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882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6 00:56
第八十三章 君與臣

  回趙府的路上,坐在馬車之中,趙俊臣若有所思。

  這場聚宴,商議之間,諸多結論,都會或多或少的在日後影響朝野大勢。

  但既然已經定計,趙俊臣也就不會再想太多,只要照著計劃按部就班就是。

  趙俊臣此時所思慮的,卻是聚宴結束後,周尚景私下與他說的一番話。

  或者說,那是一番忠告。

  ………

  當時,聚德飯莊外,在周尚景的示意下,黃有容與沈常茂雖然疑惑,但還是知趣的先行離去了。

  而周尚景則坐到了轎中,掀開轎簾,與恭候在一旁的趙俊臣說話。

  「今日聚宴,本是為了商議在陛下南巡期間,究竟由誰來留京輔政,但終究沒能商議出個結論。」周尚景輕輕嘆息一聲,輕聲慢語道:「不過,俊臣你雖有了兩不相幫的打算,但心中怕早已是有了決定了吧?」

  趙俊臣似乎聽不懂一般,問道:「晚輩魚鈍,不知首輔大人您何出此言?」

  周尚景一笑,說道:「俊臣既然心中清楚,又何必裝著不明白?眼下形勢明白,這留京輔政的人選,老夫更看好沈常茂,而俊臣則更支持黃有容一些,可是如此?否則今日聚宴,俊臣你又何必暗助黃有容?」

  聽周尚景此言,趙俊臣不由沉默。

  確實,趙俊臣在聚宴上的小動作,或許能瞞過沈常茂與黃有容兩人一時,卻絕對瞞不過老奸巨猾的周尚景。

  前文已是說過,對於留京輔政的選擇,沈常茂與黃有容各有優勢,以沈常茂的性子作風,更容易壓制太子一黨,而以黃有容的風格為人,則更擅長穩定朝野局勢。

  但因為趙俊臣的提議,太子一黨中的干將能臣,大都被選入了伴駕南巡的名單,留守京城的力量也隨之大幅衰弱,如此一來,即使是性子陰柔的黃有容,也有了壓制太子的底氣與能力,這相當於削弱了沈常茂的優勢。

  這麼做後,雖然無法決定什麼,但至少,如此一來,周尚景對沈常茂的支持,不會再像原先那般堅定了。

  而這點小手段小心機,自然逃不過周尚景的眼睛。

  所以,在沉默片刻後,趙俊臣嘆息一聲,說道:「首輔大人目光如炬,晚輩的這些小動作,在首輔大人面前當真是無所遁形。確實,對晚輩而言,這留京輔政的人選,不管是黃閣老還是沈閣老,都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以晚輩想來,陛下定是支持黃閣老的,晚輩如今還無法違背陛下的意願,所以將來也只能支持黃閣老留京輔政,但沈閣老有首輔大人您的暗中支持,與首輔大人作對,晚輩實在是沒把握,也實在是不願意,所以也只能暗中使些小動作,動搖首輔大人您對沈閣老的支持了。」

  說話間,趙俊臣向著轎中的周尚景微微躬身行禮,口中說道:「晚輩班門弄斧了,還請首輔大人恕罪。」

  周尚景輕輕擺手,道:「恕罪什麼的倒不用,老夫自有自己的計劃,這計劃之中,留京輔政的究竟是沈常茂,還是黃有容,其實影響不大,只是由沈常茂留京輔政的話,老夫的計劃實施起來更加方便一些罷了,但換成黃有容的話,卻也沒什麼影響。」

  對周尚景口中的「計劃」,趙俊臣頗感興趣,卻知趣的沒有追問,只是繼續聽著周尚景說話。

  周尚景卻在重複著趙俊臣之前的話語,神色之間似笑非笑:「俊臣你之前所言頗為有趣『如今還無法違背陛下的意願』……『如今』嗎?」

  頓了頓後,周尚景話鋒一轉,突然問道:「俊臣你可知道,老夫為何能擁有如今之權勢?」

  趙俊臣神色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口中卻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是首輔大人您輔政有道,睿智如海,又得陛下看重了。」

  周尚景卻搖頭失笑,說道:「俊臣你呀,在你口中,就從來都聽不到一句實在話,不過老夫倒可以把實話告訴你,老夫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因為老夫所代表的不僅僅只是老夫自己,更還代表著我大明朝的臣百官。」

  趙俊臣沉默,若有所思,卻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傾聽。

  對於趙俊臣的沉默,周尚景並不在意,只是帶著些許恍惚,似乎是在回憶,悠悠說道:「老夫當年是因為擁護當今陛下登基,陛下也投桃李報,所以才得以入閣,聖寵之隆,不下於俊臣今日。然而入閣之後,老夫卻發現自己屢屢遭受朝中臣有意無意的疏遠制防,俊臣你以為這是為何?」

  趙俊臣依舊沉默。

  周尚景卻自問自答,接著說道:「這是因為,老夫在那個時候,還是陛下的人,而老夫的所作所為,皆是代表著陛下的意思。所以遭到百官抵制,自是必然。」

  見趙俊臣神色微動,周尚景微微一笑,又說道:「君權,臣權,兩者自出現以來,就是相互爭鬥彼此對立,天下權益就這麼多,君王多一分,臣則少一分。君御臣,臣忠君,這般宣揚,也只是光鮮外表罷了。我大明朝數百年來,君臣之間的相爭相鬥,貫穿前後,至始至終,就從未停歇過。當初太祖廢棄宰相一職,是太祖為了削弱臣權;其後內閣崛起,是臣的反制手段;再其後,內廷二十四衙門勢大,宦官耀武揚威,是皇帝為了制衡內閣而做出的應對;現如今內廷二十四衙門勢弱,內閣權大,正是臣權再起的表現。」

  趙俊臣思慮片刻後,面露欽佩之色,點頭道:「首輔大人看的明白。」

  周尚景點了點頭,悠悠說道:「待老夫看清楚這一點後,遍查史書,卻發現自古以來,歷朝歷代,所有能留名史冊的臣子,無論是賢臣還是奸臣,其獲權得勢的方法,不外乎只是兩種,或是代表君權,為君王做事,並在帝王的支持下權傾朝野;或是代表臣權,統領百官,與帝王爭權奪益,並在百官的擁護下位極人臣。只是,前者的下場大都不堪,劉瑾、魏忠賢這些宦官,嚴嵩、溫體仁這些奸臣,何嘗不是君權之代表?其所作所為,又何嘗不是帝王之意?但他們的下場又是何等的不堪?原因為何,俊臣你想必也心中清楚。」

  趙俊臣問道:「所以,首輔大人您就選擇了第二條路?」

  周尚景依舊點頭,看似昏黃的老眼靜靜的看著趙俊臣,說道:「若是先皇還在,老夫應該會選第一條路,但既然是當今陛下在位,老夫就只能選擇第二條路,因為老夫不想成為另一個秦檜嚴嵩,總要為子孫後代和身後名聲考慮。第二條路雖然難走些,也凶險些,但總歸是個選擇。」

  說到這裡,周尚景突然老臉一笑,又說道:「現如今,老夫也算是得到了回報,陛下並不喜歡老夫,甚至因為當初老夫的立場轉變,心中還有些怨恨老夫也說不定,這些年來老夫勢大,為了對付老夫,更是明裡暗裡使了不知多少手段,但從無一次能夠成功,為何?無他,老夫代表著百官權益,能得百官迴護,即使是老夫的那些政敵,也不希望老夫倒臺,沒了老夫這顆參天大樹,陛下下一個目標是就是他們,如此一來,即使是陛下,也不能隨意違背百官意願,否則這天下就要亂了。」

  聽周尚景這麼說,趙俊臣嘆息道:「首輔大人智深如海,遠見卓著,晚輩佩服。」

  周尚景卻緩緩搖頭,抬目與趙俊臣對視,緩緩說道:「老夫的選擇,畢竟只是老夫的選擇,老夫今日之所以說這些,卻是為了俊臣你。」

  趙俊臣面色一凝,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輕嘆息了一聲。

  見趙俊臣如此,周尚景竟是也跟著嘆息了一聲:「其實今日這場聚宴,老夫原本是不贊成俊臣你參加的,俊臣你因為陛下寵信而得勢,無論如何,也只能依據陛下的意願而行事,而老夫、沈閣老、還有黃閣老,卻是臣權之代表,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有意無意間,皆是為了朝中百官謀利,與俊臣你的所作所為,卻是南轅北轍。」

  趙俊臣點頭承認間,周尚景又說道:「俊臣你如今的所思所慮,其實已是與老夫等人沒什麼太大的區別,為己謀利的同時,亦在為朝中百官謀利,但俊臣你說根道底,終究是陛下的人,所作所為,總是身不由主,這般矛盾,也正是俊臣你如今最大的隱患。」

  趙俊臣神色一正,面現謙恭之色,躬身道:「還請首輔大人指點。」

  「指點談不上。」周尚景與趙俊臣說了這麼多話,似乎有了些疲憊之意,言語之中,也有了些結束的意思:「俊臣你如今其實也如老夫當年一般,隨著權勢漸長,已是快到了抉擇之時。今後的一些決策,若是偏向陛下,則朝中臣利益受損,會被百官敵對,但會有陛下壓著;偏向百官,則陛下利益受損,引起陛下不滿,但也有百官迴護。然而再像現在這般左右搖擺,腳踏兩船,已是不再可能,只會被雙方一同拋棄,最終眾叛親離。」

  說到這裡,周尚景神色間的疲憊愈加明顯,抬頭對著趙俊臣一笑,說道:「老夫累了,今日就不陪俊臣你說話了,但這些事情,俊臣你也該考慮清楚。」

  說話間,周尚景合上了轎簾,在趙俊臣的恭送下,坐著轎子離開了聚德飯莊,僅剩下趙俊臣站在那裡若有所思。

  ………

  「君權?臣權?」

  靠坐在馬車之中,回想著之前這番談話,趙俊臣眉頭緊皺,喃喃自語。

  正如周尚景所說,對於這個問題,趙俊臣如今正在左右搖擺,明面上一直都是德慶皇帝的親信,似乎事事都以德慶皇帝的態度為準,但暗中卻一直在向周尚景學習,處心積慮的想要成為像周尚景那般不受帝王隨意拿捏的權臣。

  但隨著趙俊臣權勢漸長,漸漸有了影響朝廷政策的能力,一舉一動都會影響無數人的利益,再這般左右搖擺,卻不再合適。

  簡單舉例,德慶皇帝一直都在想辦法削弱內閣的影響力,在那種時候,趙俊臣是贊成還是反對?

  若是贊成,百官敵對,甚至趙俊臣門下的那些官員,也會心生不滿;若是反對,德慶皇帝就會覺得趙俊臣背叛了自己,視趙俊臣為敵寇。

  「左右為難啊。」

  趙俊臣搖頭苦笑。

  當初周尚景因為德慶皇帝在位,看透了德慶皇帝本質的他,選擇了以臣權為自身根基,因為他不想成為下一個秦檜嚴嵩。而如今趙俊臣正是依靠德慶皇帝得勢,卻也開始為德慶皇帝背起了黑鍋,漸漸有了成為下一個秦檜嚴嵩的趨勢。

  再考慮到太子朱和堉的立場,以及德慶皇帝的風格,或者,如今的趙俊臣,更像後世的和珅?

  總之,在趙俊臣看來,以君權為自身根基,可以說雖可以囂張一時,但註定不會擁有好下場。

  但是,以臣權為自身根基,趙俊臣卻也有著諸般先天不足。

  先不說如今的臣權代表是周尚景,趙俊臣根本沒有能力取得代之,也不說趙俊臣如今的權勢全是依靠德慶皇帝得到,一旦離開了德慶皇帝,趙俊臣可以說什麼都不是,單說以德慶皇帝的帝王心術,趙俊臣又如何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轉變立場根基?

  「當年的周尚景,怕是也有過相同的煩惱吧?只是當初德慶皇帝剛剛登基,帝王心術,城府手段尚未像如今這般成熟,周尚景小心應對下,也能勉強做到面面俱到,待德慶皇帝發覺時,已是為時已晚,只是以如今德慶皇帝的手段能耐,又如何能容忍我成為第二個周尚景?」

  想到這裡,趙俊臣卻愈加的矛盾了。

  「若是德慶皇帝不在了,同時也不是朱和堉繼位登基,那還好說……若是德慶皇帝不在了……若是德慶皇帝不在了……」

  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卻是把趙俊臣自己嚇了一跳。

  搖了搖頭,趙俊臣喃喃自語道:「現在還離不開他,又沒什麼準備,德慶皇帝還必須要在,不過……」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7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7 00:37
第八十四章 內書堂劉清

  人的心態轉變,總是在不知不覺之間,

  記得趙俊臣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把德慶皇帝當做自己最大的依仗,雖不能說忠心耿耿,卻也把如何討好德慶皇帝當成了自己的首要之務。

  然而時過境遷,隨著對時代環境越來越熟悉,也越來越融入瞭如今的角色,雖說德慶皇帝依然是趙俊臣最大的依仗,但趙俊臣卻開始不甘於再受德慶皇帝的控制了。

  這種不甘越來越強烈,甚至不受趙俊臣的控制,以至於時不時的,趙俊臣的腦中總會浮現出「如果德慶皇帝如果不在了會如何如何」的想法,當初在考慮如何從趙家女子中選秀的時候,這種想法就出現過,同樣的想法,如今則是再一次出現了。

  「不能操之過急。」

  趙俊臣喃喃自語,把腦海中浮現的這種衝動,再次壓到了心底深處,恢復了尋常思緒。

  趙俊臣並不喜歡衝動做事。

  就在趙俊臣暗思之間,已是回到了趙府,趙俊臣下了馬車後,正準備入府,旁邊的許慶彥突然提醒道:「少爺,看樣子那輛馬車有些來意啊,剛才就看它一直在街口轉角處等著,如今少爺你一出現,它就過來了。」

  聽許慶彥提醒,趙俊臣轉頭一看,正好看到一輛馬車向著趙府門口處緩緩駛來。

  馬車看似尋常,樣式低調,但無論做工作料,還是拉車的大馬,皆是非同尋常,絕非尋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趙俊臣微微一愣後,已是認同了許慶彥的說法,索性也不回府,就站在這裡等著。

  不過片刻間,馬車已是來到了趙俊臣身前待馬車停下後,那駕車的車伕掀開斗笠,抬頭對著趙俊臣一笑,說道:「趙大人你總算回來了,府裡可有熱茶讓咱家暖暖身子?這天寒地凍的,咱家在等你的時候,身體可都快凍僵了。」

  見到車伕的樣子,趙俊臣神色一凝,若有所思的向車廂中看了一眼卻見車廂遮的嚴嚴實實,但下一瞬間已是換成了一幅受寵若驚的笑臉,口中連聲道:「哎呀,原來是張德公公實在是怠慢了,快來進府。府裡雖然沒什麼好東西,但熱茶還是有的。」

  說話間,趙俊縣已是態度親熱的拉著張德入府。

  原來,那趕車的馬伕,竟然是德慶皇帝身邊的近身太監張德!

