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930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41
第一百六十三節 鱉子門

    海天號在高雄待了三天,沒有遇到期望中的土著帶路黨,李子平因為時間有限,沒有再多逗留,拔錨起航繼續北上。

    經過一天的航行,當晚夜泊台灣本島以北68海里處的福建海壇島。海壇島是中國第五大島嶼,南北最長約27公里,東西最長約18公里,面積309平方公里。

    根據大圖書館提供的資料,海壇島從宋代開始就有了開發,而且更讓人意外的是宋代在這裡設置過牧監,專門放牧馬匹。可見此地的水土氣候適宜馬匹生活繁衍。

    海壇島在明代已經有四五萬的人口,就規模來說,比他們經過的南澳島還要大。海天號在這裡花了二天時間進行考察,和在南澳島一樣,他們一登陸,島上軍民就戒備森嚴,但是無人試圖驅逐或者消滅他們。任他們在島上遊蕩。

    海天號在六月二日進入了杭州灣。在海寧附近下船錨。第二天天一亮,李子平就指揮海天號靠近鱉子門,準備進入錢塘江。按照計畫。海軍要求海天號勘探出錢塘江中的航道,以備需要時候海軍艦船直接駛入錢塘江。

    錢塘江入海口江道主槽歷史上曾發生多次變遷。最大變遷正發生在明、清之際的「三門變遷」。

    歷史上在南岸蕭山龕山與北岸海寧之間,先後有三條入海通道,稱之為「三門」:龕山與赭山之間江道寬約6.2公里,稱南大門。兩山對峙如門,古稱海門。龕山之旁有一小山,形如鱉,又置海門之中,所以又稱為鱉子門。赭山與河莊山之間江道寬約1.7公里,稱中小門;河莊山與北岸海寧海塘之間江道寬約10.5公里,稱北大門。江道主槽變遷經歷先走南大門,二走中小門,三遷北大門3個時期。海天號來到這裡的時候,正是江道主槽通過南大門的時候鱉子門地形險要,為群山山夾一江的險要之地。在明代是杭州防備倭患的第一門戶。控制了鱉子門,就能防止海上的入侵者請入杭嘉湖地區。嘉靖年間,浙江設置六衛備倭,這裡由海門衛負責防禦。

    李子平不知道鱉子門一帶有多少防禦設施──他倒是不擔心明軍的火力,而是擔心不清楚當地的航道狀況,萬一在江面上擱淺,火力有限,兵力不足的海天號就會成為刀俎下的魚肉。

    因而李子平十分小心,接近鱉子門的時候便已經全艦戒備,同時將船上的划艇和小發艇全部放下,划艇在前頭測水領航,小發艇在四周來回巡弋,掩護船隻航行。他小心的命令保持鍋爐的氣壓──江海口的水流變幻莫測,水文資料不足,又沒有足夠機動力的話很容易擱淺觸礁。

    根據偵察和蒐集來得情報資料:鱉子門是有明軍的,還有堡壘和炮台。海天號的突然出現引起了周圍的全面告警。但是和沿路行來的狀況一樣,沒有任何明軍水師的船隻出來試圖驅逐他們。顯然明軍對海天號這樣典型的歐式船隻是有戒心的,他們在多年和這些歐洲海盜商人打交道中知道這些船的火力優於年久失修的水師船隻。因而他們秉承以不變應萬變的政策,緊守堡壘,絕不出動。

    錢水協帶領小隊進行了試探性的登陸,在深入海岸大約二公里之後,沿海的幾個村落已經走逃一空。

    「他們跑得很快──」錢水協大失所望,本來他還指望抓幾個人,徵收「合理負擔」,結果村裡什麼人也沒有,看得出來他們的走得很匆忙,連養得豬、雞鴨都沒帶走。

    柳正說:「要不咱們把雞都抓回去……」在海上漂得久了,一直吃得是草地口糧,除了有時候能遇到些漁民向他們兜售蔬菜和雞蛋之外,很久沒吃到新鮮的肉食了。弄幾隻新鮮可口的草雞,吃起來一定味美可口。

    「那咱們不就成日本鬼子了。」錢水協搖頭──這是犯紀律的事情。徵收合理負擔是有政策有手續的,現在他們私拿東西就是盜竊,性質相當嚴重。

    小隊繼續前行一公里,前面隱隱約約的人聲嘈雜,錢水協命令停止前進,派人去偵察,不一會偵察兵回來報告:前面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聚集了一千多名武裝人員,大約是本地的官兵和鄉勇。不知道是準備死守還是打算一鼓作氣的衝過來消滅他們。

    錢水協決定撤退,他們的任務是試探本地的防禦,而不是靠著二十個人攻佔海寧。他下令全體往後轉,向海邊的划艇撤退。

    但是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鑼鼓聲,接著著是上千的人的嘶吼聲。錢水協知道敵人顯然是準備追擊他們。

    現在和他們比賽跑是不明智的,距離海岸還有差不多3公里路,就算一路狂奔也得十幾分鐘。勘探隊員還背著沉重的測繪設備,這樣撒腳丫子一跑肯定會失落武器裝備。

    他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道路的彎角外側旁有一座最多有五六米高的小山丘,上面林木茂密,山坡下有一道河流,草木很多,便於隱蔽和撤退。

    在道路彎角設伏,敵人一旦遇到來自道路一側的火力襲擊,會下意識的向道路的另一側的同一方向逃走,伏擊者無需轉移射擊角度就可以集中火力尾隨射擊。

    錢水協立刻和柳正商議,決定由半個班的人護送勘探隊繼續撤退,錢水協帶一個班斷後。

    「你當心,可別這在這裡給人包了餃子。」柳正警告道。

    錢水協點點頭:「不會的,這裡周邊視野很好,他們的迂迴動作瞞不過我的。我帶著人在這裡猛打一陣,敵人一退我就趕緊帶人跟上來。路上你呼叫海天號接應你。」

    「好,你保重吧。」柳正知道此時不是說廢話的時候,帶著人走了。

    「機槍!」他叫了一聲,小隊裡使用改裝了兩腳架的m77b1自動步槍的射手立刻出列。

    「你到山丘頂部去,我一開槍你就射擊。」錢水協說道,「先打隊伍前面一個長點射,然後打敵人隊伍的尾部,用短點射。」

    「明白了,長官。」

    他接著安排了一名擲彈成績最好的士兵充當機槍副手。從其他士兵那裡收集了十枚手榴彈給他。狙擊手同樣被安排到山丘上。因為來者是成分混亂的鄉勇,所以狙擊手並無明確的優先目標,錢水協命令他從敵人進入有效射程開始就可以自由開火。

    隊伍沿著道路彎角展開。錢水協的意圖是通過一次猛烈的伏擊打懵追擊的敵人,乘勢將其擊潰,使其失去追擊的能力。

    機槍手很快在山丘上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射擊陣地,他仔細的把專用的彈殼收集袋撞到拋殼口上──這個收集袋是真正的原裝貨,是m77b1自動步槍的車內配件。狙擊手小心的給他的莫辛-納干步槍裝上簡易瞄準鏡,最後一遍檢查了槍膛裡的子彈。

    「擲彈兵」把所有的手榴彈的蓋子都打開,撕破防潮用的油紙,露出拉索來。他端詳著眼前的土路,揣摩著自己投彈的最大距離大概能到哪裡,接著他又站起來比劃了一下,看看有沒有樹枝灌木妨礙他的投彈。

    王加善槓著一桿鳥銃,亂哄哄的隨著大隊人馬走著。

    太陽照在王加善的身上,暖烘烘的。他的一條胳膊和半個肩透過破爛不堪的號褂子裸露在外面。號褂子早就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的了,東一片西一片的掛在身上,靠著腰裡胡亂的用草繩捆著才勉強維持著。

    他的小腿光著,穿著一雙草鞋,如果不是腦袋上一頂破爛不堪的皮盔、背上的鳥銃和眼裡的裝火藥鉛彈的皮口袋,他就和本地的普通乞丐沒什麼兩樣。

    王加善是海門衛的一名軍戶,儘管大明的衛所體制早就敗壞,但是各衛所還是有些平日裡操練的軍戶士兵的。王加善就是其中的一名「操軍」。

    作為操軍,他間歇性的能夠得到一些糧餉,也不用一天到晚的給指揮、千戶、百戶們幹活種地。

    王加善的前面,是他的鄰居──李善民,李善民是個愁眉苦臉的中年人──他有七個兒女,從大民到七民。哪怕只要會走路的都在給人當差,糧食卻從來不夠吃,李善民十五歲的大兒子穿著破衣爛衫的李大民扛著一桿木槍,興致勃勃的走在前面,彷彿是去郊遊一般。

    相比老弱病殘的軍戶,鄉勇們倒還顯得齊整些,全是些青壯。士氣也不錯。他們是附近幾個村鎮的團練,由副團總帶著,和官軍一起去驅逐「海匪」。

    浙江沿海過去一度倭寇猖獗的重災區,打著日本人旗號的倭寇基本絕跡之後,取而代之就是「海匪」了。不過,浙江在明代已經沒有重要的外貿口岸,因而並未產生類似福建廣東的鄭芝龍、鐘斌、劉香一類的大海主,但是零敲碎打的小股海匪依然不少。官兵和鄉勇經常會和這類上岸掠奪的海匪們發生衝突。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41
第一百六十四節 錢塘江上

    完璧書坊最近幾天忽然冷清了下來──前二天傳來了一件轟動全城的消息,把城裡一干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了。

    一艘摸樣奇特的大帆船從鱉子門進入了錢塘江,這回就停泊在杭州城外的錢塘江上,站在城牆上就能看到城外這艘流線型的大船,高高的桅杆,白色的三角形風帆都引來了許多人的觀望。有些無聊的閒人就爬上城牆或者其他的高處,眺望這艘奇特的船隻,指指點點的議論紛紛。

    那些出過海,到過廣東福建沿海,見識過紅毛的人船隻的或者在完璧書坊看過稀罕的《格物畫報》的人,都認得出這是一艘所謂的「紅毛船」,有些人甚至知道,這應該是艘「澳洲船」。

    但是它比紅毛船看起來要漂亮的多,紅毛船雖然體積龐大,但是沒有如此美觀的線條,也沒有一個不斷冒著煙霧的奇怪煙囪。

    這艘船停泊在江心,放下幾艘小船來,在江面上游曳。江上的船戶們自然已經是走避一空,但是城裡的老爺和閒人們,待在安全的城牆上,依舊饒有興趣的對著船上的索具、大炮指指點點。城裡對此事議論紛紛。

    對於杭州一府二縣的老爺們,海天號的突然出現簡直是打了他們重重的一悶棍。自從嘉靖年鬧倭寇以來,杭州城外還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有威脅性的事物。而這艘船的出現似乎是宣告了這樣的太平日子一去不返了。

    他們已經得到消息,就在二天前,海門衛的官兵和鄉勇在鱉子門附近吃了一個敗仗,死傷失散數百人。打敗官兵的正是這艘奇怪船隻上的人。

    儘管消息說海賊有「數千」,但是只要不是傻瓜都看得出這船上是無論如何裝不了「數千」海賊的,私下裡有消息說,其實敵人只有二十個人,卻把一千多官兵和鄉勇打得落花流水。

    官員們隱隱約約的知道,這是廣東方面新出現的一股海外蠻夷──「髡賊」,去年他們曾經侵擾過瓊州和廣州,殺掠一番之後沒攻下城池,又退回海上去了。沒想到這會又出現在浙江!而且居然是大模大樣的進入了錢塘江,一直到了杭州城外!

