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891
clt.libra 發表於 2013-8-11 14:07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鬼難纏


    第二天,早朝之上,德慶皇帝上朝時看上去依然心情不佳,待得知刑部、都察院與大理寺對於「何明滅門案」皆還是一無所獲後,又是一頓大發雷霆,將滿朝上下狠狠的責罵了一番。

    如今會試將近,主考官與考試題目已是到了該討論的時候,但德慶皇帝卻提也不提,再次甩手下朝了。

    而早朝過後,德慶皇帝卻再次在私下裡召見了趙俊臣,這般連續兩天的召見秘談,引來不少朝臣的猜測。

    待一番密談之後,等趙俊臣離宮,卻依然沒有去吏部註銷病假,也沒有去戶部辦理公事,而毫不停留的是直接回府,對外宣稱自己身體依舊不適,還要繼續休養,讓暗中觀測打探的朝臣們大失所望。

    然而,回府後沒多久,一輛扮相低調的馬車緩緩的離開了趙府,載著趙俊臣,向著錦衣衛的大本營錦衣衛親軍指揮使司駛去。

    錦衣衛如今雖然已是漸漸的被東廠所控制,幾乎淪為附庸,但這個衙門既擔負著皇帝的儀仗隊和貼身衛隊的職責,又掌管刑獄,有巡察緝捕之權,依然權勢極大,讓人不敢隨意招惹。

    也正是由於錦衣衛的權高勢大地位尊貴,其衙門不像其他親軍衙門那樣散落在京城的坊巷中,而是靠近皇城的正門承天門,在千步廊西側,毗鄰五軍都督府,與東側的六部隔街相望,位於明代核心權力機構的駐地。

    當趙俊臣乘著馬車來到錦衣衛衙門外,剛剛停下。還未等到趙俊臣下車,就聽有人用一副囂張且不耐煩的語氣呼喝道:「你們是什麼人?長不長眼?把車停在這兒幹嘛?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這裡可是錦衣衛衙門!快快離去!別在這兒礙眼!」

    趙俊臣掀開車簾,卻見一名錦衣衛校尉。年紀大約在三十多歲,滿臉的絡腮鬍子,扮相頗是威儀,此時正攔在馬車之前,神情囂張的對著馬車上的車伕大呼小叫著。

    京城之中,權貴雲集之地,尋常的軍中校尉或是官府衙役。最是不敢隨意得罪人,很可能某位看似尋常的路人,就會與某位公爵或者高官扯上關係。但錦衣衛卻是例外,京中除了聊聊幾人,一向都只有權貴們躲他們的份,所以見到有馬車停在錦衣衛衙門外。看上去又扮相尋常。守在外面的校尉也不管來意背景,就這般隨意的呼喝驅趕了。

    然而,趙俊臣正是錦衣衛不敢隨意招惹的幾人之一,就算是為趙俊臣趕車的這位車伕,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仗著有趙俊臣的背景,平日裡在趙府之外也算是一號人物,面對眼前這錦衣衛校尉的呼喝。竟只是輕藐的抬眼看了一下,然後跳下馬車。自顧自的把馬車拴在錦衣衛衙門外面的拴馬石上,對那大呼小叫的錦衣衛校尉,竟是毫不理會。

    見到車伕這般表現,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那校尉勃然大怒,竟是直接拔出了腰間佩刀,疾行幾步後來到車伕身前,把明晃晃的刀子在車伕眼前不斷晃著,面目猙獰,並大聲呼喝道:「嘿!你這傢伙聽不見是不是?錦衣衛你也敢隨意招惹,信不信爺我在這兒把你砍死了也沒人敢為你收屍!?」

    看到這錦衣衛拔刀了,那車伕才終於慌了,這錦衣衛校尉不知道馬車上坐著的是趙俊臣,這明晃晃的刀子更不認得趙俊臣是誰,心慌之間,車伕下意識的就要抬出自己的背景:「你……你敢,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話聲剛剛過半,在趙俊臣的示意下,許慶彥已是跳下馬車,大聲喊道:「住口!」

    見許慶彥出現,車伕底氣足了不少,腰桿一挺,向那校尉回瞪著,但終究還是沒有透露趙俊臣的身份。

    而許慶彥來到兩人身前,瞪了車伕一眼後,又皺眉看著那名錦衣衛校尉,輕哼一聲:「這裡是哪裡我知道,但你也別以為自己是錦衣衛就了不起了,爺我還真不放在眼裡。把刀給爺我收起來!」

    言語之間,竟是比那錦衣衛校尉還要更加囂張。

    不過,在潞安府的時候,當時趙俊臣還僅只是三品侍郎,身為趙俊臣的親隨,許慶彥就已是敢對正四品知府隨意謾罵指責了,如今這般呼喝一個小小的錦衣衛校尉,倒還算是客氣的了。

    被許慶彥那囂張的氣勢所懾,錦衣衛校尉下意識的後退半步,但接下來卻又惱羞成怒,雖然覺得這馬車中人,可能真的有些背景,但他身為錦衣衛,「見官高一級」都是低調的說法,囂張慣了,又如何被人這般羞辱過?忍不住就要再次喝罵。

    而就在這時,守在衙門外的其他錦衣衛,也注意到了這裡的爭執,然後就見有一名錦衣衛小旗又帶領著三四名錦衣衛校尉走了過來。

    「秦校尉,怎麼回事?有人敢在這裡鬧事!?」

    那錦衣衛小旗先是冷冷的打量了許慶彥幾眼後,見許慶彥雖是長隨裝扮,但面料講究不下尋常富豪之家,目光微閃,但也沒有太在意,只是拿捏著腔調向那名正欲發怒的校尉問道。

    聽到錦衣衛小旗的詢問,那秦校尉先是微微一愣,然後瞪了許慶彥與車伕一眼後,轉過身來,滿臉賠笑的說道:「哦,怎麼驚動了張小旗,還請小旗大人放心,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有人不懂規矩,把馬車停在了咱們衙門外面,我正在讓他們離開。」

    ~~~~~~~~~~~~~~~~~~~~~~~~~~~~~~~~~~~~~~

    「我一向權高位尊,少和底層的校尉衙役接觸,卻是忘了這錦衣衛的囂張跋扈,竟是把事情想簡單了。不過。今日我來這裡的事情,陛下早已知道,應該給錦衣衛們下過旨意才對啊。」

    另一邊。趙俊臣正在暗暗感嘆著八個字「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果真如此。

    因為西廠籌建尚處於隱蔽階段,趙俊臣只能隱藏身份來這錦衣衛衙門,沒想到錦衣衛權大勢大,一向囂張慣了,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竟是連門都難進。

    趙俊臣雖然有聖旨在手中,還有德慶皇帝在早朝後剛剛欽賜的虎牌,但這個時候若是拿出來。層層上報之下,驚動的人太多,卻也是不好。

    正在趙俊臣暗暗感慨之間,聽到這「秦校尉」向「張小旗」的稟報後。卻是不由一愣。然後再次掀開車簾,多打量了這位「秦校尉」幾眼。

    無他,「秦校尉」只是說許慶彥和車伕不懂規矩,誤在錦衣衛衙門外停車,卻絲毫沒有提及許慶彥及車伕對他的挑釁衝突之事,這是在有意庇護了。

    可以想像,若是這秦校尉實話實說,甚至添油加醋。若是許慶彥和車伕沒有背景,以錦衣衛的權勢和囂張性子。兩人一頓皮肉之苦以及牢獄之災定然是不可避免的。

    「這個姓秦的校尉,看似囂張魯莽,心性倒是不壞,之前府裡的車伕和許慶彥如此藐視於他,竟然還以怨報德,難得難得。」

    ………

    就在趙俊臣暗思之間,那張姓小旗卻冷笑一聲,斜眼看了秦校尉一眼後,略帶譏諷道:「秦校尉,你這就是不把我們當兄弟看待了,剛才的一切我等就在一旁看在眼裡,這些人不僅與你有了衝突,還藐視於我錦衣衛,秦校尉你是出了名的好心腸,想要放過他們也是可以想像,但我錦衣衛的尊嚴威勢卻不能容人隨意冒犯。」

    聽張姓小旗這麼說,周圍的校尉皆是哄笑,好似秦校尉有一副好心腸對他們而言是一件需要恥笑的事情一般。

    也不管秦校尉滿臉絡腮鬍的臉上滿是通紅,那張姓小旗已是皺著眉向許慶彥說道:「你的嗓門倒是大,剛剛說的話我可是聽見了,你說你並不把我們錦衣衛放在眼裡?好啊!說說你是誰府裡的下人?看看到底能不能嚇住我們這些錦衣衛!」

    雖然看似囂張,但這張姓小旗終究還是留了個心眼,這是在打探許慶彥的來歷呢。

    可惜,許慶彥卻知道,趙俊臣這次是秘密來訪,不便隨意透露身份,尤其這個張姓小旗,更是沒有資格知道,一時間反而不知該如何說。

    但見到許慶彥這般表現,張姓小旗卻以為許慶彥被嚇住了不敢說也就是說眼前之人就算有些背景,恐怕也惹不起錦衣衛,不由心中疑慮盡孝,大聲道:「這些人藐視我等錦衣衛,就是藐視朝廷,藐視朝廷的,就是亂黨!!」

    扣下帽子後,張姓小旗底氣更足,揮手呼喝道:「哥幾個,把他們拿下,先關到牢裡再說,讓他們瞧瞧咱們錦衣衛的手段究竟能不能入眼!」

    見這般情況,趙俊臣輕嘆一聲,就欲下車讓許慶彥這個囂張慣了的人去對付同樣囂張慣了的錦衣衛,不起衝突才怪。

    然而,趙俊臣的屁股才剛剛抬起,就聽有人呼喝道:「住手!」

    然後就聽那些大呼小喝的錦衣衛校尉們紛紛發出驚呼。

    「郎千戶!」

    「哎呀,郎千戶怎麼來了?」

    「見過郎千戶。」

    趙俊臣掀開簾子,就見一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千總,此時正面色慎重的聽著張姓小旗稟報。

    與秦姓校尉不同,這張姓小旗的稟報卻是各種添油加醋。

    然而,這郎千戶面色愈加凝重,並沒有什麼生氣的樣子,待聽完張姓小旗的稟報後,先打量了趙俊臣幾眼後,然後帶著一些客氣,輕聲問道:「你家主人就在馬車裡?」

    許慶彥先輕哼一聲,然後點了點頭。

    見許慶彥如此表現,郎千戶反而愈加客氣了,越過周圍的錦衣衛,快步來到馬車前,輕聲向車內趙俊臣問道:「敢問閣下可是姓趙?」

    趙俊臣見這般變化,知道省了不少麻煩,也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道:「正是。」

    馬車外,郎千戶面色一變,連聲說道:「我家指揮使大人剛剛才得到大人要來的聖旨,就派卑職前來接大人入衙,只是沒想到大人來的這麼快,下面的人一向不懂規矩,又囂張慣了,竟是給大人添了麻煩,卑職馬上就處置他們,還望大人勿要見怪。」

    趙俊臣說道:「小事罷了,不用在意。」

    說話間,趙俊臣掀開了車簾,對著那位正在一旁發愣的秦姓校尉招了招手,在郎千戶的示意下,秦校尉快步走到馬車前。

    猜到馬車中人果然並非自己能招惹的,秦校尉不由露出忐忑之色,但趙俊臣卻面色溫和,笑著問道:「不知這位校尉叫什麼名字?」
clt.libra 發表於 2013-8-11 14:18
第一百一十四章   錦衣衛


「不知這位校尉叫什麼名字?」

趙俊臣的聲音表情雖然和善,但通過之前郎千戶的種種表現,秦校尉已是知道,眼前這人絕不是自己能隨意招惹的,想到之前自己對趙俊臣的種種為難,不由大是慌亂,生怕趙俊臣此時的詢問是為了日後的報復。

身為錦衣衛,固然不懼大多數的權貴高官,這是他們囂張跋扈的資本,但他們也因此而更加清楚,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後,自己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卑、卑職……」

見這秦校尉只是吶吶不言,趙俊臣還沒有什麼表示,郎千戶已是不耐,喝令道:「你眼前這位大人,連咱們的指揮使大人都不敢怠慢,如今這位大人問你話,你就好好回答,磕巴什麼!」

秦校尉被喝令之後,不由更加慌亂,但也不敢再拖延,慌聲答道:「回這位大人的話,卑職名叫秦威,之前得罪了大人的貴僕,是卑職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人寬宏大量、寬宏大量……」

見秦威這般表現,趙俊臣卻不由一笑,說道:「不要擔心,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之前你向那位小旗稟報之間,多有袒護之意,我看的出來,難得你有一副好心腸。」
說著,趙俊臣轉頭向郎千戶說道:「這個秦威雖然莽撞了一些,但我很喜歡他的心性,就不要責罰了。」

郎千戶自然點頭稱是,秦威亦是大喜。

不過。大喜之後,秦威看了周圍同僚一眼,這個時候任誰也看出趙俊臣一行人是真的來歷不凡了。皆是一副膽顫心驚的樣子,而那名張姓小旗,更沒有之前的囂張,不住的向秦威打眼色,面露哀求之色。

於是,秦威又忍不住向趙俊臣說道:「大人,卑職的這些同僚也都是無心之失。您看……」

然而,這一次趙俊臣卻沒有理會秦威,只是向郎千戶問道:「這位千戶。你們家指揮使大人正在等我?我這次是隱瞞身份秘密而來,該怎麼見他?」

郎千戶恭聲答道:「回大人,我家指揮使大人接到聖旨,也知道大人您這次是秘密前來。所以想要委屈大人從府衙後門進入。這裡人來人往的,從前門到正堂之間又畢竟人多眼雜,還望大人勿要見怪。指揮使大人他正在後堂等您。」

「哦?」趙俊臣不可置否,只是說道:「鬧了這麼一出,又經過剛才的這番爭執,還從後門進你們錦衣衛衙門,是不是太欲蓋彌彰了。」

郎千戶笑道:「還請大人放心,剛才的事情畢竟鬧得不大。除了守在衙門外面的這一班小旗校尉,並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而正好這些人又得罪了大人,卑職正是打算有所懲戒,一會兒卑職就把他們全都丟進牢裡呆一段時間禁閉起來,不讓他們與外人接觸,過段時間再放出來。這樣也就不怕他們洩露消息了。當然,秦威校尉除外。」

