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929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26
第一百四十三節 "蓬萊-1631"

   「老爺,中心的電報。」奉華從電報室裡出來,手裡拿著一張電報紙。

    趙引弓剛剛送走了來完璧書坊買書的一批本地士子──自從張岱等人來過完璧書坊之後,書坊的名氣漸漸擴散開,許多士子紛至沓來。雖然看書的人多,買書的人少,趙引弓也一概泰然處之,不僅不計較,還免費提供茶水和飲料。不時還親自到前面去和人聊聊天。最初他還很少深聊,最多聊些廣州的見聞和澳洲人的奇聞異事,以免被人拽文給拽住了,露出他這個假秀才的馬腳來。

    漸漸的,這裡便有了些文藝沙龍的意思來了。許多對新鮮學問感興趣的士子經常到這裡來一起讀書討論問題。好在趙引弓對「西學」或者「澳學」的造詣水平,大概杭州城裡也找不出第二個了,許多人有不明白的地方,他就指點說明一二──也不敢談得太深,一則對方未必聽得懂,二來也怕顯得自己和「澳洲人」的關係太深,平白給自己惹來懷疑。

    就算這樣,完璧書坊的東家趙引弓老爺精通「西學」和「澳學」的名氣也漸漸的傳開了,傳開之後,幾乎沒有人再和他討論什麼性理、「氣」或者詩詞歌賦之類的傳統學問了。讓趙引弓大大的鬆了口氣。

    剛才他送走的一批是從湖州特意趕來的士子,其中有二個是專門研究天文曆法──儘管他們的學習精神十分的可貴,而且趙引弓在這方面也完全是個半吊子,所有的知識就是從前上論壇看帖子看來的一點皮毛上的灰塵。但是兩向一討論下來他大吃一驚,原來明代的天文曆法連元代都比不上,明初頒布的《大統歷》只不過是元代《授時歷》換了個馬甲。明代的欽天監沿用的是從元代流傳下來的回回曆法,但是司事人員對此只是略知皮毛,並不真正瞭解其中的原理。不過是因循守舊的按照舊曆套用下去而已。

    官方的水平尚且如此,民間愛好者就更談不上有多少實際水平。趙引弓稍稍談談了地球、經緯度概念和球面三角計算,就把二個士子說得五體投地──其實趙引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是直接把以前在某些歷史論壇上看到的關於明末修歷的帖子上的東西東拉西扯了一番。

    最後他及時的打住了自己的宏論免得露陷,隨後又推薦了幾種天文曆法和數學方面的科普小冊子給這二位。做成了一筆不錯的買賣。

    「想不到我還懂天文曆法。」他這樣想著接過了奉華的電報。奉華即是他的女僕,又是受過政治保衛總局培訓的機要員,可以直接接觸密碼本。所以譯電的工作也由她包辦了。有些外派站,歸化民情報員只負責收報,譯電工作是元老親自辦理的。

    電報是「中心」發來的:

    天水:

    來電已經悉。你的申請已經轉發各有關部門辦理。本月之內會有明確的工作計畫下達。

    你的關於開展對復社的工作的建議,我們認為是合適的,據情報,復社的領袖張溥等人和徐光啟的關係深厚,因而與我們這一階段爭取奉教儒士的支持亦有一定的幫助。

    有關復社的背景資料和情報,我們將請求大圖書館編撰專題資料,由交通員送來。它們的具體價值由你自行判斷。

    前往山東的工作組的人事安排已經結束。他們將於近期出發前往杭州,由你負責接待。隨後從杭州前往山東開展工作。你的任務是:安排工作組安全的前往山東工作;利用和杭州天主教會的關係,盡快與孫元化展開接觸,爭取他對我們在山東事業上的支持。已經在杭州的傳教士金尼閣可以作為主要聯絡員陪同工作組前往山東。

    許可將不返回臨高,隨團前往山東展開軍事地理的勘探工作。

    ……看完電報,趙引弓劃著了火柴把譯稿燒燬。他喝著奉華送上的「黎母山烏龍茶」,邊想著下一步的工作。顯然,執委會是打算在山東也開一個分基地了。雖然細節沒有向他說明,但是中心的電報裡說得很明顯──這個分基地是要得到孫元化的支持。恐怕規模還不算很小……趙引弓前階段通過對教會的工作,已經得到了杭州教會給孫元化、徐光啟等教會重要人物的「八行」和書信。再派一個貨真價實的傳教士出馬陪同大概足夠和孫元化拉上關係了。

    當然,要是杭州教會也能派出一個核心人物來幫忙引見就更好了──這個人不但要在教會中地位足夠高,而且社會地位也不能太差──畢竟孫元化是堂堂的巡撫。弄個秀才之類的恐怕也不合適。要按照趙引弓的想法,最好是杭州教諭張賡,但是此人現在正隨艾儒略在德化傳教,恐怕很難指望上。

    「快!下船!一個個別磨磨蹭蹭的!」黃安德站在齊腰深的水裡,身上鼓鼓囊囊的套著一件填充著木棉染成紅色的馬夾──這是所謂的救生背心。頭上戴著遮陽用藤編盔形帽,他沒有拿軍官的指揮刀,而是提著一支上了刺刀的米尼步槍,槍口上套著個油紙袋。

    他的話音未落,海面上傳來一連串隆隆的炮聲,炮彈拖著白色的煙跡交錯著從他們頭上掠過,在岸上的山坡上濺起一片又一片的泥土。一些草棚子被擊中起火了。

    穿著臃腫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的從小發艇和划艇上跳了下來,他們全穿著這種臃腫的背心,背著全套的裝具,一個個高舉步槍,笨拙的在齊腰深的水裡走著,一個浪頭衝來,就會有幾個人被衝倒,漂浮起來,手足無措的掙紮起來。這時候劃著小艇在一旁擔任救護的水手們就趕緊把他撈起來,取下胳膊上的藍帶子──他已經「淹死」了。

    「快,往岸上走!」黃安德一邊努力的穩住自己的身體,一邊給士兵們打氣,一邊注意著岸上的彩色發煙信號,這是二十分鐘前海兵突擊隊設置的,用來指示登陸兵的地點--每個連都有自己的登陸地段,黃安德的步兵第4營擲彈兵連的地段被稱為「黃-1灘」。

    身後的小艇上響起了步槍清脆的射擊聲,設在灘頭上的一排木架上的陶罐有幾個變成了碎片,這是後面小艇上的輕步兵連在射擊。

    「可別打偏了!」他小聲的嘀咕了下,有人在你背後開槍,不管他的槍法多好,總是讓人覺得脖子後面發涼。

    幾分鐘之後,黃安德指揮的輕步兵連已經登上了百圖村的沙灘上,發起了衝鋒。一門新型號的大炮被推上了沙灘,炮兵手腳麻利的快速裝彈,擊發,一發發炮彈圍繞著山坡上的一處充當「炮台」的沙包工事周圍爆炸著。

    加強在擲彈兵連裡突擊工兵迅速在壕溝上架設通行便橋,炸開鹿砦。擲彈兵突破障礙,加起梯子,幾分鐘之內爬上了圍牆,接著又投出一排手榴彈,打開了一個突破口。

    十分鐘之後,一枚佔領灘頭陣地的信號火箭從殘破不堪的堡寨上飛了起來。

    「搶灘比計畫遲了五分鐘。」站在新近建成不久的901型炮艦「掣電」號船樓上的訓練總監付三思看了下手錶說道。

    朱鳴夏放下瞭望遠鏡說:「看來海訓還不夠。水中的動作太慢了。」

    來觀摩的步兵營長游老虎說道:「救生衣太臃腫,我看不如不穿。延緩了上岸時間。上岸之後的行動很不方便。士兵的動作不夠猛。」

    「不穿救生衣的話除非用登陸艇搶灘,否則非得淹死一大批不可。」李迪搖頭,「大不了上岸之後馬上脫掉。」他接著說道,「說真得,我不覺得搞這樣的敵前搶灘演習有什麼意義,本時空根本就不會有這樣能執行抗登陸作戰的敵軍。」

    「儘量全面的考慮吧。」朱鳴夏說道,「戰事千變萬化,我們的算盤不能打得太滿了。這是對士兵的生命負責。」

    幾個人又爭論起一些搶灘中的細節問題來。作為「顧問」和特偵隊的指揮官,薛子良一直沒有發言,今天特偵隊司令部有一個分隊參加了這次演習,擔任登陸部隊的前進引導和目標指示工作──小夥子們幹得還不錯。有那麼點海軍陸戰隊武力偵搜隊的意思了。

    在被臨高眾搬空後的百圖村一直蕭條著──只是作為海軍漁業隊的備用港口使用。今天卻籠罩在炮聲和槍聲中。外海停泊著大大小小數十艘飄揚著啟明星旗和海軍旗的船隻。單桅巡邏艇、大發、中發和小發、划艇在大船周圍來回的穿梭著,運輸著人員和各種物資。大大小小的煙囪向著天空噴吐出的濃濃黑煙。

    這是代號「蓬萊-1631」的海陸聯合登陸演習。目的是檢驗北上支隊、海軍派遣艦隊和聯勤總部的聯合作戰能力。作為即將開始的發動機行動的熱身。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27
第一百四十四節 甲板上的三個人

    按照新的作戰、演習命名條例規定,海軍的演習將由海洋名稱為命名,陸軍演習陸上名稱為命名,海陸聯合演習以島嶼為命名,後面統一加上公元年份。大圖書館已經準備好了兩萬多個名字以供伏波軍隨機抽取使用。

    「開始第二階段演習。」付三思下令道。站在船樓上的人一起舉起瞭望遠鏡。

    三枚信號火箭從掣電號上的騰空而起。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艦船和人員又開始忙碌起來。

    工兵部隊開始在沙灘上用各種顏色的彩旗劃分出不同的通道和區域。士兵在忙碌著構築登陸場。

    新近建成下水的和諧輪h800級中的ems號和tnt號也參與了演習。ems號主要是負責有港口設施的登陸裝卸演習,而tnt號主要是負責無港口登陸裝卸演習。

    作為一種全新射擊的標準型運輸船,除了標準的運載艙外,安裝了船用吊車,甚至還有一輛牽引式蒸汽動力吊車和專門用來收放小艇的吊機。

    蒸汽驅動的吊車在轟鳴聲中將一噸級的包裝箱、貨盤提升到甲板上,再吊運到棧橋上的雙輪人力手推車上。紫電作為獨輪車儘管通行力強,但是運載力不高,車輛廠於是又按照美軍制式雙輪翻斗手推車的形式,仿製了新式的手推車,取名為「疾風」。

    紫電和疾風川流不息的從6米寬的簡易棧橋將各種物資輸送上岸。第二道棧橋上,工兵正在棧橋上鋪設輕型鐵軌。這種輕型的急造鐵軌系統最初運用在巨人行動三亞登陸行動中。技術和運用已經很成熟了。

    為了避免運輸車輛的輪子陷到沙裡,沙灘上鋪著可重複使用的標準竹製柵欄板,從臨時搭建的簡易棧橋一直延伸到100多米外砂石地面的臨時堆棧區。

    由於發動機計畫涉及到台灣、濟州、山東登陸,基本都沒有現成的港口碼頭可以利用,只能靠小艇轉運,所以聯合後勤總部和工業口的技術人員一直在研究如何快速構建的碼頭棧橋。要求指標是退潮時延伸到海裡的部分依然有4-5米的水深,方便停靠卸貨。最後大家選擇了採用預製水泥駁船搭建浮動棧橋的方式,而永久性的碼頭則採用技術難度最低的重力式碼頭。

    李炎在掣電號上悠閒的看著忙碌奔走的人群,他甚至拿了一把椅子坐在甲板上吹著海風。不時的用望遠鏡眺望沙灘和海面上的情形。

    李炎是作為情報部門的負責人來觀摩蓬萊1631演習的。目的是為了「協調發動機行動中的情報工作」。

    他瞥了一眼同樣坐在甲板上「觀摩」,毫無表情的午木──政治保衛總局裡的元老和歸化民幹部,除了趙曼熊之外,每個人的臉都是這樣不苟言笑的表情。這種奇怪的現象讓李炎很是好奇。

    午木穿著一件白色的制式襯衣,特殊的藍色領章表明了他是「元老院的劍與盾」政治保衛總局的一員。

    他們兩人都是來參加在馬裊堡舉行的關於軍內情報和政保體制改革的情報安全聯席會議的。在這次為期二天的會議上,伏波軍內以青年軍官俱樂部策動的元老軍官中的少壯派提出的設立軍事情報局和軍政治保衛處的提案。

    隨著軍隊的擴張和專業分工的。軍內要求建立獨立的軍事情報局的呼聲越來越高,以滿足日益增長的軍事、地理情報收集、俘虜審訊等需要。有一部分元老軍官要求軍內的十人團組織歸軍方完全管轄,設立政治保衛處──在軍內設置總政治部來管理負責這一應事務。甚至有人提出特偵司令部也應該由軍方指揮。

    「哼,痴人說夢。」李炎臉上帶著微笑看著這一切,心裡冷笑了一聲。且不說這樣做之後軍方過於膨脹的權力,就現在有限的資源和人力也不可能在架屋疊床的設立更多的機關。

    青年軍官俱樂部的這夥人,意圖也太明顯了。別得不說,特偵隊司令部、軍內的十人團系統都是執委會一手栽培起來的保持內部穩定的重要力量,怎麼可能交給軍隊去掌握?

    所以提案在聯席會議上理所當然的遭到了拒絕,儘管魏愛文表示要將這一提案交到元老院去討論,但是由於在一般的元老裡反對提案呼聲也很高。而且軍內的主要高級軍官對這一改制本身也無太大的興趣。所以由青年軍官組織搞起來的「軍內情報政保體系改革」就算能夠進入了提案程序,也會因為達不到法定的支持票數而不進入元老院的討論程序。這點懸念不大。

    這次聯席會議唯一的結果是對外情報局同意在內部設立專門的軍事情報處,吸收若干現役陸海軍情報軍官負責軍事情報--這是已經存在的事實,不過是再重申了一次而已。現在等於是準備再吸收一名陸軍系統的元老情報軍官而已。對外情報局同時再為陸海軍培養若干軍事情報人員。

    至於政治保衛總局,趙曼熊照例沒有露面──他從來不在會議上露面,就算是執委會召開的擴大會議,經常也是正局長馬甲或者是辦公室主任午木代勞。當然,會議上午木除了表情冷淡的重申了政治保衛總局不會移交軍內的十人團系統的原則──除非這一移交命令出自元老院。政治保衛總局會一如既往的向伏波軍總參謀部定期抄送十人團的報告。當然了,李炎知道這句話裡沒有「全部」二個字。

    船樓上有幾個元老軍官在聊天,周圍簇擁著他們的勤務兵、傳令兵和警衛員。午木看了一眼他們,幾名宅男出身的元老軍官打了幾場仗後很有了點軍人的氣質了,而不再是舊時空裡窮矮挫的宅男模樣。

    作為內保的頭頭之一,午木對絕大部分元老都很熟悉,讀過他們的檔案。趙曼熊當了第一副局長之後,命令不要再專門收集每個元老的動向。改為只接受各部門內的十人團成員提交本部門的報告。由於十人團的匯報原則是事無大小都應該匯報,所以很多元老的事蹟也就跟著一起匯報過來了。

    午木看了看坐在旁邊正在低頭看文件的索普。他和索普不是很熟悉。索普在d日之後也算是有點名氣:因為他上船的時候,隨身行李裡帶了幾百塊機械表,各種款式都有。按照索普的話來說就是這些機械表在新時空裡將比鑽石還要值錢。

    李炎剛才看到灘頭指揮部裡的一個歸化民後勤軍官手上戴著一塊機械表,毫無疑問肯定是舊時空的產品。而李炎記得執委會從來沒有給任何的歸化民發放過庫存的機械表,這手錶只能是來自於索普的私人惠贈。這件事不知道有沒有匯報過?午木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看過十人團的定期匯報了──最近實在太忙了,他提醒自己回去之後要看一看。