    城裡的大小官僚一時間都沒了主意──到底是立刻調兵遣將,和這艘船來個決一死戰,還是派遣個通事到船上去問問其來意如何,設法勸說其退出錢塘江?

    經過一番爭論之後,最後官僚們決定不要輕啟刀兵──打仗就是燒錢,而且燒錢的結果不見得就能達到目的。鬧不好還會惹來更大麻煩。廣東官場的殷鑑猶存:他們對廣州戰役的事情略有所知,既然廣東海防參將都在這伙髡賊手裡吃了大敗仗,浙江的水師也不見得能討得了什麼好。反正對方迄今為止並沒有什麼武裝行動,整日裡不過是幾艘小船在江面上來回巡弋而已。

    此事雖然事關全浙,但是具體經辦,又落到了杭州知府的頭上。杭州知府知道捏著鼻子一面關照二位首縣「安民」──但凡一有風吹草動,老百姓們棉不了惶惶然,而城裡城外的各路好漢們就躍躍欲試,準備藉機發財了;一面在城內搜尋能夠辦理交涉的人物。

    李大民挪動了下身子,從昏沉沉的噩夢中醒了過來。他覺得自己的身子晃晃悠悠的,勉強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淺黑色的艙板。他發覺自己的身體正躺在一個網兜裡,在緩慢而有節奏的晃動著。

    李大民一時間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想了上一個瞬間,他夾雜在狂呼亂吼的人群中逃命,他大聲的喊著爹,想在人群中找李善民,但是人是這麼多的多,海賊的槍聲密集得就像爆豆子一樣,不斷的有人倒下去,血濺了他一身一臉。最後,一聲巨大的轟鳴聲之後,他的被人撞倒了,就此失去了知覺。

    想到這裡的時候,他才感覺渾身發疼,他撩起身上的粗布被子,被子不厚,但是很乾淨──他嚇了一跳:自己是一絲不掛的躺在這個布網兜裡。身上到處是淤青,腿上還纏繞白色的布條子。看上去可怕極了,讓他想起幾年前有個同伴因為「犯軍法」,被打了幾百棍之後送回家時候的摸樣--此人當晚就死了。

    環視四周,這是個小小的艙室,裡面懸掛著十二張差不多的布網袋,每個網袋裡都睡著一個人。艙室的在不斷去起伏著。

    「大民!」

    聽到有人招呼他,他定睛看去,原來是自家的鄰居王加善。在遭到海賊們的第一次鳥銃齊射前,他就站在自家身邊。

    「大叔,這裡是哪?」李大民趕緊問道,「我爹呢?」

    「沒瞧見……」王加善不知道哪裡受了傷,說話氣喘吁吁的,「不過我見他跑得很快……大約是……沒事。」

    「這裡是哪裡?」

    「是……」李善民想說是「海賊」的船上,但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說別人是「賊」可不成,再說這「賊」還好心好意的給自己從死人堆裡救了出來,「就在那船上……」

    李大民吃了一驚,嚇得哆嗦起來──他畢竟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剛剛經歷了一場噩夢般的屠殺和潰逃,又發覺自己失陷在「賊船」上,哪裡能不害怕。

    正說著話,忽然頭頂上的甲板一陣腳步聲,頭頂上的網格柵板打開了,從梯子上下來了一個少年,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留著和尚般的短髮,穿著灰布對襟小褂,斜挎著一個皮箱子。

    王加善趕緊招呼道:「符大夫……」說著就想坐起來。

    那少年搖了搖手:「不要亂動,你的傷勢還沒好。」說著過來先問了問幾句話,不外乎感覺如何,傷口有無痛楚等等,接著又看了看他的舌苔,搭了下脈。

    「你的傷大致不礙事了,靜養幾天就好了。過一會送湯藥下來再服幾劑就好了。」少年說著又給了轉過了身子。他正是劉三的徒弟符悟本。這次是隨劉三一起到海天號上來充當船醫的。

    看到李大民已經醒了,他又問了問李大民的狀況。李大民會一點南京官話,勉強能聽得明白符悟本的普通話,見他神氣和藹,又給湯藥,料想沒有惡意。當下說了自己胸口。肋下痛楚。

    「不要緊,你的肋骨被人踩了,算你運氣,沒斷。不過有點淤傷。」符悟本說道,「一會喝藥,慢慢的就好了。」

    「老爺──」李大民見他說話和氣,壯著膽子問道,「可曾見過一個叫李善民的?」

    「李善民?沒見過。」符悟本搖搖頭,見他的面露失望擔心的表情,安慰他說,「聽說當時亂了套,很多人都跑了,大約是跑回去了吧?你不用擔心,首長們不興亂殺人,你別看你這會受了傷當了俘虜,以後就算是脫了苦海──用不著再給官府賣命還要受氣了。你就等著過好日子吧。」

    李大民聽得稀里糊塗,不知道當了俘虜還有什麼「好日子」──不給海賊殺了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他年齡雖小,從符悟本的話裡也聽得出對方是不會放了他們的,恐怕是要帶到海外什麼地方去。一想到就此背井離鄉,再也見不到爹娘弟妹的面,不由得心如刀絞。但是在「賊人」面前他不敢流露出這樣的情緒以免小命不保。

    符悟本給底艙醫務室裡所有的受傷俘虜都巡視了一遍,分發了藥物,又給有外傷的換了藥。他現在對這一切已經非常熟練了,二年來大量的訓練和實踐,劉三的苦心栽培結出了碩果。符悟本現在不但是劉三的弟子和助手,還是衛生部頒發的第一批註冊醫士的一員,每週在臨高各地的潤世堂分號裡巡迴施診。每週還要抽一天在總醫院跟著劉三坐診看病。

    符悟本雖然學得是中醫,但是劉三在學習過程中也不斷的傳授一些現代醫學的理論和知識,也讓他旁聽了一些課程和參加解剖觀摩。力圖讓他能夠來個「學貫中西」。符悟本的悟性好,又肯鑽研,進步很快,劉三對他很是看重。

    「你做得不錯。」劉三看完了他填寫的病例和巡診記錄,認為他的各項診斷和處置沒有什麼問題,「船上現在有幾十號俘虜,人員密度大了,防疫衛生工作也要多注意。」

    劉三安排好事情,從船上的醫務室裡走了出來,到艉樓甲板上透透氣。海天號正停泊在錢塘江中,水手們正抓住這難得的機會,用江水清洗甲板,洗滌衣物和吊床。

    他的心情很不好──劉三這次原是沒必要隨船北上的。他很清楚執委會把他安排上海天號很大程度上是要他去避避風頭。

    萱春懷孕的事情終於再也包不住了,原本歸化民女僕懷孕、生孩子在臨高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湯夢龍拔得頭籌:女僕生了一個兒子,隨後還有更多的女僕傳出了懷孕的消息──元老院正在迎來一個「嬰兒潮」。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43
第一百六十五節 離婚事件

     為了確保「二代目」的身心健康,鄭尚潔設立了第三門診部專門負責婦幼保健事宜──現階段當然主要是為了元老們服務。懷孕的女僕和女元老統一到此建卡,接受孕期指導和檢查。

    為了下一代的健康考慮,劉三當然也希望萱春去──現代婦幼保健制度對大幅度下降產婦死亡率和嬰兒夭折率是的作用他作為一個醫學工作者是再清楚不過了。

    於是就在這個環節上出現了紕漏。總醫院是個人多眼雜的地方,更不用說現在又成了各家的女僕們經常來往的地方,任何一點風聲會被立刻放大並且迅速的在百仞新城裡傳開。

    沒有多少天,劉三就成了元老們口中「燒上汽油燒」的狗大戶,當然,這不過是句戲言。但是對某些當事人來說就不是戲言了。

    烏雲花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之後,很冷靜的回到了公寓,打開櫃子把發給自己護身用得glock17手槍從櫃子裡取了出來,裝在包裡,隨後又從牆上將劉三外出雲遊採藥治病時候裝點用得寶劍拔了出來,氣勢洶洶的出了門。

    她剛走出百仞新城的大門,就被辦公廳派來的葉孟言帶著四名隊員攔下了。

    在葉孟言的指示下,她很順從的交出了寶劍。葉孟言剛剛接過來,烏雲花突然爆發起來,一個左勾拳,接著一個掃堂腿,然後又是一記飛腿。要不是葉孟言d日之後一直在特偵隊,練得一手好功夫,他這個麻桿一樣的前高中生還真不是她的對手。葉孟言躲開她的三連擊,一個反手擒拿其拿下。兩名女隊員立刻一左一右的將她挾制住。

    葉孟言撿起地上的挎包,向烏雲花正色宣佈道:「以元老院的名義,我奉辦公廳的命令──」他的話音未落,一口唾沫猛得飛了過來,葉孟言身手敏捷的一晃身子避了過去,「烏雲花同志,請你保持元老的尊嚴。你現在的情緒不適合去其他地方,我現在奉命將你帶到辦公廳第一招待所。」

    接著他打開了烏雲花的手提袋,找出了那支手槍和七零八落的子彈,裝入了一個專門的紙袋。事後經過檢查發現烏雲花的手槍裡沒裝子彈,連槍油都沒擦乾淨。子彈顯然也是隨手從彈藥紙盒裡抓出來的。

    隨後她被帶到了博鋪的辦公廳第一招待所。這裡早就安排好了女元老來安撫她。平日裡和她多少有些交往的董薇薇懷著七個月的身孕,挺著肚子在招待所裡為她做心理工作。

    蕭子山命令由葉孟言的分隊接管招待所的警衛,同時關照:在烏雲花的情緒沒穩定下來之前,不許杜雯進入招待所。接著他又打電話找了幾個女元老,請她們去招待所去「穩定情緒」。

    隨後他又打電話給臨高警備營司令部,要李亞陽立刻出動一個步兵排,將潤世堂四周警戒起來。劉三原來正在工業區的潤世堂藥廠裡指導工作,隨後也被薛子良帶著人「保護」起來了──他被送到了吳南海的農場裡。

    劉三的女僕問題,第二天救成了元老院的熱門話題,關於此事的性質、處理方式、涉及的人權、法律問題、社會學意義和與土著關係問題,在元老院的bbs上和會議上被人翻來覆去的談了十幾天。

    男性元老們誰都不否認自己三妻四妾的野望,問題是劉三屬於有老婆的元老。如果允許他們搞許多女人是對女元老權力和地位的侵犯,破壞了元老人人平等的基本立場;如果不允許,單身元老可以他們卻不可以,似乎又破壞了這一原則。

    這個難辦的悖論在元老院過去不是沒人想到,由於是關係元老們的「性權力」問題,是在過於敏感,所以一直是被迴避著的。辦公廳用一種很滑頭的話回答元老們的疑問:「辦公廳只負責培訓和分配生活秘書,如何使用她們是元老的個人事務。」

