一下吸引了鄔德的注意力。

    他仔細的翻閱著圖冊,如果真得能像施建濤吹噓的那樣,可以「下餃子」一般的大量建造運輸船隻,眼下企劃院最為頭大的運力分配問題就會得到很大緩解。

    鄔德漁民出身,又當過多年的海軍,對造船之類的事情稍稍懂一些。他看了下,這幾種河蟹輪的共同點是採用了一樣基礎線性,其中很多種的船體截面也一樣,便於標準化生產,就像本位面的a320、a319和a321三種客機只是長短不同,發動機動力稍有差異。

    第一代河蟹輪的船體是以一種日本在二戰末期建造的木質小型貨船為藍本設計的。在二戰中期,美國潛艇前出到西太平洋,攻擊日本商船。和英國面對u艇威脅,把商船化零為整,編組護航隊正好相反。日本卻是化整為零,建造了數以萬計的木質運輸船,撒到洋面上給美國人去捉。

    雖然後來這些木船絕大部分還是被美國人的卡特琳娜巡邏機和艦載機打成了碎片,不過以臨高的工業基礎衡量,這仍然是一種實用型、工藝性、適航性、抗損型都相當好的設計,而且使用環境都是從東南亞、中國到日本之間這一片海域,要運輸的貨物也大差不差。

    當然,施建濤等人搞得和諧輪也不全然是照抄日本設計,考慮到本時空幾乎沒有合格的港口和碼頭,作為港口使用的河口、海灣大多有淺灘暗沙的存在。船隻吃水不宜過深,目前他們需要的船隻又以近海運輸為主,最遠不過到朝鮮半島、越南暹羅和日本。船型採用肥大平底淺吃水型──與荷蘭人在航線上大量使用的「快艇」有異曲同工之妙。在爭取多裝貨的同時,儘量減少吃水深度,以便最大限度的使用天然港口,在萬一擱淺的時候也能做到能夠被輕易的浮起。

    在動力方面,作為「乙造船」,施建濤很清楚香港造船廠是不可能分配得到船用大馬力蒸汽機和火管鍋爐這樣的高級貨的。日本人當年使用的動力主要是「熱球式柴油機」,臨高目前既造不出柴油機,也沒有柴油。所以施建濤為和諧輪選擇的動力還是風帆。

    考慮到將來一段時間裡,和諧輪將主要用在浙江和登州兩次行動上,再順便做些沿海貿易,因而還是採用了在近海航行效率較高,又節約人力的中式帆。

    不過河蟹輪上使用「中式帆」,是按照元老社團「戎克協會」提供的圖紙設計的。這些設計實際上來自20世紀英美的中式帆愛好者多年積累的經驗,結合了現代空氣動力學、結構力學,使用了帆布、絞盤、滑車、滑輪組和現代工藝,又經過了簡單的風洞測試,可靠性、操縱性和效率比傳統中式帆更高。

    施建濤在臨高找了好幾本專門的歐美人所著作的有關中式風帆的研究和設計作品。原本他想在香港搞一個專門的風帆實驗室,但是遭到了大圖書館、科技部和海軍的明確反對:風帆實驗室必須設在臨高。根據元老院的決議,但凡涉及到技術開發的科研部門不得設在海南島之外的地方。

    然而周克負責的臨高造船廠對搞風帆實驗室又毫無興趣。周克雖然對風帆完全不在行,卻對歐式帆裝充滿了崇拜,對戎克帆裝嗤之以鼻。自然不會願意牽頭搞什麼風帆實驗室。施建濤到處找人,一直找到科技部。科技部在高山嶺地區有個中央流體實驗室,風帆實驗室在他們看來本質上就是個風洞實驗室。

    最終根據流體實驗室的試驗結果,施建濤選擇了一種合適的中式帆裝作為和諧輪的帆型。

    施建濤利用返回臨高推銷和諧輪的機會完善了和諧輪和中式帆裝、操縱部分的設計。準備好全套圖紙和工藝資料的施建濤躊躇滿志,只能著企劃院給予最後的批准了。

    和諧輪雖然貫徹結構簡單的指導思想,但是在具體設計和建造上卻是集中了穿越集團在本時空推行的各種新技術:鐵製龍骨和船肋、助力式手動舵輪、改進型中式帆裝、手搖絞車……還運用了一項過去他們只用在建築業上「鐵包木結構材料」。即某些承力較大的結構材,過去需要較大較為堅硬的木材的,運用「鐵包木」結構之後,就可以用多根木材拼接而成,也可以使用一些較次的木料。鐵皮可以提供極高的抗拉強度,這種鐵包木材料在舊時空的美國、德國、北歐、俄國是很常用的建材和船材。在臨高建築總公司的建築裡也廣泛使用過鐵皮木工字梁。一度被《臨高時報》批為「新時空的豆腐渣」,直到建築總公司一干建築師們闖進報社揪住丁丁給予了一頓「愛得科普」之後才算是得了正名。

    「你的船隻,建造週期要多久?」鄔德看完了圖冊和技術資料,問道。

    「h-800標準型,如果所有的零部件全部製造完畢,組裝起來到下水投入使用不超過60天。以後熟練了會更快,總裝時間不會多於30天。」施建濤這次回臨高特意到臨高造船廠去觀摩了號稱90天即可投入使用的901工程的船隻的建造過程,認為按照他的思路,一艘標準型和諧輪60天完成總裝下水不是問題。