    索普感到午木在注視著他,抬起頭來笑了笑說「要去百圖營地佔個好位置不?百圖這裡的環境還不錯,起碼很安靜,沒有百仞城那麼吵鬧。」

    「不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午木說道,「工作太多了,簡直忙不過來。」

    「你也夠辛苦了。」索普知道政治保衛總局和對外情報局的元老從不對其他人談自己的具體工作內容和動向。不由得暗暗佩服──果然有專業素質,相比之下,陸海軍裡不少平民出身的元老軍官卻是典型的大嘴巴。

    「你們才是真的辛苦。」午木知道這次發動機行動上後勤壓力非常的大,而且也是聯合後勤總部成立後的第一次出場,更是不容有失。洪璜楠作為總負責人在香港負責後勤支援的指揮工作,索普將在臨高負責物資的籌集和調運工作。總參在馬裊堡開得後勤教導隊的目的何在是不言自明的。

    就是這樣,後勤方面的工作也是聯勤總部難以獨立承受的,鄔德的企劃院也將承擔一部分後勤工作。

    「哦?民兵也出動了?」正端著望遠鏡看著海灘的李炎驚奇的說道。他看到一群扛著二代標準矛的民兵正在列隊下船。

    「是啊,動員了一部分民兵。」索普看了海灘一眼,說道,「過去我們動員村落民兵總是抽調鹽場村之類的最可靠的村落。這次抽調的民兵換成了黃家寨這些大宗族村子的。派他們出動正好在外面瓦解教育他們,順便也讓他們看看元老院的實力。」

    「我看一部分人是不會回臨高了吧。」李炎笑道。

    「當然,表現好得,我們會安排他們在台灣或者濟州島充當基層幹部。比他們在瓊州這便混得出息,」索普一笑,「讓他們樂不思蜀就是了。至於家眷們到時候再送去。徹底來個落地生根。」

    午木點點頭,這是藉著這次發動機行動的動員機會開始對臨高等地的宗族勢力動手了。對宗族豪強地主搞釜底抽薪的把戲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27
第一百四十五節 物質準備

    臨高有不少聚族而居的宗族地主,他們很少有願意放棄目前的聚族而居的生產生活方式的。宗族地主對同族同宗的百姓有很強的人身控制力和影響力。這是元老院最深惡痛絕的一件事。

    發動機行動中要抽調很多人力資源,除了歸化民之外。這些宗族地主的人口也是元老院窺覬的對象。

    只要將宗族中不得意的貧苦百姓移出來,離開宗祠長房的核心,提供優於目前經濟水平的新生活。他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擁有作為「某家人」的自覺性了。到了台灣、濟州島這樣的荒蠻之地,除了緊緊依靠元老院之外,就不再有其他的依靠,這些人的心態很快就會發生變化。

    而留在臨高的宗族地主們,也會因為流失人口而變得不再具有威脅性,經濟上的能力也會隨之下降。

    劉牧州原本就有消滅宗族地主的計畫,發動機行動正好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要是這些宗族地主拒絕出動民兵,那麼元老院大可以名正言順的對其進行「討伐」。

    索普把心思放回到手上的文件裡,他對計畫裡給出難民連續四個月每人配備350克糙米的標準很不以為然,因為難民營地有大量的建設項目需要難民提供勞力,先不說海上航運會比較消耗體力,到了目的地,還有大量的基建和墾荒重體力勞動。

    滯留在濟州島的難民還要轉運到臨高、高雄、田獨、鴻基等地。糧食需求時間將進一步增加。索普打算建議企劃院在東南亞加大糧食的收購工作。

    第一批暹羅大米已經在對越貿易公司的努力下運來了,填補了日漸開始枯萎的原來的越南大米供應。暹羅米主要是秈米,多數元老們習慣於粳米,對這種米不太習慣,但是長期處於半飢餓狀態下的普通百姓來說就不那麼挑剔了。

    為難民補充糧食的另外一個途徑是就地進行土地開發。但是濟州島的土壤層比較薄,並非一個適合大規模農業生產的地方。在朝鮮歷史上濟州一直是作為牧場和漁港存在的,農業生產很薄弱。

    在農委會的計畫中將主要用作牧場。再開墾一部分自然條件較好的土地作為農業生產用地。據說濟州島的氣候環境適合種植土豆,土豆的生長期不長,產量又大,土豆富含維生素,又能當主食又能當蔬菜,能有效的補充難民的食品。

    農委會保存有很多適宜北方寒冷地帶種植的作物的種子,這些種子已經接近保質期了,吳南海上次和他談過,要求在濟州島開闢專門的農場來存種育種。是件一舉兩得的事情。

    船樓上,元老軍官們的討論已經告一段落了。索普這才慢吞吞的踱到付三思身邊。關於救生背心剛才引起了一陣頗為激烈的討論,索普本來就知道這種剛製造出來的救生背心不是很理想:木棉填充的背心即沉重又臃腫,士兵穿著它簡直沒法做戰術動作,唯一讓人還算滿意的是一旦掉到海裡的話,這款救生背心的確能保證人浮在水面上。

    沒想到元老軍官們爭論的核心不是救生背心的行動性而是顏色。有人質疑救生背心如此的鮮豔是不是有違戰鬥中的「低可視度」的原則。

    當然這種異議在本時空沒什麼意義──鮮豔奪目的軍服在16~19世紀一直是軍隊制服的主流,按照排隊槍斃戰術組織起來的伏波軍,除了少數的特殊部隊之外,同樣也希望使用漂亮華麗的軍服,不過暫時條件不允許罷了。救生衣就遑論了。

    「索普,我們支隊的冬裝怎麼樣了?」朱鳴夏問道,「你說這次會帶樣品給大家看看的。」

    索普笑了笑:「服裝廠已經交付了一批試制的冬季制服給我。原本我打算讓一個班穿戴整齊了給大家看看效果,不過今天的天氣實在太熱了,大家就直接看看樣品吧。」

    眾人回到了船樓的會議室裡,索普的勤務兵已經在會議桌上攤開了全套的北方地區冬裝──這種冬裝主要供在長江以北,黃河以南的部隊在冬季裝備。實則在江淮、河北等稍偏南或者偏北的地區也可裝備使用。

    「31式北方地區陸軍野戰部隊冬裝」,用進口的英國厚呢絨製作,取其保暖又防水。採用短風衣款式,衣服下襬和袖口帶有可抽緊的繩子。由於臨高造不出拉鏈來,軍服的前門襟採用交錯重疊式雙排扣,可扣緊的高立領,衣服上裝有生羊毛織物的防水兜帽──保暖帽另配。下身是呢絨馬褲,配鹿皮短靴──鹿皮的保暖性和防水性都很好。因為沒有這麼多的鹿皮可用,批量品打算用牛皮製造一部分。帽子採用得是棉製「三塊瓦」,也就是所謂「雷鋒帽」的保暖帽。戴了這個之後士兵就不能戴鋼盔了。幸虧臨高的士兵很少需要鋼盔來保護自己的腦袋的機會。

    除了外套之外另有薄棉背心/棉內膽之類的附加服裝。用來在低溫下加強保暖功能。畢竟本時空的臨高還沒有製造出羊毛衫和衛生衣這些服裝,士兵基本上是襯衣外面直接穿外套,保暖效果有限。

    士兵的手套和保暖襪是加厚的棉紗勞保織成的,付三思覺得這東西保暖性肯定不行。目前的條件下理想的軍用手套莫過於鴨掌棉手套,用連接繩掛在脖子上。保暖好製作也不難,只是在遇到緊急情況下射擊必須脫掉手套。襪子可以考慮進口羊毛紡毛線做毛襪,目前也暫時只能是粗棉紗襪而已。

    如果再往北──比如進入到遼東地區,這套制服的保暖性就有所欠缺了。所以服裝廠還另外試制了一款軍棉大衣作為補充。

    「有了棉大衣就差不多全解決了。以前我在陝西當兵,晚上一件軍大衣一穿,在外面站崗都不怕了。」付三思對軍棉大衣讚不絕口。

    南方的士兵第一次到北方的時候保暖特別重要,特別是目前伏波軍的主要兵源是來自兩廣、福建等地。突然到北方根本就無法適應那裡的冬天,凍瘡會相當嚴重。如果處理不好,傷口感染會給後勤帶來極大負擔。南方出生的元老同樣很難適應當地氣候的。

    元老們看著這些新製作出來的冬裝,不時還用手摸一摸。呢絨的制服看上去果然和棉布的不同,特別是加上領章、帽徽和各種軍人標誌之後,全套制服看上去真是威風凜凜,和軟趴趴的棉布軍服不能相比了。

    「這才像個兵嘛。」付三思嘆息道,「現在的軍服,要沒有武裝帶就是個麵粉口袋。鬆垮垮的,軍人的氣質還是出不來……」

    伏波軍的軍容儀態,不敢說本時空最強,起碼比大明和建虜都要強多了。但是對於元老們來說,伏波軍的軍容還是顯得寒酸了些。

    「這是什麼?」有人拿起一個貝殼做得容器。

    「這是衛生部開發的防凍藥膏,每個士兵發一盒。衛生隊也會儲備一部分備用──必要的時候還要發給難民使用。」索普說道,「劉三還在組織潤世堂開發凍傷藥膏。」

    為了保證北上支隊的戰鬥力,除了不惜工本進口呢絨、羊毛製造冬裝之外,對北上支隊的人員也做了相當的調整,從全軍抽調了來自遼東、山東、河南、北直隸等地的士兵置換到第4營。提高來自北方地區的士兵的比率。

    那些來自山東的士兵被編成一個支隊直轄的連級單位,再加強到各連各排充當嚮導和翻譯。除了山東籍的士兵外,還專門組建了閩南、客家籍貫的士兵的單位,用於登陸台灣行動。

    除了從臨高本地征發民兵,東門吹雨和魏愛文還打算從黎苗民中招募一部分「山地步兵」,以冷兵器為主,部署在台灣用來對台灣的土著進行「警備」和「討伐」用。但是朱鳴夏覺得意思不大,但是他也不反對──起碼多增加一些低水平治安軍對北上支隊的兵力佔用也可以減輕些。

    「大家看這個。」索普又變戲法一樣的拿出一個木盒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用一種誇張的手法打開了。

    裡面是幾個粗糙的黃銅圓筒。大家的目光頓時疑惑起來。幾秒之後,朱鳴夏終於明白過來了,他歡呼了一聲,從裡面拿出一個湊到了眼睛上,慢慢的抽拉著鏡筒。

    箱子裡裝得,正是陸海軍在企劃院裡已經扯了很久的望遠鏡。

    望遠鏡在企劃院的庫存和元老的私存裡都有很大的數量。但是陸海軍對望遠鏡也有很大的需求。陸軍希望給每個連長都配上望遠鏡,海軍則反覆說明:至少應該給每一艘船的船長配備望遠鏡──否則影響戰鬥力發揮。

    陸軍除了步兵連長之外,炮兵、工兵之類的技術兵種同樣需要望遠鏡。因而針對光學器材的需求申請、備忘錄之類的文件一直是科技部案頭的主要文件。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28
第一百四十六節 科技部

    「……元老們對光學工業的重要性有著充分的認識。早在一五計畫期間,在執委會的關心下,由科技部牽頭,由機械工業部、冶金部和輕工業部配合,穿越者們從無到有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光學工業……」

    ──摘自《當代工業史?光學工業卷》

    當然,這種冠冕堂皇的套話讀者都是直接略過的。第一代的穿越眾們都明白歷史跟官史的區別,穿越眾的後代們或者從自己的父輩那裡知道了真實的故事或者根本就不關於。只有那些被授予最高權限得以進入萬象大圖書館查閱最原始記錄的歷史研究者們才知道歷史的本來面目。

    事實上,帝國光學工業的開端不過是幾副老花鏡而已。

    百仞工業區裡,日日夜夜都冒著黑煙和白氣,機器運動的喘息聲和振動聲終年不止。這裡是沒有黑夜的,鍋爐燃燒的火光、電燈光和煤氣燈光驅走了夜色。煤氣機驅動的軌道車牽引著平板車在軌道上疾馳,時而又發出剎車的吱吱聲。

    在工業區的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裡,是科技部直屬機加工車間。所謂科技部,是製造總監部下屬的一個「尖端部門」。

    所謂尖端,就紙面上是說該部門負責的都是目前難以批量製造的工業產品。穿越者們或者受限於原料供應,或者受限於自產材料性能,或者是受限於加工能力,只能將其作為「預研」。確切的說,就是摸索在臨高有限的工業水平條件下的生產技術和工藝。

    列入科技部「預研」的名單的,有各種儀表、精密工具和儀器、光學儀器、通訊設備、電力和照明設備、計時器等等。

    科技部是鐘利時負責的──正式頭銜是科技人民委員,他是一位博士,雖然並非元老院裡唯一的一位博士,但是他總是很喜歡提醒大家他是位博士,久而久之大家就半開玩笑的叫他鐘博士。

    鐘博士在科技部的主攻方向是鐘錶和蓄電池。特別蓄電池,他有著深厚的研究。現在臨高、香港、三亞等地的有線電報的收發報系統用得正是他開發的丹涅爾電池,或者叫「鐘氏一號」電池。

    「鐘氏一號」電池投產成功之後,鐘博士的主攻任務變成了計時器和無線電。

    這兩個項目是臨高的工業、軍事和民用體制中最急需的精密儀器之一。航海上需要精確的航海鐘來進行航海定位和導航。而工業生產上的精確計時也有很大的需求。至於無線電,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目前元老院的外派人員和駐外站點只能依靠從另一個時空帶來的無線電來保持和「中央」的聯繫。他把自己的全部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其中去了,還佔用了科技部的好幾位理工方面的元老,以至於他許諾的好幾檯鐘樓用得大鐘就此沒了下文,一個個鐘樓就此空蕩蕩的成了瞭望塔。

    科技部原本就人丁不多,人員和資源向無線電和計時器傾斜之後,光學項目就變成了乏人問津起來。

    科技部的專屬車間區域已經靠近百仞工業區的盡頭。在高高的圍牆外面,就是用竹籬笆和壕溝標記出來的五十米寬的「警戒區」。警戒區內是不允許土著隨意進入的。為了充分利用空間,農委會將這一地塊開闢為田地,種植蓖麻、大豆、黃麻等經濟作物。這些經濟作物大多是直接供應給工業企業使用的。蓖麻油、豆油和黃麻都是工業生產上的重要物資。

    「師傅,您喝水。」車間裡,穿藍布工作服的年輕人恭恭敬敬地將一個木托盤端到另一個穿藍布工作服正拿著游標卡尺測量零件的黑瘦漢子面前。托盤裡放著一玻璃瓶的淡鹽水和一瓶冰鎮的格瓦斯。被叫做師傅的黑瘦漢子應了一聲,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拿起鹽水仰頭就灌,咕咚咕咚一氣下去大半杯。喘了口氣,把剩下的鹽水喝完了。他又拿起格瓦斯,卻沒喝,只是拿在手裡讓手掌感受冰涼的感覺。

    這種享受是十多天前才開始有的。鐘博士幾經爭取,企劃院終於批准在科技部所在地安裝了一個小型的煤氣冷庫,科技部裡有許多較為精密的設備和儀器要求在適宜的溫度下運行,使用大量的冰塊進行物理降溫必不可少。每天從食品廠大冰庫取冰費時費力不說,路上還要損耗不少。有了這個冰庫,不僅滿足了生產上的需求,連帶著還有了這麼一點小小的享受。

    「俊傑啊,你也別忙了,一起來歇會。這大熱天的身體要緊。」看著年輕人已經被汗水洇得發黑的工作服,黑瘦漢子說道。

    一邊年輕人已經把托盤撤下去,拿起扇子正在給師傅搧風:

    「俺不累,師傅您歇著。」

    「大家都歇會。」師傅拿起剛剛做好的工件,眯縫著眼睛對著天窗上投射下來的陽光仔細察看。

    「手藝不錯,你這鉗工手藝再有幾年也能獨當一面了。」

    「都是首長們教得好。」徒弟恭敬地道,「俺爹手藝比俺好多了,要不是眼睛不好做的肯定比俺強。」

    「是可惜了。」師傅一時沉默了。他認識徒弟的父親,才40多一點的人,由於過去長期營養不良、勞作繁重,眼睛已經老花了。

    「多虧有了首長,要不俺全家早就餓死了。」徒弟說話越發恭謹。

    師傅揮揮手。「不說這些了。」

    他知道他的徒弟一家是逃亡的山東匠戶,一家六口一路顛沛流離跑到廣東成了流民,只剩下父親和兩個男孩。如果不是廣州站收容,本已掙紮在死亡線上的三口人根本沒可能活到今天。大孩子進了廠跟他做徒弟,小的去了學校,而老的雖有一身上好的手藝但眼睛不好,只能在輕工業部的廠裡做點力所能及的活。

    那天下工以後,師傅背著手在前面走,年輕的跟班在後面挎著包、拎著洗乾淨的飯盒、水壺。

    「老林!老林!」後面有人在喊。「林漢隆!」

    林漢隆回過頭去,是科技部的同事伍子衿。

    伍子衿是個「擼黨」,他和梅林、姬信、崔雲紅等人一樣,是極少數至今不購買女僕的成年男性元老──在臨高,成年的元老們,包括女元老在內絕大多數都購買了女僕。所以他們的與眾不同顯得特別引人注目。雖然他們不買女僕的原因是各式各樣的──有人是對女人沒有「性趣」,有的是暫時喪失了興趣,有的是審美趣味與眾不同,也有的「寧可自己解決,也不湊合」,等著以後有更好的女僕出來之後再買。

    蕭白朗有一次在農莊咖啡館喝醉了,就把他們給單獨立了一黨叫「擼黨」。於是這個名詞就傳開了。

    伍子衿在舊時空是985電氣工程應屆畢業碩士畢業生。是電力電纜專業方面的。他在電纜廠和變壓器廠以及變電站都實習過,熟悉電纜生產流程,但是實際經驗有限,半桶水都沒有。就在科技部混事,搞「電力設備開發」。他還是元老院辦公廳足球隊的主力,任左邊後衛。

    林漢隆看他提著一網線袋的髒衣服,還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汗臭味。想起來他今天是去給科技部的足球隊當教練去了──在陳思根的大力提倡之下,足球、英式橄欖球和棒球運動開始從學校向各工農業和行政部門開始推廣。

    「看了bbs沒有?海軍那幫人在吵著要給船上裝火控系統呢。」他興致勃勃的說道,「還要搞機械式的火控計算機呢!真來勁。」

    「火控?望遠鏡還沒拿出來呢。還真是陸軍土海軍洋啊,這一日千里的勁頭咱追不上。」

    「說起來你是學光學的吧?搞這些那是你本行。」

    林漢隆苦笑。「我在東莞什麼沒搞過?手機、計算機、數碼相機……樣樣都搞過山寨貨。要說一般光學儀器也沒什麼難得,問題是我們連光學玻璃都沒有,拿什麼搞。就憑那幾個已經很像樣的官僚,一五計畫弄完能想起來這茬就不錯了。」

    這話倒不是吹牛,林漢隆自從某二流大學畢業之後,長期混跡珠三角地區的小電子廠,當過「工程師」、「高級工程師」、「技術經理」等等,主要工作是在珠三角的各個山寨電子廠裡做山寨手機、山寨電腦、山寨這個、like那個。從筆記本電腦到數碼相機,幾乎沒有他沒搞過的消費電子產品。光學儀器、電子設備這些產品他也或多或少的接觸過。

    「不會沒有光學玻璃吧?我記得元老是可以配眼鏡的……」

    當初的穿越的時候,考慮到元老中的近視眼很多,雖然在d日前有些人去做了近視矯正手術,但是不少人對矯正手術心存疑慮,不願意去折騰。為此在開列攜帶物資設備清單的時候還特意帶了全套的驗光、磨鏡設備和大量的樹脂和玻璃光學鏡片。確保在幾十年內都可以為元老配各種眼鏡。有視力問題的元老往往也自己帶了足夠一輩子用的備用眼鏡。

    「那能有多少,這些光學設備和物資都是為五百個人準備的,現在等於是要為幾十萬人服務,怎麼夠?」

    林漢隆搖著頭告別了伍子衿。回到宿舍以後一反常態沒有吃飯洗澡打牌看片一條龍,而是匆匆吃了飯,拿出塵封多日的專業手冊翻看了起來。他的女僕不敢打擾他,只是時不時地給他填茶倒水。

    第二天的午休時間,林漢隆找了一塊玻璃板──臨高造平板玻璃不算稀罕貨了。車間倉庫裡就有。林漢隆精挑細選,幾乎找遍了科技部庫存的所有玻璃板,挑選了最為澄清無色的玻璃板。

    鐵尺一劃,翻過來平放在木板上,劃口對準木板邊緣,輕輕一敲一長條玻璃就下來了。如法炮製為幾下,長條變成了八個一寸見方的玻璃片。

    下午林漢隆找了個時間帶著徒弟去了一趟工業口的備料總倉庫。各種現代物資是企劃院嚴加看管的對象,沒有若干頭頭簽字誰也別想拿出來一個螺釘一把扳手。但穿越眾們對本時空能生產製造的東西就隨意得多。

    倉庫裡的普通物資只要在某個限額以下工業口的元老可以直接填寫領料單簽字領取,林漢隆身為科技部的工程師,備料倉庫也是常來常往。他向倉庫的管事點了點頭,一個中年的歸化民庫管立刻跑了過來。

    在臨高沒什麼輕鬆的工作,庫管除了管理庫房之外,還要客串搬運工。空下來的時候順便再幹些不需要設備的手工活。這些全部是列入工作定量的。企劃院裡的前血汗工廠的hr們經常會抽查各工種的勞動效率和勞動量,確保沒有人過得很空閒。

    林漢隆的徒弟不等吩咐就到一邊推來一輛「紫電改」,跟在林漢隆和庫管身後進了倉庫。

    工業口的備料總倉庫過去只是個棚子,最近才翻建為紅磚鍛造鐵桁架結構的標準庫。頂層的板瓦下還敷設有保溫隔熱層。外面烈日炎炎,走進高大幽深的倉庫,立刻覺得一股涼意,汗都消下去了不少。

    備料倉庫按照儲存物料的種類在內部分隔為若干個子庫,木製和鐵製的貨架密密麻麻的排列著,上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物資。這些都是在本時空蒐集、生產和加工出來的。

    林漢隆知道自己要的東西在哪裡。他直接走到貨架前一指,說個數量。徒弟立刻上前搬到車裡,庫管相應地在書寫板上填單。一會的功夫林漢隆已經拿到了所有自己要的東西。三人又回到倉庫外。林漢隆跟庫管進到辦公室,庫管回到自己的桌前開始抄寫一式三份的發料單,另外有人過來為林漢隆奉上茶水,他的徒弟就推著車子在外面等著。時間不長發料單抄寫完畢,庫管把發料單送到林漢隆面前請他簽字,再呈交給管事蓋章。另外有人負責核對發料單與車上的東西數量與種類相符,然後啪啪啪又是三個章。

    回到車間,林漢隆告訴徒弟今天要加班,然後忙正事去了。作為一個多面手,科技部裡還有數不清的事情在正等著他。他只能等到晚上下班之後再忙這個新的設想。

    下班的汽笛響過。林漢隆找了個合適的煤氣加熱爐,在上面架起一口鐵鍋。鐵鍋裡放的是剛領來的蜂蠟和松香,按比例配好投入鍋中──這是玻璃的粘接劑。

    他打開煤氣火,耐心的等混合物融化了攪勻,再用鐵勺舀出一些來倒在一塊玻璃片上,然後用另一塊玻璃片壓上去,如此這般將所有的玻璃片都貼到一起。

    林漢隆撤掉鐵鍋,給爐頭上加了一個鐵罩子,又拿出一塊鐵板架上去。用小火給鐵板加熱。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林漢隆戴上防熱手套,把貼到一起的玻璃放在鐵板上讓粘接劑再次融化,然後放到螺旋壓力機上小心的轉動手柄將玻璃片用力地壓在一起再用夾具固定住。

    等著玻璃片徹底固化的時候他去外面抽了一支菸,吹吹臨高傍晚的清風。抽完煙,又喝了一杯茶。

    最後所有的玻璃片都緊緊貼在一起,邊緣全部對齊,成了一個玻璃立方體。弄完這些,他又在立方體長軸的兩端用墨線劃出十字線找出中心,然後用墨圓規劃出一大一小兩個圓圈,再滴上一些融化的粘接劑,把兩個圓柱形小鐵塊粘在玻璃兩頭,正好蓋在小的墨線圓圈上。

    林漢隆讓徒弟收拾好爐子,自己拿著玻璃立方體踱到砂輪機邊上。因為已經下班,砂輪機沒有人用。這台砂輪機從砂輪到機器都是從舊時空帶來的。林漢隆忽然想起來鐘利時說過要開發砂輪的事情──眼下事太多,以後再說吧。

    他把玻璃小心夾好,開動砂輪機。首先是切掉立方體的四條棱,截面就由正方形變成了八角形。然後繼續切,八角形變成十六角形。每一次都做得很小心,進刀很慢,冷卻液也一直開著。看看差不多快到先前畫好的大圓圈了,林漢隆開始讓工件轉動起來,很快就磨出一個像模像樣的圓柱形。他關掉砂輪機,拿出工件量了半天,覺得滿意了才把東西都收起來,招呼徒弟下班。

    第三天林漢隆交給徒弟一項任務,讓他用鐵錘把領來的一堆石榴石統統砸成粉末,再用鐵球和鐵臼儘量的磨細。石榴石是遠程勘探隊在野外作業時發現的,因為知道這個東西在工業上有用,就帶回來幾十公斤樣品。

    石榴石硬度比較高,古人就用它做磨料加工玉石,它自身也是一種寶石。寶石級的石榴石屬於中高檔的寶石。工業級的石榴石在很多方面都有運用,因為它的硬度有7,所以主要是用於碾磨類材料和切割材料。遠程勘探隊開採來得這些只能算是工業級的石榴石砂。質地不純,包含了不少雜質,顏色也不純淨。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29
第一百四十七節 老花鏡片

    作為研磨料,臨高有昌化產得石英砂和本地的硅藻土,後者──經過過篩分級的硅藻土目前就是在充當平板玻璃的磨料,但是林漢隆決定還是用石榴石的磨料。因為在本時空石榴石磨料就是光學鏡頭常用的研磨料。

    林漢隆讓徒弟把碾好得粉末先用粗篩篩過,然後逐步改用越來越細的篩子分篩──磨料用得工業篩大多是從舊時空帶來的,本時空還造不出高目數的工業篩。最後分離出來的石榴石粉末就變成了按顆粒大小分級的磨料。

    與此同時,林漢隆著手做光學加工的專用機械。他先用一包五支裝的南海雪茄?初晴限定版的代價請機加車間的同事孫立加班做了個鋼高腳杯──術語叫球面磨盤,它的內壁是很精確地車出來的球型,其半徑是事先算好的。鋼高腳杯是球面研磨機的關鍵部件,需要的加工精度很高,所以他不敢交給歸化民工人製造,專門請了元老技術人員來動手製作──眼下還沒有比元老水平更高的機械技術工人。

    球面磨盤要在一個平面上轉動。傳動系統的技術含量不大,做一套機構像自行車一樣腳踩通過齒輪帶動就行。如果奢侈一點也可以用動力天軸的傳動。但是安裝使用動力天軸的動力要提前申請,林漢隆懶得去打報告申請,乾脆就直接上人力動力系統了──反正需要的動力也不大。

    穿越眾現在做這種人力帶動的東西很熟練了,車間裡就有現成的設備。球面研磨機還要把工件放在一個擺臂上,讓工件一邊在磨盤裡來回擺動一邊旋轉。這個也有現成的設計,機構稍微複雜點,動力由電機改為手搖,湊合著也能用,就是不夠勻速。

    林漢隆用了三週時間把球面研磨機的部件做好裝配起來。大部分是硬木構件,少量地方用鋼鐵。手工磨玻璃不需要太大的力量,木結構的強度也足夠了。

    忙完加工機械,還需要有辦法把玻璃準確地固定住。為了這事,林漢隆又用三天時間自己加工了一系列的模具和夾具。諸事齊備後,林漢隆把玻璃圓柱拆成單片的玻璃片,用酒精棉擦乾淨多餘的粘接劑,然後放到鐵板上慢慢加熱。等玻璃熱起來,拿起準備好的火漆放在玻璃上。火漆在熱力下慢慢融化,在玻璃頂上形成一個個平滑的表面。林漢隆檢查了一下,關小爐子的火門好讓讓鐵板涼下來。一陣之後火漆冷卻下來,形狀也完全固定了。林漢隆取過一個半球形的模具,這個模具頂端已經車出一個平面。將模具慢慢加熱,然後拿起一塊玻璃,將火漆一面放在模具頂端。一會火漆融化就趕緊給模具澆水讓火漆立刻凝固。這就算把工件固定在模具上了。

    接下來的工作跟一般機加工大同小異,把模具固定在擺臂的卡盤上,然後把擺臂導入磨盤。粗磨料混上水已經加好了。他跟徒弟兩個人一個踩自行車一個手搖,開動了機器。磨了一陣之後把擺臂又抬起來檢查工件,看看磨的效果又放回去。再過了一陣,兩個人交換位置。這樣折騰了個多鐘頭,原本平面的玻璃已經被磨出一個球面。林漢隆用劃尺量了半天,確信球面的精度尚可容忍,於是取下工件,宣佈下班。

    又過了一天,林漢隆把工件磨好的一面上火漆、裝模具,只是這次換了個頂端凹下去的模具。半個晚上的工夫玻璃片的另外一面也磨好了。

    這一次林漢隆的擺弄引起了眾人的興趣,好幾個人留下來圍觀了磨玻璃片的過程。隔天早上鐘利時就從他幾週都沒出來的實驗室跑出來找林漢隆。他先是看過了磨好的毛胚,讚歎一番,然後問:「這個東西做出來以後,第一個樣品上交辦公廳保存吧?很有紀念意義。以後辦工業展覽館,你這可是光學館的一號藏品啊。」

    林漢隆搖搖頭:「藏品不藏品的也無所謂。我就是打算做成一副老花鏡給人試用。」

    鐘利時有點迷惑。「誰老花了?」

    「一個土著。我徒弟的爹。很好的手藝人,老花了就干不了細活了,可惜了。」

    「那你還費這個勁,向企劃院申請一副不就是了?庫房裡多得是。」鐘博士不以為然。

    「那能有多少?歸化民和土著視力老花的情況還是非常普遍,需求量很大。」

    「哦。這老花鏡以後也能賣錢的。」鐘博士忽然來了商業設想。鐘博士儘管學識豐富,頗有五車的風采,但是光學方面所知甚少。

    「總要有人試用。要是做得不好,讓人頭暈眼花算誰的。」

    「嗯。那就這樣吧。你能不能多做一片給我,我幫你搞個獻禮。」

    「獻禮?」林漢隆一陣膩味,他很討厭這種形式主義的東西,遲疑著說道,「不年不節的搞什麼獻禮?」

    鐘博士露出了微笑:「很有妙用的。」

    「那行吧。」

    談話之後林漢隆就正式被委派了試制光學鏡片的任務,不用在下班時間自己搞了。這顯然是鐘委員要他盡快拿出產品來「獻禮」,林漢隆帶著徒弟繼續加班加點,在兩天之內所有的八片原料都被磨成了毛胚。