    在關於女元老的權利的問題上,辦公廳的回答同樣是滑頭的:女僕補助金是分發給每個元老的,不論性別年齡,因而女元老同樣可以購買女僕或者男僕。

    這一回答儘管平日裡勉強能夠糊弄,但是一遇到現在這樣的事情就沒法繞過去了。

    元老院常委會為此專門召開了二次閉門會議,元老院召開了一次全體會議。在《臨高時報內部版》和bbs發表了關於此事的文章三十多篇,法學俱樂部幾乎每個人都就此事撰寫了文章,而幾個社團也相繼搖旗吶喊,不但法學俱樂部、土著權利保護協會、大同社、婦女聯合會為此分別撰寫文章和加入大討論,連於此關係不大的宅黨、比例模型俱樂部、蒸汽朋克團都對此專門發表了看法。似乎誰不發表看法就趕不上潮流了。

    討論的熱點是元老院和執委會一直迴避的一些問題:男元老和女元老之間的性權力是否不平等?另外,在基本法中規定的元老和土著之間的人身不平等權,是否會造成元老之間互相殺害對方的女僕和生活秘書作為一種安全的報復手段?如果烏雲花真得殺死了萱春,在法律上該如何處置?要按照《共同綱領》,元老和土著之間有人身不平等權,烏雲花殺死土著無需償命,只受經濟處罰。這樣的懲罰未免輕得可憐。

    這些問題引起了各方面的激烈討論。各方面都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見。其中最活躍的是杜雯。她借由此事對「女僕-生活秘書」體制發出了激烈的抨擊──她對這一「變相小老婆」體制原本就有強烈的反感,現在抓住這個機會大舉發難。不但痛批「封建殘餘反動回潮」,還四處活動,企圖徵集了全體女元老的簽名,要求徹底廢除生活秘書制度,建立明確的一夫一妻體制,禁止任何形式的「納妾」──不管是有明確的制度還是私下的「潛規則」。

    然而女元老們對此的態度顯得很曖昧,儘管她們在感情上傾向於烏雲花,但是多數女元老對此不願意明確表態。象李梅這樣早就堪透世情的老太太私下裡對慕敏說:

    「你要想聲援烏雲花也沒事,可是千萬別跟著小杜去出頭。你想想,元老院裡想搞二奶三奶的有多少,不想搞得才幾個?真要鬧起來了,當面鑼對面鼓的開大會投票,小杜肯定是一敗塗地,鬧不好把自己都給搭進去。」

    儘管大家對此進行了熱烈的討論,但各方的態度都很克制,每個人都意識到此事背後牽扯到的敏感問題,而這些問題在元老院的結構下是無解的。

    倒是雙方當事人表現相對平靜。似乎是在當天就發洩了全部的憤怒。烏雲花在招待所住了二三天之後,正式向辦公廳提出了離婚申請。蕭子山裝模作樣的「研究」了幾天,接著又和劉三私下談了一次。劉三經此一番之後對與烏雲花之間的關係已經不抱希望,雙方的離婚申請就從辦公廳提交到了元老榮譽法庭。

    馬甲親自處理此事──他正在制定歸化民的《婚姻法》,沒想到第一個離婚案居然發生在元老中間。在閱讀材料的時候他發覺一個問題:劉三和烏雲花在舊時空並未正式結婚,所以彼此之間並不存在婚姻關係。不過考慮他們在d日之後一直是同居關係,也可認定為是事實婚姻。最後雙方達成了協議:劉三和烏雲花即日起解除民事關系,劉三分期賠償給烏雲花他在1631~1633三年應得的股票分紅款。雙方在臨高購置的私人財產按照各人一半的標準進行分割,d日攜來的財物各歸原主。

    事情雖然算是了結了,但是就此案留下的諸多問題卻成了元老們一直關注的問題。元老、歸化民、土著之間的權利如何界定,他們的之間的法律關係又是什麼樣的,怎樣杜絕有元老利用目前的《共同綱領》的漏洞做一些有損其他元老利益事情了結了這次事件之後蕭子山生怕還有餘波,特意關照劉三最好「出去避避風」,於是劉三就上了海天號偵查船。準備參與整個發動機行動。

    劉三站在甲板上,不由得想起了萱春。那次風波使她受了很大的驚嚇──不僅是她,就是楊家也給唬得不輕,莫名其妙的幾十號荷槍實彈的士兵突然包圍了潤世堂,雖然後來知道這是為了保護他們而來,也把個楊大奶奶和宅子裡的女眷嚇得魂飛魄散。

    萱春當時被驚動了胎氣,幸好楊家是藥鋪,現成的安胎藥馬上服下去,楊世祥又開了幾張方子加意調養,總算又安穩下來。辦公廳為了保證她的安全,一度考慮把她轉移到農場或者高山嶺,但是劉三要求還是把她留在楊家──楊家現在已經是別無選擇了,他們只有盡心盡力的照顧萱春了。到了農場或者高山嶺反而沒有合適的人照顧她。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43
第一百六十六節 趙引弓來訪

     蕭子山同意了他的要求,關照駐縣辦主任熊卜佑抽調人手在潤世堂周圍和縣城各城門口嚴密監視,保護萱春的安全。他還和艾貝貝談過,她的孕檢工作由總醫院派人上門做。

    有辦公廳的照料,萱春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劉三對此還是放心的,唯獨感到痛苦的是得很久看不到她了──正如所有開始於肉體的關係,日子久了,總是會產生感情。何況萱春性溫柔體貼,現在又懷了自己的孩子。而他離開臨高的時候是這麼匆忙,只去見了她一面,坐了不到半小時就走了……劉三站在艉樓甲板上,抽著雪茄──他原本是不抽菸的,現在是以抽菸來消愁,雪茄不吸入肺部,危害性小些──眺望著錢塘江兩岸的風景。

    劉三悶悶不樂的抽著雪茄發悶的時候,船上的人時刻注意著江面上的狀況。二天前,錢水協帶得小隊在鱉子門擊潰了幾百官兵和鄉勇的混合隊伍。這次勝利極大的震撼了海門衛的官兵。使得他們沒費什麼氣力就通過了乍浦峽,深入錢塘江內河。

    期間官軍水師的船隻曾經窺視過,顯然對手們認為很難取勝,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海天號在江面上就十分安全。儘管錢塘江的江面十分的寬闊,也不管海天號的火力有多強,水兵們如何訓練有素,在江面上它還是無法有效對付數量上具有優勢的敵人的。

    李子平在這裡並不打算久待,他的目的是勘探錢塘江的航行和江口的防禦狀況,現在他的目的已經大致達到。錢塘江從海門到杭州的江面上,海軍設想的船隻從海上直接航行到杭州是完全有可能性的──前提是船長必須有完善的錢塘江的航道圖。而這正是柳正等人這幾天忙碌的事情。小發艇運載著勘探隊員和測量儀器在江面上不斷的巡弋,濃濃的黑煙和蒸汽機的「噗噗」聲吸引了大量好奇的閒人。

    劉三盤算著回去之後得申請一套新的公寓,萱春總不能永遠住在楊家,自己也不能總躲在農場的藥圃裡──儘管那裡有他的一間宿舍。

    但是一想到烏雲花和他一樣住在百仞新城,他就覺得很不安。她的性格他可太瞭解了──也許大多數時候她都很正常,但是忽然之間毫無徵兆的爆發出來就會很恐怖。劉三毫不懷疑這次要不是辦公廳事先安排了小葉守候,自己吃烏雲花一劍的可能性很大。

    正在煩惱的時候,忽然看到從鳳山門方向划來了一艘小船。這立刻引起了瞭望員的注意,自從海天號到了錢塘江上,這一帶的民船差不多全部消失了。

    在附近巡邏的划艇立刻過去攔截盤查,過了一會,小艇又朝著海天號劃了過來。靠在海天號的船舷旁,船舷上掛著攀爬用的繩網。

    劉三注意到小艇上的人全是明人的裝束,心想大約是本地官府派來的使者。他對此不怎麼感興趣,正要把注意力投向其他地方,忽然發現上到甲板上的人面孔很是熟悉,幾秒鐘之後他忽然醒悟過來──這不是趙引弓麼!趙引弓出發前,從潤世堂採購了一大批的藥物,具體的藥品種類和數量都是劉三經手幫忙配置的。

    趙引弓在杭州他是知道的,但是沒想到這位情報站的頭目居然就此大模大樣的上了船。看他那副氣度不凡的摸樣,倒還真有點大明土豪劣紳的派頭。

    他和他的小小代表團立刻被分開,趙引弓被單獨的迎進了艉艙,李子平正在艙室內等他。

    「你怎麼成了大明的談判代表了?」李子平笑著站起來和他握手,「最近過得應該不錯吧?」

    「我開得是澳洲式的書坊,賣得是澳洲書,玩得是澳洲范。人家當然認為我是澳洲通了。」趙引弓笑著說,接著他說了一遍杭州知府是怎麼差遣了錢塘縣令和師爺專程到完璧書坊來登門拜訪,請他去海天號上談判,詢問船隻的來意云云。

    「大明的官兒都是人精,」趙引弓還不忘記誇獎他們,「我覺得他們對我的身份多少有點疑惑,覺得我很可能和『髡賊』有勾結。但是廣東離這裡太遠,我頂著三水縣的秀才這個功名,又有教會裡的一幫大佬撐腰,官兒們不願意惹麻煩事。這回還乾脆利用上我來了──所謂漢奸亦由漢奸的用處……」

    「他們知道我們是澳洲人?」李子平覺得有些奇怪,到現在他們還沒有正式的和當地人接觸過。

    趙引弓點點頭:「當然!因為你這船上一天到晚冒黑煙──眼下只有澳洲人的船要燒爐子麼,大明的官兒和百姓看不懂啟明星旗,也不會辨認船型,但是天天冒黑煙的實在特徵太明顯了。」

    已經溜進來的劉三卻擔心起來:「你身上澳洲標籤太濃了,會不會給你自己帶來麻煩?」

    「不礙事。」趙引弓搖頭道,「我現在對傳統社會有點瞭解了。其實你在地方上是個惡人還是好人並不要緊,要在地面上混得開,做事沒人幹擾,官府對你眼開眼閉,前提是你得是個能人。」

    所謂「能人」,無非是有靠山,有後台,能在有地位有權勢的人面前說得上話。縉紳之所以在地方上能為所欲為,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他們有一張可以通達到省裡乃至中央朝廷的關係網。從小一些的層面上來說,平頭百姓如果在某個很有權勢的鄉紳那裡說得上話,也就是在他那個層面上的「能人」了。

    更推而廣之的說,和某些不上檯面,但是同樣有一定力量的勢力有勾結,有交情的人物,同樣也是能人。地方上和海盜土匪有關聯的人同樣在地方上享有一定的權勢和聲望。明清二季,廣州城裡都有半公開活動的海盜們的勒索海上通行費的代理機構。有時候官府對土匪束手無策,需要招安或者和土匪達成什麼協議的時候,地方上的這種人又往往充當中間人的角色。

    「我可能和『髡賊』有勾結這事,對我在杭州的活動不見得是壞事。」趙引弓說道,「再者完璧書坊的澳洲范也讓我沒法撇得太乾淨。」

    通過海天號事件,他可以給自己在杭州城裡建立起一定的名聲,以後在杭州城裡活動起來就會更為方便。

    「你們到杭州來雖然和對外情報局沒什麼關係,但是客觀上還是幫了我一個小忙。」趙引弓笑了起來,「給他們的點真實的體驗,以後官兒們做事就不會太衝動了──國家越強大,外派人員和僑民就越安全。」