趙俊臣點了點頭,一臉隨意道:「既然如此,就任由郎千戶你來安排了。」

隨著趙俊臣話聲落下,周圍之前還在耀武揚威的一眾錦衣衛們,皆是面色慘白——好在趙俊臣並沒有趕盡殺絕,只是打算關他們一段時間,否則定是一片哭嚎之聲。

另一邊,在郎千戶的安排下,趙俊臣的馬車緩緩向著錦衣衛衙門後門駛去。
趙俊臣看了一眼正猶自發呆的秦威一眼,微微一笑後,再次將車簾遮下。


錦衣衛權大勢大,府衙也比趙俊臣想像中更加豪華大氣,雖然趙俊臣是從後門進入,但門高院深,威嚴貴氣之處,已是在隔街的六部衙門之上了。

在郎千戶的帶領下,趙俊臣一路來到錦衣衛府衙後堂,不知道是否是提前安排的緣故,一路到現在,幾乎沒有見到什麼人。

而在後堂門口處,正有一名身穿大紅色鬥牛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裡等候著。
趙俊臣一看,正是如今錦衣衛的指揮使——洪錦。

這洪錦不愧是常年侍奉在德慶皇帝身邊的人物,面目剛嚴,雙目有神,身高七尺有餘,氣質之間,自是威風凜凜,只是不知是否因為常年接觸詔獄緝捕的緣故,亦有一些陰沉之氣藏在眉目之間。

見到趙俊臣後,洪錦一臉的喜色,疾行幾步來到趙俊臣身前,握住趙俊臣的雙手,大聲笑道:「趙大人來的好快,我這才剛剛接到密旨不久呢,來,我們屋裡談。」

說話間,已是領著趙俊臣來到後堂,分賓主落座,先是讓人奉茶,又與趙俊臣客套了幾句後,向著身邊的郎千戶打了一個眼色,郎千戶就知趣的離去了,而許慶彥自也是一同離去,一時間,房中只剩下了趙俊臣與洪錦兩人。

待再無他人後,洪錦臉上笑容一斂,神色變得嚴肅無比,沉聲問道:「趙大人此次前來,不知究竟何事,前後竟是如此隱蔽?陛下雖然來了密旨,說要我好好接待大人,並一切聽從大人安排,但具體情況,也沒有明說,還望趙大人明示。」

趙俊臣品了一口茶後,緩緩說道:「洪指揮使大人你也知道,前幾天何老太師的滅門案震驚了朝野,其後錦衣衛與東廠的情報資料一同丟失,似乎廠衛已是被人滲透控制,更是讓陛下大為震怒,陛下昨日召見於我,已是有意將廠衛大肆整頓清洗一番。」

「陛下當真是這個意思!?」

聽趙俊臣這麼說,洪錦身體一震,雖強自鎮定,但依然不由的流露出些許驚恐之色——這正是他這兩天來最擔心的事情。

趙俊臣衝著洪錦微微一笑,示意他安心。然後悠悠道:「不過,我好歹還是把陛下給勸住了,我對陛下說。廠衛的高層,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您給的,又如何能被其他人收買控制?尤其是洪錦大人你,世代深受君恩,對陛下又一向忠心耿耿,更不可能被人收買,就算廠衛當真被人滲透控制了。想來也只是一些小角色罷了,若事情不是這樣,情報就不會是一同丟失這般引人注意。而是被人做假了。」

洪錦面露感激之色,拍掌說道:「是啊,趙大人,自廠衛情報丟失之後。我也是這麼想的。如今已是在錦衣衛內嚴查,必要將那偷了情報資料的雜碎尋出來,可惜我與雖說是常常伴駕,但畢竟趙大人你一般與陛下親近,有些話也不能向陛下明說,無論如何,多謝趙大人在陛下面前仗義執言了。」

說著,洪錦已是起身。向著趙俊臣躬身行禮。

趙俊臣連忙起身,將洪錦扶起。然後嘆息道:「可惜一向用的得心應手的廠衛突然出了這檔子事,陛下他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如今已是有意重建西廠,卻把這苦差事一股腦全交給了我,甚至讓我這個外臣擔任西廠廠督之位,哎……」

趙俊臣說的輕鬆,但洪錦猛地聽到這般消息,卻是身體一震,滿是不可思議的向趙俊臣看去。

趙俊臣見洪錦如此,又說道:「為了防止朝野臣民對西廠重建的反彈,也為了預防西廠同樣被人滲透,所以在西廠把架子搭建起來之前,這件事還需要秘密籌謀,而這也是我今日為何隱瞞著身份來找指揮使大人的緣由了。諾,指揮使大人,這是陛下的密旨。」

說話間,趙俊臣從袖口中抽出聖旨,雙手奉給了洪錦。

見是密旨,洪錦連忙跪下接過,然後打開細細查看,看完之後,將密旨奉還,接著竟然也不起身,就這麼向趙俊臣跪拜道:「原來如此,卑職見過廠督大人。」

見到洪錦突然向著自己跪拜,趙俊臣一愣,早就聽說東廠如今已是把錦衣衛壓的抬不起頭來,錦衣衛的指揮使見到東廠的廠督還要下跪行禮,如今看這洪錦向著自己這位西廠廠督下跪,絲毫沒有彆扭的意思,才知道傳言非虛。

暗思之間,趙俊臣已是一臉客氣寬和的將洪錦扶起身來,然後用責備的語氣說道:「哎,洪指揮使,為何要行如此大禮?你我職責相似,品階相當,皆是外臣,又同樣為陛下效力,正應該好好合作才是,何來上下之分?又何必這般隆重行禮?」

頓了頓後,趙俊臣意有所指的說道:「我不知道洪指揮使平日裡與東廠中人是如何相處的,但我卻把洪錦大人當做平等的朋友看待,日後切不可如此。洪指揮使與我相處久了就會明白,我這人沒那麼多規矩,只要是自己人,隨意即可,我也絕不會虧待。」

洪錦似乎並沒有聽明白趙俊臣的暗中所指,亦沒有什麼明確的表示,只是對趙俊臣愈加的恭敬客氣了。

趙俊臣也不著急,人要慢慢拉攏,洪錦與錦衣衛衙門受東廠控制多年,西廠又一向根基不足,正是要給他們時間好好考慮。

在趙俊臣的招呼下,兩人再次落座,洪錦恭聲問道:「趙大人您此次前來,可是為了在錦衣衛中挑選人手?」

趙俊臣笑道:「準確的說,是想要擺脫洪指揮使你,幫著在錦衣衛裡挑選些可靠精幹的人手,洪指揮使掌控錦衣衛多年,誰可信誰不可信,誰有能力誰沒能力,自是要比我這個門外漢清楚,所以想請洪指揮使幫忙整上一份名單,過些日子我來領人就是。」

洪錦連忙道:「多謝大人信任,卑職必不會讓大人失望,不出三日,就把名單送到大人府上。」

趙俊臣點頭道:「我信得過洪指揮使。不過,洪指揮使這次幫著挑選出百來人就好,無需太多。這次西廠重建,除了錦衣衛處,我還打算從親軍上十二衛、外朝三司衙門之中,也同樣挑選一些人手。而且洪指揮使旗下的千戶、副千戶之類五品以上的錦衣衛,我也一個不要,給些百戶、總旗之類的底層人員就好,不是我信不過錦衣衛,而是此次西廠重建,是為了讓陛下安心啊。」

洪錦連連點頭,沒有任何不滿,說道:「這是應該的,這是應該的。」

接著,兩人談論了一些細節後,趙俊臣就要離去,在離去之前,趙俊臣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麼,又向洪錦說道:「對了,我想要向洪指揮使你要個人,不知洪指揮使是否願意?」

洪錦連忙笑道:「大人請說,只要卑職能做主,就決不讓大人失望。」

「自是洪指揮使你能做主的。」趙俊臣笑道:「只是一個校尉罷了,叫做秦威,我看著他順眼,就讓把他收了帶在身邊。」

聽只是一名校尉,洪錦毫不在意,說道:「我這就下令,從此刻起,這秦威就是大人身邊的人了,說來這也是那個秦威的福氣。」
clt.libra 發表於 2013-8-11 14:25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秦威的故事


趙俊臣之所以想要把秦威收到自己身邊,並非是突發其想,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首先,這個秦威資歷夠老。看這他的年齡做派,已是在錦衣衛衙門呆了不少年頭,對於廠衛的種種潛規則、明規矩,定也是熟門熟路。如今西廠重建,趙俊臣身邊正缺少這麼一個熟悉廠衛情況的親信,有他跟在身邊,趙俊臣日後掌控西廠,也多些方便。

其次,這個秦威的職位不高,如今僅只是一名最底層的錦衣衛校尉。這樣的人顯然沒有人會去刻意收買,趙俊臣把他收到身邊,也不用擔心會是旁人眼線,而日後的親手提拔、雪中送炭,也更容易培養秦威對自己的忠心。

最後,則是因為這個秦威心眼還不夠壞!他雖然身處於錦衣衛這般大染缸中,平日裡似乎也仗著錦衣衛的威風而耀武揚威,但看他之前的種種表現,心底終究還不失一份純良,這樣的人只要善待於他,就絕不會輕易背叛,趙俊臣也用的放心。

唯一有疑慮的,就是不知秦威的辦事能力如何,但相比好處,也依然足夠促使趙俊臣下定決心了。

………

當趙俊臣乘著馬車,從錦衣衛府衙後門處離開的時候,那秦威已是在門口那裡候著了。

此時,他已是脫下了身上的錦衣衛圓領甲,換上了尋常打扮,或許是因為前途尚不明朗的緣故,秦威的表情神色之間。滿是忐忑之意。

馬車在秦威身前停下,然後就見許慶彥掀開了車簾,先是用挑剔和審視的眼神打量了秦威幾眼。然後又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道:「你是叫秦威吧?還愣在這裡幹嘛?我家大人讓你上車。」

「哦、哦!」

秦威聽許慶彥這麼說,先是一愣,接著連忙答應,手腳麻利的爬上了馬車,然後在許慶彥的示意下,進入了車廂之中,與趙俊臣和許慶彥同坐。

「見、見過趙大人。」

進入車廂後。車廂的空間略顯狹隘,但秦威在趙俊臣沒有表示之前,卻也不敢隨意落座。就這麼弓著身子屈著腿垂著腦袋,滿是緊張的站在趙俊臣面前,他身材又高大,配合上此時的神情模樣。卻是更顯侷促。

趙俊臣先是細細的上下打量了秦威一番。然後點頭笑道:「車廂畢竟矮小,你這麼站著幹嘛?快坐下吧。」

然後就見秦威將自己的屁股輕輕的沾上了座位,依然垂著頭,不敢多看。

趙俊臣見秦威如此,不由失笑,問道:「我究竟是何人,想來你如今應該已是知道了吧?」

聽趙俊臣詢問,秦威連忙點頭。就想要起身回答,但在趙俊臣的示意下還是繼續坐著。謹慎的答道:「知道了,大人您就是當今的戶部尚書、內承運庫總管大臣趙大人,剛剛指揮使大人親自召見了卑職,說是讓卑職今後跟著大人。」

趙俊臣點了點頭,寬聲問道:「錦衣衛權大勢大,我這般把你要來,你不會有所埋怨吧?」

秦威急忙搖頭,終於敢抬頭看向趙俊臣,說道:「卑職怎麼敢這麼想,大人您是多慮了,卑職雖然在錦衣衛衙門任職多年,但如今也僅只是一個底層校尉罷了,更知道大人您在朝中的威勢,能跟在大人您身邊,是卑職的福氣。」

趙俊臣笑了,說道:「你倒是會說話,不過這話說的倒是不算錯,我把你從錦衣衛那裡要來,可不是為了讓你當長隨的,自有重用,這般情況,日後你就明白了,總之必不會委屈你就是。」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我用人,只看兩點,一是忠心,二是用心,只要做好這兩點,我就絕不會虧待。」

秦威連忙保證道:「從今日起,卑職必是對大人忠心耿耿,盡心盡力為大人辦事,還請大人放心。」

提點敲打了一番後,趙俊臣決定多瞭解一些秦威的情況,又問道:「我看你已是年紀不小了吧?」

「回大人,卑職今年三十有二了。」

「在錦衣衛衙門呆了多久了?」

「有七年時間了。」

「哦?」趙俊臣又問道:「這麼說來,你在錦衣衛衙門裡也算是個老人了,怎麼還僅只是一個區區校尉?」

秦威面色微變,卻是有些沉默。

另一邊,見秦威不答話,趙俊臣還沒說什麼,許慶彥已是皺眉道:「大人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難不成還不願意回答不成?」

許慶彥跟在趙俊臣身邊多年,是趙俊臣最信任的親信長隨,所以對於秦威這樣的新晉長隨,可是挑剔的很。

尤其是雙方在不久前,才剛剛有過衝突的情況下。

也正因為如此,聽到許慶彥指責,秦威不由慌亂,不敢再有什麼隱瞞,連忙答道:「回大人的話,其實卑職在錦衣衛衙門裡,原本是跟著前鎮撫使魏槐魏大人的,也曾擔任過百戶之職,可是兩年前,魏鎮撫使大人犯案,卑職也受了牽連,被同僚排擠不說,職位也是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責而一貶再貶,結果不過兩年時間,竟已是成了最底層的錦衣衛校尉。」

說到這裡,秦威不由面露苦笑,接著說道:「其實,卑職若不是今日跟了大人您,怕也不用多久,就會被趕出錦衣衛衙門了。」

聽了秦威的回答,聯想到之前秦威竟是被一眾同僚恥笑的事情,趙俊臣心中瞭然。

想了想後,趙俊臣似乎想起來了什麼,露出饒有興趣的樣子,問道:「你說的那位魏鎮撫使,可是從前的南鎮扶司的鎮扶使?」

錦衣衛衙門,職權林林總總無數,但若說其中最為人所共知的兩個部門,怕就是南北鎮扶司了。

其中,北鎮撫司專理詔獄,並且擁有詔獄,可以自行逮捕、偵訊、行刑、處決,甚至無需經過一般司法機構,錦衣衛如今的名聲名氣,倒是大都由這個衙門而來。

於此相比,南鎮扶司則是如同憲兵一般的存在,負責錦衣衛內部人員的法紀、軍紀。

秦威面露黯然之色,點頭答是。

趙俊臣雙眼微眯,問道:「那位魏槐大人究竟犯了何罪?為何會突然倒台?如今又在何處?」

秦威猶豫了片刻後,卻是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回答道:「回大人的話,那魏槐大人向來為人剛正,又足智多謀心性嚴謹,是卑職最是敬佩的人物,又怎會犯下明顯罪責?奈何南鎮扶司這個衙門掌管軍紀法紀,一向最是容易得罪同僚,而魏槐大人眼中又最是容不得沙子,遇到事情,即使有上下求情也都是招辦不誤,如此一來,錦衣衛上下,怨恨魏大人的不知凡幾,在兩年前,竟是被人以公報私仇並造成大量冤假錯案的罪名免去了職務,入獄問審。」