    粗磨之後接下來要用更細的磨料進行細磨。原本的磨料膏粉已經被徒弟清理乾淨了,新的磨料添加進去。林漢隆更小心了,每一批磨料都讓徒弟反覆篩過,確保沒有太粗的顆粒混在裡面。磨過一會他就要停工,拿出工件放在劃尺上測量一番。有時候他還直接動手,用粗毛氈沾上磨料把不平整的地方手工修飾一番。

    就這樣用了一週的時間,把八片毛胚精磨到劃尺測量的極限。鐘博士又一次跑來參觀,這次他還帶來了展無涯。展無涯對他的產品讚不絕口,看到他如此的認真就勸他:只是老花鏡而已,在舊時空批量生產可以直接鑄造,何必那麼精確?林漢隆回答說是為了將來製造更好的光學儀器積累經驗。展無涯搖搖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精磨完畢的工件只剩拋光一道工序,然而林漢隆卻犯了愁。光學工業上常用的拋光粉是顆粒非常細的金屬氧化物,臨高能拿出來的金屬材料只有鐵。冶金部門表示他們能夠製造氧化鐵,但是製成粉末他們就不會了。機械廠製造過若干檯球磨機,用在水泥、陶瓷等工業上。但是尺寸都比較大,。林漢隆只好把氧化鐵原料送到蕭白朗那裡磨製,但是出來的氧化鐵顆粒夠細膩的實在不多。無奈之下只好用粗毛氈沾上有限的一點氧化鐵粉末來拋光。

    幾天以後鐘博士又跑來,這次他看見林漢隆的工作台上有幾片光滑的玻璃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老林,你做得很不錯麼!」

    林漢隆搖搖頭。「慘不忍睹。」他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盒蓋上印著「光學檢查工具」。打開盒子,林漢隆拿起一副乾淨的棉紗手套戴上。他又拿出一塊絨布放好,把一塊凸透鏡放在絨布上,再用一片平板玻璃放在凸透鏡上。

    「老展你看,這個干涉圓環多好。」

    鐘利時湊近,在陽光下可以隱約見到平板玻璃上一層層同心圓環的陰影。他知道這個是光的干涉現象,但具體怎麼判斷好壞就完全沒有概念了。

    「再看看我做的。」這次鐘博士費了很大力氣才看到雜亂無章的一些陰影,「干涉圖形整體變形、扭曲說明局部超差太多,應有的圓環可以說不存在。」

    「這個,第一次做嘛,沒有經驗是難免的。」鐘利時說著拿起一片玻璃放在陽光下聚焦。

    「你看這光斑多小。我看做得很不錯了。」

    「精度還是有待改進。」

    「你打算改進到什麼樣的精度?」

    「按光學工業的標準,四分之一個波長之內。」

    鐘利時差點一頭栽到桌子上:「你有沒有搞錯!光波長用納米算的吧!」

    「是。標準就是這樣的。」

    「這裡是17世紀!請你按17世紀的標準好嗎?照現代標準,大家做的算什麼?廢品嗎?廢品都不如吧?」

    林漢隆沉默不語。

    「這個東西能用來做望遠鏡嗎?17世紀標準的望遠鏡,能不能做?」

    「那肯定是大大超過的。」

    「這不就行了,我看你做得很好。」鐘利時拍拍林漢隆的肩膀,「我們把這幾個都包好,向元老院獻禮去。」

    林漢隆當天就被任命為光學方面的主任工程師,專門負責各種光學產品的研發和製造。這個頭銜意味著他有了正式的職權範圍,而不是過去一個普通的元老工程技術人員了。光學廠的設立也列入了執委會的議事日程,對林漢隆來說,一時之間最大的改變只是車間裡多了一個年紀較大的熟練工人──正是他徒弟蔡俊傑的爹──蔡生傑,這父子兩的名字都是他取得,原本他們分別叫蔡大和蔡三十。

    林漢隆不好意思讓比自己年齡還要大出不少的蔡生傑叫自己師傅,所以只是讓他在光學車間裡當個工人。蔡生傑是個手藝很好的銅匠──銅匠在傳統匠人中大致就是鉗工的角色,幹得是五金加工、修配的工作。所以鉗工這一工種剛剛傳入中國的時候就被稱呼為「外國銅匠」。

    蔡生傑過去因為眼睛老花了失去了工作能力,只能當個普通的力工。現在有了林漢隆製造的老花鏡,又能恢復到第一線工作了。

    當個技術工人當然比無技術含量的力工收入要高得多,而且他的手藝很受林漢隆的賞識,所以蔡生傑的工作勁頭很大。每天跟著林漢隆工作到深夜也不以為意,第二天一早六點多就又到車間來上班了。

    下午四點多鐘的百仞工業區。離白班工人下班的時間還早,街上人不多。澄邁大捷之後原先荷槍實彈往來巡邏的伏波軍士兵已經消失,只剩下背扛棍棒頭戴藤製工作帽帶著「糾察」袖標的「工人糾察隊」五人一組地走過。

    工人糾察隊是以在職工人民兵為主組成的治安組織,每天早晚各一班輪流在工業區內進行巡邏。他們的權限只限在工業區內進行巡邏和盤查。隨著工業區的蓬勃發展,工業區內的盜竊案件也開始多了起來。

    儘管臨高的法律十分嚴峻,盜竊一經拿獲最輕也要遣送到勞動營六個月。最重的要發遣三亞採礦。但是工業區內的大量產品、生產原料吸引了大量冀圖發一筆橫財的人:瓊州攻略大致結束之後,外縣的人口開始大量流入臨高尋找更賺錢的工作機會,其中當然也包含了許多不務正業的「游手」。這使得原先臨高被嚴密控制的有序社會猝不及防,治安事件一度大為上升。為此,冉妖在加強警務的同時,開始重新恢復在備戰期間採用的工人糾察隊日夜巡邏制度。

    三個人從街角轉出來,朝工廠區大門大步走去。領頭的一人正是林漢隆。他一身21世紀初的中國民工打扮,穿著件迷彩汗衫,肩上斜挎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帆布包,也是21世紀初街頭常見的廉價電腦包。戴著一頂寬邊的柳條安全帽遮陽。後面一老一少兩個穿藍色工作服的人跟著。兩人都背著半新不舊的黃綠色挎包,顏色已經斑斑駁駁了。老的手裡拿把大油紙傘,小的手裡還拎著一個竹筒。

    不多一會三人已經走到工廠區的南大門口。這裡原本就有一座炮樓拱衛。第二次反圍剿前形勢緊張的時候,大門裡面修了個二道門,搞的跟甕城一樣。來上班的人群進頭道門就像過機場安檢,順著欄杆排成隊,一個個經過搜身檢查才能放入。二道門頂上還有持槍的士兵對著人群虎視眈眈。

    現在二道門還在,士兵和搜身的程序都沒了。上下班高峰期兩道門都敞開,只有幾個門衛在緊緊盯著出入的人群。此刻不是下班時間,大門口沒人出入。林漢隆拿出自己的通行證,身後兩個跟班也拿出自己的竹板工牌。門衛們沒有攔他們,只是看看時間,然後在出入登記簿上記上幾筆。

    工業區內鋪設有軌道系統,用來運輸工人和設備、物資。原來使用的煤氣機車頭已經正式換成了蒸汽機車頭,流星2號呼哧呼哧的牽引著敞車的車皮,在軌道上以10~20公里的速度行駛著。

    冒著蒸汽的車頭,縱橫交錯的鐵軌,架空在道路上的鐵木框架結構的人行天橋和道路上、車皮上的穿著藍色工裝的人群構建出了一個粗糙,但是具體而微的工業化縮影。汽笛聲此起彼伏,廠區的高音喇叭裡不斷的播放著音樂:《咱們工人有力量》和其他被文宣部列入「聖歌」的曲目。時不時的,高音喇叭裡還會傳來女播音員高亢但是不標準的普通話播音,內容無非是某車間今天又取得了什麼新得業績,哪一個工人突破了生產定額……構成了一曲雖然混亂卻生機勃勃的工業之聲。

    林漢隆在廠門口的6號月台上站住了腳步,習慣性的看了下站牌:科技部是最後一站,通勤小火車十五分鐘一次,除了拉人還裝貨。載客的小敞車十分簡陋,只是在敞車周圍加上護欄,安裝上兩排木條靠背長凳。坐在上面可以充分的享受廠區的噪音和煤煙味的空氣。

    林漢隆和很多在工業區上班的元老一樣,平時坐廠區內的小火車或者乾脆徒步、騎車,這倒不是為了刻意的表達「親民」,只不過是他們從舊時空帶來的習慣罷了。

    科技部站下車之後,林漢隆又徒步了差不多十分鐘才來到了一間廠房前,廠房門口白底黑漆的掛牌上寫著「科技部光學試驗廠」。這正是執委會批准新建的光學工業所在地,負責人就是林漢隆。說是光學廠其實就一個車間。

    科技部原本就有好幾個空置的車間,林漢隆挑了一個面積合適的,先找建築公司將內部「裝修」了一下,其實就是分隔了下內部空間,安裝了若干專用的設備。就著又把機械廠為他製造的機械設備一一安裝到位。算是也小有規模。

    車間裡沒有幾個人。光線從靠近屋頂的成排窗戶上投射下來。看上去還算明亮。車間裡很安靜──光學廠現在還沒有正式運轉,基本上是按照林漢隆的作息時間運行的。林漢隆今天上午參加了工能委的幾個會議,討論技術路線,下午又到機械廠去幫忙解決些問題。忙到差不多三點才結束。然後他才把注意力放到光學廠的工作上。

    走進車間裡,他注意到煤氣燈的閥門關好了──二天前有個車間的夜班工人早晨下班的時候沒有關閉煤氣燈的閥門,結果成了《安全通報》上的典型。安全教育果然得常抓不怠才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29
第一百四十八節 光學車間

     他這樣想著,兩個穿工作服的少年從角落裡冒出來,向林漢隆一行人迎上去。林漢隆揮揮手,讓他們等一小會。然後他轉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車間裡單獨用空心磚隔出來的一角,內壁上還敷設了隔音用的木棉板材──他有時候要車間過夜和搞工程計算,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

    辦公室裡就幾張桌子、幾個櫃子和一排架子,到處堆滿了文件紙張、奇形怪狀的玻璃塊和機械零件。裡面還有一個小門通向他的單人宿舍。作為一個元老,這是他享受的少數特權之一。

    林漢隆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打開櫃子門。櫃子裡是一個小型防潮櫃,上了一把帆船牌的小掛鎖。林漢隆從腰帶來取下一串鑰匙,挑出一把打開了鎖──臨高這裡夏季的濕度很大,防潮工作必不可少──從裡面拿出他的寶貝:一條裝工具的牛皮腰帶,上面掛了一堆從原時空帶來的工具和量具:一隻福祿克的萬用表,功能齊全;一把強光手電筒,原配的鋰電池已經不太能用了,不知道鐘利時能不能搞個代用品?他又從自己隨身帶的電腦包裡拿出一個計算器,是穿越前花大價錢買的ti圖形計算器,功能強大。這些東西他都插到腰帶上相應的位置。最後他把電腦包整個塞進防潮櫃,又把櫃門鎖上。

    「林首長!這是今天的數據。」穿工作服的少年之一看到他出來了,趕緊把一個大厚本子遞過來。這兩個少年是學生,按學制要求他們每週都要抽出若干時間在各個工廠裡參加勞動。

    林漢隆接過來粗略看了一下:「走,看看爐子去。」

    爐子是新修的光學工件退火爐。一個四四方方的黑箱子,外面用耐火磚包封著。上部側面有門可以拉開,然後把工件順著滑軌拉出來。下部就是個火爐,車間外一個煤氣包接進來,還有可以調節的火門和鼓風口。退火爐頂上有幾個簡陋的指針式儀表,連玻璃蓋板都沒有,指針下面的刻度板是手畫的。

    但凡製造玻璃,一般都要涉及到玻璃退火的工序。林漢隆有時候看看小說的時候奇怪為什麼燒玻璃的主角從來不會會被玻璃碎片炸傷?按照一般狀況:迅速冷卻的澆鑄玻璃製品內部有很大的機械應力。厚一點的玻璃毛胚稍一加工就有炸裂的危險。所以在玻璃廠必有退火窯給玻璃成品退火:把毛胚重新加熱到接近融化的溫度,然後讓它緩緩冷卻。至於什麼溫度合適,冷卻的速度為何,這就是玻璃廠的具體工藝了。當初蕭白郎搞玻璃廠的時候雖然建造了退火窯,還從大圖書館調取了工藝手冊,但是本時空和舊時空的生產條件不同,不能全盤套用。具體的溫度、時間都是靠著玻璃廠的元老和工人一點一滴的摸索積累起來的。

    現在林漢隆和他的手下也得通過摸索才能正確的掌握光學玻璃產品的的溫控數據。兩個學校來得少年就是人肉溫控裝置,他們要儘可能地讓爐內溫度保持在預定的下降曲線上。

    剛一靠近退火爐,就覺得熱氣逼人。林漢隆已經習慣了,車間裡的通風雖然還算不錯,但是現在外界氣溫也有三十度。除了搞機械式的強制通風之外沒有其他更好的降溫辦法了。

    林漢隆把記錄了數據的本子交給他的徒弟:「俊傑啊,你看看這個數據。」

    徒弟仔細地看了數據和圖表,然後抬起頭來:「師傅,我覺得這次的數據很好。」旁邊的兩個少年明顯鬆了一口氣。

    林漢隆點了點幾個數字。「你怎麼看這幾個數據?」

    徒弟想了一會:「交換了溫度表,但讀數還是低,說明是爐子本身的問題。」

    林漢隆嗯了一聲,掏出萬用表,接上一根熱電偶探頭。然後把探頭插入爐頂的測量小孔。他把顯示屏轉過來給徒弟看。

    「兩邊一樣。」

    林漢隆點點頭。「那麼下一次整修的時候再弄一下。」

    他轉向一邊的兩個少年:「爐子的火可以熄了,讓它自然冷卻。你們跟接班的交代一下,至少涼到六十度左右才能開爐。」

    林漢隆隨後走到一檯球面磨床前。自從他做出第一台手工磨床以來,機械廠又新做了四台專用磨床。眼前的這台是最新的,結構大致一樣,最大的改變是把動力改為了傳動軸+皮帶,同時大量使用金屬件代替了不耐久的木質零件,此外多了很多用來調節各種參數的裝置。眼下這台磨床已經被大卸八塊,五臟六腑都掏出來放了一地。林漢隆蹲下身子注視著一個西瓜大小的傘形齒輪,上面好幾個齒已經被打壞了。

    「俊傑啊,到科技部辦公室去打電話請孫立首長,就說我請他過來一趟。」

    這台新設備安裝之後投入使用還不到一週就出了故障,昨天林漢隆自己動手把磨床給拆開了,檢查下能不能就地解決,結果發現故障他處理不了。

    徒弟答應一聲出去了。林漢隆站起來,朝車間的另一角走去。

    一個身形瘦弱的中年人忙不迭地迎上來點頭哈腰。「老爺!啊,首長,首長好。」這個半路出家的土著中年工人本來只要林漢隆一進車間就會立刻撲上來然後跟著。被林漢隆多次訓斥後總算能堅守自己的崗位了。他像獻寶一樣把幾個大玻璃瓶指給林漢隆看。

    「首長您看,按您的吩咐又碎了這些石粉,都已經分別篩好了。」

    林漢隆瞄了一眼中年漢子身後的機器,「球磨機情況如何?」

    「好,好得很。」

    林漢隆伸手抄起機器旁邊掛的工作記錄本:

    「有哪裡鬆動嗎?震動情況正常否?」本來機器的工作記錄該操作工自己寫的,但是還在上掃盲班的工人也沒法填寫這些。國民學校的學生來了還可以幫幫忙,但林漢隆已經給他們派了工作,於是索性自己來填。

    填寫記錄,查詢設備,檢查庫存和產品花了林漢隆上班之後差不多一小時的時間。

    林漢隆快要填完紀錄的時候聽見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展無涯、孫立等一干人等正向他走來。他刷刷幾筆填完記錄簽上名,把本子放回去。

    機械廠的元老技術人員們圍在壞了的球面磨床前。

    「很明顯是鑄造的問題。你看這,典型的反白口麼。」林漢隆指點著零件的斷面。眾人點了點頭,沒有人開口。

    這個傘形齒輪鑄造出來得,但是顯然在鑄造的時候出了些問題。

    「嘿嘿,難免難免。」展無涯出來打圓場,「廢料庫要回爐的零件堆成山,可靠性辦公室的人連失效分析都做不過來。」

    「壞倒不要緊,別把我玻璃打壞了就行。」林漢隆也不打算深究,這種事在全臨高每天都在發生,連軍艦上要用的大炮都出過齒輪斷裂之類的事故,何況這裡了,「能修麼?」

    一直湊近了看斷面的孫立搖了搖頭:「怕是不行。裂縫肉眼可見,不探傷的話也不知道多深。」他比劃著,「沒裂縫的話,照說冷焊就可以搞定了。」

    展無涯拍拍林漢隆的肩膀。「給你做一個更好的。」大戰結束後軍火生產速度放慢,原先預備的材料還有一些,所以展無涯說話也頗有底氣。

    「做一個新的一週能弄好,你先拿給平面磨床的那個頂著。」

    林漢隆搖了搖頭。「平磨那個不能動啊,雙筒鏡海軍要得急。」

    展無涯哼哼了一聲。光學廠的第一批產品裡包括三年式陸軍用8倍單筒望遠鏡(試),其實就是個最簡單的折射望遠鏡,外面加了一個保護、攜帶用的竹筒。海軍對這麼簡陋的東西不屑一顧,他們要求視野好、透光度高、握持方便,還要有良好的密封性、抗腐蝕性云云。他們要求出個雙筒望遠鏡,好一下子能把陸軍的裝備給比下去。大量造雙筒要平面磨床來做直角棱鏡,這就涉及到光學廠的追加投資和編制擴大問題。好在遠在三亞的王洛賓也支持造雙筒──他可以做成固定式的放在各個瞭望塔上。作為光學專業出身,王洛賓從情感上也是支持擴大光學工業規模的。

    「平磨的話,最多三五天就能把東西湊齊了。」展無涯頓了一頓。「陸軍土海軍洋,還真沒說錯。不知道海兵隊要什麼?」

    眾人又閒聊了一會,漸漸散了。對其他人來說,現在已經接近晚飯的點,吃過飯做點事就可以開始夜間的休息娛樂了,要有精力的還可以抱著女僕去滾床單。而林漢隆的一天才剛剛開始。晚上氣溫比較穩定,有利於光學零件的加工。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獨佔科技部的動力輸出和網絡。

    五點的時候,遍佈臨高各處的大喇叭裡響過了一遍「輕音樂」。在各處上工的人們都知道,這是在召喚上夜班的工人了。等到這個音樂再響一遍,各個車間的夜班總管就會在車間門口點名,然後與白班的工人做交接班。光學車間的工人們陸陸續續來到了,他們打著飽嗝剃著牙,互相開著玩笑。街上各個小飯鋪都會在夜班工人上班前提前開晚飯,好讓他們吃飽了有力氣上工。

    在第二次音樂響起之前,人已經到齊了。林漢隆背著手站在一邊,看他的車間主管把工人集合起來排成隊,按花名冊唱名。林漢隆心想這些人能像軍隊一樣排得整整齊齊,工人階級果然是天然具有組織紀律性。可惜的是,這些人裡雖然年輕人居多,但除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之外,多半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而顯得身體瘦弱,真拉上戰場怕是派不上什麼用場。想到這裡他不禁搖了搖頭。

    「林首長!光學車間全體夜班工人,應到37人,實到37人。請指示!」

    林漢隆咳嗽了一聲,走上去。「同志們!今天我就講一個事情。大家都知道,昨天四號磨床出了點問題,有碎片飛出來了。我要強調的是,第一我們機械的安全措施是很好的。碎片被安全網擋住,沒有傷人。第二我們的安全意識還很不足,對安全規範掌握不到位,磨床壞了以後,有人圍觀,卻沒有人去拉緊急停車桿。這是不行的!往重了說,這是找死!」

    看看底下的人還是沒有反應,林漢隆在心裡嘆了口氣,口氣也變得嚴厲起來。

    「以後再出這種事情,不照安全規章做的一律扣錢!各班組長尤其要注意,你們有直接責任。另外,我們要不定期進行安全演習,今晚開始。」工人們的眼神變的嚴肅起來。扣錢是很嚴重的事情。安全演習要佔用休息時間,所以也是嚴重的事情。

    林漢隆看到工人們都很注意地看著他,感到很滿意。「就這樣。開工吧。」

    車間裡的安全值班員檢查了各台設備的動力傳動系統,接著又查看了煤氣閥門,最後他點亮了車間裡的煤氣燈,原本光線已經變得幽暗的車間裡頓時大放光明。正是有了煤氣燈,臨高的工業大規模的夜班生產才變得可能。林漢隆每次看到這個場景就覺得發明煤氣燈的人起碼在本時空的貢獻絕不遜色於愛迪生。

    待加工的玻璃工件已經「上盤」了──意思是它們被瀝青、蜂蠟做成的膠合劑牢牢地粘在圓錐形狀的淺口金屬托盤裡,然後托盤用螺絲固定在一個球形的支架上,最後整個支架被裝在磨床的轉軸上。磨床班的工人們兩人一組,根據工單確認上盤的零件同磨床上的設置相合。

    總務班磨料組的兩個人同樣根據工單把調好的磨料膏送到各台磨床邊上,然後開始調新的一批。上盤班的人也忙著用機械把新的一批工件壓入金屬托盤。這是個要求很高的活,壓入工件動作要快趁膠合劑還熱,又要保證絕對不能歪。機械班的一個組兩人正忙著啟動一台已經準備好的磨床。機械已經手動試過了沒有問題,已經加好潤滑,磨床班也確認一切正常。

    根據工單這台磨床今晚要做粗磨,選擇的轉速較快,為此皮帶要挪一個直徑較小的傳動輪。挪完之後,又重新張緊皮帶,然後搬動離合桿,讓頭頂的定置傳動輪跟主動力傳動軸結合到一起。機械各處發出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然後磨床轉動起來,雜音也慢慢消失了。機械工人看了一眼轉速表,向磨床工人示意一切正常,然後退到一邊開始填寫工作記錄。磨床工人拿起小毛刷沾了磨料,小心地點在旋轉中的工件上。一會工夫所有工件上都塗滿了磨料,於是把磨盤放下來讓它來回擺動。這台磨床就此進入正常工作狀態,不多一會,整個車間裡的其他設備也都一台接一台發出轟鳴聲,光學車的夜班生產正式開始了。

    林漢隆又繞著車間走了一圈,注意了下有沒有異常的狀況和聲響,這才回到辦公室的門口,看到吳南海正坐在車間休息區的木條長靠背凳上。

    「咦?老吳你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就干坐在這裡?」林漢隆有點意外,目睹了一切的吳南海長出了口氣:「老林,你這裡真是精細活啊哈哈哈。

    林漢隆示意他到辦公室說話。幾個歸化民工作人員,還有初晴已經在辦公室門口等著了。他看了一眼初晴,想起了那包給他轉送出去的限定版雪茄──吳南海上次要他試制一批放大鏡,特意送了幾包給他。

    「稀客稀客。」林漢隆招呼自己的徒弟給吳南海端茶倒水:「我這裡啥也沒有,招待不周了。」

    「沒事沒事,咱也是為了工作麼!」吳南海打著哈哈,「我上次說要50個放大鏡,你一個月就做好了,厲害厲害。」

    「要是花一年才做得好,我們就不用搞什麼工業化了。」林漢隆說道,一邊接過徒弟給他絞來得毛巾,擦了一把臉。

    「對了,我聽說大明的南京能製造老化眼鏡什麼的,使用水晶片磨得,你要不要打個報告,弄幾個土著的眼鏡工人來幫忙?」

    「要有當然不錯,但是我覺得意義不大,這種手工工匠,一天才能做幾片?無非是達官貴人才能享用的奢侈品。我現在機器磨,就算暫時質量沒他們做得好,起碼成本和產量都不能同日而語了。」他頓了頓,「倒是水晶我很有興趣。聽說連雲港東海那裡有大水晶礦……」

    「呵呵,遠程勘探隊的人上次說:海南就有上好的水晶礦。」

    兩個人正說著話,外面有人推著一輛平板車過來。林漢隆示意讓人從車上取下一口扁平的木箱子,放在兩人身邊的地上。打開箱子,裡面是一層草墊子。拿開草墊,露出五個小盒子,同樣用草墊子隔好。林漢隆伸手拿起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個放大鏡,嵌在盒底的絨布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30
一百四十九節 光學產品

    「看,50毫米口徑放大鏡,f四分之一。」林漢隆把放大鏡拿出來,遞給吳南海。吳南海隨手拿起桌上的字紙,用放大鏡看著。

    「嗯,做得很好麼。很清楚。」吳南海嘖嘖道,又用手撫摸著放大鏡的把手,「要不是這個木頭的把,我都以為是我們帶來的了。」

    「高級的放大鏡還是用天然材料居多啊,木材不過是其中之一。」

    吳南海放下放大鏡點點頭。「行,完全沒問題。我們農業部門對這種東西那是多多益善哪。」他回過頭去招呼歸化民工作人員,「去,把提貨單拿來,讓他們去做交割的手續吧。」

    「很好,這樣就兩清了。」

    「對了,我上次提過的那個糖度計,你說做好了?」說著這裡吳南海聲音變得鄭重,這才是他來的真正目的。

    「噢,那個啊。」林漢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是做了一個。你看看。」

    糖度計是一種利用光學原理的快速檢測儀器,專門用來快速測定含糖溶液以及其它非糖溶液的濃度或折射率。在製糖、食品、飲料等工業和農業生產領域中都有重要的作用。除了測量糖度之外,還能用於醬油、番茄醬等各種醬類產品的濃度測量。在農業生產上,它適用於水果和糖類作物上測定準確的收採時期,作甜度分級分類。

    其原理是光線從一種介質進入另一種介質時會產生折射現象,且入射角正弦之比恆為定值,此比值稱為折光率。果蔬汁液中可溶性固性物含量與折光率在同一溫度、壓力下成正比例,通過測定果蔬汁液的折光率,可求出果蔬汁液的濃度。

    吳南海拿出來的糖度計基本上像一端被斜削一刀的甘蔗,尖的那頭鑲著玻璃,圓筒的那頭還有幾個旋鈕。吳南海把糖度計拿起來湊到眼前,把尖頭對著光,手指調著旋鈕。他轉向林漢隆,「老林,不好意思我要看一下。」

    林漢隆點點頭。「理所應當。」

    吳南海轉過頭。「初晴啊!那幾個瓶子拿過來。」

    瓶子裡裝的是清水還有按不同比例兌好的糖水。吳南海先在玻璃上滴上幾滴清水,又調了一下旋鈕。林漢隆一旁遞過一條絨布,吳南海接了把水滴擦掉,然後滴上糖水。他眯縫著眼對光看了一會,又擦掉糖水,換過一瓶再滴上幾滴看起來。如此重複幾次,他把糖度計放下來,呼了口氣。

    「老林你真行!這個東西做得非常好,糖度測量很準確。」吳南海這時已是滿面笑容。「非常好,非常好。這個東西有多少我要多少。回頭我就讓人打報告上去。」

    林漢隆點點頭。「你在單子上籤個字,回頭再蓋個農委會的章就行了。這個樣品現在就可以拿走。」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木盒子,打開遞給吳南海,「配套的盒子。」

    「這裡面的透鏡是量產貨沒問題。但棱鏡是手工磨的。批量生產還要等平面磨床出來。」

    「噢噢,要多久?我打算下次榨季之前發一批過去,還要提前教他們用。」

    「這要問海軍了。雙筒望遠鏡他們要得很急,說是打算每條船上裝兩個。」

    「那得多少!蔗糖可是咱們的重要財源,也不能丟啊。」吳南海急道。他也是被文同給逼急了──文同在雷州推廣甘蔗生產組合,搞良種培育,按質輪價是雷州糖業政策中的一個主要環節,沒有糖度計,文同制定的規章制度就沒法具體實施下去。

    「誰說不是呢。」林漢隆隨口附和著,卻沒有什麼具體的表示吳南海醒悟過來:「我幫你跟執委會說說,光學儀器這一塊太重要了,要加大投資力度。」

    「有您出馬,一個頂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吳南海乾笑了幾聲,舉了下手指,初晴趕緊打開隨身帶得一隻草編袋,從裡面拿出一個木盒。

    「這是農場新作得雪茄,你嘗嘗。」

    「不用不用,上次你送我的限定版我還沒抽完呢……」林漢隆客氣了起來。

    「嘗嘗新。這次是李荃限定版。」吳南海微笑著,「你嘗嘗,煙葉是我托耶穌會的人從澳門搞來得,真正的加勒比地區出得茄衣做得。」

    林漢隆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李荃是誰,他笑了笑接過了盒子。盒子是用一種名貴的木材做得,散發著淡淡的木香。據吳南海說木材也是從東南亞進口的。白胚木磨光的盒蓋上烙著黑色的字體──甚至還有他不認識的花體外文字。盒子上還貼著財政總監部專賣局的「免稅」字樣的綠色籤條。看上去很有氣派。

    相比之下,上次的限定版不過是硬紙包裝的。哪個更高級就不用說了。林漢隆發現李荃限定版的包裝說明是「三支入」,不由得暗暗罵吳南海愈發奸商了。

    「不錯不錯。」他也打著哈哈。吳南海又從口袋裡掏出個兩個玻璃瓶子出來。

    「這是薛子良在我那裡自己種得藍莓釀得水果酒,酒精度不高,你當個飲料喝吧──這裡也夠熱的。」

    「這怎麼好意思,你總拿東西來……」林漢隆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最近幾個月吳南海一直零零星星的有東西送過來。

    「沒關係,你這裡工作忙,還天天開晚班,要多補充營養才對。」吳南海不以為然,「農場不就是為元老服務的嘛。」

    吳南海說著一搖一擺地往外走去,手裡還拿著糖度計的盒子。他手下的歸化民們跟著他魚貫而出。快要走出車間的時候,他眼睛的餘光瞄到了一點什麼。他轉過頭看了一下,啊了一聲,然後向車間一角躥了出去。

    「老林!!!!」

    林漢隆趕出來,正迎上吳南海那發著幽幽綠光的眼神,不由得暗道一聲:「壞了!」

    吳胖子哆哆嗦嗦地用手指點著一排形狀彎曲的鑄鐵工件,顫聲道:「顯,顯,顯微鏡……你,你怎麼不告訴我。」他指點的正是一排顯微鏡的鏡座,跟後世使用的並無二致。

    林漢隆苦笑道,「你也沒問我能不能做啊。這些是衛生部定的,要的也很急。」

    吳胖子當即跳起來。「我沒問是以為這玩藝難做啊!不是說19世紀才能批量生產麼。」

    「我用的是列文虎克的辦法,用表面張力做非球面透鏡,還蠻好弄的。」林漢隆故作平淡地道,「當然,稍微改進了一下,可以生產多個規格的產品,精度在百分之一以內。」

    吳南海盯著林漢隆看了一會,嘿嘿地笑了起來。「老林!搞光學這一塊,咱500眾裡就屬你了吧!能他人所不能啊!」

    「那也不,還有──」

    吳南海的手重重地拍在林漢隆肩膀上:

    「老林!你對我們農業部的工作貢獻很大!我吳南海,心裡明白得很!」吳胖子蓬蓬地拍著胸脯,「廢話不說了,以後,光學廠的工作我們農業部大力支持。這麼重要的事情,應該擺在優先的位置上來發展。執委會,我來搞定!」

    兩人又哈哈笑了一陣。

    吳南海突然想起一事。「老林,依照你的習慣,量產之前肯定先做了幾個試驗品的吧?」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睛裡發出的綠光已經足夠照亮整個車間了。

    除了顯得粗糙一點,林漢隆拿出的自制顯微鏡猛一眼看上去跟後世的產品並沒有什麼區別。他指著物鏡道:「三個放大倍率,50、150、300。不過定位機構做的不是太好,轉的時候要小心,要稍微調一下,以免光路不正。」又指著接目鏡:「接目鏡沒有上漆,用完以後及時擦乾淨,不然汗水會腐蝕。」

    林漢隆找了塊布把顯微鏡包起來:「沒有做盒子,你將就著拿著吧。這個是試製品,還有很多小毛病,你用的時候注意一些,有問題跟我說。」

    「好說!好說!」吳南海心滿意足地往外走去,左手捏著糖度計,右手緊攥著顯微鏡。

    把狀似鬼子出村的吳南海送走,林漢隆讓徒弟再弄來把毛巾抹了把臉,趕緊開始對車間的第二次巡視。工人們的業務水平都不高,就算熟手也是半懂不懂的狀態。半瓶子醋最危險,壞事的情形時不時就有一起,簡直防不勝防。

    等林漢隆把磨床組巡了一半,正在仔細聽機器聲音的時候,有人來報,說是門口有一位錢首長找。

    這位錢首長身材壯實,肌肉線條頗為明顯。一身t恤短褲墨鏡的元老標準裝,大腿上綁個手槍套,露出來方頭方腦的槍把。雖說是標準裝,但仔細一看這一身打扮跟旁人其實大有不同。墨鏡是壯志凌雲裡阿湯哥那種,純色有領子的t恤居然能穿出修型的感覺,短褲明擺著是511之類的軍品,連鞋子也不是市面上能見到的普通跑鞋。

    來者把墨鏡一摘,露出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是現任的議長、宅黨領袖錢水廷「老錢!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林漢隆打著哈哈迎上去。

    「今天正好到機械廠調研,忙完了就到你這來看看。怎麼樣,吃飯了沒?」

    林漢隆搖搖頭。「哪有時間。待會讓食堂送點東西過來好了。」

    錢水廷從身後的草編口袋裡拿出一個大盒子:「我這備了點東西,不如我們一塊吃點?」

    盒子裡是用冰塊保存的二個大飯盒,林漢隆往盒子裡瞄了一眼。「壽司!你這哪弄來的?」

    盒子裡一塊一塊的米飯糰,用紫菜等捲好,上面還蓋著紅色白色的魚肉之類。正是後世世人皆知的日本壽司。

    林漢隆請錢水廷進到辦公室。辦公桌上實在太多東西不好清理地方,於是讓人支起一張摺疊小桌子,擦一下就算是飯桌了。兩人相對而坐。林漢隆叫徒弟拿幾瓶格瓦斯來──上班時間不便正兒八經的喝酒。

    錢水廷言道當年在加州打工的時候也在日本菜館裡幹過,捏個壽司什麼的不在話下。可惜本地沒有合用的壽司米,口感也只能將就了。當然也沒有壽司醋,不過天廚有釀造的白醋,暫時拿來代用就是。飛雲號時常能出海釣魚,又跟若干漁民約好有好貨只管送來,所以海鮮魚肉倒還新鮮「天廚倒是有日本醬油:畢竟大夥常吃生魚片。」錢水廷說著打開一個飯盒,「這是從吳南海那裡搞來的新鮮芥末──我自己磨出來得,可不是芥末膏。」

    「說到吳南海,他剛從我這裡出去。」林漢隆一貫秉承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觀點,從桌上拿起李荃限量版的雪茄,「怎麼樣,一會來一支?」

    「不了,還是你自己抽吧。」錢水廷說道,「我現在要從嚴要求自己。」

    一開始林漢隆還以為錢水廷是愛護身體的意思,後來才明白過來:「你是說你不能拿別人的禮物?」

    「就是這意思。」

    「一盒子雪茄而已……」林漢隆不以為然,這種私下餽贈拉感情的事情,元老們幾乎人人有份。

    錢水廷搖搖頭:「咱不缺這幾個流通券,還是直接買比較好,省得對景起來就是污點。老吳人很好,架不住有人──」大概覺得這話說得不妥,他不說了。

    「你以為這是米國呢……」林漢隆覺得老錢自從組織了宅黨,當上了議長,行事為人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有點過於神經質了,政治果然不是一般人搞得。

    「不是米國所以才要注意嘛。要真在米國倒好辦了。」錢水廷說著給他倒上了一杯子格瓦斯,「來,先喝一杯。」

    幾個壽司下去,錢水廷盯著林漢隆看:「老林啊,不是我說你。你比上個月又瘦了點。」

    「呃?我倒沒覺得。」林漢隆很有胃口,天氣熱,吃壽司這樣的冷食正對他的胃口。

    錢水廷拿起筷子,虛點了點:「你這黑白顛倒。晚上通宵開工,白天上午還要開會,還要搞機械廠那邊的事。中午正是最熱的時候,怎麼睡得好?」他夾起一個壽司往林漢隆碗裡放,「這個是飛魚子的,非常好。你多吃點。睡不好,吃得也不好,又累。能不瘦麼?你這身體還要不要了?」

    「事業初創期,辛苦點總是難免的。」

    「大家都是事業初創,你這可比別人辛苦多了。」

    「等秋天光學廠有了獨立的動力源,就不用上晚班了。那時候就輕鬆一些。」

    「就說到這個事。機械廠的蒸汽機一台台往外送,怎麼你這光學廠近水樓台,反而要等到秋天才有?」

    這下正戳到林漢隆痛處。

    「你也知道,執委會裡有人說光學等到二五、三五來發展也不遲。你說呢?」

    林漢隆搖了搖頭:「他們懂啥。我這多少人催著要這要那,做不過來。」

    「就是啊!都只懂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誰比誰明白啊?這才幾年,已經不聽一線的元老怎麼說了。」

    「執委會裡沒有一個搞過科研的,連當研究生打下手的都沒有。對科研開發沒有直觀體驗啊。」

    「這樣下去,怎麼爬科技樹就他們幾個決定了?這不是外行領導內行麼?」

    林漢隆揮了揮手:「算了不說了,吃飯。」他是真餓了,一大盒壽司很快被他幹掉大半。一瓶格瓦斯也喝得見了底。

    錢水廷看林漢隆放下格瓦斯瓶子,說道:「我覺得,得有個聲音為一線的技術元老們說話。」

    林漢隆看著錢水廷,沒有說話。

    「就拿你這個光學廠來說,很多人都認為我們的存貨還很多,不必著急搞。要我來看,帶的存貨再多,門類始終是不全的,數量始終是有限的。」

    林漢隆點點頭表示同意。「各路人馬找我要的東西非常多,很有些是以前聽都沒聽說過的。」

    「老林,你這忙得四腳朝天,又是黑白顛倒,想發點言也不容易。我當這個議長,說話是我的分內工作。我覺得,我得幫廣大的技術元老們說話。」錢水廷一臉誠懇地看著林漢隆「你這光學的重要性,咱明白。不過咱們現階段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你能不能給我交個底?」

    林漢隆又點點頭:「如此就麻煩你了。」他沉默了一下,組織起語言。

    「光學麼,就理論和設計來說,我們那個時空是很成熟的東西了。」他用手指指自己,「我光學科班出身,工作也是乾的光學的活。設計什麼的,我能搞定。工藝製造麼,要說難也不算特別難。很多愛好者自己都能磨透鏡,我這科班的來弄至少不會更差。說白了,光學的東西主要就是一種精密機械加工,無非是加工量比較小,有比較簡單的辦法做精確的測量。」他看著錢水廷頓了一下,「我敢說,只要資源給夠,有幾年工夫我就能一直做到20世紀前的水平。」

    錢水廷做激動狀。「老林,你這裡這麼厲害!真是太好了!」

    林漢隆點點頭。「眼見為實。你上次說想看看我這裡,今天有沒有空?我正要去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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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節 望遠鏡

   「好呀。這是趕得巧了。」

    林漢隆指著一台裝配了一半的機械說道:「平面磨床。下周就能裝起來試車了。」

    錢水廷來回轉著頭,把平面磨床跟旁邊的球面磨床比較了一番,「感覺結構很像。」

    「基本上是一樣的設計。不過磨具做平面運動,這部分稍有差別。」

    「你說這是做雙筒鏡,給海軍用的?我記得要到對馬海戰才開始裝備雙筒鏡吧?還很金貴。你這雙筒鏡得多少成本?」

    作為回答,林漢隆走到一邊的工作台上拿起一個單筒望遠鏡遞給錢水廷。以現代的眼光看,這個望遠鏡做工比較粗糙。鏡筒是亮閃閃的黃銅,但加工留下的劃傷筒體上到處可見。目鏡上做了保護圈,摸上去好像是皮的。來回拉動鏡筒沒有明的阻滯感,但也不是很順滑。

    「這個準備給陸軍用的,最便宜。做一個是五個工時。」林漢隆苦笑著,「不過為了要這點黃銅可費了一番嘴皮官司。沒辦法,眼下沒有比黃銅更好的材料來做鏡筒了。」

    錢水廷默默算了算。「不到三元流通劵,折合現銀最多三分。這玩意要能外賣就好了,賣五十兩銀子一個,絕對搶瘋了。」

    「可以外賣啊。我有更好的。」林漢隆說著又遞過來一個單筒望遠鏡。

    這個新的望遠鏡看起來就大為不同。雖然黃銅鏡筒同樣滿是劃痕,但外形比較扁平,適合手抓,明顯有人體工學的考慮。鏡筒中間有一個大的旋鈕,轉動一下就能看到鏡筒自行伸縮。

    「這個做起來要十五個工時。」

    「哦,這麼貴。好處在哪裡?」

    林漢隆領著錢水廷從一個側門出去,指著遠處的煙囪讓他對比一下。在煤氣路燈的光線下,五個工時的便宜貨只能勉強在一團影子裡看到煙囪的形狀,邊緣模糊不清。十五個工時的高檔品能清晰地分辨出煙囪上的磚縫和一縷縷的白煙。兩者的區別可謂一目瞭然。「這個簡直跟咱們帶來的一樣了。絕對物超所值。」

    林漢隆搖搖頭:「水平還是差很大一截的。這個只是練手,其實沒人要。」

    林漢隆解釋道,這種東西的尷尬在於不上不下。陸軍喜歡廉價品,因為可以大量配備給土著基層軍官、偵察兵和炮手,丟失損壞都不是問題。海軍一心想要雙筒鏡,單筒鏡質量雖好但也看不上。至於元老軍官,無論如何手上都有幾個舊時空帶來的正宗軍品,效果自然高出一截。

    至於雙筒鏡的價格──手工磨的棱鏡加鍍銀花了一週時間,加工鏡筒花了將近一週,林漢隆帶著兩個人裝配調整也花了三天多時間,最後得到三個成品。再加上透鏡的成本,折合下來一個雙筒鏡是六十個工時還多。不過這是目前手工試制的工時,等平面磨床調通,鏡筒工藝成熟以後,工時可望大大下降。另外一方面,海軍的非戰鬥艦船是不會配雙筒鏡的。主力戰鬥艦上如果有元老軍官,也就有舊時空帶來的望遠鏡。所以真正需要的只是一部分只有歸化民人員的戰鬥和巡邏艦艇而已。林漢隆估計百多兩百個也就夠用了。

    「這就是工業的威力呀。」錢水廷感嘆道。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最原始的千里鏡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高級軍事產品。在臨高,領先世界近300年的雙筒望遠鏡也不過是最多六十個工時的量產品。

    把望遠鏡放下,錢水廷又戴上墨鏡,興致勃勃地看林漢隆給他演示非球面透鏡的製法。這種非球面透鏡說白了就是一滴融化的玻璃。因為表面張力的關係,融化的玻璃會自然形成一個曲面。如果是同直徑、同重量的玻璃毛胚,可以預期它們在融化後形成的曲面基本上是一致的。這種方法適合製作小直徑、小焦距的透鏡,例如顯微鏡的物鏡。歷史上列文胡克用融化的玻璃棒做物鏡,做了一百多台顯微鏡。他的技術在他死後失傳,直到一百多年後才被重新發現。在林漢隆這裡,毛胚從玻璃棒上一根根截下,確定它們重量相同之後放到錫盤上,然後用煤氣噴燈加熱融化。只要火候掌握得好,很容易就能做出高度一致光潔度良好的產品來。之後只要稍微拋光一下就成了成品。

    錢水廷突然興奮地問:「老林,不如做個變色鏡如何?拿出去肯定是時髦值破表。」他看林漢隆尷尬地笑了一下,情知問得唐突了。忙問這中間有什麼關鍵。

    變色鏡的原理其實比較簡單,就是鏡片玻璃中添加溴化銀和氧化銅的細顆粒。溴化銀在強光下分解成溴和銀,顏色變深。在光線較弱的地方,氧化銅催化使得溴和銀重新結合起來變得透明。然而說來容易做來難,現在臨高尚無量產的溴化銀,將固體化學品變為細微顆粒也有困難。所以變色鏡尚無法製作。不過,一旦銀版照片的技術得到突破,同樣的工藝也就可以用來生產變色鏡的必須原料了。在目前階段,臨高做些彩色太陽鏡片倒是問題不大。

    「如果可以大規模的搞到天然水晶,倒是可以做茶色墨鏡之類。」林漢隆記得東海縣的水晶有很多都是茶色的。

    林漢隆說著把錢水廷領到一排木架前。木架上擺滿了盒子,打開盒子,裡面都是一堆玻璃,顏色形態各異。盒蓋上有貼上的表格,密密麻麻寫滿了配方、加工過程之類的數據。這些全部都是用已經量產的玻璃原料為基礎,再添加臨高能搞到的各式礦物做出的樣品。

    「哦哦,就這麼找出的配方?」

    林漢隆苦笑。「沒有。這麼配基本上是盲人摸象,不得要領。」他跟化工部的元老們折騰了快一個月,用小坩堝試著配製光學玻璃,最後效果都不好。沒有定量分析,製出的玻璃不但顏色很難去掉,更要命的是每一批都不太一樣。最後沒有辦法,軟磨硬泡讓執委會特批,用了一次x射線螢光光譜儀對一批精選的樣品做了測定。這種現代的分析設備可謂金大腿般的作弊神器,兩個小時之內就搞清楚了樣品內各種元素的精確組分。在這個基礎上,參考帶來的光學玻璃工藝手冊,化工部很快就拿出了過得去的光學玻璃樣品。現在可以比較有把握地做四、五個牌號的玻璃,包括最常見的冕牌和火石玻璃。不過,這批玻璃數量有限,將來是個隱憂。

    看著愕然的錢水廷,林漢隆進一步解釋道,化工部為了保證產品的一致性,專門留出了二十噸玻璃原料,粉碎攪拌均勻後就封存起來專門留作光學玻璃之用,測定成分也是在這二十噸原料的樣品上做的。