    「讓他們知道知道元老院的威力。」李子平點點頭,「要不我臨走的時候放幾下空炮?」

    「這倒也不必了,這些天,光這沒帆沒槳噴黑煙的小發艇就夠引人注目了。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很多人跑到完璧書坊裡找『澳洲書』來一探究竟呢──大明的知識分子其實還是很有求知慾的。代表團裡就有這麼一號人物呢,呵呵。」

    他說得正起勁,李子平的女勤務兵端來了茶。

    趙引弓笑著揮揮手:「你忘了我可在杭州,龍井茶的故鄉,什麼好茶葉沒有?你這黎母山烏龍茶就別拿出來騙人了。」

    「趙老爺好大的氣派!」李子平說,「我就不客氣了。杭州的官兒要你上船來做什麼?有什麼要我們配合的?」

    趙引弓說:「他們是派我來送神的。」說著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單子來,「這就是送神的祭品。你們瞧瞧。」

    李子平接過來,是一張沒頭沒尾的單子,上面開列著雞蛋、紹興酒、大米、枇杷、楊梅、茶葉、雞鴨……看上去林林總總,不過大多是對航海者很有用的補給品。

    「我正想補充給養,想不到杭州官府倒是很貼心。」李子平說,「我們原本就要離開的。此地不能久留。」

    「這點東西不值幾個錢,只要你們肯走,估計再叫他們拿些東西出來也不難。」

    「那我再要點什麼呢?」李子平對這種事情沒經驗。

    「這就由我來操辦吧。」趙引弓說,「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看柳正的進度,大概再有24小時就差不多了。」

    「那我就明天一早再來一次,顯得我努力一點。讓老爺們的多擔心些。」趙引弓又問道,「你們下一步去哪裡,山東?」

    「對,下一步就是去山東沿海偵查和勘探,」李子平說,「執委會計畫是在1631年的颱風季一過去就展開發動機行動。」

    「許可正在我這裡,他原本也要去山東之行任務,這次就帶上他一起去好了。」

    「沒問題。」李子平說,他有點好奇的問道:「你們準備在山東怎麼搞?對外情報局也沒有給我們發個有針對性的指導文件。」

    趙引弓說:「這怪不得中心,因為具體決定權在我們這裡。我現在告訴你就是了:下一步我們準備利用杭州天主教會和老孫的關係,先在山東弄個墾荒的農業基地做難民營地的掩護。」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44
第一百六十七節 使團眾生

   「計畫中不說是流民基地在濟州和台灣嗎?」劉三插嘴問道。作為元老院的一員,他在內部bbs上已經大致看過了全部計畫。上船前又看了海天號這次航行的任務簡報。

    趙引弓解釋說:流民基地在濟州和台灣不假,但是在山東也需要一個前進基地作為收集流民的轉運點和工作隊的基地。

    現在他們通過杭州天主教會,已經打通了孫元化的關係,只要有他的支持,在登-萊地區以墾荒為名設置一個寨子作為基地不成問題。

    基地的規模不需要要很大──如果規模太大就牽扯到必須要配備留守部隊的問題,在建設投資上會進一步的擠佔企劃院的用於發動機計畫的資源。所以這一基地的規模不能大,而且要立足於使用山東的本地資源:包括人口和建築材料。

    在發動機行動結束之後,山東基地可以視情況予以保留或者撤銷,趙引弓的傾向是設法保留下來作為未來山東攻略的一個觸角。

    「如果可能的話,在山東安排一二名元老當豪強地主也沒什麼不可以的。」趙引弓說,「山東沿海不論是農業、漁業還是搞商業都能有所作為。」

    正當趙引弓在艉樓和李子平等人暢談的時候,在艏甲板上的使團的其他成員正提心吊膽。他們泰半不情願到「冒黑煙的船」上來完全是迫於無奈。幾個商賈摸樣的縮頭彎腰的坐在臨時給他們準備的長凳上,心裡想著這次「送神」不知道要自己出多少銀子。摺疊桌上擺上的茶水和點心都沒有動一口。鎮定自若的只有趙通了──作為趙引弓的保鏢,他當然知道老爺和澳洲人之間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

    高玄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瞧著桌子上的茶水和點心,不由的吞了一口吐沫。窮秀才高玄到得船上純屬是一樁生意──他是冒名頂替來得,可不是他仰慕澳洲文化,希望與之近距離接觸,而是使團裡的一個書吏不願冒險去面對什麼「澳洲人」,花了四兩銀子讓他頂名上船。

    高玄人窮志短,家裡快要揭不開鍋的局面讓他不得不接受了這四兩銀子。好在事情也不麻煩,無非是隨班進退。

    「一切聽趙老爺吩咐。」花了銀子的書吏如是吩咐他,「下了船你自去就是,餘下的無需操心。」

    上得船來,眼見著趙老爺被單獨帶進了船艙,他們這幾個被留在這裡,有幾個水手照應。看摸樣倒是和氣,也會說中國話。只是這甲板上,到處都有拿著鳥銃的兵,一個個穿著藍白色的短褂,殺氣騰騰的拿著鳥銃,一副如臨大敵的摸樣。眾人一個個七上八下的,哪裡還有興趣喝茶吃點心。

    但是高玄從一早上就沒吃什麼東西──所謂的早飯是鍋底的蕎麥飯鍋巴加了一點水煮出來得。他家已經好幾天沒有米了,靠著岳父和大舅子的接濟買點雜糧才算勉強混了過去。現在看到眼前有不少點心──其實只是船上帶得幾種專門供應元老的花色餅乾:包括很是罕見的奶油曲奇餅乾、華夫餅乾、菠蘿蜜餅乾和鹹味蘇打餅乾。

    配合的飲料是紅茶菌──格瓦斯有氣體不說,本身還在發酵中,不適宜在船上長期儲運。

    終於,他忍不住拿起了一塊白色長條形的點心──看上去是酥皮的。他咬了一口一股香甜到膩味的口感立刻在口中散開,但是剛想細細品嚐的時候餅乾卻在口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股奇特的感受立刻刺激了他的胃,空虛的胃立刻向他發出了巨大的抗議聲,於是各種餅乾很快就先後落到了他的肚子裡,一開始高玄還顧忌點面子問題,眼看著大家毫無胃口的摸樣,生理需要終於戰勝了精神需要,老實不客氣的大吃起來,一會就把桌子上的各種餅乾風捲殘雲一般的吞下了肚子。又一口氣喝下了二杯紅茶菌。

    「這位相公倒是好胃口。」坐在他對面的是個徽州商人──本地茶葉公會的會首。茶葉是杭州的一項大買賣,茶葉公會既然有錢,免不了許多開銷就得落在他們頭上。打發這艘船趕緊滾蛋的花費,這回就理所當然的落到茶葉公會的頭上了。眼見對面這冒名頂替的酸子吃喝的如此起勁,一點沒有擔心,會長很不愉快,不由得暗暗罵了一聲:「酒囊飯袋!」

    高玄的臉色一紅,猶自嘴硬:「我等即上了這船,還不是由著他們擺佈?與其枯坐發愁,不如吃喝自在!」

    會首冷笑一聲,不再說話。耍嘴皮子他當然不是書生們的對手,但是他打心眼裡瞧不起這些當不上官兒的「酸子」。他望瞭望甲板上──這甲板可真奇特:到處是繩子、船帆和各種他不認得器具,乍一看亂得不像話,但是仔細看卻又顯得井井有條。水手們各司其責,並不胡亂走動,也沒有人隨意聊天說話,顯得十分嚴謹。

    「真是一股悍賊。」會首想到這裡,不由得冷汗直冒──不知道他們知道自己是茶莊的老闆,會不會扣留自己索取贖金?

    高玄吃飽了肚子,心情卻放鬆下來,他是一介窮書生,一文不名,沒許多的牽掛,反倒是好奇的觀察起海天號來了。他尤其感興趣的,就是甲板中間的基座上那個又黑又粗又高的大煙囪,它幾乎是一刻不停的冒著黑色的煙,不時的,還會冒出一些白色的水汽。

    關於這黑色的煙囪,城裡這幾天都在議論紛紛,有人說著是澳洲人的邪術,煙囪是他們祭神用的,黑煙是某種海外的異香;也有的說煙囪下面是個巨大的爐子,不斷的在燒著火,用火力推動船隻──後一種說法遭到了許多人的嗤笑:這大木船上如何裝上一個大爐子天天燒火又不至於燒燬船身?至於燒火行船,更是聞所未聞。亦有人推測是甲板下有牲畜在推動水輪……高玄亦很好奇,但是現在即使他離開那巨大的煙囪不過十來丈的距離,他也看不出其中的所以然來。但是有一點他很肯定,煙囪裡冒出來的絕不是什麼「海外異香」的煙,而是不折不扣的煤煙,煙囪的下面的確有個大爐子才對。

    他很想靠近了仔細看看,但是又不敢。萬一那裡是什麼「軍國重地」,自己靠近了恐怕要掉腦袋。於是他的目光又投射到近在咫尺的大炮上。

    船首甲板上的48磅加農炮沒有套上炮衣,精鑄鐵製炮身直挺挺瞄準了杭州城方向,炮身擦洗的閃閃發亮。高玄注意到大炮是裝在一個奇特的炮架上的,炮架下面沒有輪子,卻有兩條黑鐵的軌道,上面已經摩擦的發亮了。炮身旁邊的船舷上,一道長槽內卡著一排圓形的黑色炮彈。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高玄和所有晚明的儒生一樣,對「格物」、「火器」和「兵學」都有濃厚的興趣──這與當時的社會歷史背景有關。軍事上的不斷失利使得朝廷上下對開發引進幾種新武器來扭轉戰局都抱有很大的期望。在當時不僅興起了一個紙面火器開發的潮流,還附帶著出現了許多所謂的新戰法,什麼「標槍制敵」、「悶棍破敵」……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他也和所有類似的大明「軍事愛好者」一樣,眼高手低,沒有任何的技術和經驗,純屬想當然的空談。在完璧書坊,他曾經想找一些澳洲人的兵法書,來個出奇制勝。但是書坊裡卻沒有這類書籍。現在看這堪稱「精良」的澳洲大炮就在眼皮底下,當然要多看幾眼了。

    忽然有人吼了一聲:「105方向,有敵情!」隨著這一聲吼叫,站在大炮旁的幾個水兵奔上跑位,轉動火炮,朝著瞭望哨報告的警告方向。

    比起這火炮的體積,它的迅速轉動方向更讓高玄吃驚──四五個炮手移動火炮舉重若輕,看得出幾乎沒怎麼費力,而且也沒有發出難聽的吱嘎聲,這讓在場的人個個詫異。

    高玄知道讓一個物體轉動不算難事──木門、車輪、石磨……無非是裝個圓軸罷了。但是上面的東西太重,轉動起來就不這麼輕鬆了,甚至會根本就轉不動。

    澳洲人的大炮下面,到底有什麼玄機?高玄死死的盯著大炮下面的基座,希望能看出幾分端倪來──到時候寫在書裡,說不定還會被某個大佬看重,招他入幕。有大佬幫忙,中個舉人不成問題了,搞得好幾年下來也能混個一官半職,讓岳父刮目相看,更讓大舅子規規矩矩的跪在他面前請安問好──這個跑堂的夥計如今對他一點恭謹的態度都沒有,言辭之中無禮的很!