說到這裡,秦威神色之間,激憤之餘,又露出了些許傷感,嘆息道:「錦衣衛的牢獄刑法,最是有名,可憐魏大人這般英雄人物,在那段時間裡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用刑之間被人打斷了雙腿不說,前後不過十幾日時間,竟是被那些雜碎活活的逼瘋了,就此失了心智,整日瘋瘋癲癲的,嘴裡翻來倒去只是說著一句『我沒罪』,當真可憐。」

「哦?」趙俊臣問道:「這麼說……這位魏大人還活著?」

秦威點了點頭,然後咬著牙恨恨道:「魏大人原本就是被誣告的,那些畜生抓不住罪證,待魏大人失了神智後,也就把魏大人放出來了,不過經此一事,那些畜生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你這些日子可曾去看過那位魏大人?」

秦威連連點頭,回答道:「卑職受了魏大人不少恩惠,自魏大人出獄後,卑職就常去探望,也正是因為如此,卑職才會受到身邊同僚排擠。」

趙俊臣也是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後,突然向著車外揚聲道:「停車!」

見趙俊臣如此表現,秦威與許慶彥皆是露出不解之色。

卻見趙俊臣悠悠說道:「秦威,既然你這些年來深受那魏槐的恩惠,如今職位變動,也該去向他說一聲,雖然他如今已然失了心智,但你的心意還是要到的。」

見秦威依然愣愣的,趙俊臣笑道:「發什麼愣,也不要耽擱,你這就去吧,事後到趙府來找我就是。」

………

看著秦威漸漸遠去的背影,許慶彥遲疑的向趙俊臣問道:「少爺,你這是在懷疑那魏槐……」

趙俊臣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淡聲說道:「也僅只是懷疑罷了,那個魏槐如果當真如秦威所說的那般英雄了得,又怎會在入獄短短十餘日就被人折磨瘋了?恐怕這只是那魏槐自保的手段罷了,如果當時他沒有發瘋,怕也不能活著走出錦衣衛大牢。若當真如此,有這般隱忍與心智,這個人倒是值得我好好接納。」

許慶彥聳肩道:「就怕是這個秦威言語誇張,那個魏槐根本就是心性軟弱意志不堅,是真的被人折磨的發瘋了。」

趙俊臣一臉隨意,笑道:「那也沒什麼損失,我只不過是試一試罷了。」
本帖最後由 clt.libra 於 2013-8-11 14:33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3-8-11 14:34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魏槐來投


趙俊臣把秦威支開,一是為了試探那位不知是真瘋還是假瘋的魏槐,看看能不能為自己門下再添一位有用之才;二也是因為秦威畢竟新來,尚不知根底,有些事情還不能放心的讓他知道。

待秦威離開之後,趙俊臣又帶著密旨前後去了武德衛、龍驤衛、豹韜衛、飛熊衛、威武衛等等京中的親軍衙門。這些軍衙與錦衣衛衙門一樣,皆是隸屬於京中禁軍,合稱為親軍二十六衛,同樣皆是由精挑細選的彪悍軍士組成,只是權勢名聲不似錦衣衛那麼大罷了。

而趙俊臣籌建西廠,也同樣從這些軍衙之中收羅人手,有德慶皇帝的密旨在手,也算是一切順利。

再加上李立德正從外朝三法司中為趙俊臣招募的那些精幹,西廠的人員組成,如今總算有了一個大概。

就這樣,趙俊臣在京中跑了整整一天,等他事情辦完,回到趙府的時候,時間已是臨近傍晚。

………

在趙府門前,趙俊臣剛剛步下馬車,就見趙府中的一位門房管事快步迎來,恭聲道:「老爺您回來了,今天下午有人拿著您的信物,自稱是老爺在外面新招收的長隨,叫做秦威,小的不知是真是假,也不敢怠慢,只能把他留到府中好生看管著,如今那人已是等了老爺您好幾個時辰了。」

「那人確實是我新收的長隨,你隨後給他發一枚府裡的名牌,再向府中上下人等通告一聲。」趙俊臣答了幾句後。又淡聲問道:「對了,他可是一個人來的?」

「哦,不是。他還帶著一個殘了腿的中年人,好似叫做魏槐,只是那個魏槐不僅是個殘疾,而且皮膚慘白好似多年沒見光,又瘦的跟皮包骨頭似得,看著實在瘆人。」

趙俊臣與身旁的許慶彥對視一眼後,似笑非笑。舉步向著趙府中走去,邊走邊問道:「那兩人在哪?」

「如意夫人剛剛回府,聽說那秦威是老爺您新收的長隨後。說是要考察一下,如今正在正廳中向他們問話呢。」

自從趙俊臣把悅容坊和京中情報網的事情交給方茹之後,方茹這些日子不比趙俊臣清閒,她本身就是精明能幹的女強人性子。如今又一心想要在趙俊臣面前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辦事可謂用心至極。

聽到管事這般回答,趙俊臣並不在意,許慶彥卻眉頭大皺,輕哼一聲:「這女人也管的太寬了,少爺自己招收個親隨,哪輪得著她來費心?」

同樣身為長隨,方茹的這番舉動,卻讓許慶彥覺得自己的尊嚴被冒犯了。

只不過。趙府之中,除了趙俊臣之外。就要數方茹這個侍妾和許慶彥這個長隨地位最高,兩人的性子又一向不對付,聽到許慶彥這麼說,趙俊臣並無所謂,但那管事卻訕笑著不敢搭話。

「方茹就是這般性子,如今我身邊自你之外又多了另一名長隨,對方茹來說可是件大事,她若是不打探一番,反倒會是讓我覺得不可思議了。」

這般說著,沒過多久,在一眾趙府下人的擁護下,趙俊臣已是來到了趙府正堂外。
方茹得到消息,已是快步迎了上來,而在方茹身後,秦威也是在跟著。

只不過,此時的秦威,卻推著一座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名身材枯瘦面色蒼白的中年人,顯然正是秦威口中的那位南鎮扶司的前鎮扶使魏槐了。

或是是因為有外人在場,方茹顯得頗為規矩,來到趙俊臣身前,像尋常侍妾一般向趙俊臣行禮,柔聲關切道:「老爺您總算回來了,這一天東跑西跑的,真是辛苦了。」

然而,行禮之後,待方茹來到趙俊臣身側,卻又在趙俊臣耳邊輕聲補充道:「老爺,那個坐輪椅的瘸子,妾身剛剛稍微試探了幾句,著實不簡單,而且看起來也是個心性陰沉之人,老爺務要小心應對。」

趙俊臣微微點頭,抬頭向著那魏槐看去。

卻說那魏槐,此時也正在打量著趙俊臣,模樣卻絲毫沒有像秦威所描述的那般英雄了得,反而正如之前的趙府管事所言,皮膚慘白好似多年未見陽光,骨架很大,卻又瘦的好似皮包骨頭,神色陰沉沉,目光冰冷冷,好似正欲擇人而噬的毒蛇一般,讓人看著不由心中發寒。

雖說如今的魏槐看上去鬚髮整齊,顯然在來趙府之前曾刻意梳洗過,但看到此時的魏槐,趙俊臣卻完全不難想像,之前魏槐在裝瘋賣傻時那副披頭散髮的模樣。

看著這魏槐的這般模樣氣質,趙俊臣不由暗中眉頭微皺,想道:「秦威說這個魏槐曾經是個性子剛嚴卻又足智多謀的英雄人物,但看他如今的樣子,卻又不像,倒像是有些陰森狠厲的樣子,怕是經過幾年來的變故,已然是心性大變了。」

這般想著,趙俊臣的面色卻是絲毫不變,反而帶上了笑意,快步走到魏槐身前,笑聲說道:「想來這就是錦衣衛南鎮扶司的前任鎮扶使,魏槐魏大人了。」

「見過趙大人,身子不便,不能起身行禮,還望趙大人勿要怪罪。」魏槐在椅子上向著趙俊臣躬身行禮,態度倒是頗為恭敬,只是聲音極是沙啞,需要留心細聽,才能聽出他在說些什麼:「如今我已是庶民之身,趙大人對我的稱呼,卻是不敢承受。」

「那就稱呼閣下為魏先生吧。「趙俊臣並不在意,只是抬手道:「如今春寒未退,外面風大,我們到正廳詳談。」

說話間,趙俊臣當先進入正廳。

待雙方分賓主落座後,知道趙俊臣接下來的談話不欲讓太多人知道,方茹已是起身笑道:「老爺你奔波一天,想來也餓了,妾身這就去準備晚餐。」

說話間,在方茹示意下,一眾候在周圍的趙府下人已是隨著方茹紛紛離去,那秦威猶豫了一下,在一旁許慶彥的瞪視下,卻也跟著離去了。

一時間,客廳之中,只剩下了趙俊臣、魏槐、以及許慶彥三人。


趙俊臣細細打量著魏槐,魏槐也在細細打量著趙俊臣。

沉默片刻後,趙俊臣突然一笑,說道:「還未恭喜魏先生,見魏先生如今的模樣,想來原先的病症已是痊癒了。」

魏槐也是一笑,只是露出了一副白森森的牙齒,看著更加滲人:「這就要多謝趙大人了,今日讓秦威帶給在下送了一副好藥,否則我怕是到死也不敢病癒了。」

「哦?魏先生此話怎解?」

魏槐用他那特有的沙啞聲音,緩緩說道:「今日趙大人您指示秦威來見我,又讓他把自己今日的所見所聞盡數說於我聽,我就知道,這點裝瘋賣傻的小伎倆,定然已是被大人看穿了。既然如此,大人又何必明知故問?」

頓了頓後,似乎覺得自己太過鋒芒畢露,魏槐又補充道:「如今廠衛中的一些人,恨我入骨,當初我就是靠著裝瘋才逃離了錦衣衛大獄,但雖說是逃得一死,卻也因此而失去了權柄,這兩年來,若是不繼續裝瘋賣傻,自取其辱,怕早已是被那些人整死了。奈何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不過,大人今日讓秦威來看我,雖未明說,但大人的意思,我卻也明白,若是跟著大人您,有了大人您的庇護,今後我自然就不再怕人報復,這瘋病自然也就痊癒了。如此一來,豈不正是大人您治好了我的病症?」

趙俊臣笑著點頭道:「魏先生的堅韌與心智,本官著實佩服。」

說到這裡,趙俊臣話鋒一轉,又問道:「既然魏先生如此聰慧,可知我請你來,所為何事?」

魏槐眼中精光一閃,緩緩問道:「可是為了西廠重建的事情?」

「哦?魏先生如何得知?」

「我這兩年來雖說裝瘋賣傻,錦衣衛那邊的消息卻也從未錯過,何明老太師的滅門案、廠衛的情報一同神秘丟失,這麼大的事情我又如何能不知道?以當今陛下的性子,遇到這般情況,必會有所應對,或是對廠衛進行整頓清洗,或是再建西廠以進行制衡。考慮到這些日子以來廠衛人員未有變動,而趙大人今日又神秘探訪錦衣衛衙門,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聽了魏槐的回答,趙俊臣暗暗點了點頭,經過這些年來的變故,這個魏槐雖然心性有了些變化,但心智卻不退反進了。

這般人物,正是如今趙俊臣門下緊缺的。

所以,趙俊臣笑容微斂,雙目緊緊盯著眼前的魏槐,緩緩道:「魏先生聰慧,竟是猜的絲毫不差,只是不知魏先生可願意幫我?」

魏槐卻毫不猶豫,雙目與趙俊臣對視著,沉聲說道:「大人若是以常人待我,我以常人報之。大人若是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哦?」趙俊臣饒有興趣,緩聲問道:「卻不知,何為國士?何為常人?」
clt.libra 發表於 2013-8-11 14:43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朝堂兩三事



「卻不知,何為國士?何為常人?」

魏槐沉默片刻後,用他那特有的沙啞聲音緩緩說道:「所謂常人,做著人人皆可做的事情,有著人人皆會有的心思,得到人人皆能得的特遇;而所謂國士,卻可以做到唯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有著唯有他才會有的心思,都到唯有他才可以得到的待遇。

「哦?」趙俊臣似認可又似不在意,隨手將手邊的茶盞端起,輕飲一口後,淡聲說道:「也不怕說與你聽,本官自進入官場之後,與人勾心鬥角,時時事事謹慎,對上對下如履薄冰,雖說尚未有什麼錯漏之處,但應對之間,也時有力不從心之感,初時的雄心壯志、自以為是,到了今日,早已是消磨乾淨,再不敢高看自己,也再不敢看低他人。」

說著,趙俊臣將茶盞放下,抬頭看著魏槐,而魏槐則依舊神色平靜:「但也正因為如此,本官倒是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在這個世上,我們皆只是常人罷了,雖總是自命不凡,卻又總是無足輕重,總認為自己獨一無二,但這個世界沒了誰都還會照樣運轉,總覺得再困難的事情,只要自己冷靜用心,自可找到解決的辦法,但事實卻是截然相反。說到底,你我對自己的認知,其實只是寄存於你我對自己的想像,魏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雖只是寥寥數語,卻引人深思。大人您能有今日之成就,果非偶然。」魏槐先是點頭應是,接著卻又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然而,大人卻也不可妄自菲薄,固然,正如大人所說,這個世界太大了,而你我只是其中渺小一員,沒了誰都會照樣運轉輪迴。但若是有人當真是有著不凡之處,那麼缺了他,這世界即使繼續運轉。但總會有些或好或壞的變化。而有些事情,交給不同的人去做,同樣也會得到或好或壞的不同結果,大人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趙俊臣一笑。說道:「這世間看似真理無數。卻不知所謂『真理』,總是有著正反兩面且相互矛盾,怎麼說都行。」

魏槐亦是點頭,說道:「所以,怎麼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做。」

趙俊臣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反駁,只是再次打量了魏槐幾眼後。笑道:「原以為魏先生出身錦衣衛,乃是行伍之人。沒想到見識口才,竟是如此了得。」