    現在普通玻璃產量很大,原先的礦源已經挖光,現在使用的是昌化產得石英砂了。昌化的石英砂質量非常好,但是不消說新品成分也不會跟以前完全一致。

    「不過,等到這二十噸用完,我估計也到二五後期了。」林漢隆滿懷信心地道,「等忙完這一段,我就來做本生光譜儀,到時就不必完全依賴現代設備了。」

    在光學車間裡轉完一圈,錢水廷也有些興盡的意思。他正要開口告辭,就看見林漢隆一拍腦袋,「啊,你那個激光器修好了,正好給你看看。」

    林漢隆領著錢水廷從車間裡出來,繞了半圈又走了一小截。前面是一排平房,大夏天的卻門窗緊閉。林漢隆拉開一扇門示意錢水廷進去,裡面又是一道門。錢水廷注意到門上包著厚厚的保溫材料。林漢隆跟著進來,把身後的門關上,再把前面的門打開。

    屋裡光線昏暗,不過有一股涼氣撲面而來。

    「光學裝配車間,溫度多少控制了一下。」林漢隆說道。牆壁上奢侈的排列著一些青銅的管子。

    「這是地能空調。剛安裝不久得,」林漢隆在一旁解釋道,這裡用送風降溫已經不能滿足需求了,用冰塊的話又會增加空氣中的濕度,所以特批安裝了地能空調。

    地能空調的溫控效果顯著,不論冬夏都能保持較為恆定的溫度,又沒有增加空氣濕度的問題,就是需要消耗大量的銅材。所以在臨高只有極少數單位能夠安裝這種空調。

    裝配時要溫控主要是防止熱脹冷縮造成不必要的誤差。雖然現在臨高做的光學器材很多並不需要很高的精度,但林漢隆一向認為一開始就嚴格標準比將來散漫了再來收緊要好得多。

    錢水廷注意到屋裡有好幾個工人在專注地操作著儀器,他沒有再出聲,跟著林漢隆悄悄地繞過幾張工作台走進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裡沒有別人,只有幾張工作台,擺放著一些明顯是穿越眾帶來的儀器。林漢隆走到一張工作台前,檯面上放著一個台鉗,夾著一個圓柱形物體。他伸手撥動了一下,遠處的牆上打出一個紅色光斑。林漢隆示意錢水廷走到光斑前,指著道:

    「光斑距離五米,誤差不會超過一個毫米。」

    錢水廷俯身看看光斑,正好打在一個小小的十字絲中央。他點點頭。

    林漢隆走回工作台前,關掉了激光器,把它從台鉗上取下來,遞給錢水廷。「前天上的環氧樹脂,現在應該徹底幹了。」

    錢水廷忙不迭地謝過。這個小小的激光器是錢水協的激光手槍瞄準具,前些日子訓練時不慎從高處落下砸到了石頭上。外殼磕扁了,激光也不再準直。現在外殼看來已經完全恢復,激光看來也很準。

    「就有一點,這個東西比以前重了。」林漢隆拿起桌上一個破損的零件。「你這個中心定位錐套是工程塑料做的,已經摔裂了。我拿銅給你做了一個,效果一樣,但要重一些。」

    錢水廷忽然想起來,「你說環氧樹脂?那不是我們帶來的現代產品?」

    林漢隆一哂。「是。但這玩意有有效期,放著也要廢了。」

    錢水廷拿著瞄準具,在掌心裡拋一拋,隨手收進衣袋。然後告辭。林漢隆送他從裝配車間出去的路上,正遇上一名歸化民工人用求助的眼神投向自己。林漢隆朝工人點了點頭,然後開門送錢水廷出去。

    錢水廷覺得自己這趟沒白跑。既加深了自己在技術宅中的友情,又對光學這一塊有了更深的瞭解。他躊躇滿志地對林漢隆道:「老林!承大家看得起,選我當這個議長。說老實話,雖然是當了,我心裡是沒有底的。但是我錢某既然當了,那就要為大家做一點事情。你放心,我近期內就會有所動作,要為我們一線的元老說說話,讓大家看到我們這些人的重要性。」

    林漢隆點點頭。「那就靜候佳音了。」

    送走了錢水廷,林漢隆又回到裝配車間裡。剛才求助的工人正在操作一台刀口儀對剛剛磨出來的鏡片進行檢驗,好像對結果拿不太準。林漢隆坐下來,湊到刀口後看了一下,伸手轉動了刀口前的轉盤,又看了看,然後將刀口左右拉動了一下。

    「你這個是虛光。孔太大,反射太厲害,所以看出去一片亮堂堂的,把真正的圖像給掩蓋了。」林漢隆抬起頭看著工人。「像這樣調一下,換一個小一點針孔就能看到了。」

    看著工人似懂非懂唯唯諾諾的樣子,林漢隆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本來他還想接著闡述一下刀口儀的原理的,但無論怎麼解釋看來也不可能讓一輩子拿鋤頭、現在還在上成人掃盲班的工人理解物理光學的原理。只能是讓他們在實踐中慢慢積累經驗,希望將來能夠少犯些低級錯誤了。

    林漢隆等了一會,看著土著工人操作,確認對方上了手以後才走開。他踱到房間的另一頭,這邊正有人在做望遠鏡的裝配。他在裝配工身後站了一會,然後拍拍肩膀示意讓開位置。他坐下來,瞄了瞄放在遠處的星光鏡。鈉黃煤氣燈亮度很好,星光鏡出來的光點也沒有問題。做望遠鏡的鏡片已經用膠固定在黃銅製的安裝圓環上了,他伸手轉動圓環,仔細觀察著從鏡片折射過來的光點。轉動幾圈以後,他回過頭問裝配工:「你覺得如何?」

    「報告首長!我覺得這邊還要再磨一下!」中年裝配工從側面伸手過來,指點著圓環上作了標記的一處。

    林漢隆哼哼了一聲,點頭讓他繼續工作。如今缺少可以大量生產的精密加工手段,又沒有好用的膠合劑或者調節螺絲,做光學裝配的唯一辦法就是研配。換句話說,就是通過銼刀、磨刀石還有沙紙來修整安裝用的機械零件,儘可能地達到比較好的精密度。不消說這樣做效率低下而且零件不能互換,但總算比尚在摸索光學原理的世界其他地方強上許多倍了。

    從裝配車間裡出來,林漢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喝了幾口茶,又出到車間裡巡視了幾圈。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晚上11點。該是休息吃「午飯」的時候了。林漢隆對自己的徒弟耳語了幾句,後者趕緊跑到當班的車間主管那裡咬了一下耳朵。林漢隆在一台磨床邊站定,拿出手錶。

    噹噹──噹噹──噹噹──車間裡突然響起鐘聲,是車間主管在敲緊急鐘。各種不同的鐘聲代表不同的意義,兩聲短是火警。

    車間裡的工人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火警!是火警!各人紛紛拉下機器的停車扳手,快速清點一番以後就開始向外走去。林漢隆攔住了想關掉磨床的工人。

    「這是演習。這台機器不要動,讓它跑。」工人答應了一聲,鞠了個躬出去了。

    一分鐘之內車間裡的機器設備都停下了,人也走得差不多。車間主管帶著兩個人在車間裡巡視一圈,最後走到林漢隆身邊。

    「首長!人都走完了,各處按照規章全部檢查過,都已經妥當了!」

    林漢隆滿意地點點頭:「一分二十秒,還不錯。出去數數人頭。」

    車間外全體土著工人已經排好了隊。當班的各個組長向主管報告了人數,主管又向林漢隆報告全體人員到齊。

    林漢隆把手一揮:「今天做得很好,大家吃飯吧。」

    車間門外早已有幾個人提著食盒和兩副擔子在守候了。他們脖子上都用繩子掛著個竹牌子通行證。聽得林漢隆讓開飯,他們立刻卸開一副擔子。擔子一邊是一個大飯桶,另一邊是兩層較小的菜桶,象蒸屜一樣垛起來。他們又支起一張小木桌,把菜桶放在桌上,又把飯桶放在一邊,飯勺菜勺等也在桌上擺好。另外一副擔子也卸開擺好了,一邊是一桶湯,另一邊則像後世的工具櫃一樣有一層層的小抽屜。所有直接接觸食品的食具都是錫器或者鍍鋅鐵皮製造,配有蓋子保證充分的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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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節 工人們

    工人們的隊列解散以後,有一部分人跑回車間拿出木製或者陶制的食具,然後在小桌前排好隊。另外一些人則站在門口等著。一會的功夫,只聽一陣轟隆隆聲,車間主管帶著幾個人推著一輛小車回來了。在門口等著的人迅速圍上去,看著主管拿出鑰匙,打開小車上放著的一個大竹籠子,從裡面拿出一個個飯盒遞給周圍的人們。而這些人一拿到飯盒,也迅速地在小桌前面排起隊。

    來送餐的其實是東門市某個飯鋪的夥計們。光學車間的歸化民工人們採用的是有補貼的包伙制,每月選定一家──或是工業區自辦的食堂或是東門市某個通過民政人民委員認證資格的飯館酒樓。這家供應商負責在當月給全體工人提供夜間的伙食。一般來說沒有家室的人圖省事選擇飯菜全包。而有家室的則只買菜,而飯則自己帶米,用工廠的蒸飯櫃蒸。這樣做也不麻煩,上班時將裝好了米和水的飯盒送進蒸飯櫃裡光學車間專用的一個籠子,主管負責上好鎖。到時間有人負責打開閥門,把工業蒸汽放入蒸飯櫃,很快就能把飯蒸好。

    林漢隆看了看今天的菜,照例是每天應該是有葷菜。送菜的夥計見他過來,趕緊站好,恭敬道:「林首長!今天送的是豆花魚還有油炒胡蘿蔔絲。湯是海鮮雜碎湯。另外有幾樣爽口小菜,是櫃上送的。」

    林漢隆看見一個菜桶裡煮得紅紅的,確實像是豆腐和魚柳。他拿過一個勺子在鍋裡攪了攪,確認裡面魚和豆腐的比例,然後點了點頭。魚柳如今比較平常了。自從有了煤氣冷庫,又蓋起了魚類加工廠,每次漁汛都會敞開向個體漁民收購。庫存得不少。冷庫時常還會把舊貨出清,騰出地方來放新貨。不消說,這些出清的舊貨受到廣大土著人民和餐飲業者熱烈的歡迎。林漢隆又看看另一個菜桶裡的胡蘿蔔絲,在燈光映照下顯得油光光的,甚是可人。

    這道菜是「澳洲菜」──過去本地沒有吃胡蘿蔔的習慣的,甚至都不種植。吳南海辦起農莊之後為了增加維生素a供應才開始大規模的開始種植,在歸化民中推廣胡蘿蔔菜餚。

    林漢隆這回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夥計訕訕地干笑了一下,表情頗為尷尬。這點伎倆瞞不過林漢隆:這所謂的油炒胡蘿蔔絲肯定是用鹽水「炒」熟的,出鍋後涼了一會之後才加了一些油再稍微翻炒一下。這樣油只能掛在胡蘿蔔絲表面上,無法滲入菜裡,當然顯得油光可人了。是食堂和快餐公司常用的省錢伎倆。他又在湯桶裡翻了一下,又瞄了幾眼醃製的蘿蔔皮、菜梗子之類「爽口小菜」。

    他敲了敲裝著胡蘿蔔絲的錫桶,衝著夥計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就轉身走了。

    他聽見背後有人悄悄地說:你們首長真是待你們真不錯。他沒有回頭,徑直走回車間裡。一絲苦笑顯露在他的臉上。胡蘿蔔包含豐富的維生素a,對需要良好的視力進行工作的精密機械工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營養物質。但是胡蘿蔔裡的維生素a是油溶性的,這樣的「上明油」的胡蘿蔔絲的營養價值就大打折扣了。

    說起來,確實只有他才真正關心工人們的伙食。工人們自己反而不在乎伙食質量,他們只要能夠糙米飯吃飽就是很好的享受了。菜什麼的屬於用來下飯的。就算每天供應鹹菜工人也會覺得滿意。

    林漢隆關心伙食的理由很簡單,這時代的人們普遍營養不良,需要長時間集中注意力做精細工作時往往力不從心。尤其是光學車間夜間開工,光線不如白天,很多人連工件都看不太清楚。林漢隆可以加強車間的照明,但那樣要耗費寶貴的煤氣,而且增加火災隱患。所以他寧願出錢讓自己的工人們吃好一點。問題是林漢隆手裡的資金有限,不能全包他們的伙食。於是他想出來個補貼的辦法,讓工人們合起來搞包伙,按照個人繳納的伙食費做一比一的補助。這樣一來情況有所改善,然而食堂沒有人手保證按時送餐:科技部距離工業區內的所有食堂都太遠,往返吃飯消耗時間太多。外面商家的興趣則在於儘可能地利益最大化。雖然林漢隆親自制定菜單──比方那個油炒胡蘿蔔,但商家總是有辦法能省則省的。他知道有些事沒法管得太細,但是下一次再這樣就得考慮換供應商了。

    林漢隆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吩咐正跟上來的徒弟去給他熱飯。他見徒弟點頭答應,便走進辦公室,繞到後面打開一道門鎖,走進專屬於自己的小隔間,然後把門關上。小隔間裡放著若干帶來的專業書籍和大量的草稿紙,還有一台筆記本電腦。這台加固型的松下toughbook是為穿越專門購置的,用了好幾年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過謹慎起見林漢隆還是取掉了電池單獨保管,而改用電腦桌下由市電和一組鉛酸蓄電池組成的簡易整流ups供電。他打開電腦等了一會,眼看著ubuntulinux迅速啟動起來。無需他動手,電腦啟動後自動打開了穿越眾的內部論壇和視頻點播服務器。林漢隆現在沒時間複習帶來的影視作品,只是簡單地看了看論壇。今晚論壇上照例有若干活躍(或者說嘴巴大)的id提出了一堆靠譜不靠譜的提案,一堆人回了帖,在論壇上開了戰,再加更多的聊天打屁牢騷抱怨等物。林漢隆匆匆瀏覽了一遍,又簡單地回覆了幾個帖子,便關掉論壇頁面。他隨後打開一個終端,連上了穿越眾的計算服務器。

    徒弟在隔間外敲門,告訴林漢隆飯已經熱好了。他打開門接過飯,便又回到電腦前。登錄到「國家計算服務中心」,輸入自己的身份號碼和計算服務中心授權號碼,他又運行了幾個程序,大堆的圖表開始顯現在屏幕上。林漢隆一邊吃著女僕給他煮好、徒弟給他熱好的「午餐」,一邊研究著這些圖表。這些圖表是林漢隆工作的一部分。他利用半夜主計算服務器相對空閒的時間,運行穿越前帶來的大型設計程序,對各種光學設計進行著分析和優化。

    元老院的計算服務器是用x86體系組合起來的,畢竟在舊時空採購小型機或者中型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錢只是一個方面。相比之下使用x86系統構築起來的陣列計算服務器結構簡單,功能並不差。

    林漢隆不知道主計算服務器的機房在哪裡,不過應該就在百仞城內──穿越者的通訊線路不足以奢侈到可以在高山嶺地區架設機房。

    這個「國家計算服務中心」提供各部門的大規模運算服務,由於需要運算的部門太多,不得不採取預先排隊登記的方式來獲得運算時間。不過半夜裡照例很少會有人用到這個系統,所以林漢隆總是在深夜使用運算服務。

    現在正在做的是用蒙特卡羅方法研究各種設計方案對製造公差和冷熱變化的容忍程度。由於臨高光學生產的原始性和質量控制的難度,林漢隆感到有必要從設計方面入手,在保持一定精度水平的前提下,做到儘可能地容忍各種生產誤差。趁著帶來的電腦尚能正常工作,他打算儘可能地對常見的光學系統構型進行分析,然後將分析結果做成複雜的表格印製成冊,準備將來電腦失效後就以這些表格作為基礎,產生歸化民也可使用的「光學設計手冊」。

    看了看電腦跑出來的結果,林漢隆不由得點了點頭。穿越時他帶了不少光學方面的專業書籍,大圖書館裡也有一些相關資料。這些日子來,他把幾本設計手冊上介紹的各種經典設計做了很多仿真,自己覺得對這些設計的理解是大大深入了。穿越眾們在現階段需要的光學儀器本質上就那麼幾種,需要大批量生產的更少,他覺得憑自己現在的水平滿足需要不成問題。等他把需要的數據都收集齊全,再做一些要求比較高的設計也不算太難了。