  以張德在內廷中的身份地位,如今竟然自甘作為馬伕,這坐在馬車裡的人物,怕是非比尋常。

  但也正因為如此,趙俊臣也知趣的沒有追問探究什麼只是對著許慶彥打了一個眼色後,就任由趙府下人接手馬車,並驅趕著馬車從側門進入了趙府。

  卻說趙俊臣領著張德進入趙府後,沒有去正堂休息,而是帶著張德向著放置馬車的偏院走去。

  而張德顯然也明白趙俊臣的心思,笑吟吟的跟著,卻也沒有說破,只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趙俊臣的府邸。

  路上,趙俊臣上下打量著張德身上的車伕裝扮問道:「張德公公今日的裝扮倒也有趣。剛剛見到公公的時候,可是把我嚇了一跳。不過,公公今日不用伴駕嗎?」

  張德哈哈一笑,說道:「今天咱家難得輪休,年關將過,難免寂寥,就來找趙大人你了,也還好趙大人還願意見咱家,聽聞趙大人這些日子與咱們這些內廷中人不大對付咱家原以為要吃閉門羹呢。」

  說到這裡,張德神色間多了些感慨,又道:「不過,趙大人想來也不知道,咱家原先可是御馬監出身,那時候還是一個小太監,這驅車趕馬的事情都是由我來做。如今舊業重操,倒也沒有手生。」

  「公公說笑了你來我府中,我歡迎還來不及又怎敢讓公公吃閉門羹?不過,能讓張德公公你重操舊業,坐在馬車裡的那位,身份怕是不簡單吧?」

  趙俊臣問道。

  張德卻沒有接話,只是好似回想一般,緩緩說道:「其實咱家在御馬監也沒呆多長時間,不過半年,正好就趕上了先帝又一次整頓內廷,一場清洗下來,內廷裡的大太監有過半都去了斷頭臺,雖然也託了那場清洗的富,內廷人手空缺之下,得以步步升遷,才有了咱家的今日,然而如今回想起來,依舊是心有餘悸。」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當年的事情我也聽聞過,先帝時期,因為魏忠賢的事情,確實把內廷壓制太過了。稍有不對,就是一場清洗,前後被殺的大小宦官,據傳不下萬人,想想就覺得可怕。」

  (注:關於明末時期的太監人數,一說是有十萬人,一說是有七萬人,個人覺得這些數字都有誇大之嫌,畢竟明史是在滿人的主持下編訂的,刻意抹黑的地方實在太多,但明朝後期,平均每年錄用的自宮者人數都在千人左右,卻也是事實,所以總數也應該不小。)

  張德亦是認同,說道:「是啊,先帝最恨內廷干政,屢屢清洗整頓,現今陛下在位,雖說寬和了許多,但德慶三年,以及德慶十九年,依然有過兩次清洗,那個時候咱家已是入了司禮監,雖說和陛下親近些,卻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牽連進入,亦是整日惶惶不安,連睡覺也睡不安穩。」

  說到這裡,張德語氣微頓,轉頭看向趙俊臣,就在趙俊臣以為張德就要切入正題的時候,張德卻胡鋒一轉,說道:「趙大人你不是一直想見劉清師傅嗎?只是劉清師傅年歲已大,身體也不好,出入宮禁又多有不便,雖然早就明白趙大人你的盛情,但總是找不到時間,不過今日……」

  聽張德此言,趙俊臣面容一正,驚訝的問道:「劉清前輩來了?」

  張德笑著點頭,說道:「正是如此,沒辦法,如今這般局勢,劉清師傅他不來不行啊。」

  趙俊臣對著張德拱手示意後向著側院走去的腳步,不由加快。

  劉清掌管內書堂多年,如今內廷二十四衙門的那些掌事太監,大都出自於他的內下,在內廷中聲望極高,影響極大,對於這般人物,趙俊臣可不敢多有怠慢。

  見趙俊臣如此,張德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含笑的跟在一旁。

  片刻後,趙俊臣已是來到偏院,卻見一名老者,正在趙府下人的扶持下正緩緩的步下馬車。

  這個老者雖說面容白淨,氣質也有些儒雅,卻極為枯瘦,垂垂老矣,顫巍巍的,不見精神絲毫,趙俊臣雖只是遠遠的看著,但依然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的生命流逝,濃郁刺鼻的藥味隱約傳來。留給趙俊臣的印象,就好似這名老者已經走到了歲月盡頭,早已是油盡燈枯。

  見到這名老者後,趙俊臣轉頭向著張德看去,卻見張德對他點頭示意。

  得到確認後,趙俊臣面色一正,快步走到劉清身前,躬身行禮道:「晚輩趙俊臣,見過劉清前輩。」

  見趙俊臣如此客氣,劉清老臉一笑,聲音不似尋常太監那般尖銳刺耳,即沙啞亦溫和,緩緩說道:「趙大人過於客氣了,老朽不過是區區內書堂的管事太監,低賤的很,大人你卻貴為二品尚書,外朝大員,又怎麼能向老朽行禮?」

  說話間,劉清也向著趙俊臣拱手示意,並意欲彎身還禮,卻被趙俊臣扶住,在趙俊臣揮手之間,趙府下人退到一旁,劉清被趙俊臣親自扶著,向著趙府正堂走去。

  對於趙俊臣的恭敬,劉清似乎嘆息了一聲,卻沒有拒絕。

  一路上,趙俊臣細細觀察著這位聞名已久的老人,從外表上看,好像只是一位年邁太監,但從他渾濁的老眼中,趙俊臣總能看到某種強自堅持的意味。

  趙俊臣很清楚,他如今隨著扶著劉清走路,但只是虛扶,劉清雖說腳步顫顫,卻根本沒有依靠趙俊臣的意思,全憑著自己的力量在行走。

  僅此一點,趙俊臣已是看出,這個劉清,看似尋常,但心中的倔強剛強,怕是不下於世間的任何一個人,這種品質出現在一個年邁的太監身上,讓趙俊臣不由有些詫異。

  待眾人來到正廳之後,分賓主落座,趙府下人亦奉上了熱茶,趙俊臣淺飲一口後,看著一旁的劉清,說道:「晚輩早就想見前輩一面了,可惜總是無緣,今日終於得償所願,心中當真欣慰。」

  劉清亦是顫巍巍的放下了手中杯盞,說道:「趙大人的盛情,老朽早已從小德子那裡聽說了,只是老朽的年歲實在是大了,身子也一直不好,這些年來能不動彈就不動彈,卻是一直沒能與趙大人相見,不過趙大人的意思,老朽也明白,亦是讓內廷的人與趙大人你重修於好,奈何這世上之事,總是不如人意,如今趙大人與內廷之間的對峙,反而比往前更重了。」

  聽劉清這麼說,張德面現尷尬,顯然劉清口中的「小德子」,指的就是張德了。

  只不過,能稱呼張德為「小德子」的人,怕也只有眼前這個劉清了。

  另一邊,趙俊臣亦是嘆息,道:「是啊,這世間不如意之事,總有十之八九,晚輩與內廷交好,本是誠意十足,好處也一向給足,奈何內廷上下卻不似晚輩這般有誠意,不僅收了銀子沒辦事,讓晚輩平白欠了人情,更是想要一個解釋而不可得。」

  說到這裡,趙俊臣微微一笑,又說道:「若是前輩您,先是被人揹叛,後又被人看輕,這種時候,應該如何應對?」

  劉清一笑,臉上的皺褶也因此而擠到了一起,看似和藹,但口中的話語卻冰冷無情:「報復,立威,殺雞儆猴。」

  趙俊臣點頭,說道:「晚輩與前輩的想法是一樣的,所以也就這麼做了。」

  劉清一嘆,說道:「但趙大人你如今的所作所為,卻不是報復立威,也不是殺雞儆猴,反倒是有著滅人滿門的意思。這麼說來,即使是周尚景、黃有容他們,也沒能說服趙大人你啊。」

  「晚輩的性子,從某方面而言,其實也算是頗為固執,這種心存僥倖的試探,自然無法讓晚輩信服。」

  劉清又是一嘆:「是啊,老朽也是這般想的,可惜內廷中總是有些人想要試一試。這件事情,確實是內廷方面做錯了,老朽在這裡亦在這裡向趙大人告罪,並向趙大人保證,這種事情今後絕不會再發生了,老夫的話,在內廷裡也算是有些份量,不知趙大人你可願意放過內廷這一次?」

  趙俊臣卻搖頭道:「誠意,晚輩需要內廷展現出一些誠意來,晚輩自然信得過前輩,但經此一事,晚輩卻不大信得過這種口頭保證了。」

  「那麼在趙大人看來,內廷如何做,才算是有誠意?」

  趙俊臣淡淡的說道:「劉清前輩您能親自前來,自然是誠意的表現,但晚輩還要一個解釋,為何首輔大人要伴駕南巡這種消息,晚輩會受到內廷上下一同隱瞞,最終只能從七皇子殿下那裡得知?」

  聽趙俊臣這麼說,劉清沉默良久後,終於緩緩開口道:「其實這般情況,緣由為何,內廷早有通曉趙大人你的意恩,前些日子,趙大人曾與小德子的徒弟、如今養心殿的掌事太監張秀有過一番詳談,而張秀所說的那番話,正是內廷上下想讓大人你知道的,而事情的前後緣由,也與趙大人你心中猜想沒有什麼大的區別。這般答覆,趙大人你可還滿意?」

  趙俊臣若有所思,輕笑道:「我說嘛,那天為何張德公公會碰巧不在,而張秀公公與晚輩也態度過於熱切了些,原來如此,看來內廷上下,卻是早有預謀啊。」

  頓了頓後,趙俊臣突然問道:「只不知,內廷如今的立場,是從屬?是合作?還只是押注?」

  對於這般詢問,劉清卻避而不談,只是問道:「既然已是有解釋,不知趙大人你可願意放過內廷這一次?」

  雖然沒有得到準確答覆,但趙俊臣心中也有了答事,並不氣惱,沉吟片刻後,突然笑道:「前輩此言何意?晚輩與內廷一向合作親密,又哪裡有放過不放過的?說起來,內廷需要上交的那批布匹綢緞,數量如此巨大,竟是早在三日前就送到了內庫,足見內廷辦事之幹練。」

  聽趙俊臣這麼說,劉清與張德皆是一愣。

  而趙俊臣則接著說道:「說起來,劉清前輩來的正好,晚輩正好有一個消息要通知內廷,如今內庫那邊運轉良好,銀錢充足,今後內庫給予內廷上下的分紅,晚輩有意再加一成,前輩意下如何?」

  劉清突然一笑,神色竟似極為歡暢:「趙大人年紀輕輕,當真是好手段,不過如此一來,今後內廷與趙大人合作,老朽也就放心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7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7 23:42
第八十五章 趙俊臣缺席

  年初七,朝會再開。

  雖說年關與壽典已過,但隨著春闈與南巡兩件大事臨近,在上朝的時候,德慶皇帝依然興致頗高。

  其實,對歷代帝王而言,平日裡的生活,說是無聊至極也不為過,雖說富有天下,卻被諸般規矩規則束縛著,什麼時候應該起床,什麼時候應該用膳,什麼時候應該理政,什麼時候應該去應付後宮嬪妃,什麼時候應該入寢,都有著詳細的規定,會被《起居錄》記載,亦被無數人盯在眼中,屬於自己的時間與自由,說根到底,根本沒有多少。

  平日裡的一舉一動,諸般細節,亦需要細加考量,萬般小心,謹慎行事,否則哪怕僅僅只是一件小事,一時疏忽下讓人會錯了意,說不定就是一場大亂……如此種種,所謂帝王心術,看似深不可測,但實際上卻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並非「天下屬於帝王」,而是「帝王屬於天下」,這種差別,即造就了無數英君明主,也造就了許多昏聵帝王。

  「陛下,應該起身了」、「陛下,應該用膳了」、「陛下,應該上朝了」……

  類似的話,每位帝王每一天都要聽到無數次,這「應該」兩字,看似好像還有其他選擇,但實際上對帝王而言卻是半強迫性質的,據趙俊臣所知,德慶皇帝就對這兩個字就極為厭惡,雖然並沒有表現出來,但趙俊臣在德慶皇帝面前,卻從來不會說「應該」二字。

  這也是德慶皇帝寵信趙俊臣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德慶皇帝面前,趙俊臣一向只考慮「德慶皇帝想要做什麼」,卻從不考慮「德慶皇帝應該做什麼」。

  也正因為如此。對於春闈、南巡、慶典這種事情,歷代帝王總會無比熱衷。雖說到時候依然會被無數規矩束縛著。但與平日相比,總算是有些變化,也多些熱鬧,不會那般無聊。

  ………

  正是出於這般期待。這一日上朝時,德慶皇帝是笑容滿面的。按照計劃,無論春闈還是南巡,從這一日開始。都要按部就班的開始準備了。出於這般期待,德慶皇帝並不介意今日早朝持續的時間長一些,討論的內容詳細一些。

  然而,待德慶皇帝駕臨,群臣山呼萬歲後,德慶皇帝看著御階下的群臣。卻總覺得哪裡不對。

  「眾愛卿起身。」

  德慶皇帝說話之間,在群臣之中細細打量。總算髮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趙俊臣竟然不在!