魏槐拍了拍自己放在輪椅上的那雙殘腿,淡聲說道:「自從這雙腿被人打斷之後,我就再也不算是行伍之人了,在這個世上,哪有雙腿殘疾的行伍之人。」

談話到了這裡,趙俊臣好似終於被說服了,笑著點頭後,問道:「剛才先生曾說,所謂國士,能做到非常之事情,擁有非常之心思,得到非常之待遇,卻不知是指什麼事情?什麼心思?什麼待遇?」

聽趙俊臣屢番探試之後,終於說到正題,魏槐眼中閃過一道精芒,沉聲說道:「在下曾在錦衣衛任職十七年有餘,擔任過北鎮扶司的千戶、南鎮扶司的鎮扶使,在任期間,不敢說是成果斐然,但也從未有過錯漏之處,與東廠也打了不少交道,經驗豐富,對此道自有謀略。大人若是能把西廠的事情交由我來做,在下敢保證,日後官場民間,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大人的耳目;各方勢力,所有變動,都威脅不到大人安危;而陛下也將會更加離不開大人。而這就是唯有我才能做到的非常之事。」

趙俊臣點頭,示意魏槐繼續說下去。

「常人皆有自私之心、貪婪之情、軟弱之意,而我經這些年來的生不如死、形如廢人,這些東西卻早已拋棄,若大人用我,對我而言如同再生父母,有再造之恩;而我之一切,亦將全部依附於大人,對大人忠心耿耿,無論任何時候,都絕不背叛,全心全意為大人考慮籌謀,這就是唯有我才會有的非常之心。」

「那麼,非常之待遇呢?」見魏槐說到這裡,就已是閉口不言,趙俊臣卻追問道。

魏槐慘白的臉上,卻突然露出了些許笑意,笑容之間,露出慘白牙齒,神色也愈加陰森,緩緩說道:「在這個世上,總是付出之後才有回報,我之待遇報酬,自是在大人滿意我的付出之後,才敢向大人索取。」

魏槐的聲音本就是沙啞異常,需留心細聽才能明白他在說些什麼,而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似平靜,但喉嚨口舌間的嘶嘶之聲,卻暴露了他心中的真實情緒。

只是,這般嘶嘶之聲,卻好似毒蛇吐信一般,讓人心中發寒。

…………

待魏槐告辭離去之後,趙俊臣看著空蕩蕩的趙府正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旁,許慶彥卻忍不住說道:「少爺,這個魏槐的模樣氣質,與之前秦威所說,完全就是兩個人。我剛才在一旁看著他,總覺得心中發寒,少爺你當真要用他?」

趙俊臣淡聲道:「經歷了那般變故,任誰都會心性大變,我用人只看他是否忠心用心,至於其他,卻也只是細節。」

許慶彥卻有些看不慣魏槐,撇嘴道:「他剛才還以國士自居,也不知是否真的有那般能耐。」

趙俊臣搖了搖頭,緩緩道:「這個世間,人人皆是自命不凡,但不同之處在於,絕大多數人之所以有這般想法,是因為不知深淺坐井觀天,但總也有那麼一些人,看明白了世間深淺,也因此而瞭解了自己的長處短處,這個魏槐,倒不似前者。」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向許慶彥說道:「你明天派人去打探一下,當初誣陷魏槐的錦衣衛都有誰。若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人物,藉著這次重建西廠的機會,大可以順手辦了。這個世上。固然是先給辦事後拿報酬,但若是先給了報酬,辦事的人也會由此而更加安心不是?」


接下來的幾天,趙俊臣的日子過得單調而又忙碌,每天先是隨百官一同上早朝,聽德慶皇帝因為何明滅門案遲遲不見進展而大發雷霆,然後低調回府。接著或是在府中謀劃,或是京中奔波,為西廠重建的工作而辛苦忙碌。

好在那魏槐確實有些本事。對於廠衛之事非常瞭解,有了他的幫助,進度總算快了許多。

就這樣,過了五天時間。西廠的架子總算被搭建起來了。人員的組成也基本確定。

所有的一切,就只剩下對外宣佈了。

………

第二天,早朝之上。

趙俊臣低調的跟隨百官進入太和殿,沒過多久,隨著張德張公公的一聲「陛下駕到」,趙俊臣亦隨著眾臣子下跪迎接。

只見德慶皇帝來到御階之上,先是打量了眾臣幾眼,目光在趙俊臣、周尚景、太子朱和堉三人身上略有停留。然後在龍椅上落座,緩聲說道:「眾卿起身吧。」

聲音不喜不怒,情緒尋常。

然而,太和殿內的百官,聽到德慶皇帝的話語聲音後,卻皆是不由一愣。

無他,這七日以來,每天早朝的情況幾乎都是千篇一律,沒有任何變化,德慶皇帝駕到之後,也不讓百官起身,就這麼任由他們跪著,然後詢問何明滅門案的進展情況,待得知案件毫無進展之後,就會龍顏大怒,將太和殿內的一眾臣子皆是斥責一番,然後也不處理其他朝務,就這麼甩手而去。

而今日,德慶皇帝竟是讓眾臣子起身了!這般突然變化,又如何不讓百官驚奇?

眾臣子雖然不解,但也不願意就這麼一直跪著,皆是起身。

然而,趙俊臣在起身之間,卻似乎隱約聽到了一聲嘆息聲,聲音蒼老,瞥眼一看,卻是由首輔周尚景所發。

來不及思索周尚景嘆息的緣由,另一邊,御階之上的德慶皇帝,已是緩緩開口道:「今日,朕上朝之前,特意看了一眼黃曆,才發現距離今科的春闈會試,竟只剩下半個月時間,然而近些日子以來,因為何明滅門案的關係,卻也一直都沒顧得上商議,到了今日,卻再也容不得耽擱了,尤其是今科會試的主考官人選,若是遲遲不定,怕是會引起學子們的不安,眾愛卿以為如何?」

「陛下聖明!」

這些日子以來,德慶皇帝的態度極為強硬,今日這般突然轉變,態度溫和的商議事情,眾臣子還真有些不適應,一時間眾臣子皆是沉默,卻也沒誰敢表明態度。

見眾臣沉默,德慶皇帝眉頭一皺,再次問道:「眾愛卿,可有合適人選提供?」

春闈會試的主考官人選,共有兩名,又稱為「總載」,以進士出身的大學士、尚書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員擔任。另又有同考官八人,多由翰林充當。

這些職務,可謂是炙手可熱,先不說它所帶來的榮譽,單是這些考官出題評卷,一旦有所偏側,就能影響誰能入選誰不能入選,而通過了會試春闈的考生,亦會成為考官們的弟子,將來也容易拉攏,進而擴充自己的勢力影響。

其實,對於考官與同考官的人選,朝中各大派系,各已是早就有了心中人選,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德慶皇帝只是關心何明滅門案的進展,也不處理其他朝務,所以才耽擱了下來。

如今,聽到德慶皇帝再次追問,眾官員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紛紛出列。

「陛下,臣舉薦文華殿大學士程遠道,程大學士乃是文壇魁首,在士子之間聲望極高,三省科舉舞弊案才剛剛過去不久,有程大學士擔任主考官人選,也能安士子之心。」

文華殿大學士程遠道,一向都是太子的鐵桿擁護,自溫觀良下野後,他入閣的呼聲一日高於一日,會舉薦他的。自然是太子一派的官員了。

其後,自有一眾太子派系的官員紛紛應是不提。

「陛下,臣舉薦文淵閣大學士霍正源。霍大學士當年三元及第,名震一時,由他擔任會試主考官,必是可以激勵一眾應試學子,能為陛下更好的選拔人才。」

文淵閣大學士霍正源,是閣老黃有容的人,內閣幾位大員當中。就要數黃有容最為貪權,這般時候,怎麼可能會少的了他?此時竟是不惜親自出列舉薦。隨著他的話聲落下,自有一眾門下官員為霍正源搖旗吶喊。

「陛下,臣以為,東閣大學士王德。品行高潔。為人公正,學問亦是首屈一指,當為主考官的上佳人選。」

沈常茂自然也不甘落後,而在他的示意下,一眾門人紛紛出列舉薦。而這位東閣大學士王德,自然是沈常茂的人。

「陛下,臣以為,吏部尚書宋啟文宋大人。為人幹練,且又經驗豐富。而保和殿大學士李和李大學士的學問,在朝中上下亦是數一數二,都可為主考官的有力人選。」

吏部尚書宋啟文,保和殿大學士李和,都是內閣首輔周尚景的門人黨羽,隨著這道聲音出現,滿朝上下竟有近半朝臣紛紛出列贊同,大有後發制人的架勢。

而就在首輔周尚景、太子朱和堉、閣老黃有容、閣老沈常茂這四大派係為主考官的人選而爭的面紅耳赤的同時,近些日子以來在朝中異軍突起的趙俊臣一派,卻是有些沉寂,自趙俊臣以下,皆是沉默不語。

無他,趙俊臣一派畢竟剛剛崛起不久,底蘊不足,尚書這一級的人物,只有戶部尚書趙俊臣與工部尚書左蘭山兩人,然而趙俊臣資歷不足,左蘭山掌管工部與科舉會試也扯不上關係,又並不以學問而聞名,都是沒有資格。

至於大學士這一級的人物,趙俊臣派系之中,更是一個也沒有。

所以,趙俊臣一派的大臣們,在這個時候,也只能看熱鬧了。


早朝之上,看似莊嚴,但一旦牽扯到派系權力之爭,那麼也就和菜市場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還要更加吵鬧一些。

冷眼看著各大派系相互攻訐,贊己長而揭敵短,一個個平日裡氣派十足的朝中大臣此時皆是在爭論之間面紅耳赤口水橫飛,趙俊臣不由搖頭失笑。

「夠了!」

眾大臣們足足吵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後,德慶皇帝似乎終於不耐其煩,手拍御案,皺眉大聲喝道。

隨著德慶皇帝一聲呼喝,眾臣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又見德慶皇帝生氣了,不由皆是噤聲。

德慶皇帝先是怒哼一聲,然後說道:「這些日子以來,朝務耽擱,好不容易商量些正事,看看你們這般樣子,成何體統!?」

接著,只見德慶皇帝沉吟片刻,似乎在認真考慮眾臣子之前的建議,然後開口道:「朕考慮了一下,這一屆的主考官,就由吏部尚書宋啟文、保和殿大學士李和兩位愛卿擔任吧,至於八名同考官,則由禮部來決定,眾卿以為如何?」

聽到德慶皇帝這麼說,眾臣子卻再次愣了。

要知道,吏部尚書宋啟文、保和殿大學士李和,這兩位可都是首輔周尚景的人!

而近些年來,德慶皇帝一直都在有意無意的打壓周尚景在朝中的權勢影響,所以近幾屆會試春闈的主考官人選,也都是由朝中其他派系的官員學士們擔任。

不僅眾朝臣,連一向與德慶皇帝最為親近的趙俊臣,此時都有些不解,不明白德慶皇帝究竟在打著什麼主意。

不過,有德慶皇帝首肯,亦有朝中權勢最大的周尚景一派全力支持,其他派系雖是心有不甘,亦是紛紛反對,但一番爭論之後,卻有心無力,依然沒能改變結果。

其後,吏部尚書宋啟文與保和殿大學士李和兩人,大喜之間,自是急忙出列謝主隆恩。

………

待會試春闈的主考官人選終於確定之後,德慶皇帝面色突然一沉,揚聲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何明滅門案到了今日,已是過了七八天的時間,你們可有追查到什麼線索進展?」

隨著德慶皇帝再次提及此事。原本熱鬧的朝堂突然一靜。

然後,只見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幾位大員紛紛出列跪下,相互對視幾眼後,卻是由刑部尚書馮陂顫聲答道:「回陛下,臣等雖然精幹盡出,正在全力追查,但這案子線索隱晦。還尚未有什麼進展,但還請陛下安心……」

然而,馮陂的話剛剛過半。已是被德慶皇帝打斷,只見德慶皇帝面露怒容,大聲喝道:「讓朕安心?讓朕怎麼安心?你接下來是不是又要說,再過不久定會有所進展?這句話你昨天說過!前天說過!大前天也說過。朕一忍再忍。一等再等,隱忍了這麼多日,朕問你,進展在哪!?」

德慶皇帝一番怒喝,卻是再次恢復了這些日子以來在早朝上的狀態。

而三司官員們,則紛紛下跪,不敢反駁,垂首聽訓。

「朕讓你們限期十日破案。如今已經過了七八天時間,你們竟是沒有絲毫進展!哈!這就是朕倚為臂膀的三法司!看樣子。朕對你們也不能再抱有任何期望了!趙俊臣何在!?」

隨著德慶皇帝的喝問,趙俊臣連忙出列,恭聲道:「臣在。」

「朕讓你重建西廠,如今準備的如何了?」

隨著德慶皇帝的這聲詢問,朝中百官,皆是嘩然!

德慶皇帝打算重建西廠!

而他們竟是到了現在才知道消息!