    當然了,能做設計不等於能可靠地造出來。想到這裡林漢隆又嘆了口氣。搭起整套工藝流程很難,手把手地教文盲出身的歸化民工人就更難了。等他們能出師,能基本獨立地進行操作至少也要一兩年以後。林漢隆自認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但不想自己累死的話也只有勉為其難地耐著性子教人。

    外面逐漸嘈雜起來。工人們吃完了飯,陸陸續續地回到車間。還沒到開工的時間,很多人或坐或站,聚攏在一起隨口談笑。有些人蹲在門外的吸菸區抽菸喝茶。林漢隆看看電腦,時間差不多了。他起身開門出去,招呼自己的徒弟和幾個主管過來,一起檢查剛才的工作成果。看看工件的加工質量尚能接受,又吩咐了幾處需要調整的地方讓徒弟記下來,他又回到電腦房裡。

    他把仿真的窗口最小化,又打開了solidworks。一個航海六分儀的圖像出現在電腦屏幕上。這是他跟其他幾個搞機械的元老合作的項目,由他牽頭,其他人協助。這是海軍提出的重要科研項目,和航海鐘一樣是遠海航行測定經緯度的重要設備,對海軍和航運部門的意義很大。

    屏幕上的六分儀已經是完整的了,光路的模擬沒有問題,機械方面的毛病也做了改進,只等最後確認刻度尺的做法就可以作出實物來。

    外面穿來噹噹兩聲,那是車間主管在敲鐘提醒大家上工了。林漢隆坐著沒有動,只是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幾個月下來他已經很熟悉各種機械運行發出的噪音了,只要仔細一聽就知道機械的狀態。他不出面也可以看看土著們的實際水平。今晚看來運氣不錯,各台機械聽起來都在正常工作。他又把注意力轉回到電腦面前。

    在電腦面前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等他審核完六分儀的設計,將設計文件上傳給諸位合作的同事,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把電腦關機以後,他拎著飯盒從小房間裡出來,隨手把門鎖上了。他的徒弟正在外面辦公室自己的桌子前面看書。

    林漢隆看看書的內容,是穿越眾們自己編寫的初等數學教材。

    「俊傑啊,」徒弟抬起頭來看著他。「在給白班的交代事項裡記一下,二號磨床的皮帶要檢查了。」

    徒弟忙不迭地點頭:「是!師傅,我也覺得那個聲音不大對。好像有幾個釘頭鬆了。」

    林漢隆嗯了一聲,又伸手出去:「你的物理作業做好了嗎?」他用一年多的工夫教會了徒弟基本的算術,又讓他上學認得了千多個漢字。光學廠改為夜班以後,徒弟每天跟他上晚班。於是林漢隆安排他每天上午聽早上的兩節課,主要是高小到初中的數理化課程。有時間的時候,林漢隆也會額外給他加課。前段時間他負責改寫了向外發行的《光論初學》,硬是用初中水平的凸透鏡、凹透鏡原理把幾種本時空已經有雛形的光學儀器給分析了一番。他的徒弟當仁不讓地成為了這本書的第一個讀者。因為每天耳聞目染,又有一點數理底子,徒弟大致看懂了這本書。不過林漢隆私下認為這書就算發出去,最多能讓人看個雲裡霧裡,沒有初中數學水平的人是很難看懂其中的計算過程的。他徒弟的水平已經遠超同時代的任何土著。

    林漢隆拿著他徒弟的作業快速地看了一遍,一邊拿筆或鉤或叉,在比較關鍵的地方又劃出圈圈來。

    「這裡,還有這裡,我看你還不是很明白。下班以後我再給你講講。」他又抬起頭轉了一下,「還有,我桌上那些玻璃罐子,你拿兩個回家去。記得罐子要送回來。」

    「師傅!」徒弟驚叫道「這,這受不起啊。」那些罐子是吳南海讓人送過來的「試製品」,裡面裝的是天廚食品廠試制的油炸鯪魚玻璃罐頭,跟後世經久不衰的經典罐頭產品頗有幾分相似。

    徒弟知道這是元老才能享用的「超高級食品」,別說歸化民學徒,就是象東門市上的幾個有錢的不知道怎麼花得大老爺都買不到。

    林漢隆把眼睛一瞪:「讓你拿就拿,你跟你弟一人一罐。吃好點給才有精力唸書,明白嗎?還有你弟的數學和物理作業,明天也帶來給我瞧瞧。」蔡俊傑的弟弟蔡司是芳草地的全日制學生,成績很不錯。到光學廠實習過幾次,林漢隆覺得他的悟性不錯,有心把他培養成光學工業的技術人員。

    「是,我明天晚上就帶來。」

    林漢隆把手一揮,「穿上外套,我們去巡視一下。」

    到早上三點多的時候,各台磨床上加工的工件先後完成了當前的工序。林漢隆看著工人們用臨高自制的刀口測量環一個個檢查工件的曲率半徑。磨床班的工人兩人一組,一個負責報數,一個負責記錄。一個人量完便交換角色,把測量過程重複一遍。等他們都弄完,林漢隆自己也上前抽查了幾個,看看沒有問題才讓他們簽字下工。過了一會,有人抱著幾個盒子過來放在林漢隆面前,這是裝配車間裡新裝配出來的一批望遠鏡。林漢隆隨手挑了一個,對著牆上貼著的標準校準圖案望去,然後把望遠鏡交給徒弟,讓他做仔細的驗收。

    天邊已經有些微弱的曙光了。磨床班的拿著掃把和抹布正在打掃自己負責的那一塊,機械班忙著給機械上油保養。林漢龍手拿一杯濃茶,一邊打著哈欠看著剩下的幾個工人作收尾的工作。六點鐘的時候光學車間一天的工作宣告結束。工人們按照林漢隆制定的4s標準,把所有工件收到指定的箱櫃裡,機械設置到關機的狀態,各類用品也放到指定的位置上。林漢隆也懶得再訓話,集合後就讓他們直接解散回家了。

    「俊傑啊,我這上午還有什麼安排?」領著主管們在空無一人的車間裡最後巡視了一圈以後,林漢隆讓人把車間的大門鎖上,一邊問道。

    「師傅!早八點的例會以後還有一個跟展首長的會,是八點半到九點之間。您要不要先回去吃飯休息一下?」徒弟跟在林漢隆身邊提醒道。

    林漢隆點了點頭。一會工夫,一行三人出了光學廠的大門,走在廠區的街道上。天光已經大亮,街上下班和上班的工人已經很多了。幸好天氣還很涼快,走在路上頗為舒服。他打算回去後先吃點東西,然後眯一下。光學車間的一夜是結束了,他這一天還沒有完吶。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32
第一百五十二節 晨會

     林漢隆走在百仞新城的道路上,曙色微明,樹木和野草的氣味瀰漫在清早帶著露水的空氣中。夜間煤氣路燈的火已經熄滅了,穿著藍布大褂,戴著口罩和帽子,胸前掛著竹牌子身份牌的清潔工正在清掃著石板道路。要不是這裡的煤氣路燈,林漢隆甚至會以為自己是行走在一座60年代建造的老新村的道路上。

    他在路上沒有遇到幾個元老──多數元老要麼還沒起床,要麼就直接睡在車間和辦公室裡,倒是女僕們已經紛紛出門了,她們提著籃子和草袋,三五成群有說有笑的往示範農莊方向去了。自從有了女僕之後,很多人開始在自己家開伙,因而辦公廳也與時俱進改為發放伙食補貼金和肉蛋奶特別供應卡給個人,不再在食堂免費供給伙食。

    林漢隆回到自己新搬進去不久的元老公寓──他是第二批分到房的,他是單身漢,按照政策分了一套40平方米的小戶型。房子雖小,但是也足夠安置他自己和女僕了。

    半夜的時候他就提前把女僕打發回家睡覺──在百仞城內是沒有治安問題的。就算在人來人往的工業區內,沒有通行證的人也是無法在其中活動的,即使對於元老也是最安全的綠區。

    女僕回家之後會在五點起床,這樣他到家的時候洗澡水和早飯都準備好了。

    「先洗澡還是先吃飯?」女僕問道。

    「洗澡,洗完了我先睡一會。」林漢隆身子很疲倦,肚子倒不餓。而且八點還有會,得先抓緊時間小睡片刻才能緩過來。

    由甄倩負責佈置裝修的房間非常簡潔,色彩清爽明快。家具都是宜家式風格的。林漢隆不喜歡所謂的「古典」風格。他抓緊時間洗了個澡,穿著睡衣在木框木棉厚墊的布藝沙發上躺了下來,馬上就進入了夢鄉。七點三十的時候他準時醒了過來。女僕已經給他熱好了早點:兩個閩南式燒肉粽。她是閩南人,做得一手好的燒肉粽。旁邊是個用硬紙板、消毒紙、棉紗線和火漆封口的玻璃瓶,裡面裝得是經過巴氏消毒法消毒過的牛奶──一早剛剛從農莊送來得。

    女僕準備好了牙刷和洗臉水。牙膏早就用完了,要生產完全符合舊時空標準的牙膏有一定的難度,而且化工部門對此缺少足夠原料和興趣。莫笑安就自己搞了一個代用品:竹鹽。

    所謂竹鹽就是用毛竹筒裝滿食鹽然後用高溫焙烤,去掉烤焦的竹筒之後鹽已經凝結成塊,磨細粉碎就成了所謂的「竹鹽」。再裝入經過腳踏車床精心打磨的細竹管就成了輕工業部的一種商品,同時向元老、歸化民和土著銷售。據說在廣州的銷路還很不錯。

    這種東西到底有沒有舊時空吹噓的那麼神奇元老們並不在意,好歹自古以來中國人刷牙漱口就用鹽,至少是對牙齒和口腔衛生有作用。

    林漢隆喝了牛奶,讓女僕把粽子剝好,他背上自己的舊電腦包,戴上遮陽帽邊走邊吃出了家門。

    剛出公寓大門,就看到木器廠的海林睡眼惺忪的走在路上。他知道海林也屬於經常加班的主,大概也是剛剛從夜班上下來──木器廠的工作一點不比其他部門輕鬆,而且得到的資源配置一貫很低,林業部門的怨氣很大。

    海林沒看到林漢隆,自顧自的走了過去。林漢隆知道他也是往工能委大院去得。

    工能委每天早晨八點召開元老例會,總結昨天的生產狀況和佈置今天的具體工作。因為在工能委服務的元老人數最多,所以會議室也是超大得,足夠容納一百五十人開會。大大的窗戶能投射足夠的陽光,而特殊設計的牆壁使得發言人不使用擴音器也能讓在場的人都能聽清楚。

    為了節約空間和物資,座椅全部是固定在地面上的木條長靠背椅,簡單結實。前座的椅背上還有凸出的一塊長木板可以供與會者記錄和閱讀。

    在工能委服務的「元老高級工程師」們已經陸續到達了,他們分成許多個小圈子在低聲的談話,猶如蜂房一般。不時的還有人激動的說出喊出幾句「草性」、「傻b」之類的話語。

    林漢隆看到季退思正在侃侃而談:「……偉哥?趙皇上還敢說?我就等著他給我抓人來填化工廠呢!怎麼也得給我二萬人才行。要知道光合成流程就能寫上一黑板!更別說分子式了靠我們這悲催的村辦化工水平,再幹五十年都造不出來……」

    旁邊有人還在起鬨:印度神油、西班牙蒼蠅云云。還有人準備賣搖/頭/丸和冰/毒給滿清的,到處都是稀奇古怪的計畫。林漢隆覺得有趣。這時候有人喊道:「開會了,開會了,不要再說話了!」

    會議室裡慢慢的安靜了下來,大家各回自己的座位落坐。

    展無涯帶著幾個歸化民秘書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他作為小機械廠的老闆出身,屬於什麼都會的萬金油,因而也幾乎沒什麼休息的時間。林漢隆看到他一身發黑還有點焦痕的工作服,估摸著他多半剛才還在熱處理車間裡。

    工能委的例會沒有廢話,不說套話,連開場白都沒有,展無涯把早晨五點彙總出來的統計表格進行了簡單的說明,隨後又把今天的任務和重點談了一談,特別是各部門反映的問題和要求,凡是有解決方案和答覆的都要在會議上說明。

    晨例會上照例不做討論,因為在場元老太多,你一言我一語就會花去大量的時間。整個晨會的時間一直控制在三十分鐘以內。

    會議結束前,展無涯關照給部門的頭頭分發文件,隨後他咳嗽了一聲:

    「根據文件上的說明,大家把本部門需要增加的人力資源和技能做一個估算表出來,六月三十日之前要上報給企劃院──」

    下面響起了一陣嗡嗡聲,人手不足一直是各部門擴大生產的瓶頸問題,每次打報告總是推三阻四的,這次怎麼忽然轉了性?莫非發動機行動已經正式開始了?就算現在已經開始,一時半會也不會運人回來。

    「企劃院打算對發動機行動中蒐羅到的人口進行前置分類和培訓。儘量在檢疫營就安排一些基本的職業培訓,運回臨高之後馬上就可以充當學徒進入實習。所以希望大家把本部門大致需要的人數和技能都匯報一下。」展無涯說道,「企劃院會根據大家上報的計畫實施人員培訓計畫的。注意上報需求總數要和文件上的總配額計畫對得起來──超5~10%可以,不能超太多。」

    最後展無涯表情嚴肅的通報了最近的重大責任安全事故──鍋爐爆炸這一元老院工業體系中的最大殺手最近已經把寶座讓給了鋼鐵廠:幾天前鋼鐵廠剛剛蒸發了五個歸化民工人。爆裂的鐵水包裡瀉出來的鐵水凝結在地面上,連人的痕跡都沒留下來。再加上以前的若干次事故,鋼鐵廠的死亡率已經超過鍋爐爆炸──自從鋼鐵廠能夠出質量穩定的鋼鐵之後,鍋爐的質量狀況大為好轉。

    「同志們,這事情大家一定要引以為戒!」展無涯看著下面的七歪八倒各式各樣的元老們,不知道自己這番苦口婆心不知道有沒有用處?

    「還有夏季的防火和防颱工作,」展無涯說道,「防火我不多說了。防颱關係很大──我們的煙囪比以前多了幾十倍,還新造了許多高桁架結構的廠房。等進入七月之後颱風就會活躍起來。」

    為了安全生產的問題,企劃院已經準備搞一次安全大檢查工作,對工業區的設備進行一次檢查,去除隱患──特別是早期製造的設備和設施,當時條件有限,未免粗製濫造。

    大家又交頭接耳了一番,展無涯隨後又佈置了安排機械總廠生產螺旋壓機的任務。

    「給軍工廠製造藥柱用得。」展無涯特意說明,力量無需太大,但是要求能穩定而緩慢的輸出壓力──太猛就直接壓爆了。不同形狀用途的藥柱通過更換模具和調整壓力來解決,不光可以做爆破裝藥,火箭推進劑也能用這個做:形狀、密度一致的藥柱又是火箭彈道一致性的重要保證,意義非常重大。

    林漢隆的光學廠也得到了正式的望遠鏡生產任務──陸海軍各有一大批訂貨。陸軍的訂貨除了簡單的軍官用望遠鏡之外,還有炮兵使用的較高級的炮隊望遠鏡。林漢隆想著倒是問題不大,就是人力和設備不知道能不能擴充一些?另外就是尷尬的動力問題,光學廠沒有自己的動力車間,用得是科技部的動力車間輸出的動力,這樣的動力輸出不是很穩定,對需要穩定輸出動力來運作磨床等設備的光學廠來說有隱患。

    這些問題一會都得和展無涯商量下,拿個方案來。林漢隆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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