  不過,趙俊臣如今還只是二品尚書,上朝時所站的位置,也只在中間靠前,並不顯眼,所以德慶皇帝也不好表現出來,裝作一幅不知情的樣子,緩緩說道:「年關已過,今年的諸般大事,亦要開始著手安排了,這首當其衝的,自是春闈和南巡了。朕的意思,春闈是我朝選材大事,乃是重中之重,禮部應該儘早拿出些方案來,至於這南巡嘛,也不能疏忽耽擱,可由戶部尚書趙愛卿先行準備著,各位愛卿覺得如何?」

  說話間,德慶皇帝低頭看去,一番尋找下,好似才發現一般,眉頭一皺,問道:「咦?今日趙愛卿怎麼不在?」

  出乎德慶皇帝意料的是,最先出列答話的,即不是管理群臣行為的吏部,也不是監視百官德行的都察院,而是一向與趙俊臣最不對付的太子朱和堉。

  朱和堉神色間看似嚴肅,但些許喜色,卻躍然於眉目之間,出列後揚聲道:「父皇,趙尚書怕是不能負責南巡安排了,今日早朝之前,趙尚書剛剛在午門前下轎,還沒走兩步,冷風一吹,就昏倒了過去,這些日子怕是不能理事了。所以還請父皇把南巡的諸般安排,暫交由他人負責,依兒臣看來,禮部左侍郎鮑文傑經驗豐富、精明幹練,正是合適人選。」

  德慶皇帝眉頭一皺,卻沒有理會朱和堉後面的話語,只是問道:「趙愛卿竟在午門前昏倒了?怎麼回事?是風寒還是什麼?怎麼朕沒有得到消息?可有御醫診探過?」

  說話間,德慶皇帝瞪了朱和堉一眼,顯然對朱和堉這般幸災樂禍並趁機搶權的動作心思有所不滿。

  注意到德慶皇帝的神色,朱和堉似乎也覺得自己心態不對,不似君子所為,垂頭不語。

  而對於德慶皇帝的連串詢問,朝中百官在羨慕趙俊臣聖眷之隆的同時,卻是面面相覷,顯然對於德慶皇帝的詢問,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終,還是工部尚書左蘭山出列答道:「陛下,當時事發突然,只是時辰未到,午門未開,卻也沒有御醫可以召喚,我等醫術不精,卻也查探不出什麼來,只是幫襯著把趙尚書扶到了轎中,並回府治養。期間趙尚書清醒過來一次,但面色慘白,身體虛弱,雖依然堅持著要上早朝,但被我等給勸了下去。如今這個時候,想來趙尚書已是回到了府中,正在被大夫診治,不過,趙尚書年紀尚青,又一向身體康健,想必再過些時候就能病癒,還望陛下不要擔心。」

  另一邊,戶部侍郎詹善常亦是滿臉的讚歎,出列之後,從袖中掏出一沓摺子,說道:「是啊,陛下,趙尚書忠君愛國之心,當真是讓人讚歎,剛才趙尚書離去之前,生怕耽擱正事,強撐著精神,把這些摺子轉交於微臣,乃是戶部去年的出入結算,以及今年的出入預算,還請陛下審閱。」

  說話間,自有伺候在一旁的太監把摺子轉交給了德慶皇帝。

  德慶皇帝卻未審閱,只是沉吟片刻後,說道:「既然如此,傳朕的旨意,從太醫院派遣三位御醫,馬上趕往趙府,為趙愛卿診治病情,旦有發現,馬上來稟報於朕,在趙愛卿病癒之前。那三名御醫就常駐趙府吧。」

  隨著身邊太監應聲後快步離去安排,德慶皇帝目光一轉。卻在周尚景、黃有容、以及沈常茂三人之間定了下來。突然開口道:「朕聽聞,趙愛卿他前日才與周首輔、黃閣老以及沈閣老三位在聚德飯莊聚餐,怎的突然就病倒了?」

  那日黃有容宴請周尚景、沈常茂與趙俊臣三人,德慶皇帝自然不會不知。只是這種朝臣私下相聚,諸般爭鋒交易。本是常事,德慶皇帝也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此時聯繫到趙俊臣的突然病倒。德慶皇帝不免會心生懷疑。

  周尚景緩緩出列。嘆息著說道:「是啊,陛下,老臣也覺得奇怪,那日黃閣老擺宴,老臣與趙大人都去了,只是那時趙大人看起來頗有精神。根本不見絲毫身體不適的跡象,反倒是老臣身體不佳。那時趙大人還勸老臣注意身體,卻沒想到老臣最終無事,反倒是趙大人突然病倒了。」

  隨著周尚景的話聲落下,黃有容與沈常茂也是連連點頭,表示贊同,與此同時,神色之間亦恰到好處的露出了些許疑惑不解之意,但更多的,還是幸災樂禍與幸喜。

  而這般表態與神色,落入德慶皇帝的眼中,反而將德慶皇帝心中的疑慮打消了一些。

  ………

  早朝之上,自然不能因為趙俊臣的缺席而耽擱什麼,諸般事情,該商議的還是要商議,該決定的還是要決定。

  而其中的重中之重,自然是春闈與南巡的諸般準備了。

  其中,春闈會試每隔三四年就舉辦一次,自有規程舊例可循,也不用朝中君臣商議太多,按著規章制度辦事就是了,畢竟還只是準備階段,主考官的人選雖然任誰都看著眼熱,卻還不到決定的時候。

  反倒是南巡事宜的準備,已是不能再有耽擱,負責之人又大有好處可撈,本來趙俊臣是理所當然的人選,掌管著戶部與內庫,又有工部支持,並在禮部影響不小,再加上德慶皇帝的全力支持,任誰也無法與他爭。

  但隨著趙俊臣突然病倒,這般肥差自然會引來無數人的爭搶,不僅太子一黨磨刀霍霍,周尚景、黃有容、沈常茂三派,更是態度強硬,一幅勢在必得的樣子,而以左蘭山為首的趙俊臣一黨,則竭力主張這般決定應該先行擱置,等趙俊臣病癒後再行商議,爭吵之間,諸般熱鬧,自不待提。

  只是,趙俊臣的病倒,畢竟事發突然,朝中各派系皆是沒有準備,各派所提出的人選,總會遭到其他派系的全力攻擊與否定,再加上德慶皇帝的不置可否,態度曖昧,最終這負責南巡安排的人選,終究還是沒能定下來。

  而朝中各派的態度,爭吵爭奪之間,亦是將德慶皇帝心中的疑慮再次打消了三分。

  在早朝結束之前,黃有容甚至迫不及待的提出了「趙尚書養病期間,戶部沒了主事之人,應早做準備」云云,顯然是想趁著機會插手戶部,眼看隨著黃有容的提議一出,太子一黨、沈常茂乃至於周尚景,皆是眼神一變,皆是蠢蠢欲動,德慶皇帝卻突然宣佈下朝了。

  只是,黃有容等人趁機搶奪趙俊臣權勢的作為,德慶皇帝心中的疑慮,卻又消減了一些,只剩下三四分了。

  但對德慶皇帝而言,雖只是三四分的疑慮,卻足以使他心中不安了。

  眼前形勢明顯,隨著朝中各派的相互牽制,提出的人選各有不足,這南巡安排事宜,反而最有可能被太子一黨搶到手中。

  只是,若是由太子一黨負責南巡事宜,帶來的諸般害處,德慶皇帝自然能夠想像,卻是頗為不願。

  所以,下朝之後,德慶皇帝剛剛離開太和殿,就向身邊太監肅聲問道:「趙俊臣的病情如何?可有消息傳回來?」

  侯在一旁的張德搖頭道:「回陛下,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但想來也快了。」

  德慶皇帝眉頭一皺,沉吟片刻後,突然開口道:「給朕準備一身便裝,朕要去親自看看趙俊臣。」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7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9 00:27
第八十六章 德慶私訪(上)

  「給朕準備一身便裝,朕要去親自看看趙俊臣。」

  隨著德慶皇帝的話聲落下,周圍太監皆是大吃一驚。

  回過神來後,以張德為首,一眾太監齊齊跪在了德慶皇帝面前,張德更是顫聲說道:「陛下不可啊,您關係天下安危,怎可離宮私訪?若是出了什麼意外,或是傳了出去,朝野議論紛紛,那……」

  德慶皇帝平日裡其實還算好說話,一些小事,身邊太監勸諫幾句、哀求幾句,也就能不了了之,但僅僅只是小事罷了。

  這一次,德慶皇帝卻是態度堅決,不待張德說話,就已經揮手打斷,瞪著跪在自己腳下的張德,聲音冷厲:「如果你想抗旨,自己去司禮監領罰,從此也別想再朕身邊伺候,若是不想抗旨,就快去給朕準備。」

  說話間,也不理會張德面色慘白,左右為難,德慶皇帝環視左右,看著周圍的一眾太監,聲音愈加的冰冷,一字一頓道:「朕今日微服私訪,事關重大,若是傳了出去,朕也不會去查是誰傳出去的,只是在場之人,全部杖斃。」

  隨著德慶皇帝話聲落下,左右太監皆是身體一顫。

  見德慶皇帝態度堅決,不敢違背之下,張德一咬牙,終於起身去準備了。

  只是,在離開了德慶皇帝的視野後,張德喚來了一個親近的小太監,對著小太監耳語幾句後,那小太監亦是向著宮外快步離去了。

  內廷剛剛才與趙俊臣重修於好,德慶皇帝要微服私訪趙府的事情,張德自然會在第一時間通知趙俊臣。

  雖然德慶皇帝態度嚴厲,並表明這件事情一旦傳了出去知情者全部杖斃,但張德相信,趙俊臣是絕不會讓德慶皇帝發現的。

  ………

  卻說此時的趙府,趙俊臣正躺在臥室之中,御醫們已經離開,而趙俊臣則在方茹的伺候下喝藥休養。

  這次病倒,雖只是做戲,但趙俊臣這些日子確實也受了些風寒,只是並不嚴重罷了。

  不過,趙俊臣這些日子確實累了,身體也透支了些,裝模作樣迷惑外人的同時,也正好趁機休養。

  苦澀的中藥喝下去後,趙俊臣臉上閃過一絲苦色,接著轉頭向方茹點頭道:「這一次多虧你了。」

  方茹把藥碗隨手遞給了旁邊的下人,笑道:「只是一個小伎倆罷了,上不得檯面,下九流的手段,要瞞過那些街頭上的赤腳大夫,怕是有些難度,但要瞞過這些只為達官顯貴診治的高明御醫,卻還是可以的。」

  說話間,方茹雖然笑著,但神色之間卻是閃過了一絲黯然,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願回想的事情。

  原來,周尚景雖有過保證,稱太醫院那邊他自有安排,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力量,趙俊臣也不信任,而這一次德慶皇帝又是一口氣派出了三位御醫,趙俊臣更要小心行事。

  對於自己裝病的事情,趙俊臣並沒有對許慶彥、方茹這些身邊人隱瞞,而在方茹的建議下,趙俊臣裝病的時候,卻使用了一些小手段。

  這個時代的診斷手段,不外乎就是「望聞問切」四方面,臉色可以通過化妝變得蒼白些,神態可以通過偽裝變得無力些,聲音也自有手段可以變得沙啞虛弱,但脈像這一關,卻很難隱瞞。

  但方茹因為出身的原因,卻知道一些下九流在訛人錢財的時候會用的手段,簡單的說,就是在腋處壓上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石頭,血液受阻下,脈象就會變得虛弱無比,甚至時有時無。

  雖然這種脈象會顯得很奇怪,但正如方茹所說,這種下九流小手段瞞不過街頭上的赤腳醫生,但瞞過那些只為達官顯貴看病的名醫卻是綽綽有餘,御醫們出於一貫的小心謹慎,對於這種奇怪脈象,參考了聲音面色以及趙俊臣的自我描述後,亦會歸咎於身體虛弱、積勞成疾。

  如此一來,即使這些御醫出了問題,趙俊臣也能應付過去。

  注意到方茹神色間的黯然,趙俊臣輕輕的拍了拍方茹的肩頭以示寬慰,然後轉頭向著許慶彥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在趙俊臣的示意下,許慶彥繼續向趙俊臣描述著早朝上發生的事情,雖然早朝剛剛結束不過半個時辰,但諸般細節,許慶彥卻是清楚無比,顯然自有眼線。

  趙俊臣雖然裝病,但卻依然緊緊盯著廟堂形勢,一旦情況不對,趙俊臣亦會隨時「康復」。

  將早朝的前後經過向趙俊臣講述了一遍後,許慶彥笑道:「這周尚景、黃有容、沈常茂三個老傢伙倒也會做戲,經過他們這樣一鬧,陛下他就算有所懷疑,如今怕也被打消了。」

  趙俊臣卻搖頭一笑,輕聲說道:「做戲?倒也未必,必要時候,他們說不定也會假戲真做,不過如今他們倒也還算規矩,形勢也在咱們的掌握之中。」

  說話之間,趙俊臣想起了些什麼,又問道:「如今府裡的客人都還沒有離去?」

  原來,自下朝之後,滿朝的官員,如今卻已是有大半來到了趙俊臣府中,名為探病,但實際上其中一半是為了趁機討好,另一半怕是為了試探,看看趙俊臣病情究竟如何,否則也無法解釋為何連太子的人也都來了。