    水手們不知道高秀才打得算盤,只是緊張的注意著威脅所在的江岸。過了一會,警告解除了。瞭望哨看到的三架牛車並不是在拖運大炮,而是裝得杭州官府準備送上船的「犒勞」。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45
第一百六十八節 木材

     海天號在趙引弓的「斡旋」之下,在第二天離開了錢塘江水域,重返大海。期間杭州官府又餽贈了些大米、雞鴨、蔬菜水果「踐行」。看著海天號冒著黑煙漸漸遠去,城裡的官紳們鬆了口氣,至於百姓,海天號的突然到來和突然消失充當了若干天的話題,慢慢的也就不再有人提起了。

    高玄在得到四兩銀子之後,再一次走進了完璧書坊。不過這一次,他成了完璧書坊的一名簽約寫手。趙引弓在百忙中開始為完璧書坊出版社搭建寫作班子,貼近社會熱點創建一份雜誌《天水生活週刊》,第一輯的選材就是最近的杭州教案之爭。

    清晨,天剛濛濛亮,臨高就在就在氣笛的鳴中甦醒。

    海林打了幾個哈欠,從枕頭下摸出昨晚生活秘書給他上好弦的手錶,已經六點了。他極不情願的從床上爬起來,在滿是青花瓷和釉裡紅的洗手間裡刷牙洗臉,牙刷是本地製造的馬鬃牙刷,牙膏已經沒有了,成了「精研竹鹽」,毛巾還是舊時空的產品,本地製造的毛巾在外觀和質地方面還是比不上舊時空的產品。

    他在生活秘書的服侍下穿戴整齊──所謂穿戴整齊無非就是一套本地製造的藍布工作服。海林在客廳兼餐廳裡的黃花梨桌前落座,桌子上已經擺上了一套精細的成化官窯瓷的餐具──這是珠江口戰役裡繳獲來得無數戰利品中的一套。當時其中的一部分在元老中間進行了拍賣。

    早餐是生活秘書做得做的包子、粥和二碟「天廚特供醬菜」。包子在臨高是稀罕物。臨高剛剛開始推廣小麥種植不到三年時間,除了農莊直屬土地之外,一般農戶種植小麥的不多。麵粉是很珍貴的食材。除一部分供應給商業部屬下的餐飲企業製作高級點心用來回籠流通券之外,餘下的都供給元老食用。即使這樣餛飩、面條、包子、面包和餅乾依然是難得出現在元老的餐桌上。

    因為肉供應不足,辦公廳只在每週六向元老供應豬肉或者羊肉,週三、週五供應雞肉。所以海林今天吃得包子是豆沙餡的。海林對甜味包子是在沒什麼興趣,但是青菜豆干包子或者白菜粉絲油渣餡包子讓他更提不起興趣。食堂據說供應油炸的魚肉包子,不知道是啥味道?

    「什麼時候大肉包子才能敞開了吃……」海林嘀咕著吃著豆沙包。

    在海林吃起來這包子做到不大到位,遠沒有食堂裡那位大媽元老做得好──面皮有點黏,不夠蓬鬆,面沒發好。不過對於一個來自南方地區的生活秘書來說也算是差強人意了。

    「首長,您的日程安排。」看到他的包子吃得差不多了,生活秘書給他送上了一本臨高本地產的工作手冊。上面逐日記載了每天的工作安排,有的是來自各部門的通知,有的是海林自己企業裡的各種事務。

    他邊吃包子邊翻看著工作日程。現在臨高的元老生活極為緊張,日常工作安排原本就十分繁重,發動機行動又給生產部門帶來了無窮的壓力,企劃院就好像一個好胃口的巨獸,無休止的要求工農業部門提供大量的祭品。

    對於工作安排,海林對執委會卻是一肚的怨恨。以往馬千矚為首的中央政務院對林業非常不重視,認為煤鐵聯合即可包打天下。造成林業部門地位低下,資源和人力分配排位靠後,待遇非常差,工作任務卻很重。現在林業部門劃歸了製造總監部,但是處境卻沒好轉多少,正如吳曠明說得:沒了馬千矚,還有牛千矚。

    這個牛千矚是誰?在海林看來所有對木材工業、林業對現代工業的重要性有意無意的忽視的元老都是──不幸的是這樣的人在元老院還相當的多。

    「這幫傻b就是瞎指揮,根本不知道在木材對於現代工業的作用。」海林恨恨的想著:「總有一天要把這幫傻b都換下去。」

    換下去之後由誰來接替,海林沒仔細的想過,倒是有一些人暗示過能做得比他們更好,但是海林對此並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早飯吃完,海林匆匆的出了門。他騎上一輛電動自行車,開上了百仞-博鋪的公路。

    木器廠是元老院建立起來的最早企業之一,當初設在博鋪就是考慮到接近木材產地──一直到不久前,臨高的木材供應的相當一部分還是來自博鋪附近的紅樹林和臨高的黎區──和便於外地木材進口。

    但是紅樹林資源是有限的,濫砍濫伐會影響到海岸線的生態環境,破壞沿岸漁業資源,所以當博鋪河口的紅樹林還沒有完全消失之前,林業部門就得考慮替代的木材來源了。

    臨高的木材來源有幾個方向。目前來說,臨高的黎區供應了他們所需要的大部分木材,而且獲取木材的代價甚低。商業部門僅僅使用廉價的食鹽和少量的鐵器就能換回大量的木材和竹籐產品。其次是來自三亞和大陸。

    由於木材的需求與日俱增,最近殖民貿易部屬下的對越貿易公司又開拓了從越南進口木材的貿易路線,一部分通過大波航運,一部分通過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隻運送。

    從大陸和越南進口的木材,數量多,質量好,其中不乏一些上好樹種的木材,但是供貨數量不甚穩定--牽扯到海上運力的問題。

    原料是多了,然而處理能力卻遠遠跟不上。海林今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博鋪港的貨場去查看進口木材的滯留狀況──企劃院要他提交一個報告,明確目前的木材儲備夠維持多少天的生產,以便確定下個月的木材進口和採伐的數量。

    博鋪的林業部專用木材堆場裡,現在積存著約二萬根原材。堪稱堆積如山。但是這些木材還遠遠不夠。

    大部分木料都堆成了垛,上面蓋著保持濕度用的枝葉,歸化民工人不斷的往堆垛上澆水保持木料的濕度。

    海林隨便抽看了幾垛木頭,保存狀況還可以。其中不乏上好的硬木,包括現在軍工上代替橡木用得荔枝木、鐵力木,還有各種名貴木材──大多是從越南進口來得。

    但是這些木料還遠遠不夠。他自己測算過:僅僅建造容納一萬人的難民營所需要的木料就是驚人的。光一萬張1.8*1*0.01床就得180方木料,假設木頭是底部直徑15cm,高4米的松樹,那麼一方木頭大概需要三四十棵,總共就是5400~6200棵樹。

    按照每間房屋20個人的標準,大概面積有4.5*7.5m,就得500間標準房,500根直徑25cm以上的大梁。如果使用40cm的寬瓦,一間房子需要40跟8-10cm的椽子,500間的話,是兩萬根。

    建造容納一萬人的營地就需要近三萬棵樹的砍伐,運輸,初步處理,烘乾,切割。工作量大得難以想像。這會是17世紀,除了元老院有從舊時空帶來的幾把油鋸。全世界的伐木工人都是在用斧子和大鋸。生產效率堪稱低下。要供應足夠的原材恐怕需要一個相當長的時間段。

    按照海林的估計:看樣子現在企劃院有辦法調集到足夠的原材,就看他這邊有沒有能力加工處理了。

    他轉了一圈,估算著木器廠目前的日處理能力,沉著臉上了電動自行車,向著濃煙滾滾的木器加工廠開去。

    海林擔負著整個臨高體系所有木器的生產。整個木器廠已由原來的一百餘人擴張成一千人。第二次反圍剿前緊急備戰,軍工部要求大幅提高步槍的產量,在海林的強烈要求下進行了第一次擴充,發動機行動前要大量準備各種建築材料又進行了第二次緊急擴充。

    進過擴充之後的木器加工廠總算有了相對好些的辦公和生產環境,海林原本耿耿於懷的木板房終於成了歷史──變成了磚木結構的二層小樓了。更重要的是公樓距離乾燥窯已經遠得多了,再也不用在炎炎夏日忍受乾燥窯那巨大的熱輻射了。

    進入工廠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到會議室開生產工作會。現在木器廠裡擔任中層都是歸化民,見到海林進來,全體起立向海林問好:「首長好!」

    「不用客氣,開會吧。」

    海林坐下後,全體歸化民幹部才坐下。由生產部部長為首的歸化民中層幹部向海林匯報各部門工作。

    當聽到帶鋸車間昨天夜裡發生兩起「放炮」(帶鋸斷劽,鋸片碎後飛出),六人受傷,海林不由得一陣煩燥。現在帶鋸都是本時空所生產,質量非常不可靠。本來就很不夠的人力,有人受傷,就會變得更為緊張。

    接下來幹燥車間主任匯報,因為緊急趕工,本次木材幹燥出窯出現大面積干劽口。海林聽到這裡,怒氣上湧,猛的一拍桌子,眾人不由色變,紛紛低下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46
第一百六十九節 酒話

     海林平靜了一下,說道:「生產命令。」全體歸化民幹部刷得齊齊起立,等候海林下令。

    一、即日起,草編、藤器、竹器車間停產,所有人員充實到帶鋸車間、乾燥車間;二、即日起,除停工車間之外,各生產車間全部加班,分為二班倒,每班工作時間延長到十二小時,二十四小時生產。

    三、生產部長、各車間主任、機修車間全體工人二十四小時在崗;四、強化安全管理,強化生產管理。帶鋸更換時間減半,乾燥車間強化火險管理。

    宣佈完之後,生產部長顫巍巍的問道:

    「首長,發生故障的三號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熄火大修!」他沒有好氣的說道。

    「可是這樣就只剩下二口乾燥窯了。生產任務原來就進度完不成,又少了三分之一的乾燥能力。」生產部長提醒他。

    「我知道,我知道。」海林當然知道要面對的糟糕局面,但是讓三號火窯小修一下繼續運作只會讓問題更加嚴重──很可能會就此報廢。何況他覺得這回應該給執委會一點壓力,免得他們總覺得木器廠的技術含量不高,不肯投資。

    他想到自己打報告申請了差不多半年的的蒸汽乾燥窯,窯體工程都差不多完工了,就是因為需要的配套鍋爐、管道和鼓風機遲遲得不到配額,一直處在半停工的狀態。

    過熱蒸汽乾燥窯的效率和合格品率都比火窯要好得多,海林早就想搞技術升級了。

    給點小壓力,會讓他們清醒一點。海林想著,做出大義凜然的果決表情說道:

    「不停火修理,萬一出了事故怎麼辦?損害生產能力是小,安全生產可是要出大問題的!帶鋸車間的事故要吸取教訓!教訓啊,教訓啊。」

    生產部長見首長擺出如此沉痛的表情,有點詫異,不過也不敢再說了,當即去安排停火維修的事情了。

    海林叫住了生產部長:「你派機修車間的人到零號窯去檢修一下,爭取明天把零號窯重新用起來。」

    「明白!」

    會後,海林到各車間去巡視了一番。首先就是鋸木車間。大型鋸木車間裡安裝著兩台排鋸──每台十四根鋸條;四台帶鋸、五個圓鋸、一台平衡橫鋸床、一台鑲木地板條鋸和一台銼鋸。除此之外,整個鋸木器廠還裝備著許多木材和木器加工設備,有得是從舊時空帶來得,有的機械廠自行生產的:機械全部由蒸汽機帶動,發出隆隆的轟鳴聲,不時的夾雜著開料時的尖利嘯叫。

    為了便於清潔,車間裡工人們清一色留著最短的板寸頭,有的人甚至乾脆是光頭,他們全都戴著藤編的安全帽,臉上戴著口罩──車間裡粉塵飛揚很嚴重,因而是防火防爆重點單位。海林當然知道粉塵爆炸的厲害,因而一進車間就看了看防護措施有沒有落到位。

    海林檢查完畢,又查看了下工作的進度,隨便抽檢了下出來的板材的質量──自產的帶鋸性能在逐漸提高,但是依然比不上舊時空的產品,不知道冶金部門什麼時候能夠出合金鋼材料?