    「那麼這些零部件,你準備在哪裡生產呢?」鄔德問道。他知道和諧輪的生產概念:零部件在各地分廠製造,到香港不過是總裝。說60天完成建造多半還是打了埋伏的。

    但是在20世紀的美國,這麼幹是可能的──美國人有著當時最大最完善的工業體系。本時空的臨高雖然也有全世界最大最完善的工業體系,卻根本不可能提供如此之大的生產能力。

    目前臨高的各家工廠本身的生產任務就已經是滿負荷了,特別是造木船的主要原材料供應商:木器加工廠,他們的船材生產線已經是在24小時輪班生產了,不大可能再為香港造船廠提供原料。顯然施建濤只能依賴香港本身的木材加工廠了。但是這家的廠無論從產能和還是技術水平上都很弱小。

    「我準備使用廣東當地的產能。」施建濤終於拋出了他的計畫。

    香港造船廠的一期工程沒有全套的零部件配套企業,除了一個木材加工廠算是重大配套之外,各種金屬件、纜索、帆布、膩子、油脂、塗料全要靠臨高供應。施建濤的算盤是:逐步擴大廣東本地的零部件供應比率:加工難度不大或者不需要多少加工的原材料先從廣東就地採購──比如填充用的膩子,無非是石灰、麻絲、桐油,完全可以在廣東外包製造。零配件則從和諧輪的木質結構件入手,讓廣東當地的造船作坊進行配套。

    但是這並不是一件容易事。施建濤實地考察了黃埔附近的幾家造船作坊,看到粗糙的工具和構件之後,心幾乎沉到了底。

    但是在仔細觀察了他們的建造過程之後,施建濤發覺,造船匠人的活計雖然非常粗糙,也沒有圖紙,但是他們建造船隻完全是一板一眼的按照某種模式進行的。建造的船隻遵循的若干種標準的船型。

    顯然,模式化製造船隻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一種外星技術,而是早就存在的了。要他們大規模的批量製造同一種部件應該不是難事。從對外情報局蒐集到彙編成冊的《廣東沿海常見土著船型》看,大於100噸的船隻也就是七八種型號。同型號之間的船體結構幾乎完全一樣。

    但是隨後的深入觀察他又被潑了一盆冷水:造船匠人製造的各種船隻零件,公差大得嚇人──或者不如說,在他們眼裡沒有公差的概念。

    當然,以他們使用的工具的粗糙程度,毫無具體數字的尺寸概念──全在腦子裡──來說,能批量製造容許公差之內的部件是不可能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0:47
第一百零八節 國家庫存代碼

   「我的方案是先把和諧輪的零部件標準化搞起來,然後通過訂貨來貫徹這個標準化體系。」施建濤說道,「廣東的土著一開始肯定達不到我們的要求,但是他們有追求利潤的要求,只要我們提出一個可量化的標準,同時幫助他們去達到這個標準,一段時間之後他們就能夠按照我們的要求來進行生產了。」

    中國企業在80年代以前在控制公差方面做得也比較差。在相對精密的航空工業領域,尚且無法完全做到同一型號飛機零件的互換使用。工業化的了三十年的20世紀中國尚且辦不到,更不用說完全是手工業生產狀態的大明造船業了。

    鄔德對此表示極大的疑慮。就他們的經驗來說,本時空的手工業作坊,若不是直接處於元老們的管理經營之下的,不管是產品質量還是生產效率都和工業化的要求相去甚遠。

    「實話說,我不大看好你的想法。這個過程太漫長了,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鄔德說道,「你要提高土著造船廠的工藝水平,要做得培訓和改裝工作太多了。」

    造船匠人大多不識字,部件的尺寸形狀全靠記憶。傳授技藝口耳相傳,要給這樣一群手工業者制定零部件標準,讓他們按照一定的規格進行所生產,鄔德認為投入太大了。

    與其這樣費心費力的培養他們,不如乾脆吞併了土著造船作坊,把他們的人力全部合併進來,再按照新得模式重新培訓工匠。

    「實話說我對你的想法不是很樂觀。」鄔德說道,「土著的工匠我見得多了,手很巧,腦子也聰明,可是你要讓他們看得懂度量衡,懂的現代度量衡的意義,而不是拿他們自己的手或者土製量具對他們來說就很難了。光這個再培訓就要消耗很多人力和時間。你覺得我們等得及嗎?歸化民工匠是在我們的直接管理之下,我們時時刻刻都可以督促改正。你現在要向一個個獨立的作坊去發號施令,讓他們遵照一種他們根本不理解的制度辦事──我很擔心實際運作的效果。」

    「你說得是。」施建濤知道鄔德說得很有道理,他很難反駁,「不過我覺得可以試一試。就算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也會很大程度上減輕我們的生產壓力。把一些小部件包給他們去製造試試看,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有很大的影響。」

    鄔德考慮再三同意了他的計畫──不過限制他只在較小的範圍內嘗試。

    在施建濤的努力爭取下,企劃院終於向香港造船廠發出了建造24艘h-800的訂單,均為標準型。按照要求,施建濤要在1631年底前至少完成三分之二的訂單。

    鄔德開出了物資調用清單的批覆件和造船經費的用款許可。

    在年初的1631年度財政預算裡,企劃院得到了一筆買船或者造船經費,專門用來添置運輸船隊。這筆錢的一部分陸續撥給了臨高造船廠,用來建造901拖輪和若干艘近海駁船。餘下的款項因為船廠的生產能力有限,暫時還沒有動用。