  聽趙俊臣的詢問後,許慶彥神色似歡喜似煩躁,說道:「不僅沒有離去,反而越聚越多了,如今朝中百官,怕是有近半來到了咱們趙府,粘著不走,非要見少爺你一面才是,煩得很,不過今天咱們府裡倒是收了不少貴重禮物。」

  趙俊臣笑著點頭,說道:「就說我病情不輕,尚無法與他們見面,全都推掉吧。否則就這麼聚在府裡,也是麻煩。」

  許慶彥點頭後,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聽門外就人敲門,許慶彥轉身開門,接著又與門外的趙府下人說了幾句後,回來的時候,手中已是拿著一封短信。

  「少爺,是內廷那邊傳來的消息。」

  趙俊臣點了點頭,把短信展開一看,面色瞬間變了。

  信紙上,只寫著四個字——「陛下私訪」。

  這四個字,不僅趙俊臣看到了,旁邊的許慶彥、方茹皆是看到了。

  方茹也是面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豁的站起身來,對旁邊候著的趙府親信下人吩咐道:「快,把府裡的那些官員全部轟走,把府裡所有的奢華裝飾也全都藏起來,看著越簡樸越好……」

  趙俊臣卻已經恢復了情緒平穩,揮手打斷道:「不用,來探病的那些人願意留就讓他們留下,府裡的貴重器物也不用隱藏,不僅不能隱藏,再從庫裡搬些金銀玉器裝點下臥房,如今看起來終究還是太簡樸了些。」

  見方茹面露疑惑,趙俊臣淡淡的說道:「府裡來訪的官員,若是突然全被趕走,動作太大,會引來陛下懷疑,而我越是奢侈,陛下才會越安心。」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7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9 00:34
第八十七章 德慶私訪(中)

  隨著德慶皇帝微服私訪的消息傳來,趙府之中,自有親信之人諸般忙亂。

  但這般忙亂,卻並非為了給德慶皇帝留一個「好印象」,而是為了給德慶皇帝留一個「安全印象」。

  簡而言之,在不引人注意之間,趙府突然變得愈加奢華了,而府裡的下人丫鬟們,也在管事們的提點下,突然多了些趾高氣昂的樣子。

  尤其是趙俊臣所在的臥室——來到這個時代後,因為不喜奢華的緣故,趙俊臣常呆的臥室與書房,如今已是頗為簡樸,除了日常用品,其他無用之物,像是金銀玉器,或是名貴字畫,皆被收了起來。

  然而此時,不僅這些貴重物件全都再次從庫存裡搬了出來,被擺了回去,許多趙府珍藏,亦被擺放到了顯眼的地方。

  比如一顆高達兩尺的珊瑚樹,即使宮中也少有見到。

  「少爺,你看這般佈置如何?」

  待收拾完畢後,許慶彥來到趙俊臣身旁,指著遍佈金銀玉器的臥室,向趙俊臣徵詢意見。

  趙俊臣打量著眼前充滿著暴發戶氣質的臥室,奢華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以許慶彥一貫的品味,由他來主持這般佈置,倒也算是人盡其用了。

  「好了,接下來咱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們就把我當成病人細加照料就是,表現的慌張無助些,別動神色,想來陛下他如今也快要到了。」

  吩咐之間,趙俊臣舉著鏡子打量著自己通過化妝而變得蒼白的臉色,聽著自己因為一直口含桂枝而變得沙啞的聲音,亦是輕輕點頭。

  ………

  正如趙俊臣所料。隨著趙府佈置完畢沒多久,德慶皇帝已是微服出宮。向著趙府快速趕來。

  雖說是微服私訪。但實則卻是擁從甚眾,浩浩蕩蕩,明裡暗裡,不只有多少人跟著。任誰一看,都知道是有大人物出現了。

  在去趙府的路上。張德再次扮演起車伕的角色,德慶皇帝則坐在馬車之中,但車廂之內。卻並非只有德慶皇帝一人。

  溫採寧,醫術為太醫院之翹楚,德慶皇帝最信任的御醫,此時正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德慶皇帝面前。

  此時,德慶皇帝皺著眉頭若有所思,而溫採寧則心驚膽顫的陪在一旁,身為德慶皇帝最信任的御醫,溫採寧接觸德慶皇帝的機會較多,德慶皇帝此時的心情如何,他自然也能隱約看出來。

  「溫太醫。」德慶皇帝沉吟之間,突然開口:「這趙俊臣突然病倒,你怎麼看?朕前些日子才見過他,不像是身體有恙的樣子,怎麼如今說病倒就病倒了?」

  溫採寧猶豫片刻後,解釋道:「陛下,正所謂『病來如山倒』,可見人之病發,最是突然,若非細心觀察,且醫術精良,是少有能發現什麼預兆的,事實上,多病之人,反而少有會生什麼大病,而一向少有病症之人,卻往往是一旦病發,就會變得極為麻煩。趙大人這次突然病倒,微臣尚未查探,也說不出什麼來,只是聽說了一些當時情景,據說是一陣冷風吹過後,就突然暈了過去,應該是體內虛積多時,又受了風寒,壓抑不住,突然爆發了。」

  德慶皇帝眉頭一皺,問道:「你是說趙俊臣他體內元氣有損,積勞成疾?」

  見溫採寧點頭,德慶皇帝輕輕一嘆,說道:「這倒也有可能,趙俊臣他自去巡查潞安府後,這幾個月來就沒休息過,不僅管著內庫與戶部,朝中黨爭、胰子的事情、南巡事宜與朕的壽典,怕是都耗了他不少心力元氣。」

  這番話語,看似對趙俊臣極為關心,但語氣輕頓後,德慶皇帝話鋒一轉,對溫採寧意味深長的說道:「所以,你隨朕到了趙府後,要對趙俊臣的病情細細查探,不可怠慢絲毫,無論他有病沒病,病症為何,諸般細節,都不可向朕隱瞞。」

  溫採寧原本還有些奇怪,趙府之中既然已是派去了三位御醫,德慶皇帝為何還要讓他伴駕前去趙府查探,此時聽及德慶皇帝的吩咐,終於隱約明白了德慶皇帝的心思,神色間有寒意一閃而過,但還是鄭重其事的點頭應是。

  說話之間,車廂外張德的聲音傳來。

  「陛下,趙府到了。」

  ………

  德慶皇帝這次微服前往趙府,在不知情的人看來,是頗為突然的。

  來到趙府後,德慶皇帝直接表明了身份,趁著趙府之人驚慌之際,讓宮中侍衛們把形勢控制了下來,然後也不讓人通報,就讓趙府下人帶路,直接向著趙俊臣臥室方向趕去,沒有耽擱絲毫時間,說是突襲也不為過。

  在前往趙俊臣睡房的路上,隱約聽到趙府正堂方向喧譁陣陣,德慶皇帝不由眉頭一皺,向領路的趙府下人問道:「你家大人病了,怎麼府裡還這般喧鬧?」

  那趙府下人第一次見到皇帝,驚嚇之下,連話也說不清楚,磕磕巴巴的說道:「回、回陛下,那些人是、是來給我家老爺探病的朝中同僚。」

  德慶皇帝似笑非笑,又問道:「來的人不少吧?你家老爺可有見過他們其中哪位?」

  這位趙府下人並非趙府親信,知道的事情也都是假象,卻也實話實說:「來、來了好多人,小的聽府裡的管事說,說、說是老爺面子大,如今朝中大臣,有近半都來了。不過我家老爺突然病倒了,回府後就被扶到睡房休養,如今醒沒醒來都不知道,又被一眾大夫照看著,卻也沒、沒有見誰。」

  「你家老爺在朝中地位不低,如今病倒了,同僚們來探望一下也是正常。」見這名趙府下人不似說謊的樣子,德慶皇帝神色間閃過了一絲輕鬆:「說起來,你家老爺病情究竟如何?你可知道什麼消息?」

  「好像、好像說是積勞成疾,體虛力竭,又受了些風寒。但具體的事情,小的也說不準。老爺病倒了。府裡亂成了一團,小的又一心招呼來府的客人,不、不清楚更多。」

  聽趙俊臣的病情與溫採寧的猜測相似,德慶皇帝亦是輕輕點頭。

  德慶皇帝腳步極快。說話間,在這名趙府下人的帶領下。已是來到趙俊臣的睡房之外,卻見這裡的慌張氣氛明顯。睡房之外,一眾趙府下人來回奔走,熬藥的熬藥,伺候的伺候,各自忙亂著,與無頭蒼蠅一般。

  其中,德慶皇帝之前派來的那三位御醫,此時正聚在一起。面色嚴肅的商議著什麼,在三名御醫身旁。則有一名嬌小嫵媚的女子靜靜的聽著,看似強自鎮定著,但眼神之中依舊存著些許慌亂,眼眶微紅,似乎剛剛才哭過。

  隨著德慶皇帝再次表明身份,一眾趙府上下人等又是一陣慌亂,跪迎山呼,自不待提。

  而德慶皇帝一句「起身」之後,卻沒有過多理會,而是來到三名御醫身前,一臉關切的問道:「趙愛卿的病情如何了?你們可有查出來什麼?」

  三名御醫相互對視一眼後,為首者猶猶豫豫的說道:「陛下,趙大人從病情上來判斷,應該是積勞成疾,元氣心力,耗不及補,為風寒所引,所以才病倒的,只是……」

  德慶皇帝追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趙大人的脈象,卻頗為奇怪。」

  德慶皇帝眼中似乎有寒光一閃而過,面色微凝:「趙愛卿的脈象?如何奇怪了?難道明明病倒了,還會是與常人無異不成?」

  那答話的太醫慌忙搖頭道:「不是,只是趙大人的脈象,實在太過虛弱,甚至會時有時無,這般脈象,倒不似積勞體虛,反倒似……」

  聽太醫這般說,德慶皇帝似乎反而放鬆了些,但面色卻愈加的凝重關切:「反倒似什麼?你身為太醫,難道連一句工整話都說不清楚嗎?」

  那太醫一咬牙,說道:「回陛下,按理說,積勞成疾,元氣心力損耗過多,脈象虛弱些也是應該的,但卻也不至於時有時無,只是趙大人如今的脈象,反倒似得了積重難返的重症,又或者是多日進補不良,又正值體內元氣有損的樣子,而趙大人如今的病症不似得了重症,只是積勞成疾,但趙大人身為朝廷大員,又怎會進補不良?所以微臣著實感到奇怪。」

  這名太醫早已被周尚景收買,本應該按周尚景吩咐的說辭來向德慶皇帝解釋,但看到跟在德慶皇帝身後的溫採寧後,再加上趙俊臣的脈象確實奇怪,終究還是不敢說謊。

  而聽到這名太醫的解釋,德慶皇帝也是心中疑惑。

  確實,趙俊臣家財多少,德慶皇帝心中也能隱約猜到,說是京城裡數一數二也不為過,又怎會進補不良?

  就在德慶皇帝心中疑惑時,站在三名御醫身旁的那名嬌小嫵媚的美貌女子,突然發出一陣低聲抽泣,引起了德慶皇帝的注意。

  見其在趙府身份不低,德慶皇帝問道:「你是何人?」

  那嬌小嫵媚的女子泣聲道:「妾身趙府侍妾方茹,見過陛下。」

  「你就是方茹?聽聞俊臣這些年來對你頗為愛護。」對於方茹的存在,德慶皇帝顯然早有知曉,問道:「你家老爺的病症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當真是進補不良?」

  方茹抽泣聲突然大了些,肩頭起伏間,自有一番我見猶憐的味道:「老爺這些日子以來,忙於政務,審閱摺子之際,常常拖到子時往後也不能休息,連帶著食慾也頗為不振,每日用食,比之往前,少之又少,妾身雖有心勸諫,但老爺就是聽不進去,只說什麼如今朝中財政漸寬,銀子得來不易,如今花銷出入甚多,要為陛下好好看管才是……」

  說到這裡,方茹輕輕抬頭,雙眼已是紅腫,神色之間卻滿是自責:「都怪妾身,若是那些時候能多勸勸老爺,也就不會……也就不會……」

  說話之間,方茹已是泣不能聲,一幅想要大聲哭泣,但又生怕在德慶皇帝面前失禮的模樣,不見絲毫作假。

  若是趙俊臣看到這般場景,必然會心生讚歎。

  經過方茹這般表演,就算是趙俊臣自己,怕也會心生「哦?我前段日子竟是這樣?」的自我懷疑,更何況是不知真情的德慶皇帝?