趙俊臣卻沒有理會一眾同僚們的嘩然,只是答道:「回陛下,各方面皆已是全部準備妥當,就等陛下您的聖旨了。」

聽趙俊臣這麼說,德慶皇帝面色微寬,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朕現在就下旨,從即日起,朕再立西廠,至於西廠廠督之位,就由你來暫且兼任,而西廠成立後第一事,就是與三法司一起,偵查何明滅門案!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案子給朕查清楚!」

趙俊臣到了這個時候,自然不會不答應,於是就在百官們不可思議的注視之間,大聲應道:「臣趙俊臣,領旨!」

然而,趙俊臣的話聲剛剛落下,一旁的太子朱和堉,卻終於反應過來,大聲反對道:「父皇不可啊,西廠重建事關重大,應當……」

只是,朱和堉剛剛開口,德慶皇帝已是不耐煩的揮手打斷,怒聲道:「怎麼?外朝的三法司不中用,內廷的廠衛不頂事,難不成朕就不能再建一個管用的衙門?朕的太子太師,難不成就這麼平白讓人滅了滿門?難不成就這麼任由凶手逍遙法外!?朕意已決,若是誰想要反對,只在這裡立下軍令狀,說自己可以立馬偵破了此案,那朕就撤了西廠!」

見德慶皇帝如此表態,太子朱和堉自然不服,就欲當朝立下軍令狀親自負責此事。

然而,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身後的太子太師肖溫阮拉扯了一下,太子轉頭看去,卻見肖溫阮面露責怪,正衝著他微微搖頭。

太子雖然不甘心,但卻又一向最是敬重肖溫阮,只得頓足嘆息。

另一邊,趙俊臣還以為首輔周尚景會反對此事,畢竟一旦西廠重建,皇權更大,對朝中百官而言絕非好事,但抬頭看去,卻見此時的周尚景,竟只是沉默不語,絲毫沒有反對之意。

心中奇怪之下,聯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前後聯繫之下,趙俊臣終於恍然。

這些日子以來,德慶皇帝每日早朝都會追問何明滅門案的進展,並為此而大發雷霆,強調自己的態度是一方面,為今日重建西廠埋下伏筆才是真正原因;而今日讓周尚景的人擔任主考官的位置,給了周尚景這麼大的便宜,即是安撫,也是交易「朕給了你面子與好處,那你也要朕一些面子好處」德慶皇帝把會試主考官的事情留在今日商議,大概也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原來如此,帝王心術啊……」

趙俊臣看了看德慶皇帝,又看了看周尚景,心中暗暗感嘆道。

而這件事最有爭議的地方,不外乎就是由趙俊臣這個外臣來擔任西廠廠督之位了,但德慶皇帝的一句「暫且兼任」,卻也堵住了悠悠之口。

如此一來,太子被肖溫阮所阻止,周尚景沉默不表態,黃有容與沈常茂兩位閣老見沒人出頭,也是隨之沉默,又有一眾趙俊臣派系的官員興高采烈,大呼「陛下聖明」,這件事,卻是就這麼定了下來。

西廠重建,就此塵埃落定。

而趙俊臣,除了戶部尚書與內承運庫總管大臣之外,從此又多了一個西廠廠督的頭銜職權。

由此,任誰都可以預見,趙俊臣必然權勢大增。

但趙俊臣卻無法預見,這件事對於自己,究竟是好是壞!
本帖最後由 clt.libra 於 2013-8-11 14:49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3-8-12 21:47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各方應對



在下早朝的時候,趙俊臣派系的官員們,自左蘭山、詹善常、陳東祥、劉長安等人以下,一個個都是興高采烈紅光滿面的。

西廠!西廠廠督!

身在官場,他們自然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從今日起,趙俊臣雖然尚未入閣,但有了西廠的監察緝捕之權,其勢力影響,就已是足以與沈常茂、黃有容這些閣老相併肩,甚至還要猶有過之!

而他們這些「趙黨」之人,今後在朝野之中,也終於可以橫著走了!即使是權傾朝野的首輔周尚景,又或者太子儲君朱和堉,將來怕是也不敢再隨意的針對他們。

雖然德慶皇帝只是讓趙俊臣「暫且兼任」西廠廠督之職,但考慮到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寵信,而西廠又是由趙俊臣一手籌辦,任誰都知道,德慶皇帝這麼說只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而趙俊臣這般「暫且兼任」,怕是要兼任不少年頭了。

………

但與趙俊臣派系的官員不同,其他派系的朝中官員,此時看向趙俊臣的眼光,卻滿是敬畏,西廠對他們而言,幾乎就是「迫害朝野」的代名詞了,趙俊臣如今掌控西廠,又如何讓他們不心存敬畏?

然而,無論百官心思如何,待德慶皇帝離開了太和殿後,除了對趙俊臣敵視滿滿的太子一黨,他們還是紛紛聚攏到了趙俊臣身邊,或客氣或討好,向趙俊臣說著各種恭賀之詞。

而面對百官恭賀。趙俊臣卻依然表現的低調異常,謙虛的向周圍官員還禮客套,不見絲毫的囂張得意的模樣。

只是,一個人勢力影響如何,看的不是他性子是囂張還是謙虛,而是看他手中掌握著怎樣的權柄。此時的趙俊臣,即使再如何低調謙遜,百官也絲毫不敢小覷於他。

事實上,見到趙俊臣依舊是如此的低調謙遜,趙俊臣在百官眼中的形象。反而愈加高深莫測了。

在與心思各異的朝中百官客套應對之間,趙俊臣抬頭向著周圍看去,卻見太子一黨的眾官員們。此時正在太子朱和堉的帶領下表情沉默的疾步離開,那太子朱和堉,此時更是面沉似水,卻是看也不看趙俊臣一眼。

而內閣首輔周尚景。亦是在自己門下官員們的擁護下。緩步向著太和殿外走去,注意到趙俊臣注視而來的目光後,表情不變,依然神色自如的向著趙俊臣點頭示意。

接著,另兩位閣老黃有容與沈常茂,卻是不知為何,竟是並肩來到周尚景身邊,交談了幾句後。又與周尚景一同離開了太和殿。

看到這一幕,趙俊臣卻是下意識的眉頭微皺。

~~~~~~~~~~~~~~~~~~~~~~~~~~~~~~~~~~~~~~~

隨著百官們紛紛離去。沒過多久,太和殿內,已是只剩下「趙黨」一派的官員。

似乎知道趙俊臣接下來會很忙碌,德慶皇帝也沒有再次私下召見的意思。

而見到再無旁人後,一眾「趙黨」官員們紛紛聚攏在趙俊臣身周左右,很多言論,也敢肆無忌憚的提出來了。

「恭喜趙大人了,今後我們這些人,究竟該稱呼您為趙尚書?還是廠督大人?哈哈!從今日起,咱們這些人在朝中有了大人庇護,就再也不怕誰了。」左蘭山此時笑的極為開心,他身為工部尚書,在趙黨之中地位最尊,說話之間也多些隨意。

「是啊是啊,只是大人您瞞的我們好苦,自大人您病癒之後,我等就多番求見大人,但大人卻總是避而不見,只是傳來密信,讓我等稍安勿躁靜待時機,我們這些人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這些日子裡可一直都在擔心呢,沒想到大事是大事,卻是件大好事啊,我等在這裡恭賀大人了。」

戶部侍郎詹善常一向是與趙俊臣最為親近,此時也表現的最為激動。

「自從當初在潞安府與大人相見,下官就一直深信,大人的前途必是不可限量,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啊!」吏部侍郎劉長安也是趕忙插嘴,卻是在提醒眾人,他雖然進入中樞時間較晚些,但卻是最先投靠趙俊臣的老人。

那刑部侍郎李立德亦是不甘落後,開口道:「各位同僚,卻不是趙大人他有意瞞著,這次西廠秘密籌建,乃是陛下的意思,我若不是身在刑部,有些相關經驗,怕也不會比各位同僚更先知道消息的。不過,如今西廠終於重建,趙大人也榮登廠督之位,也不枉下官這些日子以來的諸般忙碌啊。」

說話時,李立德面帶得意,這是在向眾人說明,西廠重建的事情他是早就知道,而且還出了不少力氣。

「各位大人說的極是,這般大喜事,卻是必須要慶賀的,下官知道趙大人您喜歡那天海樓的菜餚,今日我等就在天海樓擺宴,為大人慶賀如何?」

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顧全則是提議慶賀,並得到周圍人的紛紛響應。

另一邊,工部侍郎陳東祥,則抓緊機會靠到趙俊臣身邊,大聲說道:「趙大人掌管天下錢糧,如今又有了西廠之權,還有我等這些人的支持擁護,在朝中上下,已是任誰都不敢小看。要說這下一步,也就是想辦法入閣了,若是大人能夠入閣,怕就是連周尚景都要避讓大人三分了,這件事我等還要好好籌謀,為大人盡力才是。」

陳東祥是個極端自私之人,雖然當初趙俊臣能夠扳倒溫觀良,這個陳東祥居功至偉,但趙俊臣卻一直都對他不放心,而陳東祥本人在「趙黨」當中也不算安分,甚至背著趙俊臣經營自己的小圈子,曾被趙俊臣敲打過幾次。
但如今。趙俊臣有了西廠之權,勢力影響皆是大漲,這陳東祥卻再也不敢有其他心思了。此時更是在抓緊一切機會討好趙俊臣。

而陳東祥的這番話,更是得到了一眾「趙黨」官員的熱烈歡呼響應。

只是,看著「趙黨」眾人越說越歡,趙俊臣卻不由皺起了眉頭。

「各位,請靜一靜。」趙俊臣雙手微壓,聲音平靜的說道:「還請聽本官一言。」

見趙俊臣這麼說,一眾「趙黨」官員自是紛紛閉口不言。只是靜靜的看著趙俊臣,等待訓示。

趙俊臣環視著自己身周,眼前這些官員。就是他如今在朝中的擁護與勢力,可惜都不是什麼好官清官,儘是一眾貪官奸臣,此時與趙俊臣站在一起。倒也擔得起「同流合污」四字。

輕輕嘆息一聲。趙俊臣突然向詹善常問話道:「詹大人,你可還記得,當初溫觀良倒台失勢那天,我曾對你說過什麼?」

聽趙俊臣詢問,詹善常總算明白趙俊臣有些不高興了,不敢怠慢,連忙答道:「回大人,您當時曾對下官說過十字金言。即『做事要高調,做人要低調』。雖只是寥寥十字,卻讓下官受教良多,欽佩之餘,至今都在以此時時提醒自己,不敢相忘。」

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向周圍官員說道:「各位同僚,這句話我當初曾向詹大人說過,今日亦是要向各位提點一下。如今我固然掌控了西廠,算是權勢大漲,但也正因為如此,成為了那出頭鳥,會引起朝中其他派系的敵視打壓,各位剛才可注意到?那黃有容、沈常茂兩位閣老,竟是與首輔周尚景大人聚在了一處並一同離去了,各位大可以猜猜,他們三人如今正在談論些什麼事情?」

見眾官員神色各異,若有所思,趙俊臣又說道:「正所謂『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如今正當如是。咱們既然風頭正勁,態度倒不妨低調一些,謙遜一些,因為我等權柄在手,就算再是如何的低調謙遜,也不會有人敢小看,卻也能不留把柄,引人好感,減少敵意,反之若是猖狂得意,反而會讓人看輕,甚至還會加重對我等的敵視,各位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聽趙俊臣這麼說,一眾「趙黨」官員不管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是真服氣還是假順從,但一時之間,皆是紛紛點頭,表示受教。

…………

當趙俊臣在一眾朋黨的擁護下,出了紫禁城的時候,卻發現魏槐正帶著一眾西廠的檔頭番子們,已是列隊整齊的在午門外等了多時了。

而隨著趙俊臣出現,一眾西廠的檔頭番子,卻是毫不猶豫,齊刷刷的向著趙俊臣下跪行禮。

「卑職見過廠督大人!」

這些西廠的檔頭番子們,都是趙俊臣從京城上二十六衛中精挑細選的精銳禁軍,此時行禮之間,聲音剛猛,動作幹練,氣勢十足,引得正在午門外的人等紛紛注目而來。

見慣了文官之間那文縐縐軟綿綿的行禮,初見這般軍中禮節,趙俊臣卻是別有一番感受。

另一邊,那為首的魏槐,亦是坐在輪椅上向著趙俊臣躬身行禮,口稱「廠督大人」。

如今的魏槐,為趙俊臣做事,找回了尊嚴與意義,總算多了幾分人樣,但依然神情陰鷙,讓人看著心中法寒。

「你們這麼來了?」帶著一眾黨羽來到魏槐身前,示意眾西廠人等起身後,皺眉問道:「如今陛下這才剛剛下旨重建西廠,你們就這麼興師動眾的來到午門外,太引人注目了吧?」

魏槐依舊神色陰沉,用他那特有的沙啞聲音,緩緩的回答道:「廠督大人,如今西廠衙門的地址已經選定搭成,靠近承天門,在千步廊西側,與那錦衣衛衙門和東廠衙門都不遠。如今西廠上下正在衙門裡等待大人訓示,卑職人等這是來為大人帶路的。」

「你們動作倒是夠快,不過這帶路的人也太多了吧?」皺著眉說了這麼一句後,趙俊臣又一指魏槐,向著身邊眾官員介紹道:「他叫魏槐,原錦衣衛南鎮扶司的鎮撫使,如今西廠的掌班千戶。是自己人,你們今後可與他多多親近一些。」

只是,趙俊臣雖然說得平常。但一眾趙黨官員看著魏槐那蒼白的面色、枯瘦的身材、陰鷙的表情,好似毒蛇一般的氣質,神色之間,卻皆是有些不自然。

不過,魏槐的這般模樣,倒是與他們想像中的西廠人員氣質很相搭。

另一邊,聽到趙俊臣的介紹。魏槐卻是一副眼中只有趙俊臣的樣子,並沒有與眼前這些趙黨官員親近的意思,只是目光陰沉的將眾官員打量了一番。將他們的模樣記在了心裡。

~~~~~~~~~~~~~~~~~~~~~~~~~~~~~~~~~~~~~~~~

卻說在紫禁城東側,有一片看著極不顯眼的建築,名叫「文淵閣」,而大明朝的內閣。就設在這裡。

雖然建築不起眼。但在這裡,決定著朝廷大事、國家走勢,是明朝的權力核心。明朝無數官員,最大最多的夢想,其實也不過是這裡能夠有一個自己的位置。

就在趙俊臣在一眾西廠檔頭番子的護送下前往西廠衙門的同時,內閣裡的三位閣老,周尚景、黃有容、沈常茂,也正在這裡商議著什麼。

黃有容一邊品著手中香茗。一邊悠悠說道:「真是失算了,沒想到陛下這次竟會藉著何明滅門案的事情重建西廠。而咱們竟是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哎,陛下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咱們這些外朝臣子,今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說話之間,黃有容的神色看似悠然,但雙眼卻一直偷偷瞄著首輔周尚景。

另一邊,沈常茂卻沒有繞彎子,直接向周尚景問道:「我等這些人雖然不知道消息,但首輔大人怕是早就心中有數了吧?」

周尚景沉默片刻後,也端起了手邊的茶盞,話鋒一轉,聲音中帶著些許蒼老與疲憊,緩緩說道:「從今往後,咱們幾個老傢伙辦事,就不能再與俊臣一起了。老夫曾對俊臣寄望頗深,奈何他卻脫離不了陛下的控制,如今看似權柄愈重,但其對於皇權的依賴,卻也愈深,如今已是欲罷不能,與咱們這些老頭子,卻再也不是一路人了。」

黃有容見周尚景發話,神色間閃過了些許安心,笑吟吟的說道:「是啊,自古以來,依附於皇權的臣子,即使能得到一時之猖狂,卻也沒幾個能落得好下場。」

沈常茂冷哼一聲,說道:「老夫本來就沒覺得這個趙俊臣與咱們幾個是一路人,當初咱們三人與他一同為太子設局,趙俊臣雖然也參與了最初的謀劃,但之後的具體實施,卻是沒有絲毫要加入的意思,還一個勁的給自己摘脫關係。」