    原本鄔德打算將一部分款項換成外匯,從廣東購買現成的大噸位的廣船或者福船,但是因為元老院目前的「外匯」──白銀儲備偏緊,一時間還沒有辦成。

    款子是以流通券計數的,但是施建濤地處香港,按照他的設想很多原材料又要從廣東採購──流通券在廣東的流通範圍非常小,基本不出廣州一城。流通券能夠在廣州小範圍的流通很大程度上是由於紫字號的聲威和財力。

    一出城門,流通券就沒有購買力了。所以鄔德提醒施建濤,要到德隆銀行申請一定的「外匯」用來支付從廣東進口的原材料。

    「現在對外貿易交流多了,糧食流通券使用起來實在有些不便。」鄔德說道,「不知道財政金融口的人打算怎麼弄下去。他們就是想著法子要省銀子,可是有很多東西非得花銀子不可啊。」

    「我會節約鬧革命的。」

    「我把訂單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準時完成。」鄔德說道,「你知道,我原本打算從廣東直接購買一些大型的廣船和福船用來參加登州、浙江行動的。你要是搞砸了,事情就會變得很難收場,明白嗎?」

    「是,我明白。我保證完成任務。」施建濤大聲說道。

    「保證對我沒有意義。按時交船吧。」鄔德把手擺了擺,「你要是辦不到,我就只能提請執委會對我們屬下的所有船隻進行戰時動員了,這樣會嚴重影響到進出口和各駐外站的補給。」

    施建濤要搞外包生產,這麼一來自臨高工業化建設伊始就被各位執委、元老反覆強調了無數次工業標準化編制和管理就成了亟待解決的問題了。

    工業標準化編制和管理並不僅僅只有造船業或者工業企業需要。在企劃院、總參編制的登州、浙江行動的方案的時候,他們已經遇到了大量物資的調動、運輸、儲存和分配方面的難題。

    在開發三亞的行動中,企劃院和軍隊就已經遇到了運輸補給上的種種不便。儘管臨高的工農業體系能夠生產的產品種類和規格按照舊時空的標準還不如一個大賣場。但是在組織供應上的複雜程度卻遠遠超過了元老們的預期。

    如果不是他們有一位對後勤工作至少有相當的理論基礎的洪璜楠負責編制供應表,制定供應程序,開發三亞的供應工作就會變成一場災難。

    即使有專業人員坐鎮指揮,在補給過程中也不時發生各種錯誤:急需的物資沒有起運,而在三亞有大量庫存的物資卻運了一批又一批過去;應該運往三亞的貨物被運到了雷州,而運到香港的貨物卻送到了三亞。甚至出現了運單和開箱貨物不匹配的烏龍事件。期間還出現了貨物「漂沒」事件。在企劃院的盤點中,曾經發現有若干貨物「下落不明」。而過了幾個月之後,這些被宣告為「不在計畫位置的貨物」又在盤點中神秘的出現在誰也不曾想過的地點。

    在登州、浙江行動中,後勤供應更為繁重,不僅要向十多萬難民們供應口糧,還得提供衣服、醫藥、遮蓋材料,要給他們喝水的杯子、吃飯的碗筷;組織船隻長途往返運輸還要在沿途開設休息站和供應點,這些站點需要建設物資,需要供應工作人員和守備隊的補給;船隻在航運中需要整修補充船材……不僅供應的物資數量大、品種多,還要供應到多個節點:按照計畫,從登州到臨高的航路上沿線要開設多個休息站進行周轉。這些休息站都要根據每天的難民留置、到達和發運人數供應各種物資。

    為了確保有序準確的供應物資,在執委會大院的會議室裡召開了一次各部門的聯席會議,會議的議題就是制定標準化代碼體制。

    會議是由企劃院牽頭召開的,但是使用標準化代碼的建議卻是由司凱德和洪璜楠兩人提出的。

    洪璜楠的想法很簡單,他要為規模不斷膨脹的軍隊和駐外站點供應物資,亟需建立起一套標準代碼體系來支撐物流,否則以他自己和手下少得可憐的十來個後勤人員是沒法應付大規模的後勤工作的。洪璜楠經常說得一句話就是:在臨高的形形色色的軍隊部門中,後勤司令部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機關。它不但沒有司令員,連警衛員都沒有一個。

    而司凱德的想法卻複雜的多,他建議把這一體制全面貫徹到所有的領域之內。在元老院推行的「標準化建設」裡,這是重要的一環。

    會議上司凱德拿出來一大堆資料分發給大家:這是一份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美軍的軍用代碼體系標準。

    「這是我們重要的參考對象。美軍標準化代碼:nsn──也就是國家庫存代碼,當美軍決定採用任何一種東西的時候,就會給一個庫存代碼,將來美軍和北約在全世界的任何一個倉庫和部隊就要用這個代碼作為這種東西的設份證號……」司凱德說道。

    「一種東西,指的是比如──」面對一臉狐疑的諸位元老,司凱德繼續說,「比如……我這件咔嘰布m65,l號的,這是一種,不管是台灣造的還是墨西哥造的,只要通過認證的就是同一種東西,但是如果是一件m號的,或者沙漠色的,那就是另一種東西,因為美國人不想把沙漠色的軍裝送到阿拉斯加的部隊手裡。

    「現在造船廠的每一個零件我們都可以給它一個代碼,這個代碼跟著一套檔案,底下包括所有的圖紙、性能、數據和質量標準,故障和供應情況記錄,合格供應商名錄和不合格供應商黑名單。不管是一個螺釘還是一根桅杆,將來有人要用同樣的東西的時候,去檢索檔案就能找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0:47
第一百零九節 運作流程