  經過方茹的這番表演,下意識的,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生病的事情,已是信了九成以上。

  另一邊,聽到方茹的恰到時機的解釋後,之前答話的那名御醫,也是點頭道:「陛下,既然如此,倒也可以解釋了,久坐不動,作息不良,確實會造成食慾不振的情況,如此一來,趙大人進補有缺的事情,倒也可以解釋了。」

  德慶皇帝輕輕一嘆,說道:「原來如此,這些日子以來戶部與內庫確實事情太多,當真是苦了趙愛卿了,其實如今既然國庫充裕,他又何必……」

  嘆息之間,眾人身前的睡房,突然傳出一陣喧鬧。

  接著,一道虛弱至極卻又強自堅持的沙啞聲音,在睡房中響起。

  「陛下、陛下來了?快!快扶我前去拜見……」

  似乎,因為房外的喧鬧,把趙俊臣驚醒,亦讓趙俊臣知道了德慶皇帝來訪的消息。

  聽到睡房內的動靜,德慶皇帝亦不再耽擱,轉身向著睡房內走去。

  推開房門,卻見趙俊臣臉色蒼白,看起來虛弱至極,臉上似乎還冒著虛汗,此時正強自堅持著要從床上起身。

  見到德慶皇帝出現後,趙俊臣神色之間既是受寵若驚,又似誠惶誠恐,好似又隱約有些愧疚不安:「陛下您真的來了?臣未能迎駕,罪該萬死,還請陛下責罰。」

  說話間,趙俊臣就要撐起身來,結果似乎體力不足,竟又跌回到床上,神色間滿是焦急。

  見到趙俊臣這般模樣,德慶皇帝心中的懷疑再次消減,只剩下了一絲一毫。快步走到趙俊臣的床頭,按著趙俊臣的肩膀,寬聲說道:「俊臣,朕來看你了,你也不必多禮,既然身體不便,就不要再守那般君臣禮制了,好好休養身體為重。」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7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30 02:03
第八十八章 德慶私訪(下)

  趙俊臣的演技,不似方茹那般自然而然、恰到好處,這種事情其實最需要天賦。但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官場磨練,趙俊臣也已經可以做到心裡想一套,臉上另一套,謊話連篇而面不改色了。

  所以,在聽到德慶皇帝的寬慰之言後,趙俊臣一臉強自鎮定的模樣,但神色間的感動與激動,卻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了,被德慶皇帝壓著靠坐在床頭後,趙俊臣聲音之中滿是虛弱,亦滿是自責,道:「陛下,臣給您添麻煩了,您就這樣出宮,若是傳了出去……」

  德慶皇帝伸手一揮,打算了趙俊臣的話語,聲音寬和:「你的病情朕已是知道了,積勞成疾,心力元氣耗損,正是因國事而起,既然如此,朕來探望你,本就是理所當然。」

  說話間,德慶皇帝卻突然一嘆,說道:「不過,你給朕添了些麻煩,倒是真的,如今因為你突然病倒,這南巡的準備工作,朕卻沒什麼知心人可以託付了,幾位閣老都舉薦了些人選,太子他也有自己的人選,但各有各的短處,不似你般能讓朕放心。」

  德慶皇帝滿是感慨,但眼中餘光卻緊緊盯著趙俊臣的反應。

  趙俊臣雖然面色虛弱,卻神色堅決,想也沒想,急聲說道:「陛下,臣的身體不礙事的,只要休養一兩日就可痊癒,難得如今國庫充裕,陛下您又對這次南巡期望極高,其他人不明陛下心思,怕是很難讓陛下滿意,並非臣自大,但這件事除了臣,怕也沒有其他適合的人選。所以這南巡的安排還請陛下交付於臣臣絕不會讓陛下失望。」

  說話間,趙俊臣似乎想要證明自己身體無礙,又強撐著意欲起身,但不出意外,卻再一次跌靠在床頭。

  而這般作為,似乎也消耗了趙俊臣最後殘餘的一絲體力身體動彈不得之餘,蒼白的臉色上,愧疚、焦急的神色也愈加的明顯。

  見趙俊臣這般模樣,德慶皇帝還未有所表態但跟著德慶皇帝進來的方茹,卻忍不住又是一陣低聲抽泣,眼眶紅紅的看著趙俊臣強自掙扎的樣子,眼中滿是心疼,想要阻止,但看了德慶皇帝一眼後,又貝齒輕咬,猶豫著沒有行動。

  方茹的這番作態引起了德慶皇帝注意的同時,卻也讓德慶皇帝想起了方茹之前的那番話語一「老爺他這些日子以來忙於政務,審閱摺子之際,常常拖到子時往後也不能休息,連帶著食慾也頗為不振,每日用食,比之往前,少之又少,妾身雖有心勸諫,但老爺就是聽不進去,只說什麼如今朝中財政漸寬,銀子得來不易,如今花銷出入甚多,要為陛下好好看管才去……」

  兩相聯繫,即使對於趙俊臣的突然病倒,德慶皇帝依舊存著些許懷疑,但心中依然不由的生出些許感動。

  再次拍了拍趙俊臣的肩頭,德慶皇帝緩聲說道:「俊臣,既然如今國庫充裕,諸般銀錢出入,你又何必盯得那麼緊?諸般賬目,掌握個大概就是了,你從前不是曾對朕說過「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如今又何必要如此耳目清明?朕可是知道,前幾日為了一些布匹綢緞,你險些都把內廷逼入了絕境了。」

  趙俊臣嘆息一聲,語氣愈加的虛弱了,似乎猶豫了片刻,然後終於開口:「陛下,正因為如今國庫內庫銀錢充裕,臣才必須要緊緊盯著,陛下您之前不是說過,要仿江南園林,建一處皇家避暑之地嗎?臣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在琢磨這件事,甚至地點都選好了,就在熱河,那裡夏季溫和多雨,秋季涼爽宜人,又離京城也不遠,正是難得的避暑勝地,但這般建造,前後花費極大,臣得陛下信任,國庫內庫兩邊都管著,自然需要早做準備。如今能多留一分銀子,將來那避暑之地建造之時,可用的銀錢也能寬裕一分,總之要讓陛下滿意才是。」

  趙俊臣的這番回答,顯然是在德慶皇帝的意料之外。

  他沒能想到,趙俊臣的目的,竟是如此。

  沉默了片刻後,德慶皇帝卻沒有接話,反而話題一轉,緩緩說道:「朕這次來看你,把溫採寧也帶來了,溫御醫的醫術,向來是太醫院之首,由他為你診斷,朕也安心。」

  說話間,德慶皇帝轉頭,向溫採寧吩咐道:「溫太醫,你來為俊臣診斷一番,看看俊臣的身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溫採寧點了點頭,來到床頭,伸手為趙俊臣把脈。

  然而,手指剛剛搭在趙俊臣手腕上,溫採寧就是不由一愣。

  無他,趙俊臣的胳膊實在是太冰涼了。

  這是因為,自德慶皇帝出現之後,趙俊臣就把一顆玉石壓在腋下,而這般手段固然可以控制脈搏,但同時也阻礙了血液循環,時間稍長,臂膀處的體溫就會降低。

  用這般手段修改脈象,體溫降低,肌膚僵硬,正是最大的破綻。

  只是,正如方茹所說,這般下九流的小手段,瞞不過行走於民間的赤腳醫生,但要瞞過一向只為達官顯貴們診病的御醫,礙於經驗見識,卻反而容易。

  所以,溫採寧雖然感到奇怪,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歸咎於體虛加風寒的緣故,按下心中的疑慮,繼續為趙俊臣診斷著。

  診脈結束後,溫採寧又向趙俊臣詢問了些身體的狀況與感受,終於帶著一些遲疑,向德慶皇帝稟報導:「陛下,趙大人的脈象確實奇怪,虛弱無比,時有時無,不過結合趙大人的描述,應該是積勞體損之症,需要多加休養。」

  隨著溫採寧的稟報,德慶皇帝心中僅剩的最後一絲疑慮,終於徹底消除。

  而趙俊臣卻面色急切,向溫採寧追問道:「不知要多長時間才能痊癒?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的身體可拖不得。」

  聽趙俊臣迫不及待的追問,德慶皇帝嘆息一聲拍了拍趙俊臣的肩頭說道:「俊臣你雖病的不巧,但生老病死,總是不如人意,你接下來安心養病就好,戶部那邊,朕是不會讓別人插手的你放心就是,只是南巡的諸般安排,怕是要讓其他人來負責了。」

  見趙俊臣似乎有些不甘德慶皇帝又是一聲輕嘆。

  心中再無疑慮之後,想及趙俊臣的忠心表現,德慶皇帝突然又說道:「俊臣,這些日子苦了你了,不僅朝廷的銀錢安排,以及廟堂上的勾心鬥角,就是太子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怕也讓你寢食不安吧?」

  趙俊臣面現驚色,遲疑片刻後,卻是沉默不語。

  德慶皇帝緩緩道:「朕在這裡,給你留一句實話。只要你用心為朕做事,只要朕還在位,這廟堂之上,就不會讓人與你為難。」

  「只要你忠心為朕做事,只要朕還在位,這廟堂之上,就不會讓人與你為難。」

  在不久前,德慶皇帝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離去了。

  趙府上下,如今大都前去恭送德慶皇帝離開,趙俊臣雖有心相送,卻被德慶皇帝阻止了。

  此時,趙俊臣正靠坐在床頭,心中回想著德慶皇帝的這句保證,神色間似喜似憂。

  這次德慶皇帝微服私訪,趙俊臣與德慶皇帝,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德慶皇帝確認了趙俊臣的「病情」,而趙俊臣則得到了德慶皇帝的這番保證。

  或者說,趙俊臣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德慶皇帝對自己的底線。

  事實上,這次裝病,趙俊臣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表現忠心,用盡各般手段,儘可能的感動德慶皇帝,加升在德慶皇帝心中地位之餘,亦趁機試探德慶皇帝對自己的態度與底線。

  至於與周尚景、黃有容、沈常茂三人的合作,陷害太子朱和堉等等事情,則只是順便為之。

  德慶皇帝這次微服私訪,雖然出乎趙俊臣意料之外,但就算沒有這次微服私訪,在明天的早朝上,趙俊臣依然會上演一出「帶病上朝」的戲碼,只是效果沒有現在這樣明顯罷了。

  「只要我忠心,只要你還在位,我就能確保無憂嗎?」

  回想著德慶皇帝的保證,趙俊臣喃喃自語,但卻沒有什麼開心放鬆的樣子。

  對一位帝王而言,這番保證,雖然已是恩寵至極,但趙俊臣卻明白,保證只是保證,但德慶皇帝能不能遵守,卻是另一回事了,「說話算話」、「遵守承諾」之類的品質,並不屬於帝王,所謂「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也只是一種偽裝罷了,若說翻臉如翻書,怕是沒誰比帝王們更加熟練。

  更重要的是,這番保證,德慶皇帝設定了兩個前提,一個是「繼續忠心」,一個是「自己還在位」。

  而這兩種保證,本身就是一個前後矛盾的駁論。

  若是繼續為德慶皇帝忠心辦事,以德慶皇帝的性子,趙俊臣就需要不可避免的為德慶皇帝背黑鍋,如此一來,趙俊臣在朝野間的名聲越來越臭,等德慶皇帝退位或者百年後,改朝換代下,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即位的帝王,又如何能放過趙俊臣?

  「高宗對秦栓,世宗對嚴嵩,乃至於乾隆對和坤,怕是都有過類似的保證吧?雖說只是沒什麼用的口頭保證,但知道了德慶皇帝的態度底線,心中也能安定一些,至少,接下來我在廟堂之上,若是動作大一些,有了這番保證,德慶皇帝也會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底線態度究竟為何,一直是壓在趙俊臣心頭上的一塊石頭。

  但如今,明白了這般態度底線後,趙俊臣卻開始思考著更深遠的事情。

  就在趙俊臣暗思接下來計劃的時候,房門輕敲。

  「少爺,我回來了。」

  卻是許慶彥的聲音。

  許慶彥沒有做戲的天賦,所以德慶皇帝來的時候,雖然方茹的身份並不合適,但諸般應對之事,趙俊臣還是全交給了方茹負責。

  而事實證明,方茹做的確實很好,甚至超乎趙俊臣的想像,趙俊臣之所以能取信於德慶皇帝,方茹前後的諸般表現,堪稱首功。

  至於許慶彥,為了避免他露出馬腳,趙俊臣讓他暫避了。

  「進來吧。」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許慶彥推門而廣、。

  「陛下離開了?」

  許慶彥點頭道:「剛剛離開。」

  趙俊臣又問道:「陛下私訪的消息,可傳了出去?」

  許慶彥一笑,說道:「雖然陛下叮囑這次私訪要儘量保密,別讓其他人知道,但來探病的幾位朝中官員,在咱們的安排下,卻正好看到了陛下離去。如此一來,怕是一天之內,朝野之間就會都知道陛下來訪的事情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輕聲道:「如此正好,聖眷這東西,就是要給別人看的,雖然並不是越多越好,但有些時候總也有些用處。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將裝病遠離朝堂,廟堂上發生的事情,也只能看著,無法直接干預,這個時候,總會有些人心存僥倖,想要討些便宜,讓百官明白陛下對我的看重,也能讓他們多些顧忌。」

  許慶彥讚道:「還是少爺看的明白。」

  就在兩人說話之聞,方茹亦是推門而入。

  此時的方茹,笑意盈盈,巧目盼顧之間,滿是媚態,又哪裡有絲毫之前的擔憂樣子?

  心中暗贊方茹的演技之餘,看見方茹神色間的某種期盼,明白了方茹的心思,趙俊臣一笑,對著方茹招了招手,方茹亦來到了趙俊臣的床頭。

  「今天你做的很好,咱們這位陛下最是多疑,若是沒了你的前後表現,想要消除他心中的疑慮,我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說話之間,趙俊臣拍了拍方茹放在床上的白嫩小手,又說道:「有你在身邊幫襯著,是我的運氣。」

  「還不是老爺你的計劃得當。」

  聽趙俊臣的稱讚,方茹神色之間,愈加開心,好似一個純真孩童,得到了最喜歡的糖果一般。

  倒是旁邊的許慶彥,突然輕哼了一聲。

  他依然對方茹看不大慣。

  看著方茹的開心模樣,趙俊臣卻在暗暗想著,是不是該給方茹多些信任,讓她幫著自己多做些事情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7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10-1 19:02
第八十九章 閒看風起雲湧

  趙俊臣說德慶皇帝心性多疑,不好對付,其實一旦人在高位,難免會下意識的對周圍人少幾分信任,多幾分戒備。

  即使是趙俊臣自己,如今也習慣了從「性本惡」的角度來考慮問題,對於朝廷同僚、門下官員、乃至於身邊親信,總是在用的時候,還暗中防備著一手。自來到這個世界,趙俊臣唯一真正信任的人,也就只有許慶彥了,但許慶彥的能力心智,卻又註定了他的不堪重用。

  有時候,趙俊臣甚至會想,自己之所以如此信任許慶彥,除了對許慶彥知根知底外,是不是也是因為許慶彥能力心智只是尋常、又心思單純,容易被自己操控看透的緣故?