周尚景似乎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而是向黃有容問道:「說到給太子佈局的事,黃閣老,你那邊準備的如何了?」

黃有容滿臉和藹無害的笑意,說道:「在老夫的人指引下,一些因為南巡的準備事宜而流離失所甚至家破人亡的百姓,已是紛紛向著京城趕來,總數不下百人,正準備告御狀呢。」

周尚景點了點頭,緩緩道:「那就好,正好趕上春闈會試,也不怕事情鬧不大。太子的位置之所以穩固,一是因為有陛下的庇護,二是因為有賢良的名聲,但經此一事,足夠動搖他的根基了。可惜何明滅門案來的不巧,效果怕是要打個折扣,不過……也足夠了。」


~~~~~~~~~~~~~~~~~~~~~~~~~~~~~~~~~~~~~~~

與此同時,太子府中,太子一黨濟濟一堂,正商議著今日早朝所發生的種種事情。

「父皇太縱容這些奸臣賊子了!」太子臉上滿是怒容:「把今科會試主考官的位置全都交給周尚景的人,這還罷了,竟然還重建了西廠,任命趙俊臣為西廠廠督!以趙俊臣那般的小人性子,以西廠那般的狼藉名聲,父皇他這是嫌咱大明江山還不夠亂嗎?!」

太子太師肖溫阮眉頭一皺,用顫巍巍卻滿是嚴肅的聲音說道:「太子!慎言!」

朱和堉一愣,才發現自己的言論不妥,連忙向肖溫阮告罪,接著卻又嘆息了一聲,神色間頗為失落。

見朱和堉如此,肖溫阮卻有些疲憊的靠坐在太子專門為他配置的太師椅上,緩緩說道:「太子莫要著急,今科會試給了周尚景又能如何?春闈會試每三年就有一科,僅僅今科一屆罷了,還怕那周尚景能壟斷了我朝人才不成?下次再奪回來就是了。至於西廠的事情,更不需擔心,趙俊臣固然因此而權勢大了些,但容易出錯讓人抓把柄的地方也由此而更多了。再何況,我朝西廠兩次設立,最終皆是被廢,兩任西廠廠督亦都沒有落得好下場,太子你以為這是偶然?耐心看下去就是了。為人君者,要有耐心,切記切記。」

看著太子起身向自己行禮,表示受教,肖溫阮暗暗嘆息一聲。

有些話他終究沒有明說,只是期望太子能夠自己領悟。

德慶皇帝設立西廠,其實未必沒有為太子考慮的意思,如今太子被朝中許多重臣所敵視,有西廠壓制,太子日後繼位才會更加保險一些。

而且,西廠固然權大,但卻是德慶皇帝手中的力量,日後也會是太子朱和堉的力量。

也正因為如此,早朝上肖溫阮才會阻止太子。

「老了,老了。」肖溫阮才說了幾句話,就已是感到身體疲憊,不由暗想道:「可惜何明老弟遇害,我的精力也大不如前,一旦再有什麼意外,以太子這般性子,又該如何是好?不過,聽說那江南才子趙山才,是何明老弟的親傳弟子,得到了何明老弟的真傳,或者……」
本帖最後由 clt.libra 於 2013-8-12 21:48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3-8-12 21:52
第一百一十九章    「破案」



其實,西廠的人員上下,都是由趙俊臣親自選調的,尤其是西廠上層的這些掌事、領班、司房們,這些日子以來趙俊臣早已是一一見過,雖不能說是彼此知根知底,但也算是相互熟悉。

所以,趙俊臣這次來西廠衙門,所謂「訓示」,也不過是走走場面、說些冠冕堂皇的話罷了。

卻說在「訓示」結束之後,魏槐又帶著趙俊臣來到廠督的辦公房間 。

趙俊臣進入房間之後,也不客氣,自在主位坐下,打量間笑道:「這兒竟是比本官在戶部衙門的辦公房件還要大些,可惜本官還管著戶部與內庫,精力牽扯下,怕是不能常用。」

魏槐讓人把自己推到趙俊臣身前,平靜的恭聲說道:「大人您身為西廠廠督,自然需要有廠督的氣派,無關乎常不常用,就算是擺樣子,至少也有擺樣子的用處。」

另一邊,趙俊臣也沒有反駁,只是衝著周圍的西廠掌事、領班們揚了揚手,那些人自是明白趙俊臣的意思,向趙俊臣恭敬的行禮之後,紛紛離去了。

待房中只剩下趙俊臣與魏槐後,趙俊臣打量了魏槐幾眼後,突然一笑,說道:「如今你來到西廠,換了位置,可否習慣?」

魏槐神色淡然,說道:「廠督大人無需擔心,西廠雖然新建,但職權畢竟與錦衣衛相似,只是權勢大了些罷了,沒什麼不習慣的。」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不過。西廠的事情,本官日後怕是沒有精力多管,畢竟外朝有許多事也離不開本官。而今西廠新建,必然會招來周圍敵視打壓,西廠的四位掌班千戶,八位領班副千戶,我又大都不知根底,更有內廷司禮監安插進來的人手,唯有你是本官心腹。今後這一切都要靠你了。」

魏槐依舊神色不變,只是淡聲說道:「只要大人信任卑職,卑職必會為大人盡心辦事。絕不會讓大人您失望就是。」

趙俊臣又是點頭,然後神色變得嚴肅了一些,緩聲說道:「今日早朝上發生的事情,想來你也知道了。如今西廠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公示於眾了。但陛下卻也給咱們安排了一件麻煩事。就是那何明滅門案,從今天開始,卻是要咱們西廠與外朝三法司一同負責了,不過這麼多天了,外朝的三法司依然是一無所獲,依本官看來,這案子恐怕當真是沒留下任何線索,不好辦啊。」

魏槐一笑。笑容很冷,卻問道:「大人您是擔心。若是西廠無法偵破此案,會成為別人攻擊咱們西廠的理由?」

趙俊臣搖了搖頭,說道:「這倒不至於,這件案子,來的突然,又線索隱晦,外朝三法司,內朝的錦衣衛與東廠,都是沒法偵破,誰也沒法指責誰。所以,即使咱們西廠同樣沒有進展,旁人也沒法說些什麼,只是陛下如今對西廠的支持力度很大,想來在心中亦是頗為寄望,而西廠又是因為何明滅門案而重建,若是最終咱們一無所獲,陛下那邊怕是會不好交代。」

其實,趙俊臣一直覺得這件案子與七皇子朱和堅有關,但畢竟抓不住證據,也沒法向人明說。

而且,考慮到自己如今與七皇子朱和堅的目的一致,就算趙俊臣真的能找到證據,怕也會想辦法幫著朱和堅擦乾淨屁股,而不是以此來破案。

也正因為如此,趙俊臣才覺得這個任務難辦。即必須要迅速偵破案件,又不願牽扯到真正的幕後主謀,可謂是左右為難。

魏槐卻再次笑了,但笑容也變得更加陰冷了:「大人的心情,卑職自是明白,西廠身為陛下的親信衙門,大人身為陛下的寵信大臣,陛下對咱們的印象,可謂極為重要,直接關係到咱們西廠今後的權勢如何。」

說到這裡,魏槐話鋒一轉,卻問道:「不過,大人,依您看來,這件案子究竟是真的偵破,還是假的偵破,當真重要?」

「哦?」聽魏槐這麼說,趙俊臣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饒有興趣:「怎麼說?」

魏槐的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陰鷙,緩緩說道:「大人,依卑職看來,這何明滅門案,緊要之處,不外乎有三。

其一,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快破案;何明是赴任的太子太師,如今竟是在北直隸境內遭人滅了滿門,這件事在朝野之間,影響太大太壞,唯有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快破案,才能儘可能的降低這件案子的影響,並向世人昭示朝廷的力量,震懾不臣之人,順便,西廠也能藉著破案而站穩腳跟,得到陛下更多重視。」

趙俊臣點了點頭,示意魏槐繼續說下去。

「其二,則是辦案從重從嚴;敢犯下下這般大案,主謀者來頭必是不小,所以,咱們也唯有抓出一兩個大有來頭的人物,才能讓朝中百官服氣,讓陛下安心。也唯有從嚴辦理,才能夠讓陛下挽回顏面,再添威嚴,並讓群臣明白咱們西廠的權勢。」

趙俊臣依舊點頭,神色間若有所思。

而說到這裡,魏槐卻是陰沉一笑,雙眼微眯,繼續說道:「至於其三,則是最重要的,就是案子要辦的符合陛下的心意,最終被查出的主謀之人,必須是陛下心中早有不滿的人,也唯有這樣,陛下才會認可結果,這案子也才能迅速結案不添是非。」

趙俊臣眉頭微皺,問道:「所以?」

魏槐冷聲答道:「所以,這件案子最緊要之處,也就是這三點,而只要滿足了這三點,既能讓陛下安心,還能安定朝野之心,穩定局勢,又能讓咱們西廠站穩腳跟,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咱們最終抓到的主謀,究竟是真是假,究竟是真的有罪還是被人冤枉,又有何區別?至於真正的犯案者是誰,先把案子結了,讓對方放鬆警惕,之後再慢慢查就是了。」

趙俊臣沉吟道:「你是說,先找個夠份量的人抓來頂罪?咱們這位陛下英明睿智,怕是瞞不過啊。」

魏槐卻冷笑道:「大人多慮了,以卑職想來,陛下此時的心思,恐怕和卑職是一樣的,未必會在意真正的元兇是誰。」

趙俊臣先是一愣,但轉念一想,以他對德慶皇帝的瞭解,此時德慶皇帝的想法,還真的有可能會是這樣的若是案子遲遲沒有進展,那麼相比較抓住真正元兇,盡快的穩定局勢、威懾朝野、降低影響,對德慶皇帝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猶豫了一下後,趙俊臣悠悠一聲嘆息,問道:「你們廠衛從前就是這麼辦案的?」

魏槐神色間閃過一絲複雜,然後又恢復了一貫的陰沉平靜,只是緩緩說道:「很多時候,對廠衛而言,相比較偵破案件,揣摩陛下心意才最是重要。」

沉默片刻後,趙俊臣的神色也變得平靜了下來,問道:「那麼,由誰來當這個替罪羊,你心中可有了人選?」

「河中恭安王,大人以為如何?」

趙俊臣聽到這個稱號後,微微一愣,但轉瞬間已是心中瞭然。

河中恭安王,不是別人,正是德慶皇帝的親弟弟。

不過,雖然是德慶皇帝的親弟弟,但若是牽扯到皇位之爭,那德慶皇帝與他之間,也就沒有絲毫兄弟情誼可言了。

事實上,恭安王一向都是德慶皇帝的一塊心病,在德慶皇帝登基之前,朝中上下,擁護恭安王的聲音勢力也是不容小覷,而恭安王本身,對於皇位也是虎視眈眈,與德慶皇帝明爭暗鬥了不少年。

只是,等到德慶皇帝登基之後,這恭安王總算是安分了下來,但也只是表面情況,趙俊臣在朝中這些年來,時有聽聞恭安王暗中勾結朝中大臣、或者私下培養死士的傳聞,只是恭安王做的隱蔽,卻一直沒能讓德慶皇帝抓住把柄。

事實上,恭安王的王號本來不是如此,而是「榮懿王」,只是在德慶皇帝登基後,沒過多久就為他更改了封號,變成了如今的「恭安王」,這件事的本身,就說明了德慶皇帝對自己的這位親弟弟的態度你若是恭順安分的當一個閒散王爺,朕就讓你平安一生,否則就別怪朕不顧兄弟情誼了。

而這位恭安王,正是符合魏槐之前所提的那三點緊要之處:能盡快結案以便平息影響,身份貴重可以服眾百官,而且還是一個德慶皇帝早就有心想要對付的人。

見趙俊臣皺眉暗思,魏槐卻以為趙俊臣是在猶豫,卻繼續說道:「大人可是擔心那恭安王是陛下親皇弟的事情?大人多慮了,覬覦皇位的親弟弟,在陛下眼中,怕是比仇人還要更加可恨,又哪裡會顧慮到兄弟情誼?這般情況,看看如今中都鳳陽的宗府監獄裡關押著多少皇親就知道了。咱們把這件事牽扯到恭安王身上,陛下他只會安心寬心,卻絕不會與咱們為難的。更何況,那個恭安王本身也不是什麼賢明王爺,先不說他結黨營私的事情,這些年來他在封地也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荒唐事,大人您也大可不必為此而心懷愧疚。」

趙俊臣搖了搖頭,卻也沒有說明自己的真正心思,只是嘆息一聲,說道:「好吧,這件事,就交由你來辦了,做的乾淨些,別讓人抓住把柄。」
clt.libra 發表於 2013-8-14 00:46
第一百二十章   心思


這一天,不僅僅只是西廠重建,對趙俊臣而言,亦是他「病癒」後正式復出朝堂的第一天。

所以,在離開了西廠衙門後,趙俊臣並沒有趕著回府,而是先行前往吏部衙門註銷病假。

靜靜的坐在轎子中,趙俊臣回想著剛才在西廠衙門所發生的種種,神色複雜,帶著些許感慨。

這個魏槐,果真已是心性大變了。

之前,秦威口中的魏槐,是一個心性剛嚴、為人正直、辦事公正的英明人物,是在錦衣衛衙門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讓趙俊臣聽著不由的心生敬佩;但如今的魏槐,又哪裡還有剛嚴、正直、公正可言?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冷酷無情,隨意無視事實搆陷他人,當初的被人誣陷折磨,幾年來的裝瘋賣傻與任人凌辱,已經完全改變了他,讓他成為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不過,趙俊臣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在魏槐提出搆陷恭安王的計畫後,趙俊臣首先想到的,竟是這麼做能對自己帶來怎樣的好處、成功幾率幾何、自己又應該如何佈置。

至於這麼做對那恭安王是否公平、道德上是否能讓自己安心、法律上是否得到允許,趙俊臣幾乎本能的忽略掉了,即使有過那麼一閃而過的念頭,也沒有在趙俊臣心中留下絲毫的波瀾。

這些日子以來的官場歷練,讓趙俊臣變得愈發的謹慎小心、愈發的城府深沉。也變得愈發的冷漠。

曾經的那些個純真念頭,經過時光的洗涮衝擊,卻是連一點影子都沒曾留下。

可笑的是。這般轉變的魏槐,在趙俊臣心中的利用價值越來越大了,他的生活處境也會越來越好;而這般轉變的趙俊臣,同樣在德慶皇帝心中的利用價值越來越大,手中的權勢也會越來越高。

那麼,這般轉變,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麼。這般轉變,究竟是因為這個世界還是因為你我自身?

趙俊臣尚還記得,自己在上一世的時候。曾經非常喜歡過一句話「這些年來,我摸爬滾打、辛苦掙扎,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只是不願意被這個世界改變自己」。

在趙俊臣看來。能說出這句話的人。必定是一個天真的勇士。

趙俊臣不知道說這句話的人,最終是否真的做到了這一點。

他只知道,身處在形勢複雜危機四伏的官場之中,自己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卻再也不敢心存天真念頭,也從沒有改變世界或者堅持自己的勇氣。

從一開始,趙俊臣選擇的就是讓這個世界改變自己。甚至於主動改變自己,以迎合這個世界。

原因很簡單。也很殘酷,他就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記得初次回到京城的時候,趙俊臣曾下決心,自己絕不要當一個有理想有志向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政治家,而是要成為一名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心機深沉的政客。

因為,政治家雖然流芳千古,卻大都死不瞑目;而政客們雖然遺臭萬年,但大都活的很好。

「如今的我,算是終於做到這一點了嗎?」

趙俊臣喃喃自語,聲音中,失落與安心混雜在了一起。

甩了甩頭,趙俊臣把心中的複雜念頭拋開,不願再多想。

路是自己挑的,選定了就要一直走下去,多想只會帶來混亂與猶豫,而趙俊臣現在需要的是堅定與冷靜。

………

「秦威!」

情緒恢復了尋常後,趙俊臣掀開了轎簾,衝著轎外一聲呼喚。

秦威如今身為趙俊臣的長隨,和許慶彥一樣,正跟在轎子左右,聽到趙俊臣的呼喚後,連忙疾走幾步來到轎子旁,一邊繼續跟隨轎子前行,一邊彎身身子問道:「大人,您有事?」

趙俊臣點了點頭,淡聲道:「你明天記得要去西廠衙門領取腰牌與制服,我給你安排一個西廠百戶領班的位置,今後我身邊的護衛工作、以及與西廠之間的聯繫,就由你來負責了。」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後,秦威不由大喜!

他之前最多也只是做過錦衣衛百戶,之後還被同僚陷害一貶再貶,一度成為了錦衣衛中最底層的校尉,如今跟了趙俊臣沒多久,竟是鯉魚躍龍門,一下子就成了西廠的領班百戶,要知道,雖然同樣是百戶,但西廠的百戶可是要比錦衣衛百戶威風多了!

「多謝大人提拔!多謝大人提拔!」

大喜之下,秦威臉上的絡腮鬍子都快豎了起來,滿面紅光,激動的不斷重複著感激之言。

趙俊臣看秦威這般模樣,不由微微一笑,不打算再多說什麼,就要遮下轎簾。

不過,似乎想到了什麼,趙俊臣的手突然一頓。

「秦威。」趙俊臣再次開口道:「魏槐算是你的老上司了,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變化,想來你也是看在眼裡吧?」

聽到趙俊臣詢問,秦威笑容一斂,神色間閃過一絲黯然,但還是點了點頭,有些沉悶的說道:「是啊大人,他變化太大了,卑職至今都還不能適應。」

趙俊臣卻問道:「那在你看來,魏槐的這番變化,究竟是好是壞?」

秦威猶豫了一下後,回答道:「回大人,卑職是個粗人,想不了深遠,也不知道這些,不過,依卑職想來,魏槐大人是個聰明人,他有這般轉變,自是有他的理由吧,或許,在魏槐大人想來,有了這樣的轉變,就能夠讓他自己不用再遭受當初的磨難變故也說不定。」

「是嗎?」

趙俊臣不可置否,只是點了點頭,然後遮下了簾子。

秦威不知道自己是否說錯了,畢竟跟在趙俊臣身邊不久,還摸不準趙俊臣的心性,只是下意識的向著一旁的許慶彥看去。

許慶彥輕哼一聲,卻是沒有理會。

事實上,就算是許慶彥,也摸不準如今的趙俊臣到底在想些什麼。