      臨高的標準代碼體系具體來說就是山寨nsn。nsn的排序規則是4+2+7位。前4位是分類代碼,1974年以前的代碼是4+7的模式,後面是流水號,1951年到1974年用7位碼,叫fsn。1974年以後在流水號前增加兩位國家碼,現在最多可以支持1-10億種物品、零件。美國人自己用了00,01,02。也就是總共用了2000多萬個。fsn以前沒有分類代碼,只有流水號,二戰初是5位,二戰末是6位。

    「美軍尚且只用了2000萬個,我們就算要推廣到整個工業領域,所有的種類也不會超過2000萬個。我們會再五位數以上停留很長時間。所以目前使用4+2+5位的體制就好了。以後再類似電話號碼升級一樣增加數字。」

    「老美這個編碼最大的好處就是已經預先劃分好了類別,順著類別號很容易檢索到任何一類東西,接下來很快就可以查找到其中的任何一種。」

    採用了標準代碼系統,即使暫時沒法用上電子計算機進行管理,至少以為以後的機電式卡片數據庫管理打下了基礎。

    司凱德喝了一口水:「我們現在不是缺人嗎,應該儘可能減少重複性勞動,把已經有的零部件都編上代碼,建立檔案,大家需要什麼,先去查查,能通用就通用,這不就把人力節省出來了?特別是做設計員、工程師的元老。對組織後勤供應也是很方便的。」

    「以我殖民部最近一段時間的內部試行情況來看,咱們現在總共只用到幾千種原材料和零部件,還沒舊時空一輛小轎車上的零部件品種多,整個檔案用兩三個土著就管起來了,我要查任何一種商品的檔案,三分鐘以內就有人捧到我桌子上來,以後東西多了無非還是人肉數據庫。我提議,建立一個標準化中心信息檔案庫,所有的部門都可以到這裡來檢索、查閱,提高效率。」

    「你太理想化了,標準代碼如果沒有現代it產業的支持,沒有條形碼、自動掃瞄器和數據庫的支持,只能實現低級功能。到時候光編制一個對照本就會成為一個複雜的課題。」從事過erp工作的元老表示這是不切實際的「大躍進」。

    「沒有這麼複雜,」司凱德振振有詞,「這個系統二戰的時候可就有了,那時候哪有你說得東西?」

    他繼續解釋道:分類代碼的用途是把不同的東西分給不同的人幹。一個大類分給一個後勤部門:比如電子科、液壓科。一個小類或者幾個小類分給一個人或者一個小組。具體的管理就直接落實到人,誰管的東西出問題,檔案不規範,或者跟不上發展,就扣誰得工資。

    原來的流水號依然是流水號,繼續按照順序排,這部分用總目錄管理。

    「……我們雖然沒有計算機,但是這些代碼完全可以用歸化民的文職人員進行人肉管理。用圖書館的檢索技能對他們進行簡單的培訓,掌握使用卡片索引和編制檔案的技能。以我們現在的技術發展水平,標準代碼的大類頂多用10幾個,小類用不了100個,編碼總量頂多幾萬個,有二三十人的專業隊伍就能管很好,頂多再加幾個監督員負責查錯。」

    在沒有it系統之前,fsn就有一套完整的紙面體系,通過表格運行。這個制度用了幾十年。即使有了it設備和軟件之後,這個紙面系統依然作為備份存在著,只不過現在是從數據庫裡被直接打印出來留底。

    「為了給大家進一步說明這個體系是如何運轉的,我以香港造船廠為例來說明。」司凱德說道,「其實主要就是表格操作,各種活動有各種活動的表。」

    比如船廠要20釐米的某種型號的船釘,就可以把需求表給給廣州站。廣州站就通知有資質的土著作坊、工匠來報價,然後簽合同買貨。大波航運的作為收貨代理拿著表格挨個簽收,再轉給施建濤,德隆憑簽收單據付款。

    造船廠每個車間每天把領用計畫報給庫房,庫房根據消耗量和存量定庫存計畫,計畫獲批之後轉給配套部門再找廣州站下訂單。大波航運收到船以後,同時接受維修配件,根據配件的消耗率,設置警戒線,達線的就追加訂貨。

    「同樣的,我們也可以把它運用在後勤補給、貿易管理等等諸多方面。這些工作我剛上班的時候都可以靠人工完成的,並不是離了電腦複雜的管理就無法實施了──只不過在效率上有所下降。nsn代碼的目的是是在流程的所有階段都保證傳遞的信息不會失真,同時將所有額外產生的信息,比如一個供貨商的能力,部件本身的故障損壞情況記錄和分析這些東西都可以根據唯一的線索入進檔案裡去,再轉發給該知道這些信息的人。」

    「如此一來,信息交流的速度就變得非常重要了。」施建濤對此表示憂慮。

    「我們有無線和有線電報,可以通過電報交換數據。比較複雜的表格可以用郵件傳遞。」

    「我對這樣的交換數據深表懷疑,首先就是時效性一塌糊塗,其次你是不是低估了其中的複雜性……」

    ……雙方就這個問題爭辯了十多分鐘,最後大家的目光落在了處於「沉思狀態」中的鄔德。作為會議主持人,他對這個問題有最終的決定權。

    「嗯,大家說得都很有道理。」他忽然「驚醒」過來。為了掩飾自己的走神,他咳嗽了一聲,「我認為標準代碼制度還是應該搞。晚搞不如早搞──乘著目前物料種類少,把體制先建立起來,會為以後省很多事。我看就按照司凱德的方案,做起來看看。」