    除去這這些木材加工製造設備,木器廠還擁有木材幹餾窯、栲膠車間、繩索車間等各種配套車間,不但能開出各種尺寸規格的板材、家具、木構件,還製造木焦油、栲膠、木炭和其他各種林木產品。一棵樹木運進工廠基本上沒有廢棄物產出。對原材的生產加工能力在本時空堪稱是非常強大。

    但是放在整個臨高工業體系下,木器廠的加工處理能力也顯得實在太小。

    木器廠現在集中全力製造預製建築構件、槍托、各種尺寸的標準補給箱、船用料。海林看到的每個開工車間都在熱火朝天的生產。他舉得略有遺憾──因為缺少廉價合適的黏合劑,現在還不能生產三合板之類的複合板材,對木材的利用差了一個檔次。特別是大量的木鉋花和加工中產生的木碎片,暫時都只能充當乾燥窯的燃料,不能得到完全的利用。缺少粘合劑還使得木材的加工利用停留在比較低得水平上。不論是複合板還是細木工板都需要粘合劑。

    他特別去查看了乾燥車間的乾燥窯。木器廠現在使用的三座乾燥窯,都屬於週期式煙道加熱自然循環乾燥窯,用爐氣加熱。這種窯有木材幹燥不均勻,乾燥週期長,生產量小的缺點。但是勝在結構簡單,設備簡單,不需要動力機和風扇。所以在推崇「多快省」的臨高工業體系裡就得到了最先的運用。

    至於零號窯,則是更為古老的燻煙式乾燥窯。用燜燒的鋸末產生的煙直接加熱木材,不但結構更為簡單,而且簡單易行。木器廠建造的第一個乾燥窯就是這種窯。因為燻煙式乾燥窯難以掌握溫度,容易發生火災,所以一年前已經停用了。

    回到辦公室,他的生活秘書給他送來一碗加了冰的綠豆粥。聽著生活秘書細聲細氣地向他匯報今晚宴請吳曠明的菜單:用得是舊時空的大眾菜:酸菜魚、辣子雞丁、麻婆豆腐……海林覺得這個a級生活秘書花的錢非常值──當然他搖號的時候的運氣也不錯。很多元老只購買了c級生活秘書,原因不外以後有的是機會,而且女僕教育會越來越好,沒必要花錢買個實驗品。但海林不這樣看,作為前擼黨資深黨員,海林對於女僕還是非常挑剔的,和自己上床的女人,沒必要節約。這次女僕最高級別的就是a級,如果有s級,海林也會毫不猶豫花錢買下。

    這個還算漂亮的女僕,白天服待自己吃喝,晚上在床上服待也聽從指揮。海林不由得一陣燥熱,這幾天一直工作到晚,天不亮就起床辦公,實在是累得很了,已經好幾天沒臨幸女僕了。要不是自己的辦公室太簡陋了,真想來一次辦公室的調教。

    海林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宿舍,生活秘書已經準備好酒菜,打電話給吳曠明,吳曠明說已到門口。

    吳曠明作為林業人民委員,這些日子也很忙。林業部的任務重,前期執委會短視,認為木材只是過渡產品,現在才發現,木材不僅僅的用處不僅僅建築、傢俱。更為重要的是還有軍事產品。步槍的生產在沒有工程塑料出來之前,一直都是以木村作為槍托的,而炮彈箱,直到今天21世紀,也一直以木材為主。大量的軍事需要,讓林業部的壓力驟增。

    「海林,今天會議上還有人建議讓我把你們廠轉到軍工系統,歸林深河管,讓我給頂回去了。」吳曠明端酒杯,還沒喝,先說了這麼一句。

    「早他媽的幹嘛去了,前幾天林深河通過軍務總管就找過展總,說木器廠現在擔負大量軍品生產,應該算是軍工企業,理應由軍工部管,展總給頂回去了。」海林和吳曠明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朗姆酒。

    「現在木器廠可是軍工部的一塊心病了,槍托不出來,他們造再多的槍管也沒用,步槍產量上不來,林深河急得團團轉,軍務總管已經多次執委會上提出木器廠軍管了。」吳曠明不由於面有憂色,現在林業部最大的部門就是木器廠,如果被軍工部劃過去,那他這個林業部長除了植樹造林、登記管理國有林地和發佈狩獵許可證之外就沒什麼事好做了。

    「放心,軍工部那幫傢伙一腦門子就知道玩鐵,他們懂什麼木材。就說這槍托吧,在華夏最好的材料當然是東北的楸子──核桃木,次一點的就是白樺、紅樺。現在海南沒這種木材,還不是我們倆一起沒日沒夜的實驗,才找到現在替代的綠楠。」海林不在意的說道,其實展無涯也知道木器廠的作用,只是原來馬千矚管著這塊,他沒話語權罷了。

    「要不是我們找出來鐵力木,這些蒸汽船還開個屁!」吳曠明說,「說要造巴比合金,到現在也沒有動靜嘛。還不得靠木頭!」

    「還巴比合金呢!連個鋸子上用的合金鋼都做不出來。」海林也來了勁。

    「媽的,上次開製造總監會的時候我就說了,現在木器廠的這種情況,也是執委會造成的,一直不給予重視,以為木頭砍下來就能造槍哪。從原木進廠,到板材,再幹燥,車鉗銑刨磨,沒四十五天,別想出產品。」以吳曠明為首的林業部對馬千矚一直深為不滿,原因就是執委會對林業的不重視。

    「呵呵,其實木材一直都是國家的戰略物資,建國初期,核桃木就不許出口,原因就是這東西是造槍用的,就算是工程塑料出來後,很多木材也是不許出口的。他們這幫玩「多鉚蒸鋼」的知道個屁。還讓我們大量造草帽,給他們賺銀子花,早提醒過他們木材的重要性,現在後悔了吧,晚了。」海林吃了一口菜,別說,這a級秘書人長得錯,辣子雞丁也做得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46
第一百七十節 氣象工作

    「林業部門要人沒人,要設備沒設備,按說以現在的生產規模,以及今後的各類生產保障,木器廠沒個三五千人是根本不行的。這點,我已經向展總匯報過了,展總同意今後強化林業部的生產保障,各類物資優先配給。」

    「這還有點意思,以前我們那的木器加工廠,那個不是上千人,那還是電氣化的生產哪。現在可好,蒸氣動力,還這點人,一半工人還是最近幾天才進廠的。」海林喝得有點頭暈了,不敢再喝,明天還要起早開會,便喊來生活秘書,讓她盛碗飯。

    吳曠明也不再喝,要了點飯,就著沒有肉末的麻婆豆腐開吃,瞟了一眼海林的生活秘書,說:「你小子豔福不淺,秘書長得漂亮,菜做得也好。」吳曠明這次乾脆就沒買生活秘書,他搖號的時候號數偏後,又看不上b級、c級的女僕,現在還在吃食堂。

    「嘿嘿,你也去買個吧,不上床,做做飯也是好的。」海林勸道「嗯,明天去女僕學校看看,選個做飯好的。食堂的飯自從不是曹大媽掌勺之後現在越來越難食了,也就執委會這幫牲口還能對付。」吳曠明一邊說一邊拍了拍飯桌,吃驚道:「我擦,你小子連飯桌都是黃花梨的?」

    海林點點頭,不在意地說:「我屋裡就這桌子是黃花梨的,其他的都不是,很多元老都認識這種木材,用來做傢俱太扎眼了,其他的傢俱都用「坡壘」做的。」

    吳曠明笑笑說:「你也太小心了,在原時空黃花梨還值錢,現在海南這木材有的是,各部門現在用得紫檀木、黃花梨的家具還少?別說東南亞的硬木資源,就是國內的也還沒到枯竭的地步。你用來造個別墅都沒問題。」

    「話不能這麼說。」海林搖頭,「再怎麼樣硬木在本時空也是高級貨。」

    吃罷飯,生活秘書給他們端來了農場咖啡、黎母山烏龍茶和農場雪茄。在吳南海不遺餘力的推銷下,不少菸槍元老都抽起了雪茄──再怎麼說雪茄也比香菸來得健康一點。兩人抽著雪茄,吞雲吐霧的聊起天來。他們不再討論工作話題了,開始談論女人的話題。他們先扯到了劉三和烏雲花的離婚案,接著又聊起了烏雲花的相貌身材,然後由此又扯到了一干女元老。在誰才是公認的女元老之花上,小小的起了一點爭論。吳曠明認為是柳正的老婆柳水心,海林則堅持認為金融口的吳迪的小姨子程馨馨最好看。接著他們有扯到了最近某女元老和某男元老之間的緋聞──嚴格說起來不算什麼緋聞,因為雙方都是單身。但是元老之間的戀愛還是第一回發生。

    在一番沒什麼意義的空話之後,吳曠明告辭回去了。他一步一搖的回去,想著明天的製造總監的工作會,要催促一下蒸氣乾燥窯的管材的到位情況,現在火窯廢品率太高了。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腰間的小靈通滴滴一陣響──來短信了。打開一看卻是臨高氣象台發佈的颱風警告:今年第一號颱風已經通過東沙群島海域,正在向瓊北、粵西南方向運動,可能於明天傍晚前後在瓊山、澄邁、臨高、儋州或者雷州半島地區登陸……吳曠明大吃一驚,酒意頓時少了一半,趕緊往林業部辦公室趕去了。

    海林送走吳曠明,在生活秘書的服侍下洗了澡,一絲不掛的躺到了床上。想了一下明天的工作,隨手用本子記下來。這會兒生活秘書也已洗了澡,身上披著一件絲綢的睡袍。慢慢爬上床。

    「穿這麼多干啥?脫光!」海林吩咐著,把筆記本往床頭櫃上一丟,順手把小靈通也給關了免得擾了性質。

    女僕趕緊脫掉睡衣,她剛仰面躺下,就接到了海林的新指令:

    「趴好。」海林一邊命令一邊關掉電燈。生活秘書的身子在幽暗的光線下微微的發白。他哼了一聲立刻變身狼人。他大力**其還想著:「這次山東的人口來了之後,還要去女僕學校看看,要是有細腰長腿的高個妹子可得再買一個。不建個強大的後宮,這穿越可就白來了。