  雖然對於許慶彥,趙俊臣總是恨鐵不成鋼,但反過來想,若是許慶彥有一天能力心智皆是大漲,超乎趙俊臣的意料,甚至讓趙俊臣覺得無法掌控,那麼趙俊臣是否還能像如今一般對他信任有加?

  這種想法,近些日子經常在趙俊臣腦中浮現,但趙俊臣總是下意識的不敢深想。

  因為,若是一旦想透了,趙俊臣害怕到時候連自己都會厭惡自己。

  「人都說『高處不勝寒』,但這高處之寒,究竟是源於環境,還是源於人心?」

  暗思之間,趙俊臣喃喃自語。

  ………

  「老爺,你在說什麼?」

  聽到趙俊臣的輕聲自語,旁邊的方茹好奇問道。

  趙俊臣笑著搖頭,收斂了突然而來的複雜思緒,說道:「幫我倒杯茶來潤潤嗓子,這桂皮含在口中。固然能讓嗓子沙啞,但也實在讓人難受。」

  方茹連忙去為趙俊臣倒茶,然後端在手中輕輕的吹著氣,直到溫度適宜後,才捧到趙俊臣的面前,看著趙俊臣慢慢淺飲,神色專注,頗有些小女人的味道。

  趙俊臣在飲茶潤喉之間,則思考著自己對方茹的安排。

  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對於方茹的心思,趙俊臣已經基本放心,考慮到方茹的能力,就任由她這般閒著,也是浪費。

  官場上的事情,趙俊臣並不打算再讓方茹插手,但私底下的一些安排,倒可以讓方茹幫襯著些。比如「悅容坊」的事情,看似只是一家尋常店舖,卻又牽扯到了趙俊臣一派的諸多利益。

  而且。按照趙俊臣的既定計劃,玻璃的製造與販賣,珍妮紡紗機的研製與安排,也馬上就要提上日程。這兩樣東西的盈利能力。還要遠高於「悅容坊」的胰子與香水,用來拉攏朝廷官員,與某些勢力利益捆綁,也最為合適。

  此外,趙俊臣如今還欠缺一個有效的情報網絡,用以監視朝野中樞的諸般變動。

  而這些事情的安排與負責。方茹都是較為合適的人選。

  這般想著。趙俊臣抬頭對方茹說道:「茹兒,『悅容坊』那邊的事情,一直都是由府裡的管事趙安負責,只是那趙安雖說穩妥有餘,卻魄力不足,事情無論大小,總是向我請示,先不說他這麼做會耽誤多少時機。『悅容坊』的事情我也沒時間去管,這段時間。『悅容坊』的分店擴張,也因此慢了許多。我的意思是,那邊的事情今後就由你來負責安排,你看如何?」

  聽趙俊臣這麼說,方茹忍不住面現喜色。一來是趙俊臣稱呼她「茹兒」,比以往要親近許多,二來是方茹這些年來已經習慣了為趙俊臣做事,並以此來加重自己在趙俊臣心中的份量,趙俊臣如今重新用她,表明信任,亦讓方茹感到安心。

  所以,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方茹已是點頭應下,眼中閃過一絲柔情,輕聲道:「老爺你信我,那我就幫著分擔,不會讓老爺你再為『悅容坊』的事情費心就是。」

  見方茹看似神色尋常,但又忍不住暗暗開心的模樣,趙俊臣笑著搖頭,說道:「『悅容坊』那邊,其實就算我想不費心都難。事情並非你想的那般簡單,這『悅容坊』的每期分紅,關係到我的勢力根基是否穩固,不可忽視。此外,隨著『悅容坊』的擴營,我也有心藉著機會培養一批可用的人手,過些日子,我還要再開辦另外兩處產業,盈利之高,還遠在『悅容坊』之上,有了可用的人手,到時候也方便許多。」

  到這裡,趙俊臣面色一正,又道:「此外,在這批可用之人當中,我還有心挑選一些機靈忠心的,用來在京城中樞營建情報網絡,如今咱們在京城裡就跟瞎子聾子一般,別說是風吹草動了,就算是一些大事情,也總是後知後覺,這般情況若是持續下去,將來遲早要吃大虧,卻也要趁早準備。」

  聽趙俊臣這麼說,方茹的面色亦變得嚴肅,沉吟片刻後,向趙俊臣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老爺你儘管放心,這些事情我都會著手安排的。」

  趙俊臣亦是點頭,笑道:「你辦事,我放心。」

  見趙俊臣如此表態,方茹忍不住又是一陣開心,大大的眼睛,彎成了兩輪月牙。

  另一邊,許慶彥卻不大高興,如今的方茹,雖然已經取得了趙俊臣的信任,不再是隱患,但因為以往兩人之間的種種爭鋒相對,舊怨衝突無數,對於方茹的存在,許慶彥卻依然看不順眼。

  眼見趙俊臣與方茹商議之間,自己根本插不上嘴,許慶彥忍不住開口打斷,問道:「少爺,『悅容坊』那邊,終究只是小事,你如今對外稱病,就算是左蘭山、詹善常這些親近官員也避而不見,廟堂上的事情,難道就當真不管了?」

  趙俊臣淡聲道:「無礙的,我如今剛剛病倒,生病就要有生病的樣子,左蘭山、詹善常他們自然還不能見,否則就會露出馬腳,而我也正好能趁著機會,看看這些人的能力與忠心究竟如何。更何況如今陛下態度的分明,我在朝中的權益,就算左蘭山他們應付不過來,也自有陛下幫襯著,若有必要,我也可以隨時病癒,無需在意。廟堂上的那些風起雲湧,咱們安心看戲就是。」

  頓了頓後,趙俊臣輕輕一笑,又說道:「其實我這次裝病,固然是按著計劃行事,但那幾位前輩,怕也各有各的打算,隨著我退到幕後,廟堂中樞各派系的相互制衡,也會隨之被打破,若是我所料不錯,接下來這朝堂之上,怕是會出些混亂。那南巡事宜的安排,也只是其中一環罷了,與此相比,周尚景、沈常茂、黃有容還有太子朱和堉他們,會趁著混亂做出怎樣的動作,才是我真正期待的。若是時機恰當,渾水摸魚的事情我雖然並不擅長,但倒也不介意去試一試。」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7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10-1 19:06
第九十章 同濟廟

  隨著趙俊臣病倒的消息傳開,朝野之間,自是一陣混亂。

  不說那廟堂之上的諸般爭奪,單說一些清流書生以及民間百姓,因為趙俊臣病倒的消息,竟頗有不少人奔走相告,鳴鞭慶祝,街頭巷尾間,彈冠相賀者,撫掌大笑者,聚眾歡呼者,屢屢可見。

  趙俊臣在京城中的聲名狼藉,由此可見一斑。

  這般情況,雖在趙俊臣意料之中,但也讓趙俊臣哭笑不得。

  不過,對於這般情況,趙俊臣並不在意,想要扭轉京城百姓對他的印象,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況,自來到這個世界後,趙俊臣也確實沒做過多少好事。

  雖說近些日子以來《潞安府滅蝗實錄》傳播漸廣,但對京城人而言,可信度終究成疑。

  只是,趙俊臣雖然並不在意,但並不代表著趙俊臣的身邊人不在意。

  「這群刁民!!」

  方茹坐在馬車之中,突然聽到不遠處鞭炮連響,又隱隱有歡呼聲傳來,不由貝齒輕咬,嫵媚的雙眼中,冷色連閃。

  如今京中百姓的情緒想法,方茹也心中有數,自然明白這些鞭聲與歡呼意味著什麼。

  伺候在一旁的隨身婢子小碧,見到方茹這般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由有些害怕,猶豫片刻後,終於還是勸慰道:「夫人,這些事情,老爺都不在意,您又何必與那些人置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方茹雖只是趙府侍妾,卻最喜歡讓人稱呼她為「夫人」,每次聽到這般稱呼,方茹都會心情好轉。

  但這一次,方茹卻依舊不見開心,輕哼一聲後,說道:「老爺是做大事的,自然胸懷寬廣,我只是一個小女子,心胸小些又如何?如今老爺病了,竟有人大肆慶賀,我沒去找他們的麻煩,就已是強自忍耐了,難道抱怨兩句都不成了?」

  聽方茹這麼說,小碧終究不敢再勸。

  別看方茹在趙俊臣面前千依百順,一幅小女人的模樣,但也僅限於趙俊臣罷了,在其他人面前,方茹卻是潑辣嚴厲,手段決絕,許慶彥一直敵視方茹,卻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碧雖然不敢再說話,但方茹卻也不在意,只是坐在那裡喃喃自語道:「不過,正如老爺所說,如今老爺在民間的聲名,確實也需要扭轉一下了,否則長此下去,終有不便。」

  喃喃自語間,方茹眼中露出深思之色:「這同濟廟雖只是老爺當初隨手押注的一顆暗子,但或許也能起些作用,罷了,先看看這同濟廟如今的規模如何了吧。」

  ………

  原來,方茹此次離府,卻是為了前往同濟廟。

  對外,方茹去同濟廟的原因,是為了給趙俊臣納善祈福,但實際上,方茹此行卻是為了代趙俊臣視察同濟廟的發展情況,並按照趙俊臣的意思,向同濟廟指示接下來的發展方向。

  自方茹重新得到了趙俊臣的信任後,趙俊臣的許多佈置,也不再向方茹隱瞞,而當初在趙俊臣的扶持下,由潞安府來到京城發展的張道全,以及他所主持的同濟廟,正是趙俊臣的暗子之一。

  而如今,對於這顆閒置已久的暗子,趙俊臣卻是要打算用一用了。

  就方茹暗思之間,所乘的馬車已是來到了同濟廟所在的城南方向。

  隨著馬車漸漸靠近同濟廟,方茹掀開車廂上的窗簾,向外看去,卻見同濟廟附近頗為熱鬧,人來人往,其中有不少都是前去同濟廟燒香拜神的信徒,而且越是往同濟廟的方向走,信徒就是越多,顯然這些日子以來,經過趙俊臣傳授的那些手段,以及暗中的諸般支持,已是讓同濟廟在京城之中漸漸產生了影響。

  待到了同濟廟門外,更是熱鬧,許多信徒們正衝著一些半埋在土裡的神像磕頭請願,讓許多不知情者頗為驚異。

  據傳,當初張道全來到京城後,盤下了一座小廟改為同濟廟,共拜天下神佛,由於教義略顯荒誕,所以信徒寥寥,只有一些從潞安府跟來的信徒能撐些場面。

  而張道全對此卻毫不在意,只是讓人在同濟廟的周圍,每日灑上一些清水和一些香灰。

  接下來,讓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那些每日灑下香灰與清水的地方,竟然慢慢的有大量神佛的石像裂土而出,雖然同濟廟並沒有刻意宣傳此時,但依然引起了極大的轟動,被信徒們視為神蹟,再加上同濟廟裡又時有著神光、神音等諸般奇蹟,沒過多久後已是聲勢大漲。

  按照張道全給趙俊臣送來的暗信,自稱如今的同濟廟已是有了信徒近兩萬人。

  對於這般數字,方茹原本還有些懷疑,但如今看同濟廟周圍的熱鬧,卻也不由的信了。

  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叩拜神佛石像的一眾信徒,方茹合上了簾子,但眼中卻有不屑與譏諷之色一閃而過。

  同濟廟的這些招數,本就是趙俊臣傳授,方茹自也是心知肚明,所謂神佛石像裂土,只是石像下面埋著大量的黃豆罷了,每次灑下的香灰只是掩飾,灑下清水才是目的,黃豆吸水後,裂為豆芽,膨脹之下,自然會把預先埋好的石像拱起。

  至於同濟廟裡的所謂「神光」、「神音」,也都是弄虛作假,不過是光芒折射、視覺錯覺以及一些機關作怪罷了。

  「不過,雖只是弄虛作假,但如今同濟廟也算是聲勢漸成,倒也可以用一用了,這同濟廟依仗著老爺傳授的手段和銀錢,有了如今的成就,希望他們能可堪一用,莫要讓老爺失望才是。」

  暗思之間,馬車已是進入了同濟廟的外院,在那裡,早已得到消息的同濟廟上下,在張道全的帶領下,已是等待多時。

  下了馬車之後,見張道全已是把無關的信徒全部支開,留下的都是親近之人,方茹也不多作態,對著張道全微微點頭示意後,就已是向著同濟廟的正殿走去,張道全不敢怠慢,亦是連忙跟上。

  「見過夫人,夫人萬福。」

  來到正殿後,不待方茹說話,張道全已是搶著向方茹行禮道。

  行禮之間,張道全面色自如,動作不急不緩,頗有些得道高人的樣子,然而眼神中的諂媚,卻又是那般分明。

  僅此一點,方茹已是知道了張道全的品行為人如何,所以也沒有客氣,一邊打量著眼前正殿,一邊似乎漫不經心的說道:「張道長無需多禮,我看你這同濟廟頗為熱鬧,影響已成,但這一切都是誰帶給你的,想來張道長你也心中有數。」