    會議上決定首先以香港造船廠和伏波軍的後勤司令部作為試點單位,推行帝國標準代碼體制。

    會議結束之後,鄔德提起假冒的boss公文包,從企劃院會議室走了出去,他還有下一個會議要開。這時候三步並作兩步的從後面追了上來。

    「阿德!慢走。」

    「什麼事?」

    司凱德說道:「這次實施標準代碼,準備搞船廠零部件外包,信用證體制也可以在廣州展開了吧?」

    「這事再議吧。我覺得沒什麼問題。」鄔德對信用證這種東西一直抱有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反正企劃院對金融方面一貫是不怎麼感冒的,「執委會上通過就行了。」

    「問題就是大家好像對這方面認識不夠啊。推行信用證制度對進出口貿易有很大的好處,是一件兩便的好事,可不是什麼金融詭計之類的玩意……」

    鄔德沒怎麼聽司凱德的抱怨,從開會的時候起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帝國庫存代碼的概念,是他大力提倡的。他對fsn的概念原本是一竅不通的,完全是洪璜楠和司凱德不斷到他這裡來說遊說的結果。而文德嗣親自負責編撰的,每週發給執委會、元老院常委和各部委頭頭們傳閱的《一週思索》中也經常提到萬事萬物的「標準化」概念。

    正是在這雙重刺激下,他才對fsn體系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並且牽頭準備組織實施。但是光有一個代碼制度,只不過是方便了管理,要管理的對象還遠遠不足。

    登州、浙江行動的展開已經迫在眉睫,元老院對這二個行動得到的人口沒有確切的數字規定,只說「全力運送,有多少運走多少」。雖然這麼說,但是鄔德在馬千矚的私下談話中,認為至少要得到二十萬以上的人口這二次行動才有價值。目前兩廣、福建和江西的流民數量有所減少,各站收容人口的節奏已經大為放緩。如果不人為的創造危機,再從廣東吸納大量新人口會變得困難。

    「自己來投的當然不錯,但是比起契約奴來,我還是比較喜歡契約奴。」馬千矚說道,「在工作積極性上比一般人強,好管理。再者我們也需要改變下人口結構比例。」

    元老院對目前歸化民中廣東和福建籍人員太多的局面也有很大的不滿。歸化民中的大多數是從廣東收容來得。因為地理條件的關係,必然造成了廣東籍和福建籍人口最多。在臨高,廣東白話和閩南話不但有取代臨高話的可能性,甚至官方語言普通話也落了下風。儘管元老們在學校、機關大力推進普通話,但是在生產企業中,這兩種方言有漸漸成為了工人們之間的通用語的傾向。

    企劃院在最後編制定稿的人口運送預案中準備在浙北運走十萬人,從登州運走至少十萬人──其中絕大多數運回臨高,一萬人安置到台灣和香港。另外在浙江就地安置二三千人,作為趙引弓在江浙產業的勞動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0:48
第一百一十節 簡單伙食

    民以食為天,招攬難民來說就得有足夠的糧食。為二十萬人口的長途旅行供應伙食更是沉重的負擔──即使從上海或者乍浦起航,到臨高的海路也長達900海里。帆船要走10天。

    即使是身體健康的人,在擁擠顛簸的帆船上走完這段海路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情,更不要說這是一群飢腸轆轆,長期陷入營養不良中的難民。如果不供應有一定營養成分,熱量充足的口糧,他們就很難活著看到旅途的終點了。

    根據他們幾年來收容難民的經驗,供應加入蔬菜的稀粥是一種對難民虛弱的腸胃比較有益的食品。在他們的腸胃逐漸適應之後再在稀粥中添加蛋白質食品:主要是海產品,就能夠起到增強體質的作用。

    在檢疫營地,簡單的使用糙米紅薯熬粥或者其他食品很容易,但普通的糧食既不符合臨高的管理和營養要求,在運輸和使用上也頗多不便。在狹小的船上廚房裡為幾百人煮稀粥相當困難。必須有簡單易食的食品供。

    洪璜楠的供應計畫是參照過去登陸三亞的「支柱行動」──向每艘船供應足夠的草地速食口糧。這一系列速食口糧已經發展的很成熟了:已經有了三大系列十二個品種。如果算上不同的口味和配料,亞種還要更多一些。這一系列不但在營養和熱量上完全符合標準,口味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善。

    但是這個計畫被鄔德否決了:大量發放草地口糧對過於昂貴了。而且草地口糧的存貨也不足,包括軍隊倉庫裡儲存的部分。只有1.5個戰役存量。在營養結構上也不甚合理。草地口糧是高熱量的口糧,用來補充激烈的作戰行軍中消耗的大量體能,因而成分中包含有較多的蛋白質和脂肪。

    豐富的蛋白質和脂肪是難民虛弱的腸胃難以承擔的,不僅如此,人體消化代謝蛋白質需要額外消耗大量的淡水,很容易引起口渴,這對擠滿了難民,儲水量有限的難民船來說又增加了供水壓力。