    海天號北上山東的時候,1631年的颱風季節按時降臨了。六月初,第一次颱風襲擊了東沙島,在島上開採鳥糞石的工程隊受到了不小的損失:一艘大發艇沉沒,二艘空載等待裝運鳥糞石的百噸級的福船傾覆觸礁。碼頭的吊車倒塌,還損失了一段棧橋。另有十多人死亡和失蹤。

    颱風經過東沙島給了海南島若干時間的預警。派駐在東沙島上的氣象站在颱風經過之後立刻發出了電報,借助無線和有線電報,不到3小時之後,整個海南島上的所有元老院機構全部進入了颱風預警狀態。沒過多久豐城號上的氣象雷達也發出了颱風即將臨近的警告。

    進入六月是整個中國沿海的颱風高發季節。本時空在這段時間裡,遠航船隻基本上是不出海的。對外貿易基本上完全停滯下來。但是對於嚴重依賴航運的穿越者來說,停止航運就意味著他們的經濟和工業體系陷入困境。

    自從d日之後,即使在颱風最為猖獗的七八月份,元老院的船隻也始終在海上航行。幸而他們的船隻當時還不需要航行遠途。船隻北上最遠不過到珠江口,大部分航運活動都是在北部灣和環海南島進行的,就算遇到惡劣天氣也能夠及時的靠岸避風。

    當然他們算是相當的幸運──小冰河期的颱風數量和規模大大的減少了,而他們最脆弱的1629年度,襲擊臨高的颱風數量又出奇的少。讓他們在最弱小的時候免予自然的蹂躪。

    當初他們選擇臨高作為第一塊根據地,也正是考慮到瓊北地區受颱風的影響是海南島上最小的。但是現在,元老院的旗幟已經飄揚在整個海南島上和珠江口,元老院必須得面對颱風帶給他們的困擾了。

    元老院在高山嶺設置了氣象總台,在臨高各地又設置了七八個分台,各分台之間架設了有線電報。還培訓了若干觀測員。算是初步建成了臨高全縣的氣象觀測網絡。

    從高山嶺的總台到全縣各地的分台都安裝了從舊時空帶來的和他們在臨高自制的各種氣象設備和儀器:從簡單的氣壓計、溫度計、風速表。濕度計到手持式的電子氣象觀測儀。

    從舊時空帶來的船隻上也有基本的氣象觀測裝備,這樣結合起來進行每日觀測,儘管只有基本的氣壓,溫度,風向,風速、露點溫度和雲量,也大致能夠繪製基本的天氣圖,進行數據分析了。現在高山嶺氣象台僅對元老發佈的每日天氣預報就是這麼做出來的──當然準確率相當的低,小雨預報準確率低於30%。

    但是在對氣象知識稍有瞭解的元老們看來,高山嶺氣象台的價值不大,主要是起到了培訓氣象人員的教育作用。氣象台的水平充其量就是一個舊時空的基礎站。主要還是累積觀測經驗培訓人員和改進儀器。

    這並非元老院在氣象預報上不捨得投入──現代氣象預報所需要的氣象衛星、氣象雷達、超級計算機這些東西遠遠超過了他們的經濟能力和社會能力。就是純屬消耗品的無線電探空儀他們都不可能像再舊時空那樣的運用。

    高山嶺氣象台即沒有衛星雲圖,沒有氣象雷達,也沒有無線電探空儀,更沒有氣象計算所需要的大型計算機。要做到長期氣象預報,唯一的方法就是按照傳統做法,在廣大的區域內建立起一個氣象觀測網絡,設立大批的觀測站、基礎站。特別是在極端氣候的發源地:西伯利亞、北極和太平洋上設置觀測站點。

    通過無線電向總台發出當地的氣候狀況。手工繪製出天氣圖來。總台再根據各觀測站的蒐集到的氣象數據進行圖上作業。這是在沒有衛星照片前唯一有效的氣象預報方式。

    然而在全國布點進行數據蒐集和預報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十年之內無法做到。因而執委會給氣象台下達的命令是:保障海上航行安全,做好颱風預報和保障農業生產,預報北方低溫寒潮。

    豐城輪上的氣象雷達可以對登陸區域是瓊北的颱風做出相當準確預報,但是要做中國沿海的颱風預報,就得在颱風的策源地和主要路徑上設置觀測站。到關島去設置一個觀察站現在對他們來說未免力有未逮。科技部準備在東沙、西沙和南沙群島等地設置觀察站,同時,在巴達維亞的領事館也要做天氣資料蒐集的工作,儘量做到能夠對影響中國沿海的颱風做出預報。

    至於後者,預報寒潮要在大陸上寒潮的必經之路上設置觀察站。科技部準備在已經有外派人員的北京、杭州和廣東等地設置若干觀測站,還準備在發動機行動結束之後在濟州島和東北設置觀察站。對寒潮的襲來做一些預警工作。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48
第一百七十一節 水災

     豐城輪的氣象雷達預報儘管準確的預計了颱風的登陸時間,但是自然災害的降臨是無法避免的。1631年的一號颱風在第二天在瓊山縣境內登陸,颱風登陸時的風力已經衰減為十級,但是伴隨而來的暴雨使得瓊山縣嚴重受災。儘管實現瓊山縣辦事處通過瓊山縣衙發佈了颱風襲來的警告,但是落後的通訊手段和傳統社會低下的行政效率使得這一通知沒發揮出足夠的效力。

    南渡江洪水氾濫。飄沒人口。牲畜和田地無數。颱風和水災的雙重作用下,原本夏收在望的作物損失大半,一時間哀鴻遍野。

    「又要抗洪救災了。」副民政人民委員劉牧州不勝煩惱的說。他感到壓力實在太大了──一面是執委會下達了高額的糧食徵購計畫一面又是突如其來的自然災害。

    非農人口大量增加,大量移民湧入造成了人口暴漲都使得企劃院的糧食儲備頻頻告急。為了保證糧食安全執委會還要求這次夏糧徵收要儘量「挖潛」──畢竟從越南、暹羅進口糧食不但要花錢還牽扯到愈來愈緊張的運力。

    相比之下,已經控制的海南島地區就要為發動機行動做出更大的貢獻了。馬千矚在「1631糧食徵購工作會議」上反覆強調了徵購工作:「要克服一切困難,特別是克服小資產階級的溫情脈脈的調子,拋棄一切無意義的憐憫心,將保障糧食供應作為頭號任務來抓」。

    臨高地區在經過清丈田畝和天地會的科技示範科學種田的帶動下,糧食產量有相當的提高,特別是農委會直轄的各個農莊,由於照料精心和大量的肥料投入,產量要較「天地會示範戶」的畝產量高出50%~100%,比起一般的農戶就更高了。能夠供應的糧食相對較多。但是其他各縣的狀況就不怎麼樣了。瓊山、儋州、澄邁和文昌這四個海南島的農業縣已經基本完成了田畝丈量,正是民政人民委員會下力氣搾取糧食的地區。特別瓊山縣還是海南島上最大的糧食產區,現在來了這麼一個颱風加水災,能征上來的糧食大概當救濟糧就差不多了。

    劉牧州在糧食工作會議上就知道執委會對這次「糧谷出荷」帶有很大的期望,但是自然災害的問題又必須要解決,他硬著頭皮去求見馬千矚,提呈他的救災計畫──救災是收攏民心的重要手段,不能視而不見。

    劉牧州的救災計畫中規中矩:按照執委會的一貫思路,救濟搞「以工代賑」,反正現在臨高到處需要勞動力不愁沒有活給災民干。等水退了之後再貸給災民種子,進行搶種、補種。

    至於夏賦,當然只能根據受災狀況進行減免。

    馬千矚看完了他的報告,問了一句:「前年的臨高的救災工作你參加了沒有?」

    「沒有。」劉牧州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問,心想應該先把當時的報告拿出來閱讀一番再些寫報告的。

    「你最好先看一看。」馬千矚說道,「裡面有很多有益的經驗。有時候,不利會變成有利,一方面的損失會變成另一方面的收益。」

    劉牧州不知道這辯證法該怎麼讀,他趕緊告辭出去,調閱了當年的報告。看了幾頁他恍然大悟:

    原來是要搞土地回購啊!

    所謂土地回購,說白了就是乘火打劫,利用災民走投無路的狀態用糧食低價收購農民的土地。當初臨高遭遇颱風災害的時候,農委會靠這個手段一下聚斂了相當於全縣耕地的9%的面積。

    劉牧州心中不由暗道:督公可真是鐵血工業黨。這擺明了要把農民趕上工業化集體化的戰車啊──連個土改的過度階段都沒有。

    他找來吳南海和葉雨茗,商議救災事宜。因為牽扯到土地回購,和農委會有莫大的關係。具體操作和他們合作是很事宜。

    葉雨茗的建議是非但不搞賑濟,而且還要照舊徵糧。

    「這樣能逼迫更多的自耕農和地主徹底的破產。」葉雨茗前幾個月參加了對瓊山、文昌等地的田畝清丈工作,對當地的農業狀況很不滿意──總得來說瓊山縣的農業生產環境和條件比之於臨高要好得多,但是單位畝產卻高得有限。遠沒有發揮出應有的生產力來。

    吳南海有些不安的挪動了下身子:「這個不大合適吧?雖然我也贊成土地集約化經營,但是這麼幹是不是有點……太……吃相不好看?」

    葉雨茗說:「管它呢,反正瓊山是新解放區,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好好的清洗一番當地的各階層……」他慷慨陳詞道,「從長遠看,我們應該把消滅自耕農作為終極目標。」

    「消滅小自耕農?!」吳南海等人都有些吃驚。

    「不錯,最終目的是農村徹底的二級分化。」葉雨茗站起來轉了幾個圈子,「有能力,有技術的人,會進化為集約化農場的農場主。沒有能力的,徹底的轉化為無產階級──當工人。產業工人或者農業工人……」

    自耕農──也包括土地不多的中小地主在中世紀是王朝穩定的基石,他們是國家賦稅和兵員的主要來源。自耕農組成的軍隊一直是王朝軍隊中最有戰鬥力的。凡是自耕農數量眾多的時代,往往也是王朝最為興盛的時期。

    但是小自耕農的經濟地位極不穩定,在賦稅和兵役的雙重壓迫下,他們的破產速度加快了。一旦王朝進入穩定期,土地開始兼併集中,小自耕農的數量就會逐步減少,王朝也就隨之進入衰敗期。直到一場新的動亂促成土地的重新分配。

    元老院對農村的政策總得思路是「土地集中化」,未來的穿越國家不需要一大批自耕農,但是對自耕農的態度上則有「消滅派」和「扶植派」兩大派別。

    總得來說,扶植派的聲音不大,消滅派的聲音漸漸佔據了上風──因為不論是文還是馬,對土地集約化經營和控制人口都有著濃厚的興趣。當然在細節上略有不同,馬千矚的農業野望是徹底的集體農莊化,而文德嗣的農村藍圖是土地和人口被完全固定的「標準村」。

    「自耕農在新開發地區和邊疆區還是有極大的價值的。」劉牧州咳嗽了一聲插入了發言,「我們先談這次救災本身,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

    吳南海說:「我有個方案……」

    瓊山縣城外的各條街道上已經聚滿了從四鄉逃難來的水災災民,颱風帶來的暴雨剛剛結束,本地的雨季又接踵而來。瓢潑的大雨使得南渡江和附近河流的氾濫的洪水遲遲不退。四鄉的難民紛紛湧向城市──農村受災之後,城市就是他們存活的唯一希望。