~~~~~~~~~~~~~~~~~~~~~~~~~~~~~~~~~~~~~~~~~

接下來的幾天,廟堂上形勢平靜,但那魏槐卻是雷厲風行辦事幹練,做了不少大事。

在與趙俊臣定下計畫的當天,魏槐就派出了西廠上百偵騎,從直隸到江南,打探何明在赴京路上的情況。

在第五天,魏槐又派人剿滅了一股在山東、直隸兩省流竄作案的流寇,這伙流寇規模不大,只有二十餘人,素質良莠不齊,武器也大都是棍棒柴刀之類,雖是流寇,但卻也沒有犯下什麼太大的罪行,只是小打小鬧罷了,也正因為如此,官府對這伙流寇並不重視。

但在將他們剿滅之後,魏槐上報的情況卻是截然迥異,稱流寇人數上百,訓練有素不下於禁軍精銳、裝備精良還有弓箭火槍傍身,曾在何明滅門案發生前後秘密潛入直隸,目的未知,因此嫌疑極大。

於此同時,在西廠番子們「細心」、「仔細」的搜查下,又在流寇的幾位首領身上發現了河中恭安王王府的腰牌、以及大量珠寶金銀!

而對這些珠寶金銀進行追查後,發現它們的來源也皆是指向了河中的恭安王王府!

接著,在魏槐親自主持的「審問」下,流水的刑具下去,流寇首領終於「認罪」,承認了何明滅門案正是他們的所作所為,而他們之所以會這麼做,全都是因為恭安王的指使。事實上,他們本身就是恭安王畜養的私下力量。

至於他們具體是怎麼做到的,前後經歷了怎樣的細節,魏槐自已是全部幫他們想好了,而這些流寇們只需要按印畫押就好。

自此,在趙俊臣的英明指導下,在魏槐的親自指揮下,在西廠的檔頭番子們的努力追查下,震驚朝野的「何明滅門案」,終於被西廠偵破了。

而此時,距離西廠重建的日子,也不過八天時間!

然後,趙俊臣將魏槐所收集的種種「罪證」與「情報」。彙總成了一份密摺,連夜呈給了德慶皇帝。

趙俊臣曾向德慶皇帝送過賄賂,趙俊臣曾向德慶皇帝進獻過讒言,趙俊臣對德慶皇帝的溜鬚拍馬更是每天不斷,但這般揣摩著德慶皇帝搆陷他人,還是第一次。

但德慶皇帝對於趙俊臣這份破綻百出、虛構事實、且又經不起推敲的密摺,果然是沒有絲毫懷疑,而密摺上批覆,卻僅只有四個字。

「詔獄嚴查」!
clt.libra 發表於 2013-8-14 00:54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冰火兩重天(上)


詔獄,即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監獄,內中罪犯需由皇帝親自下詔書定罪,由內廷廠衛直接掌控,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這些外朝法司亦皆是無權過問,獄中「水火不入,疫癘之氣充斥囹圄」,內中刑法極其殘酷,刑具種類繁多,史稱「刑法有創之自明,不衷古制者,廷杖、東西廠、錦衣衛、鎮撫司獄是已。是數者,殺人至慘,而不麗於法。」

而趙俊臣看到密摺上「詔獄嚴查」這四字批紅後,也很快就明白了德慶皇帝的意思。

下詔獄而不公審,不讓外朝三法司插手,只是由內廷審查定案,怕是德慶皇帝自己也明白,恭安王僅僅只是一個替罪羊而已,這般定罪,根本經不起嚴查細審,但德慶皇帝卻也下定決心,要藉著這個機會徹底整掉恭安王了。

密摺是趙俊臣連夜送到宮中去的,也是被德慶皇帝連夜批覆了回來。

輕輕嘆了一口氣,趙俊臣向著窗外看去,明月當空。

但趙俊臣也不打算耽擱,只是揚聲喚道:「秦威。」

隨著趙俊臣的呼喚,穿著西廠百戶服飾的秦威,推門而入,下跪行禮道:「秦威在此,請大人吩咐。」

趙俊臣把手中密摺遞給了秦威,淡聲說道:「你這就去西廠衙門,把這份摺子交給魏槐,就跟他說,這件事接下來我不管了,就由他來親自處理。」

待秦威恭敬地接過摺子之後,正準備轉身離去。趙俊臣猶豫了一下後,又補充道:「對了,你記得和魏槐說一聲。就說陛下仁德,愛護皇親,為陛下身後名聲考慮,這件案子雖然要嚴查,但也不要牽連的太廣。」

「卑職明白。」

秦威點頭應是後,等了片刻,見趙俊臣再也沒有其他吩咐。終於離去了。

待秦威出了書房後又關了房門,屋中只剩下了趙俊臣一人。

看著窗外清淨月色,趙俊臣神色間露出些許輕鬆。長出了一口氣後,喃喃道:「這些日子以來,形勢複雜,變故繁多。林林總總。出了大事小事無數,如今總算是結束了一件。」

只可惜,雖說結束了一件,但依然還有許多件,譬如給太子的佈局、譬如今科的春闈會試、譬如德慶皇帝的南巡,一件接著一件,由不得趙俊臣輕鬆。

~~~~~~~~~~~~~~~~~~~~~~~~~~~~~~~~~~~~~~~~~~~

又是三日後,河中。恭安王府。

在明朝,對皇親國戚限權極大。皇子們到了一定年紀就會被封王離京,從此無詔不得離京,不可討論政事,不可結交官員,甚至於哪怕只是對待百姓好些,從而得到了一些好名聲,都會引起帝王猜忌。唯有不涉政事、耽於酒色、行駛荒唐不羈、甚至欺壓百姓的王爺,才會被視為「賢王」。

自德慶皇帝登基之後,這恭安王,對外形象,正是一位標準的大明朝「聖賢王爺」,從來都不討論政事、也從來不會結交朝臣、王府之中夜夜笙歌、每年迎娶一兩位侍妾、時而做幾件乒百姓的事情引發風波。

所以,恭安王雖然是明朝的「賢王」,但在封地百姓心中的聲譽,卻是不好。

這一日,在恭安王府外,突然來了一大隊身穿圓領鎧的錦衣衛。

錦衣衛來到後,卻毫不客氣,也不打招呼,就這麼直接將恭安王府包圍住了,只讓進不讓出,又清散了周圍百姓,一副要捉拿要犯的樣子,卻又顯然是針對恭安王府而來,王府中人見到不對,出來問話,也被錦衣衛們粗魯的趕了回來,絲毫都沒有給恭安王面子的意思。

事實上,雖然尚還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究竟,但錦衣衛們卻明白一件事,事情一旦到了這般地步,今後怕是就只有恭安王求他們的份了,又何必再給他什麼面子。

而錦衣衛們包圍了恭安王府後,就不再有什麼動作了,就這麼控制著形勢,也不行動,好似在等待著什麼人,搞得恭安王府中人皆是人心惶惶,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待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最終會等來什麼。

但沒等多久,就見恭安王府外,又來了一隊人馬,這隊人馬看服飾像是東廠的檔頭番子們,只是細看間又有些細微區別。

見到這一隊人馬,原本驕橫的錦衣衛們卻是態度突變,竟是恭敬異常,顯然,此次針對恭安王府的行動,是以新來的這隊人馬為主,而錦衣衛僅僅只是輔助罷了。

而新來的這隊人馬,為首者竟是一個身材枯瘦、面色蒼白、神色陰沉的瘸子,此時正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來到恭安王府大門外。

這個瘸子,正是如今西廠的四位掌事千戶之一的魏槐。

「哎呀,這不是魏槐大人嗎?卑職錦衣衛千戶金全,見過魏槐大人。說起來,卑職還沒來得及恭賀大人您遷升西廠之喜呢。」

見到魏槐出現後,錦衣衛中為首的千戶連忙迎了上來,向著魏槐打千行禮,神色間滿是討好的說道。

說起來,這個金全和魏槐在錦衣衛衙門的時候還算是想熟。

然而,魏槐卻沒有絲毫要與金全敘舊的意思,只是陰沉沉的看了金全一眼,那陰森森的神色、彷如毒蛇欲噬人的目光,即使金全見多識廣,也不由得身體一顫。

「人都來了?」

魏槐用他那特有的沙啞聲音,緩緩問道。

金全見魏槐這般模樣,不敢拖延怠慢,連忙答道:「回大人,從京城調來的三個總旗隊,以及這周圍四府十八縣的錦衣衛,已是全都來了。」

魏槐抬頭。看著眼前這恭安王府的華貴大門,臉上掛上了一絲冷笑,反問道:「既然人都來齊了。那還等什麼?叫門!」

金全連忙答應,站起身來,就欲派手下突進恭安王府。

然而,還未等錦衣衛們叫門,那恭安王府的大門,就突然自己打開了。

接著,就見一眾恭安王府中人。有老有少、有尊有卑,此時正侯在門口處。

看著自己眼前這些如狼似虎的錦衣衛與西廠番子們,這些人大都面露恐慌之色。面色蒼白。

唯有為首之人,身穿黃色蟒袍,面容與德慶皇帝帶著六七分相似,只是年輕幾歲。氣質之間亦是滿是威嚴。此時卻沒有絲毫的慌張之色,只是用藐視的目光,冷冷的掃視著眼前的一切。

這個人,正是西廠與錦衣衛此行的主要目標恭安王朱慈煥。

正所謂落地鳳凰不如雞,別看金全剛才在魏槐面前卑躬屈膝、謙卑至極,但那是因為魏槐身在西廠,身後還站著一個趙俊臣,都是他招惹不起的。而如今面對恭安王。對恭安王今後的下場已是心知肚明的金全,卻是毫不客氣。

帶著虛假的微笑。行了一個敷衍了事的禮節後,只見金全用一副譏諷的語氣,向恭安王說道:「哎呀,這不是恭安王爺嗎?卑職錦衣衛千戶金全,見過王爺。我等今日乃是奉旨行事,接下來若是有得罪之處,還望王爺您可不要怪罪啊。」

然而,恭安王卻絲毫沒有理會眼前的金全,只是好似看小丑一般瞥了金全一眼後,冷笑一聲,接著卻是把目光轉向了一旁的魏槐。

打量了幾眼後,恭安王冷聲問道:「你是西廠的人?」

魏槐點了點頭,淡聲說道:「王爺果然消息靈通,這西廠這才成建了幾日,王爺竟已是知道了。既然王爺如此消息靈通,怕是也猜到我等這次來拜見王爺您的目的了吧? 」

聽到魏槐反問,恭安王冷笑更濃,亦是反問:「這麼說,你就是趙俊臣的人了?早就聽說那個傢伙是個諂言媚上的小人,今日的這般情況,必是他揣摩著德慶的心思,把何明滅門案的事情栽到了本王的頭上了吧?

「大膽!」恭安王的話聲剛落,那金全就跳了起來,指著恭安王大聲指責道:「你難道還看不清如今的形勢?你現在也不過是個罪王罷了,怕是再過不久,封號也會被陛下剝奪,但你如今卻不知悔改,不僅惡言誹謗西廠廠督趙大人,還直呼陛下名號,你難道就不怕罪加一等嗎!?」

恭安王冷笑道:「本王的罪名,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大是小,那德慶和趙俊臣怕是都不會放過我,這樣的話,本王又怎會害怕再罪加一等!?」

「你……」

見恭安王如此,金全更怒,但指著恭安王,卻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倒是魏槐,此時卻是露出了一絲敬佩之意,淡聲問道:「王爺這般開門相迎,毫不抵抗,也不抓緊時間銷毀王府內可能會帶來麻煩的書信證據,怕也是知道自己萬劫難逃,所以索性也不做抵抗了吧?王爺豁達,卑職佩服。」
恭安王依舊是一聲輕哼,看向魏槐與金全的目光愈加的輕藐,又隱約帶著些許傷感,緩聲說道:「物證人證,不管是真是假,你們那位趙大人怕是早已是為我準備妥當了吧?既然如此,我王府裡的那些,銷毀與不銷毀,又有何區別?我只恨,本王一世英名,最終竟會落在趙俊臣這般小人手中,蒼天待我不公!」

說到這裡,恭安王仰天長嘆!終於微微露出了些許軟弱情緒。

「王爺怕是錯怪我家大人了。」見恭安王屢犯冒犯趙俊臣,魏槐神色間終於閃過一絲冷色,表情也由此而更加的陰沉鷙冷:「這件事,雖是得到陛下與我家的大人首肯,但所有一切,至始至終,都是由卑職我一手操辦。只不過,臨行前,趙大人曾向我交代,說是這案子不要牽連太廣,但看王爺如今這般態度,卑職說不得也只能違背一回趙大人的意思了。」

說話間,魏槐一招手,冷聲喝道:「入府搜查!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錯過!王府中人。自恭安王以下,全部控制起來,待搜查結束後。馬上押回京中問審!」

「是!」

周圍的錦衣衛們在得到命令後,紛紛露出興奮之色,大聲應是。

然後,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們紛紛衝入王府之中,帶來了一片哭喊與狼藉。

而一直強自鎮定的恭安王朱慈煥,見到這一幕後,面色也不由得的帶上了一絲慘白。好似突然間老了不少。