    鄔德便把此事交給了農業口和食品廠。讓他們開發一種專門用於救濟流民難民的救濟口糧。

    救濟口糧與草地系列口糧最大的區別在成本上──與種類繁多內容齊全的草地系列相比,救濟口糧考慮的更多的是在保證能量和基本營養的條件下,大批量低成本的生產。

    這件事落在勳素濟的頭上──作為食品廠的廠長,此事當然責無旁貸。勳素濟結婚成家,回家大小老婆伺候周到,更重要的是劉美蘭和金喜善之間沒有發生什麼「家斗」的把戲。家庭關係比較和諧,家和萬事興,勳廠長不但享盡了齊人之福,工作上也幹勁十足。

    接到任務之後,他馬上就和原先開發草地口糧的一干人聚會,討論如何製造救濟口糧。

    救濟口糧會議在南海農莊的蓮藕亭召開。和咖啡館不同,這裡是特意營造出來的「農村風光」。與過去相比,蓮藕亭周邊的環境經過了刻意的整治,在長滿荷葉的池塘旁,原先竹子和稻草搭得大涼亭已經被翻建為三間臨水帶木製露台的水榭建築,四周遍植果樹和柳樹。竹籬笆上攀滿了綠色的南瓜藤。

    身處其間,很像舊時空的某些非常雕琢的「農家樂」勝地了。

    與會者除了當初農業口的開發人員和「熱心人士」之外,白多祿也來摻和了一腳。他對救濟口糧如此熱心完全是因為到黎區傳教的需要。黎區的農業生產比漢區更為落後,特別是生黎區,完全是刀耕火種,村寨口糧不足是普遍現象。教會常常以分發救濟糧作為一種傳教手段。因而臨高修院亟需一種廉價的救濟口糧。

    當初開發草地口糧的人,基本是一群「軍用口糧控」,元老中坐在家裡穿著睡衣吃出高價買回來的軍用速食口糧的大有人在,對什麼mre、英軍24小時口糧、法國單兵加熱口糧、06單兵自熱食品一個個如數家珍。

    現在要開發一種救濟口糧,等於是撓到了大夥的g點上,蓮藕亭裡來了許多人,其中有些人原本不在與會名單裡,都忙中抽閒的過來了。

    按照陳思根制定的難民供應標準:一個難民在「乘坐交通工具運輸」時的供應食品的標準每天1790千卡。大致相當於二戰期間德國戰俘營裡的供應標準,能夠保證不餓死。當然,難民在乘坐交通工具運輸的時候即不操練也不從事任何工作,兒童、孕產婦和病人另有供應標準。

    吳南海建議:口糧原料優先使用紅薯粉──不是紅薯澱粉,紅薯澱粉是純澱粉,而紅薯粉是將紅薯切片烘乾之後直接磨製成粉。包含紅薯的大量纖維質。

    臨高的紅薯干和紅薯粉的儲備很大,天地會在臨高大規模的推廣改良紅薯種植,不管是國有農莊還是普通農戶,都生產出了大量的紅薯。可以說原料供應非常充分的。成了臨高食品工業的重要原料。

    紅薯粉之外就是少量的蛋白質。吳南海建議摻入少量的豆粉或者豆渣。豆科作物作為固氮作物在臨高的新輪作體系中廣泛種植。除了大豆用來榨油和做豆腐供應緊張之外,糧庫裡的蠶豆、豌豆、黑豆、鷹嘴豆等等儲備還是相當可觀的。

    「……加入糖和鹽分,混上點幹蔬菜,要是覺得豆渣不夠再拌上魚粉最後烘乾成塊就成了。」吳南海說道。

    葉雨茗說道:「為什麼要做成磚?浪費勞動力。我覺得沒必要。純粹考慮低成本的話,紅薯干就成──這東西我們儲備量大,又不容易壞,每條船裝上幾百麻袋,每頓給難民們分配一些。一天保證500克紅薯干,保證餓不死。就是得配給點湯:難民吃不到鹽不行。」

    他提議:製造濃縮脫水做成磚的調味品:用味噌、海帶、乾菜三合一的濃縮湯塊。

    用這種湯塊煮出的大醬湯,在日本和朝鮮都是常用的菜餚,營養豐富,儘管口味並不很好。

    「如果願意可以再添加一些脫水蔬菜或者魚乾在醬湯裡補充營養。紅薯的纖維含量很大,所以纖維素這類東西就沒必要再補充了。」

    洪璜楠繼續鼓吹他的土豆粉方案。他對土豆情有獨鍾,一直鼓吹要軍隊和勞工多吃土豆。

    「還是我以前提過的方案:脫水土豆粉、動物油脂、香料混合。吃得時候加水混合煮成土豆泥就行。土豆營養豐富,完全可以替代米糧。如果能替代供應5000名士兵計算,每人每天消耗半公斤米糧。每週吃一天糧食量的土豆泥,則每週節省米糧2500公斤,每月節省米糧10000公斤。這個數字非常可觀。難民當然更可以吃了。我覺得蛋白質沒必要供給海運難民,消化蛋白質是需要水得,不如加入油脂。」

    「油脂我自己還想要呢。」總參代表東門吹雨說,「油脂這東西,連元老吃都不夠,還給難民?再說我們根本就沒大規模的種過土豆。」

    「土豆種植期短,產量高,能當菜又能當主食。多餘的土豆脫水做成土豆粉可以長期儲存!我一直不懂為什麼農業部門不喜歡推廣土豆?」

    「臨高這地方不適應種土豆,還是到了北方再推廣吧。」吳南海說。南海農莊的試驗田裡有土豆種植──純屬維持種源,沒有推廣的意思。就少量的種植來看產量也不如北方高,和種植的紅薯相比沒有優勢。