  見方茹突然直切正題,張道全不由一愣,但還是連連點頭,賠笑道:「小人自然明白,這一切全是趙大人的抬舉,沒有趙大人,小人如今不過是偏遠之地的一個神棍罷了。趙大人的恩德,小人銘記心中,絲毫不敢忘記。」

  方茹一笑,媚態自然而生,即使張道全見多識廣,也不由剎那失神,但方茹口中的話語,卻突然變得冰冷:「沒想到張道長還是一個知恩之人,倒是難得,但依我看來,知不知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知恩後要圖報,若是知恩不圖報,反而百般糊弄應付,面上一套心裡一套,這般為人,就沒什麼可取之處了,沒有了可取之處,也就沒必要再留著了,張道長你說是不是?」

  聽方茹話語之間威脅明顯,不留絲毫餘地,張道全不由身體一顫,只覺得方茹要比之前負責與他聯絡的許慶彥難對付的多,連忙說道:「夫人,您說的可是前順天府治中魏平的事情?夫人,這件事小人當真用心去查了啊,在順天府任職的信徒,我都想方設法的試探過,但當真沒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方茹冷哼一聲,道:「你究竟有沒有用心去查,你心裡明白,怕是當時魏平剛被毒死,六扇門查的緊,你擔心惹上麻煩,所以才應付了事吧?你當真以為趙大人不知道你的小算盤?你在順天府任職的信徒,總共只有四人,但這四人之中,有一人乃是通判,已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沒來你這同濟廟焚香祈福了,其他三人那裡,你有沒有去打探,我並不清楚,但我卻知道,那順天府通判,你從未主動聯絡過。就這樣,你還算是用心打探過了?」

  張道全連忙解釋道:「那通判和六扇門多有聯繫,若是從他那裡入手,我擔心……」

  話沒說完,方茹已是揮手打算,冷聲道:「擔心什麼?擔心自己惹上麻煩?」

  不待張道全再說什麼,方茹突然一指同濟廟外,冷笑道:「張道長,你說,若是我派人把你這裡的神像裂土、神像神光、神像神音之類的把戲一一拆穿,外面那些敬你如神明的信徒,會怎麼對你?若是我家老爺去道錄司隨便說幾句,沒了人來給你撐腰,你說京城的佛寺道觀會怎麼對你?」

  聽方茹這麼說,張道全不由冷汗直流。

  「做人不能忘本。」方茹冷冷的盯著張道全,一字一頓道:「因為,當初有人既然能把你抬起來,就能把你摔下去!抬的越高,你就死的越慘!」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7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10-2 01:55
第九十一章 滲透與閹人巷

  在方茹的威脅與攻勢下,張道全一時之間,竟是連出言解釋也不敢,冷汗直流,不住用袖子擦拭著。

  之前,趙俊臣與張道全之間的聯絡,一向是由許慶彥在負責。而許慶彥雖然看似性子囂張不講道理,但對張道全這個老江湖而言,卻很容易對付,只要不給許慶彥發飆的機會,順便態度恭順些,總能打發糊弄。

  但方茹卻是不同,自一見面開始,就處處佔據主動,不留絲毫餘地,一言一語,威脅隱含之間,更是直指張道全本心,而強勢之餘,卻又把諸般利弊一一將明,威勢道理皆是佔盡,讓張道全根本反抗不得。

  見張道全的慌張模樣,方茹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之色,又說道:「人可以自作聰明,但絕不能把其他人當成傻子看待。你的這點小心思、小算盤,我身為婦道人家,都能做到心裡明白,難道我家老爺會不清楚?原本按我的意思,按你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說是忘恩負義也不為過,正應該嚴加處理,殺一儆百,將你同濟廟上下,包括你在潞安府的根基,連根拔掉,趕盡殺絕才是,而且這般想法,我已經向我家老爺說過了。」

  聽方茹此言,張道全身體一顫,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慌亂,跪在了方茹面前,面色蒼白,聲音顫抖:「還請夫人寬恕,小人再也不敢了,今後必然盡心盡力為趙大人做事,絕不敢再存私心……」

  對於張道全的求饒與保證,方茹卻沒有理會,神色間恰如其分的閃過一絲不耐與遺憾,揮手道:「這些話你對我說沒用,該如何處理你,終歸要看我家老爺的意思。可惜了,雖然我想要對你嚴加整治,但我家老爺終究心軟,念及舊情,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

  說到這裡,方茹垂頭,讓張道全能夠明明白白的看到自己眼中閃過的冷意:「記住,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再讓我家老爺失望,就算老爺他不說什麼,我也絕不會讓你張道全、讓你張家老小讓你同濟廟上下,有任何一人能夠活著離開京城,明白了嗎?」

  聽及此言,張道全放鬆之餘,卻又更加緊張,連忙再次保證道:「多謝趙大人慈悲,多謝夫人慈悲,小人保證,那魏平的事情,今後必然竭盡全力去查探清楚,絕對會給趙大人與夫人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方茹冷冷一笑,道:「魏平的事情,如何查探,本就是你的本分。尚不說如今你還沒有查探清楚,就算查探清楚了,也用不著你來邀功。更何況,魏平既然已死,他的事情也只是小事,我這次來見你,卻是按著我家老爺的意思,吩咐你幾件事情。」

  張道全連連點頭,道:「還請夫人吩咐。」

  「第一件事,從今往後,許慶彥另有事情要做,你這邊將由我來負責,我的為人如何,如今也算是接觸過了,想來你也能猜到一些,立功則大賞,有錯則嚴罰,所以從今往後,你也莫在心存僥倖,把我當做那個許慶彥來糊弄,否則下場如何,你自己去想。」

  已經見識到方茹厲害的張道全,不由面色一苦,但下一瞬間,神色之間,卻也愈加的恭敬謙卑,依然是連連點頭。

  見張道全如此,方茹似乎態度緩和了一些,語氣也輕了一些,又說道:「這第二件事情嘛,從明天開始,會有一些信徒陸續來你同濟廟投靠,順便幫你同濟廟做事,你有事的話也儘可以吩咐他們。只是,這些人今後要做什麼,你不用去管,但他們有什麼要求,你卻要儘量滿足,絕不可怠慢。今後打探消息的事情,也不再由你來負責,你安心發展信徒影響就是。」

  張道全神色複雜,似喜似憂,方茹的想法他自然能夠看的明白,今後收集消息,將會由那些前來投靠的「信徒」們負責,如此一來,他同濟廟上下似乎是省去許多麻煩,也少了許多危險,但反過來想,卻也意味著他張道全在趙俊臣心中的地位大幅降低了。

  不過,面對方茹,張道全終究不敢違背,所以又是連連點頭,諸般保證自不待提。

  方茹又從袖子抽出一份名單,隨手遞給了張道全,說道:「這裡是那些信徒的名單,你看過後就燒掉,剛開始人會少一些,但今後來投靠你的信徒會越來越多,你做到心中有數就好。」

  頓了頓後,方茹接著說道:「至於這第三件事,卻是重中之重。」

  說話間,方茹再次抽出了一份名單,遞到了張道全面前:「這份名單裡的人物,今後你要重點接觸,就算無法把他們發展成信徒,也要把他們身邊的人發展成信徒,這方面你最擅長,要親近負責,但把這些人發展成信徒後,你就不用再管了,之後的事情,自有我安排在你這裡的人手來負責。」

  關於這般安排,張道全倒是輕車熟路。

  當初他還在潞安府的時候,趙俊臣就曾交給他一份名單,讓他盡力把名單上的人物發展成信徒,只是當初的那份名單,上面的人物大都是朝廷官員,雖職位較低,但位置卻大都緊要。

  而這方面的事情,張道全倒是一向都做的不錯。

  只是,這一次的名單,卻與之前的大不相同,名單上的人物,大都沒什麼官職在身,除了一些內廷宦官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不知名的人物,管事下人丫鬟之流,其中以七皇子朱和堅、太子朱和堉、以及幾位閣老府下的人物較多。

  「還請夫人放心,其他不敢說,以咱們同濟廟如今的手段與聲勢,把這些人發展成信徒,小人倒是還有幾分把握的。」

  聽到張道全的這般保證,方茹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一些,也不再讓張道全繼續跪著了,緩緩開口道:「你起身吧,莫要一直跪著,我只是趙府裡的一個侍妾,而你如今卻也算是京城裡的頭面人物了,你向我跪著,又成何體統?」

  張道全見方茹神色漸緩,也賠笑的站起身來,討好道:「夫人過謙了,小人雖然知道的不多,但也聽說過,在趙大人府中,您可是與正室沒什麼區別,大人府上的事情,無論大小,都是由您一手管著,趙大人對您的信任,可是非同一般,小人又怎敢把您當成尋常侍妾看待?要我說,您就是趙府的正牌夫人,將來就算是趙大人娶了正室,這趙府上下,怕還是要以夫人您的意思為主。」

  與之前的演戲不同,聽張道全這麼說,方茹不由開心了些,嘴角亦是下意識的翹起。

  見方茹如此,張道全哪裡還不清楚自己的這番馬屁終於拍對了地方?接下來又是無數恭維不提。大都是稱讚方茹為趙俊臣辦事得力,受趙俊臣重視,趙俊臣與方茹「夫妻和睦」云云。

  然而,方茹終究不是許慶彥,這般恭維討好,雖然能讓方茹開心一些,卻無法擾亂方茹心思,更不會讓方茹忘乎所以。

  所以,張道全的恭維討好,沒說多久,就已經被方茹揮手打斷:「這恭維話就不用再說了。我這裡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吩咐於你。」

  「還請夫人吩咐。」

  雖然方茹的心情看似好轉,但張道全卻依舊不敢怠慢,連忙說道。

  方茹輕輕一笑,說道:「這最後一事,對你卻是大有好處,我家大人的意思是,既然你同濟廟如今在京城已是站穩了腳跟,並影響漸大,那麼眼光就要放得長遠些,不要再拘泥於京城一地了,從今天開始,你也要尋摸培養些人才,只要人手足夠,那麼你這同濟廟大可以到京城以外傳播教義,建設廟觀,銀錢方面,自有我家大人幫你,不擁有後顧之憂。」

  聽方茹這麼說,張道全自是大喜,連連稱謝。

  ………

  當方茹在同濟廟「焚香祈福」結束後,在同濟廟上下的恭送下,也沒有再耽擱什麼,就乘著馬車離去了。

  回府的路上,靠坐在馬車中,想著之前與張道全的接觸,方茹柳眉輕蹙,暗暗想道:「這張道全倒是心思玲瓏剔透,怪不得許慶彥對付不了他,可惜了,正如老爺所說,這聰明的人往往難於控制,又有著諸般私慾,難以同心。但可以控制的人,雖然忠心,卻往往不夠聰明。」

  在方茹看來,這世上,有心智有手段又對趙俊臣忠誠無比的人,或許就只有她自己了。

  甚至,在方茹看來,她自己甚至比許慶彥還要更忠心於趙俊臣。

  不說方茹這些年來一顆心全都撲在趙俊臣身上,為了趙俊臣的利益可以不折不手段並不顧一切,單說這次與張道全的碰面,就足以證明她的忠心更高於許慶彥。

  並非說許慶彥不夠忠心,而是許慶彥為趙俊臣辦事的時候,總有一種要向趙俊臣證明自己能力的迫切衝動,有時候為了證明自己,甚至會在不知不覺間犧牲了趙俊臣的利益。

  就拿這次與張道全見面為例,若是由許慶彥負責,在威脅恐嚇張道全的時候,許慶彥說出的話語,或許就會是「我家大人有心拿你殺一儆百,但我卻為你求情,終於給你爭取了最後一次機會」云云。

  但在方茹的口中,這般話語卻變成了「我有心拿你殺一儆百,趕盡殺絕,但我家大人心軟,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

  兩者看似作用相同,都能夠達到警告的目的,甚至許慶彥的這般表態,還能讓他自己更容易控制張道全,但同樣的,卻也會減少張道全對趙俊臣的認同。

  而方茹的這番表態,卻是給了張道全一種「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印象,雖然方茹自己扮演了惡人,但卻能增加張道全對趙俊臣的認同感。

  為趙俊臣辦事的時候,心中只考慮著趙俊臣的利益,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這正是方茹對趙俊臣的忠心體現。

  「不過,這般區別,總要想辦法讓老爺注意到才是,這樣的話,老爺他才會更看重我。」

  想到這裡,方茹又暗暗想道。

  方茹並非是那種傻乎乎的只懂得付出的女人,她為趙俊臣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增加自己在趙俊臣心中的重量,自有一些小女人才有的小心思。

  「小人雖然知道的不多,但也聽說過,在趙大人府中,您可是與正室沒什麼區別,大人府上的事情,無論大小,都是由您一手管著,趙大人對您的信任,可是非同一般,小人又怎敢把您當成尋常侍妾看待?要我說,您就是趙府的正牌夫人,將來就算是趙大人娶了正室,這趙府上下,怕還是要以夫人您的意思為主……」

  想到之前張道全的奉承,方茹眼中閃過剎那失神,喃喃自語道:「正室嗎……」

  想到自己的出身來歷,又想到趙俊臣如今早已經到了迎娶正室的年齡,方茹不由的輕輕嘆息一聲。

  ………

  就在方茹心思百轉之間,回府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同時,在車廂之外,響起了陣陣喧鬧,似乎有人在對罵,又有人在歡呼,頗為混亂。