    幾天來,瓊山縣城外已經湧來了成千上萬的難民,他們扶老攜幼,躲避在一切能夠躲避雨水的地方:廟宇、屋簷甚至大樹下。只要地勢略高的地方,都擠滿了人。然而還是有許多人不得不躺臥在泥濘的地方,任憑雨水的澆淋。

    為了放著飢民暴動,瓊山縣的城門已經大部分關閉,只留下一道東門沒有關閉。瓊山縣城裡的瓊州知府、瓊山縣令不知所措──自從何鎮的人馬撤離此地之後,本地做主的就是澳洲人派駐在城裡的「駐縣辦主任」了。至於知府、縣令等一干縣城裡的官兒,雖然名義上還是官,其實關不了任何事,不過是等因奉此的辦些公文而已。不過即使這樣他們也很滿意了──起碼沒有被迫殉城,髡賊甚至還繼續發給點生活費,讓他們維持相對體面的生活。大家都抱著太太平平混過這一任,就溜之大吉的想法。

    原先城裡的最高長官廣東左參政分守海南道趙汝義自從殘兵敗將退回大陸之後,他不敢擅離職守,但是也不願和澳洲人打交道,唯恐污了自己的官聲,便在分守道衙門內閉門謝客,除了少數士紳之外不再見任何人,過著自我囚禁的日子。

    元老院派駐在瓊山的駐瓊山縣辦主任叫劉翔──可不是跨欄的那個,這個劉翔是個胖子,程序員出身,因而邏輯思維能力很強,而且能說會道。但是這些「特技」在初期的建設大潮中沒什麼用處。渴望出人頭地的他就在組織處招募地方接收幹部的時候報了名,沒多久混上了瓊山縣駐縣辦主任的頭銜。

    在17世紀的大明縣城當「縣長」並不是什麼令人羨慕的事情。與生活設施已經成了規模的臨高相比,哪怕是瓊山縣城也是個髒亂差的地方。瓊山縣雖然是本府的首縣,但是此地人口多,官員多,士紳多,當時有何如賓的幾千殘兵敗將等候遣返不算,還有湯允文的一千多人就駐在距離縣城不遠的海口所城裡。瓊山駐縣辦主任面臨的環境是各縣中最複雜的。因而給他配備的班子也是相當強大的,不但有比較富有經驗的歸化民幹部,還有若干元老輔助他的工作。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1:50
第一百七十二節 瓊山縣辦事處

    元老院駐瓊山縣辦事處──這是元老院內部的正式稱呼,在被雀佔鳩巢的布政分司衙門的門口,掛著對外的正式稱呼:瓊山縣善後諮議局。

    布政分司是瓊州府內的少有的堂皇官署,不但建築整齊而且面積大,容納新得瓊山縣領導班子都綽綽有餘。

    瓊山縣的領導班子是中央政務院制定的「政府組織辦法」來搭建的。和其他新佔據的州縣不同,瓊山無論人口數量、工商經濟、交通都是全海南最好的,作為新形式的縣級政府的結構,中央政務院準備拿瓊山縣作為試點。

    臨高因為是「革命老區」,長期以來以來在人力物力上是地方中央不分彼此的一體化運作,無論是建設還是地方行政許多事情是元老親力親為。這種模式難以長期維續。全新的由瓊山縣的行政經驗對統治區域不斷擴大執委會來說有著直接意義。而執委會還期望瓊山縣成為一個新得地方行政幹部養成所。由少數元老帶領多數歸化民幹部來擔當地方行政,這是未來二五期間的主要行政模式。

    瓊山縣辦事處內的一個由警衛員把守大門的小院落的正房裡。一台筆記本突然發出了嘟嘟嘟的警告聲,一個提示框跳了出來把整個屏幕都遮住了。

    一隻手按下了鼠標的「確定」,劉翔關掉了提示框,差不多到開例會的時間了。這是劉翔自己順手寫的一個日程表小程序,免得自己耽誤了事。

    抓緊時間審查了文獻翻譯的最後一個部分,保存到了u盤裡。等會就讓他的秘書把這個u盤送到機要科去,通過元老專用的交通渠道送回大圖書館。

    自從有人向執委會和元老院發出了資料安全的警告--按照電子產品的平均使用壽命來說,如果現在不開始備份資料,到第一批儲存設備發生不可修復的故障,他們不可挽回的損失海量的數據。元老們終於有了緊迫感,開始了文獻的紙質化和中文化工作。一開始,大家還是想當然地把翻譯工作交給那些專業是「英語」的人,但工作開展後,他們很快就抱怨說:每個詞他們都能翻,但一涉及到專業術語,如果不明白這個術語大概的意思,那麼前後的一大串定語就不知道該往哪塊去接,語法結構也因此支離破碎。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圖書館就只能半強制半利誘地給那些專業和英語水平都不錯的元老下任務,幫忙翻譯文獻。

    劉翔在原時空也是某著名理工大學的博士,一天三篇鳥語文獻培養過來的,做些計算機、數學、密碼學等方面的翻譯還是很輕鬆的,剛剛完成的就是一個關於混沌算法的文獻翻譯。「還能手算微積分的元老都不多了,500多個人以後也會大量從事行政工作,這些手藝必然會荒廢。」劉翔一邊把u盤往元老專用信封裡裝,一邊想:「總不能以後開大學了,從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開始從頭搞研究吧。」

    看到劉翔關了電腦,一直在踩發電單車的秘書郭靈兒就下了車,用毛巾擦著汗走了過來。郭靈兒是大陸上的難民,難得的是她跟劉翔是「同鄉」,湖北人。淨化後給她起的名字是郭蓉,但她作為女僕被送到劉翔面前的時候,這個名字卻把劉翔給雷得不行了。正想著給她換個名字的時候,劉翔的筆記本裡的播放軟件正好切到了仙劍奇俠傳的音樂,於是就有了靈兒這個名字。

    「先去洗個澡,然後把這個送到機要科。」撂下這句話,劉翔就操起另外一個筆記本往會場走去。

    這個編號為「乙」的筆記本裡全部是跟瓊州工作相關的東西,比如「瓊州主要人物關係及資料拓撲分析工具」「瓊州土地情況查詢系統」什麼的,相比紙質材料,他還是更喜歡電子化的東西。

    今天的例會主要是任務,一是各個負責人交回上週發下的任務卡並做工作總結;二是傳達今天清早加急傳來的關於救助災民工作的指示;三是制定與這個指示相應的工作計畫,形成下一週的工作安排,並以任務卡的形式責任到人。

    劉翔其實並沒有做過基礎行政工作,他只是做過挨踢民工的工頭,所謂項目經理是也。他認為管理方法應該是通用的,能把一個開發團隊管理好的方法也可以移植到行政團隊上。

    配屬給他的歸化民團隊按照臨高的標準是「精兵強將」,三分之二來自臨高目前已經完全基層建設的各村和公社的幹部、部分傷退軍人和工人,三分之一來自瓊山本地,包括在第二次反圍剿中被俘之後被認為「可改造」的部分軍戶人員。這些人全部經過丙種文憑培訓和相應的行政技能訓練。最後,還有少量的原來各衙門的留用人員。

    他在瓊州「田地清丈」和「縣情調查」中手下的歸化民幹部團隊裡試用了這個方法,取得了不錯的效果。元老中不少人對他這個行政手法感到新奇,戲稱為「瓊山經驗」,有人建議政務院應該全面推廣。但劉翔自己卻知道這法子還真推廣不下去。別的不說,光是這個「責任到人」,如果不是因為瓊州現在依然是情報部門的實習基地,他可以充分利用這一系統對委派了任務的幹部進行監督,那麼這套做法的效果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好。畢竟行政工作不像寫代碼那樣,每一個工作量都有實打實的成果可以檢查。

    如果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颱風和暴雨,他的原計畫是開始推進「政權下鄉」了:在前幾個月對縣情已經基本摸清,各村的聯絡員制度也大體建立起來的基礎上開始對各村進行幹部培訓工作──實際上,第一批從瓊山各衛所軍戶子弟中招募來得駐在警已經被送到臨高去培訓了。

    但是現在救災就成了頭等大事了。而且這一次,劉牧州還派來了特別工作隊來主持這次救災工作──這讓他有點迷惑不解,因為來得不僅有民政部門的元老,還有文宣部的人。莫非文宣部要搞個救災宣傳工作?

    「開會吧。」劉翔坐下後,也不多話,更不介紹為了救災工作而特地委派來的幾個元老,直截了當地說「從左到右,匯報上週的工作情況。」

    由於水災,縣裡的日常工作已經全面停頓,目前主要在進行統計受災面積、人口、作物受災狀況和目前的流民人口。還有就是發放臨時救濟糧和安頓災民住所的問題,這麼多人聚集在東門外的街道上,不但影響正常的秩序,還容易爆發瘟疫。

    歸化民幹部按照分派到的任務,一一報告目前的任務進度狀況。劉翔邊聽邊往筆記本裡記錄數據。報告結束之後他就會連珠炮一樣的發出許多問題:「你說得大概,可能性有多少百分比?」、「大部分到底是多少,百分之六十還是八十?」、「很多人是什麼意思,到底有幾個人?」、「昨天你的匯報上說南顯村全村外流,為什麼上報的留村人口數據裡還有四戶十五口人?」、「渡水村明明種得是水稻,怎麼成了芋頭?」……歸化民幹部們一個個戰戰兢兢,不時的看著手中的紙面筆記本──他們知道首長極不好騙,縣裡老書吏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手裡的黑本子上按幾下就知道你說得話裡的漏洞在哪裡,三言兩語就給問得死死的。不僅如此,「首長」對很多事瞭解程度遠比他們想像的要深入,這也是最讓他們覺得恐懼的。

    作為衛生部派遣來搞防疫工作的雷恩冷眼旁觀這副會議場面,心想劉同志還有這一手!怪不得在瓊山縣幾個月就上了《臨高時報》,搞出個「瓊山經驗」來。

    很快,就輪到縣衛生科的歸化民科長匯報目前的防疫狀況了。對於瓊山這樣的「新解放區」來說,衛生部的主要工作不是普及醫療而是搞防疫──也就是針對傳染病的防治工作。

    衛生科長首先報告了目前的死亡人數、死亡狀況和屍體處理的辦法。從災民中招募來得收屍隊幾天來已經收拾處理了大約四百具屍體。同時對過水地區的糞便、動物屍體、植物殘骸進行了統一清理堆積,然後進行發酵無害化處理。對一部分水已退地區的房屋進行了噴灑了漂白粉藥水的消毒工作。更大規模的清理消毒工作要等到水完全退乾淨之後──按照目前的雨勢,大概要等一週以上。

    接著他報告了目前難民中的疾病狀況。腸道感染和感冒是目前的主要流行病,發病率在10%上下。但是暫時還沒有發現大規模的疫病爆發的狀況。雷恩心想這個結論實話說是很草率的,以瓊山縣衛生科屬下的檢疫股那點速成班出來的歸化民衛生員的水平和他們裝備的簡陋的儀器,能不能準確的從排泄物中分辨出那些病菌是嚴重存疑的。衛生部的防疫部門在給他們開培訓的時候,重點還是從症狀入手,而不是生化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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