    土豆的產量很高,但是土豆的水分大。實際得糧比率是要打很大的折扣的。按照舊時空的標準,五斤土豆才能抵得了一斤米。

    經過討論,最後決定的救濟口糧方案被命名為「簡單伙食」系列。第1號簡單伙食是紅薯粉「餅乾」。同一份半斤標準磚包含兩塊餅磚的口糧中,有咸甜淡中的兩種口味混合搭配。同時被定型投產的還有「1號速食湯塊」,也就是葉雨茗吹噓的「醬湯」。製造味噌需要使用豆類或者米麥,原料有限所以只能少量的生產。一塊1號速食湯塊可以煮出供十人享用的味噌湯。

    簡單伙食系列後來發展成和草地系列一樣的綜合性供應口糧。不過它的種類比較少。只是簡單的按照用途進行分類。在用途上分為「就地救濟」、「營地救濟」、「車船運輸救濟」和「徒步救濟」。每一個品種再分出冬季型和普通型。每種口糧的熱量和營養成分各有不同。

    但是各批次製造出來的救濟口糧內容大有差別。根據生產乾糧的季節不同、元老院控制的地盤不斷擴大和農業生產水平的提升,口糧的內容也在不斷的發生變化。即有糙米粉、全麥粉摻入碎肉乾的豪華型,也有過在緊張時期只是在紅薯粉裡加上點地瓜葉和魚粉的簡裝型。總的來說每一批次的救濟口糧重量、尺寸以和含有的能量、營養成分差別並不顯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0:49
第一百一十一節 簡單伙食續

    救濟口糧的為了便於保存,脫水處理的很是徹底,因而質地過於堅硬,一般食用時人們都要用錘子來敲碎,再就著水吃下去,不喝水幾乎是無法吞嚥的──更多的時候食用者會加些蔬菜直接合鍋煮成糊糊食用。

    救濟口糧本質上是一種簡化了的單兵口糧,口味和營養無法與普通的軍用即食食品相比。尤其是其堅硬粗糙的質地和怪異的口味,使得除了飢腸轆轆的難民之外,幾乎無人讚美它。司凱德在某次出差時由於後勤部門的失誤而不得不啃了一個星期的救濟口糧,曾十分刻薄的評價道:一個人可以靠草地系列活半年,不吃飯也可以活七天,只吃救濟口糧的話就只能活三天。而在大陸攻略中,救濟口糧又得了個「磨牙磚」的綽號。

    救濟口糧還是在口味上作過一些努力。在口糧被開發出來後的幾個月內,研發小組又仿照現代的方便麵,通過添加各種香料和調味料,開發出了孜然,香辣,麻辣,海鮮,蔥香等多種口味。當然,口味的變化其實並不增進多少食慾──除了飢餓的人之外,一般的士兵和勞工對它們依然給予差評。正如吃過研發中所有投產或者未投產的速食品的東門吹雨所言:對飢餓的人來說,花色繁多的味道不能填飽空虛的胃;對於能正常吃飽飯的人來說,再複雜的調味也無法讓救濟口糧變得美味可口。

    自運輸流民的「發動機行動」開始,一直到大陸攻略結束,各類救濟口糧共計生產了上千萬份,數百萬難民為此得以免於餓死。這些口糧被用油紙包裹,整齊的碼放在由木板釘裝成的標準型二十升木箱內──這種木箱與裝彈藥的木箱完全一樣,所以一般被塗成紅黃相間的顏色以作區別。後來四處征討的帝隊有時也會攜帶一些,用以穩定民心或支付給民工的佣金。這一時期救濟口糧上被印上了醒目的黑體字:「來自元老院和帝國人民的禮物」。

    救濟口糧的保質期定為三年,實際在較為低溫乾燥的環境下,一些生產較晚,在較好的加工條件下生產的批次經過二十年的儲存的口糧依舊可以安全的食用。當然這種口糧已經變得極其堅硬,幾乎不能咀嚼。必須加入大量的水煮成糊才能吃下去。由於它的耐儲性,在某些偏遠的,後勤線路漫長的帝國邊陲的哨站、深入荒蠻之地的商站和考察站裡,曾經將救濟口糧嚴密的包封之後充當某些房間的內部非承重牆,作為一種最後的應急儲備。這種措施挽救了不少偏遠地點執勤的士兵和勘探考察人員的性命,使他們在野蠻人的包圍下能夠堅持到救援部隊到來。

    「因為救濟口糧非常結實,食用起來比較麻煩,各地的軍方和企劃院倉庫中總會出現因無人食用而放置過期的救濟口糧。一般的處理方式是交給農業部門磨碎後養殖蚯蚓。然而一些品相較好的會被挑出來,有些士兵會在閒暇時把救濟口糧用刺刀削成各種工藝品或小件的生活用品。比如你們看到的這個煙斗,就是元老石志奇海兵隊上將親自動手用救濟口糧製作的煙斗。另外,元老潘達工兵上將則收集有從救濟口糧問世以來所有年份的救濟口糧煙斗。請看,這就是潘元老捐贈給我們博物館的私人藏品。它們分別帶有不同的氣味,如聖五年的海鮮味、聖六年的孜然味和麻辣味,聖七年的椰香味,而至於聖八年份的,由於前一年化肥廠擴大產能帶來的土豆與紅薯大豐收進而帶動了畜牧業,添加了咸牛肉的顆粒──這在當時是前所未有的。現在我們在煙斗的表面還能看到整粒的咸牛肉粒。所以,聖八年份救濟口糧所制作的煙斗又被稱為大豐收煙斗……」