~~~~~~~~~~~~~~~~~~~~~~~~~~~~~~~~~~~~~~~~~~~

很快的,恭安王府的人員上下,就已被錦衣衛控制了起來。關押在其他地方。

而魏槐則來到王府正堂處,看著王府中錦衣衛們奔來走去,一片狼藉模樣,神色不變。只是靜靜的等待結果。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後。搜查終於結束了。

王府的大部分地方,都是由錦衣衛來搜查,但一些重要地方,比如恭安王的書房、密室、賬房、臥室、庫房,卻是由西廠的親信番子檔頭們親自來負責。

因為搜查的地方少些,西廠的檔頭番子們的搜查卻是先一步結束了。

只見一名西廠的領班百戶快步來到正堂,先是打量了周圍守候的錦衣衛一眼,魏槐明白意思。衝著錦衣衛們一揮手,錦衣衛們心領神會的紛紛離去。一時間屋中只剩下了西廠人等。

即使如此,這位領班百戶依然不敢怠慢,來到魏槐身前後,彎下身子低聲道:「魏大人,卑職帶人搜查了書房、暗間與恭安王的臥室,果然發現了不少東西。」

魏槐神色不變,似乎早就料到了如此,問道:「都有什麼?」

「在地窖和夾壁裡,卑職搜到了一大堆金銀珠寶,由於數量太多,現在還正在清點,但卑職看著估算了一下,總價值怕是不下五百萬兩。而在庫房中,又找到了三百餘件鎧甲兵器,皆是精良且保存良好,若是只有這些也就罷了,在書房的暗閣中,卑職還發現了一沓密信,因為卑職覺得事關機密,所以也不敢查看,還請大人您來做主。」

說話間,這名百戶從懷中掏出了一沓密信,大約有二十餘封,雙手捧著奉給了魏槐。

魏槐接過這沓密信,抽出一封粗略一看,然後面現冷笑。

「無風不起浪,朝野間的關於恭安王私下結交朝著大臣的傳聞,如今看來果然不假,沒想到這次竟是能找到恭安王與朝中一些官員大臣的密信,這倒是個好收穫,這些密信若是交到趙大人手中,必是能夠好好運用……」

這般想著,魏槐也不再多看,只是把密信收到了自己懷中,然後打量著眼前這位負責搜查的西廠百戶,緩緩說道:「這些密信的事情,沒有其他人知道吧?」

百戶連忙說道:「回大人,除了同卑職一同搜查的兩位檔頭和三個番子,卑職沒有讓其他人知道。」

魏槐點了點頭,冷聲道:「從現在起,你就把這密信的事情給忘掉,只當自己從不知道,廠督大人和我,也絕不會虧待與你,明白了嗎?至於那幾個番子檔頭,你也和他們說清楚。」

百戶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魏槐沉吟片刻後,又說道:「剛才你們在夾壁和地窖中搜到的金銀珠寶,你自己可以拿兩個箱子挑選一些帶回去,就不用記錄在案了。另外,那兩個檔頭和三個番子,每人賞銀五百兩。」

聽魏槐這麼說,百戶大喜,連連感激之後,見魏槐再也沒有其他吩咐,就轉身離開,想來是區找大箱子了。

而這名西廠領班百戶剛剛離去,就見金全帶著幾名錦衣衛賬房進入了正堂,向魏槐行禮後,說道:「大人,這恭安王府的內中金銀都已是清點完畢,賬冊在此,請大人過目。」

說話間,金全把賬房手中的賬冊雙手捧著交給了魏槐。

賬冊之中,不外乎寫著查到了多少金子多少銀子多少珍珠多少古董之類,魏槐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雖然知道這賬冊的數目必然不實,錦衣衛上下也必是順手牽羊了不少,但也不在意,讓人辦事總要給些好處。

更何況,恭安王府裡,真正的財寶大頭,還是西廠番子們在夾壁地窖密室中找到的那些。

將賬冊隨手放在一邊後,看到金全神色間有些猶豫,魏槐眉頭一皺,問道:「怎麼?難不成出了意外?」

金全遲疑了片刻後,還是答道:「回大人,恭安王府上下,卑職讓人關押控制之後,清點人數,發現少了一人。」

「哦?」魏槐眉頭皺的更緊,問道:「是什麼人?」

「聽說是恭安王的養女,跟恭安王的姓,名嘉怡。聽說她今日去這裡的天閣寺上香了,但卑職派人去天閣寺查問,才知道她早該回來了,但如今卻是依舊不見蹤跡。怕是這個朱嘉怡看到恭安王府的情況不好後,私下跑了。」

聽到僅僅只是一個恭安王的養女後,魏槐眉頭鬆了一些,並不在意,只是說道:「發出緝令,讓各地方注意一下,盡快抓回來。」

見魏槐不在意,金全也輕鬆了不少,連忙答應了。
clt.libra 發表於 2013-8-15 23:18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冰火兩重天(中)


一旦入了詔獄,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命運完全握在他人手中,物證不重要、人證也不重要,廠衛們讓你怎麼說,你就要怎麼說,廠衛們說你犯了什麼罪,你就是犯了什麼罪。否則,流水的刑具下來,哪怕是鐵人也堅持不住。

而恭安王府中,顯然並沒有幾位鐵人,押回京中後,問審不過兩三日,恭安王府上下,除了恭安王本人之外,趙俊臣為恭安王定下的諸般罪行,該認的、不該認的,統統都認罪了。

於是,在「證據確鑿」、「事實俱在」下,何明滅門案歷經半月有餘,終於結案了。

然後,在德慶皇帝的旨意下,恭安王府上下,該殺的殺、該關的關、該流放的被流放,即使是恭安王本人,也被奪去了封號王位,貶為庶人,被關押在中都鳳陽的宗府獄牢中,遇赦不赦,永世關押。

就這樣,興盛一時的河中恭安王一脈,就此斷絕。

而趙俊臣,則因為「破案有功」,被慶德帝大加褒獎,賞了金銀無數。

經此一事,趙俊臣的西廠終於站穩了腳跟,且風頭一時無二!

但對於趙俊臣而言,此次的收穫,卻遠不止如此。

~~~~~~~~~~~~~~~~~~~~~~~~~~~~~~~~~~~~~~

龍驤衛,京中禁軍,位列上二十六衛之一,為明朝歷代皇帝的侍從親軍。人數在三萬左右,雖說權勢遠遠比不上二十六衛中最出名的錦衣衛,但在明朝的軍中地位。也是非同小可。

如今的龍驤衛指揮使,名叫關武元,自稱武帝關羽後人,雖只是自稱,但看其相貌,卻任誰也會信上幾分國字臉色若重棗,丹鳳眼凌凌生威。一雙臥蠶眉,一副美鬚髯,身高七尺。看上去面貌堂堂,威風凜凜。

關武元不僅相貌像極了傳說中的關羽,其脾氣秉性,也是處處模仿著傳說中的關二哥。不僅為人傲氣十足架子極大。雙眼總是眯縫著。只有生氣的時候才會瞪大,雙手時不時會捋一捋自己的二尺美須,甚至連他最喜歡讀的書,也是一本《春秋》。

但自從恭安王毫無預兆的被押回京中問審以來,這位關武元關大人,就是氣質大變,再也沒有絲毫的武帝氣度,別說是泰山崩玉前而面不改色的冷傲了。簡直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一直都是坐立不安。冷汗直流,著急之下,連那副被他珍視異常的美鬚髯,都被揪掉不少鬍鬚。

這一日,龍驤衛衙門中,關武元依然是坐立不安,在自己的辦公房間中焦急的走來走去,神色焦急、面容扭曲,時不時身體猛地一頓然後一陣顫抖,似乎被什麼想像中的東西給嚇到了。

突然,一陣敲門聲想起,又把關武元嚇了一跳。

然後,房外傳來的聲音,總算讓關武元放鬆了不少。

「大人,是我,關二。」

關武元疾行兩步,走到房門前把門打開,定神一看,門外之人,果然是他的親信長隨關二。

「快進來。」

催促關二進入房間後,關武元急忙的關上了房門,然後轉過身來,一把抓住了關二的肩膀,低聲急促的問道:「關二,我讓你打探的消息,可都有結果了?」

關二連連點頭,說道:「大人,消息都打探到了,恭安王的案子已是結案了,在陛下的旨意下,恭安王府上下,沒一個落得好的,關的關,殺的殺,貶的貶,還流放了不少人,而恭安王本身也被剝奪了王位封號,送到了鳳陽宗府監獄關押。」

然而,對於這些消息,關武元卻是毫不關心,只是焦急的追問道:「僅僅只有這些?」

關二想了想,又補充道:「對了,聽說還查到了不少與恭安王有秘密關聯的朝廷大員,陛下對此極為震怒,如今西廠上下正在到處抓人呢。」

關武元身體一震,原本色若重棗的國字臉,此時竟是變得慘白一片,磕磕巴巴的說道:「你、你是說,還查到了與恭安王有秘密聯絡的朝中大員?如今西廠正在到處抓人?」

見關二又是點頭,關武元身體又是一震,面色也變得更加慘白,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要離開這裡。

事實上,自恭安王被抓回京中,關武元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家中一切都收拾好了,隨時都能逃跑。

因為,關武元正是與恭安王有著秘密聯絡的朝中大員之一,很少有人知道,關武元原本就是出身於恭安王府出身的侍衛,這些年來與恭安王信件來往不斷,暗中頗是做了不少事。

雖然關武元也知道,自己成功逃跑的希望不大,但總比坐以待斃好,他雖然自稱武帝關羽的後人,卻沒有關羽的錚錚鐵骨,一想到詔獄的恐怖,關武元就渾身發冷。

見關武元向著房外疾步走去,關二不知究竟,但還是連忙跟上,一邊跟著一邊說道:「不過,那個恭安王畢竟只是個閒散王爺,與他有秘密聯絡的朝中官員,並沒有多少,好像只有十一人,其中除了陝西左承宣佈政使汪佐人、河西巡撫李純道之外,也就沒什麼重量級人物了,大都是小魚小蝦罷了。」

聽到關二這麼說,關武元原本正在疾行的腳步突然一頓,然後緩緩轉身,滿是不可思議的顫聲問道:「你說什麼?除了那兩人,就沒有其他權職較高的朝堂官員了?」

關二見關武元如此,自己反而有些不自信了,回思片刻後,看關武元面色漸漸變得焦急,連忙點頭道:「大人,千真萬確,如今佈告都貼出來了,官階高點的,就只有這兩個人。」

關武元愣了愣後,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難不成,恭安王竟是沒有把自己供出來?

不過,無論如何,關武元總算是心神稍定,也冷靜了不少,衝著關二揮手道:「關二你先出去吧,我想些事情。」

待關二離開房間後,關武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皺著眉頭不斷苦思著。

這都是怎麼回事?為何恭安王竟是沒有牽連到自己?

然而,時間沒過多久,就在關武元心生不解的時候,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然後聽關二說道:「大人,有人自稱是戶部尚書、西廠廠督趙俊臣趙大人的親隨,前來求見大人。」

關武元眉頭一皺,不明白為什麼會有趙俊臣的人來求見自己。如今他心神混亂,卻也不想見人。

只是,考慮到趙俊臣如今權勢正盛,卻也不好得罪,所以還是揚聲說道:「讓他進來吧。」

話聲剛落,關武元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是身體一震,急忙起身,揚聲道:「且慢,我親自去迎他。」

說話間,關武元急衝沖的開門,然後向外迎去。

另一邊,關二看著關武元這般表現,卻更是不解。

關武元一向學著關羽秉性,對外孤傲至極,怎麼今日對一個區區親隨,也會親自迎接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