  「去看看怎麼回事。」

  方茹急著回府去見趙俊臣,見行程被耽擱了,自是有些不喜,眉頭一皺,向著在一旁伺候的小碧吩咐道。

  見方茹如此,小碧連忙應聲下了馬車,沒過多久後,就氣呼呼的回來了,神色之間,略顯怪異。

  方茹見小碧如此,不由奇怪,問道:「小碧,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碧氣呼呼的說道:「夫人,回去之後您要好好的教訓一下今天的車伕才是,這車伕為了抄近路,竟是把咱們帶到了閹人巷,這閹人巷左近,一向最是烏煙瘴氣的,又據說陰氣極重,咱們平日裡都是避之不及的,怎麼能從這裡路過耽擱?前面現在正有兩幫閹人在廝打,另有一幫閹人在看熱鬧,結果把路給堵了。」

  聽了小碧的解釋,方茹亦是眉頭一皺。

  在明朝後期,太監雖然沒了陽根,絕了後代,會被人看不起,但從某方面而言,亦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職業,至少,有內庫供養,衣食無缺,若是運氣好些,能在內廷站穩腳跟,更是有權有錢,處處威風。

  雖說近些年來內廷屢遭壓制,但在尋常百姓眼裡,對於內廷的太監,卻依舊不敢小看。

  而如此一來,自然有會許多人心存僥倖,想要入宮成為宦官,或是因為迫不得已,或是因為好吃懶做。

  但頗為殘酷的是,明朝內廷在選拔新太監的時候,選取範圍是「自宮者」。也就是說,那些有意入宮者,僅僅只是為了參加一次選拔,就必須先行自斷陽根,如此一來,若是最終沒能入選,這些「自宮者」命運之悲慘,自不用提。

  在明朝後期,內宮每隔三年,都會招收一次太監,而且每次招收的「自宮者」都有兩三千人之多,看似數量不少,但實際上落選者更多。

  事實上,在明朝中後期,這些落選的「自宮者」數量極多,已是已是成為了京城之中較為嚴峻的社會問題之一。

  「自宮者」沒能成為太監後,又遭世人鄙夷,大都自暴自棄,更讓人不敢靠近,為了活下去,為了等待著下一次的選拔,他們用盡了一切合法或非法的手段,有乞討的,有當相公的,有坑蒙拐騙的,其烏煙瘴氣之處,自不用提。

  而這些「自宮者」聚集的地方,則被世人稱為「閹人巷」。

  在許多人看來,閹人巷這種地方,即使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也會沾上滿身晦氣,皆是避之不及。

  正是因為如此,也就不難理解,為何發現自家馬車從閹人巷路過後,即使一向性子柔順的小碧,也會如此的氣憤了。

  ………

  想及「閹人巷」的種種,方茹自然也不高興,輕哼一聲,說道:「回去之後,跟府裡管事說一下,今天帶路的車伕馬伕,以及一眾隨從,每個人都扣掉一個月的工錢,其中提議者直接趕出趙府,他們為了操近路,想從閹人巷走也就罷了,但事前就是沒人想到與我請示一聲,卻是失了規矩。」

  小碧點了點頭,又說道:「夫人您前些日子沒有管事,府裡上下確實都忘了規矩,回去之後要好好整頓一番才是,要婢子我說,咱們趙府,可離不開夫人,否則遲早都要亂套。」

  聽小碧的討好之言,方茹不可置否,反而說道:「還是老爺他看的明白,有心通過『悅容坊』的擴營,為趙府鍛鍊一批有用的人手,如今咱們趙府裡面,可用的人終究還是太少了,不管做什麼事,總是不方便,已是成了瓶頸。今後我要管的事情不少,府裡的小事怕也沒精力去管,就這麼亂下去可不行。」

  小碧笑道:「這是自然,老爺看重夫人,讓夫人幫襯的事情多著呢,夫人自然不能因為府裡的一些小事就分了精神。」

  方茹輕輕一笑,卻沒有再說什麼,眼中反而露出了一絲若有所思之色。

  之前趙俊臣與內廷的前後衝突,方茹自然看來眼裡,在方茹看來,內廷之人,終究一個個都是目光短淺之輩,與之合作,反而不如直接控制。

  趙俊臣想必也有著同樣的想法,只是無處下手罷了。

  然而,這一天偶然路過閹人巷,卻給方茹提了一個醒。

  閹人巷裡雖然汙穢不堪,但裡面住著的可都是太監候選,若是從這裡下手的話,未必不能成事。

  「嗯,回去要記得和老爺提一聲,想來老爺他到時候自有打算。」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7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10-3 00:54
第九十二章 好意與惡意

  「你是說閹人巷啊。」

  趙俊臣坐在床頭,聽著方茹的彙報,輕聲慢語間,若有所思。

  而方茹則坐在一旁,靜靜的等待著趙俊臣的答覆。

  沉吟片刻後,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一個滲透內廷的好辦法,日後咱們確實可以對閹人巷那邊多關注一些,若是有可用之人,亦可接觸一下,有咱們資助銀兩的話,想來從中挑選些人入宮也容易,而這些入宮之人,日後說不定就會有大用。」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不過,閹人巷那邊太過混亂,那些沒能入宮的閹人,良莠不齊,多為潑皮無賴,茹兒你與他們接觸多有不便,這件事就由慶彥來負責吧。」

  聽趙俊臣這麼說,一旁的許慶彥點頭應是。而方茹眼中卻閃過了一絲失落之色。

  這般失落,倒不是因為趙俊臣把事情交給了許慶彥負責,方茹本身也不願意與那些閹人多有接觸。

  只是,這通過閹人巷向內廷滲透的辦法,雖只是方茹的靈光一閃,但方茹也對它抱有著極大的期望,本以為會引起趙俊臣的重視才對,但沒想到趙俊臣在得知後,雖然同意了她的計劃,但神色之間,卻是一副興致寥寥的樣子。

  方茹的失落,自然沒有瞞過趙俊臣的眼睛。

  「茹兒,你對內廷終究不是很瞭解。」趙俊臣寬聲解釋道:「如今內廷裡的那些掌事太監,一個個都是識文斷字之人,若是大字不識幾個,是很難在內廷中出頭的。而內廷歷年來在挑選新近太監時,也自有標準。其中首選,當為識文斷字者,當然,這種人畢竟只是極少數,畢竟有了識文斷字的能耐,也犯不著去當太監了;接下來則是年紀尚幼者,其中聰明伶俐者,更會被送到內書堂傳授學問;內廷二十四衙門,各殿各宮,諸多掌事太監,大都是這般出身。剩下的名額,則會挑選些身強體壯者,但這些人入宮之後,就只能做些粗活累活,大都不會有什麼出息。」

  頓了頓後,見方茹若有所思,趙俊臣接著說道:「而閹人巷裡的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落選之人,可見他們各有缺陷,或是心性不好,或是年歲太大,或是能力有缺,用些銀子賄賂管事太監,把他們送入宮中並不困難,但這些人想要在內廷出頭,卻是難上加難,對咱們的幫助也不大,最多也只能傳遞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而想要掌控內廷,重點還是內書堂、司禮監和御馬監這三大衙門。」

  「原來如此。」趙俊臣雖然解釋清楚了,但方茹反而愈加失落了,只覺得自己在趙俊臣面前出醜了,低聲道:「還是老爺看的明白,是妾身想當然了。」

  「也不能這麼說。」趙俊臣抬手輕擺,笑著寬慰道:「你這計劃其實也不錯,投入小,風險也小,但收穫卻不一定低,安排入宮的這些人,雖說很難出頭,但只要咱們多投些銀子,讓他們上下打點,卻也不一定就會無用。更何況,當年魏忠賢權勢洶天,又何嘗不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可見萬事無必然,但若是咱們運氣好些,也未必就不能成事。」

  本只是寬慰方茹之言,但說著說著,卻是連趙俊臣自己,也覺得這般方法未必不能一試。所以話聲剛落,趙俊臣又對著許慶彥叮囑道:「慶彥,這件事既然由你負責,你也要用心些,若是真能找到些人才,咱們大可以鼎力相助,說起來,內廷那邊也快要補充人手了。」

  許慶彥自是點頭答應,道:「少爺你放心,閹人巷裡閹人無數,想來總有幾個可用的人,我自會為少爺用心挑選。」

  趙俊臣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捧起手中的摺子,垂著頭繼續檢查。

  這份摺子,趙俊臣已是準備多日,幾經修改,如今終於近乎完工,此時正進行著最後一次檢查。

  見趙俊臣如此,方茹神色之間,不由閃過了一絲無奈。

  趙俊臣這些日子以來雖說對外稱病,但卻依舊不見絲毫休息的樣子,不僅廟堂中樞的諸般風吹草動,都一直在緊緊盯著,從不疏忽,而諸般謀劃,更是不斷的耗費心力,不見有絲毫放鬆。

  對於趙俊臣如此,方茹雖然勸過,但趙俊臣如今已經習慣了事事計較、時時謀劃,對於方茹的勸告,雖聽了進去,卻又總閒不下來。

  ………

  如今,據趙俊臣對外稱病,已是過去了五日時間。

  然而,這南巡的諸般安排,究竟該由誰來負責,卻依然沒有定論。

  只是,當初在定計的時候,趙俊臣與周、沈、黃四人,終究還是小覷了德慶皇帝保護太子朱和堉的決心,這般吃力不討好,並極有可能損害清名的差事,德慶皇帝可以交給趙俊臣,甚至可以交給朝堂上任何一個人,卻絕不會交給太子朱和堉。

  如此一來,雖說朱和堉每天都會給德慶皇帝上摺子請願,雖說周尚景、黃有容、沈常茂三人一直都在明爭暗助,雖說太子一黨如今已是最有力的競爭人選,但因為德慶皇帝的緣故,眾人卻依舊不能如願。

  而這般僵持,遲遲不能決定,隨時都會生變,自然不利於計劃,趙俊臣看不下去,終於決定出手,「幫助」朱和堉得償所願。

  ………

  而趙俊臣的辦法,就是他手中的這封摺子。

  將摺子再一次檢查後,趙俊臣突然遞給了方茹,說道:「茹兒你看看,我這篇摺子寫的如何?」

  方茹微微一愣,因為趙俊臣已經很久沒讓她參與朝堂之事了,但還是聽話的點頭接過,打開後細細查閱。

  然而,這篇摺子,方茹卻是越看越覺得吃驚。

  待讀完之後,方茹更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向趙俊臣問道:「老爺,這封摺子你當真要呈給陛下?」

  原來,趙俊臣的這份摺子,是關於南巡準備的一些建議。

  南巡的花銷極大,但歸納起來,不外乎只是五大方面:南巡儀仗、隨行人員的吃穿住行、各地官員的迎來送往,行宮的建設、以及南巡路線的準備。

  而如今中樞對南巡之事的提前準備,卻只有一個方面,即「南巡路線的準備」。

  說起來簡單,但實際上卻又涉及了方方面面,比如路線的勘察、比如道路的修整、比如河路的擴寬、比如龍舟馬車等物的準備等等。

  而這些事情,卻又最容易造成勞民傷財之舉。

  趙俊臣的這封摺子,正是有鑑於此,而想出的應對之策。

  總的來說,趙俊臣摺子裡的建議,可歸納為了三方面。

  其一,路線的勘察、龍舟馬車等物的準備,不經地方官府之手,由朝廷中樞直接負責,所需花費,也由戶部與內庫共同承擔。

  如此一來,即能做到公平公正,也能減少民間徵召。

  其二,道路修整與河道拓寬,需要大量的民工勞力,為了減免民怨,這民工勞力的徵集,可任憑百姓自願,只是百姓一旦參工後,就能獲得獎勵,各地官府可憑藉著該百姓出工出力的程度,在接下來的三年中減少稅賦,甚至表現優良者還能得到銀錢獎勵。而一眾參工的百姓,以家境貧寒者優先。

  如此一來,不僅能節省民力,減少民怨,更能為百姓贈富,回贈民間,並扶持貧困百姓。

  其三,為了保證道路河工的修建質量,中樞可對道路河段進行分段,南巡路徑的每州每縣,都由當地官府具體負責,中樞只負責監督,並根據道路河段的長短、以及修整的難易程度,進行審核後撥出銀子,卻不直接插手,待建成後進行評斷,速度質量皆優的府縣,不僅該地的父母官會被吏部記功,並著重提拔,該府縣在日後也會得到朝廷的優惠政策。

  如此一來,不僅能節省朝廷中樞的精力人手,也能保持工程質量,最重要的是,將來即使出現了什麼岔子,其錯也在地方官府,而不在中樞。

  這三點建議在後世只是尋常,但在這個時候卻頗為新穎,至少在方茹看來,若是按照趙俊臣的這些建議做事,負責之人不僅不會招惹民怨,清名有損,更能得到朝野雙方的一片讚譽,正是名利雙收。

  ………

  想到這裡,方茹忍不住說道:「老爺,你這封摺子一旦呈了上去,陛下他見到好處,必會把事情交給了太子,而太子他若是也依策行事,這次南巡準備,不僅害不了他,反而會增加他在朝野的清名聲譽,討得陛下歡心信任,如此一來,豈不是與老爺你的打算截然相反了?」

  聽方茹這麼說,趙俊臣卻似笑非笑,問道:「你當真以為這些是良策?」

  見趙俊臣神色悠然,方茹不由愕然,思考片刻後,卻還是點頭。

  趙俊臣一笑,悠悠道:「在這世上,好意惡意,兩者其實最是分辨不清,就拿這次南巡的準備來說,我想讓太子他親自負責此事,看似好意,但心中卻存著陷害他的想法,而我如今準備的這三條『良策』,除了暗助太子得償所願之外,效果也是相同。」

  頓了頓後,趙俊臣神色間多了一些感慨,又說道:「古往今來,朝野之間,所謂良策,數不勝數,但最終能落得好結果的又有幾條?原因為何?其一,時機與環境不恰當,其二,想當然耳,其三,具體負責之人存了異心。而我這三條所謂『良策』,卻全都佔了,看似前景良好,但具體實施之後,比起依舊例行事,所產生的禍害,恐怕還要更大。」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7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