    ──帝事博物館講解員對救濟口糧煙斗的解說詞臨高的百姓們無論是歸化民還是土著現在都知道:澳洲人即將有一次大規模的行動。

    這不是空穴來風──只要是對「澳洲人」或者「髡賊」的行事方式稍有瞭解的人都知道:輕工業部的食品廠裡的一派繁忙的景象正透出了這種令人不安的預兆。

    在文瀾河畔食品廠的新廠房裡,救濟口糧正在大規模投產,而草地干糧的產量也比平常增加了3倍。從3月份開始,食品廠的任務是每個月生產10萬份1號救濟口糧和2萬份草地系列乾糧。企劃院下達的任務是:到1631年6月底,完成40萬份1號救濟口糧,5萬份1號速食湯塊。到年底前完成完成120萬份的年度總訂貨。此外還下達了其他速食品的訂單,包括魚露、鹹魚、醬菜、鹹菜、泡菜、餅乾和糖果等等。

    輕工業部和農業人民委員會屬下的各家食品企業:糧食加工廠、海產品加工廠、食品廠全部擴大了規模,增加了人員。850名歸化民員工分為二班工作,取消所有休假。按照一週工作7天,每天運作24小時的速度進行生產。

    從博鋪前往各食品廠的道路經過了翻修,全部改為高等級煤渣硬化道路。沉重的牛車和輕便的紫電手推車在道路上奔走,車輪滾滾。工廠大門從早到晚都車進車出之外,看上去跟其它工業區裡的工廠沒有什麼區別。不過在生產加入大量香料的速食品的時候,附近的人就能聞到濃濃的香味。

    食品廠每天有許許多多的車輛進進出出搬運貨物。有的甚至食用車載的冷藏櫃送來得:150公斤一筐的各種蔬菜;50公斤一袋的糙米、米粉、豆子;100公斤一包的紅薯干和紅薯粉;50公斤一筐的水果;50公斤一包的蔗糖和食鹽;5公斤一包的香料;50公斤的一箱的鹹魚和鮮魚;5公升包裝的魚露……最後是最為稀罕的食品:油脂。用5公升容量木桶或者陶瓷罐包裝著。裡面的內容五花八門:除了常見的豆油和豬油,還有腥味撲鼻的魚油和各式各樣的可供人食用的植物油。

    新建的廠房地面和牆壁行全部貼著瓷磚,採光使用成排的玻璃窗,通風窗口安裝著多層紗窗,從一般的粗紗一直到可以做衣服的細紗。阻絕了那怕最細小的飛蟲進入。工人進出車間都要淌石灰水池,換衣服,雙手要仔細洗過。工人們穿著白色工作服、戴著頭罩和口罩,腳穿油布套鞋加工著原料。大多數原料都經過研磨成粉,蔬菜和水果被加工成糊或者干製品。然後再按照配方不斷把各種原料倒進大鍋裡進行加工。然後在攪拌鍋裡加水進行攪拌──攪拌鍋用天頂上的傳動軸輸送來得蒸汽機動力驅動,一個新近安裝的大號的攪拌鍋一次可以攪拌250公斤的原料。

    工業口暫時無法生產出不鏽鋼,因為成本和能源的問題也不能製造鋁。因而食品廠裡的大多數加工設備用得是鐵皮鍍錫,也有少數小尺寸的加工設備用得是銅,有些用玻璃器或者陶瓷器。

    攪拌均與之後的糊狀物被蒸汽加熱到100℃,確保食品完全煮熟。然後糊狀物被灌注入模具,模具安裝轉動的鏈板上被牽引進入煤氣加熱的連續窯進行烘乾。烘乾過程中收縮的餅乾在鏈板迴旋的時候自動從模具中脫落出來掉在馬口鐵皮的大托盤上。

    由於沒有乳膠手套,工人們除了在進入車間前要用消毒劑消毒雙手之外,在包裝的時候不准用手接觸食品和包裝紙。全部用夾子進行操作。

    包裝完畢的救濟口糧被放進消毒室,用專用鍋爐燒出得過熱干蒸汽加熱到120℃,再冷卻到40℃。滅菌消毒之後口糧裝入一個標準20升木箱。木箱內襯有柿油塗過得油紙,確保不會透水。然後箱子裡放入一包石灰作為乾燥劑。石灰包上印刷著醒目的黑色字體:「可回收物資,注意回收!」──不僅是石灰包,紙盒和木箱上同樣有類似的警告。

    除了供應個人隨時可以食用的救濟口糧之外,食品廠還生產多人食用的救濟口糧,在成分上完全一樣,不過被製造成2.5公斤大小的塊狀物。在使用的時候砸碎後加水煮成糊狀物。被稱為「一號就地救濟口糧」。這種口糧是用在在災害發生地設立難民救濟所招募難民的時候使用。

    為了保證維生素的供給,避免飲食單一缺乏維生素出現腳氣病和敗血症,食品廠除了生產速食湯塊,還將製造1.5萬公斤脫水蔬菜和水果乾。另外糧食加工廠要準備5萬公斤的糙米──用來在中轉營地準備伙食用。糙米同樣經過加工:被先煮成米飯,然後徹底的烘乾。這樣不需要太多的燃料就可以煮成稀飯。緊急的時候,也可以直接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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