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873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20:03
第四十三章 天上人間(上)

  「尚書大人您一向忙著國家大事,對這人不瞭解,也是正常。他名叫蕭山才,人如其名,京城裡赫赫有名的散財童子,吃喝玩樂,無所不會,無所不精,他父親本是京城中有名的商人,三年前病死後,曾留給了他近百萬兩銀子的家財,卻沒想到,這蕭山才太過敗家,不過短短三年間,就已是把近百萬兩銀子敗掉了大半。」

  這次回答趙俊臣的,卻是因為地位低微,自入座之後就一直不敢多說話的蔣謙。

  見蔣謙突然開口,趙俊臣不由詫異,向著蔣謙看去,蔣謙微微一愣後,已是明白了趙俊臣的疑惑,臉色微紅,解釋道:「這個蕭山才,經常拉著下官一同到京城各妙處遊玩,花樣多不勝數,下官有段時間竟是欲罷不能,因此與他較為熟悉。」

  聽蔣謙這麼說,趙俊臣瞭然的點了點頭,笑道:「近百萬兩家財,就算是扔也要扔幾年,這個蕭山才竟然能在短短三年間敗了大半,這般本事,倒也是非同尋常。」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問道:「不過,這蕭山才竟也是朝廷官員?」

  看起來這蕭山才名氣頗大,這次卻是左蘭山向趙俊臣解釋道:「他父親在去世前,曾給朝廷捐了一筆銀子,讓他得了一個監生名位,只是這蕭山才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最後竟是討好了上一任的國子監祭酒,把他直接推薦為官了,雖說只是一個從八品閒職,但倒也有些手段。」

  童桓笑道:「下官之所以對這人這般清楚,卻是因為這個蕭山才在前些日子鬧出了一個大笑話。」

  說話間,一向神色嚴肅的童桓,竟是忍不住面現笑意,嘴角微微抽搐,一幅想要大笑卻又極力忍著的樣子。

  另一邊,左蘭山、顧全、陳東祥等人,也盡皆是如此,顯然明白這個「大笑話」是指什麼,唯獨趙俊臣滿心疑惑。

  見眾人如此,趙俊臣嘆息一聲,說道:「各位大人這般遮遮掩掩,可是為了戲弄於我嗎?」

  見趙俊臣似乎有些生氣了,童桓連忙解釋道:「啟稟大人,並非下官不說,只是……只是這件事情實在有些不雅。」

  頓了頓後,見趙俊臣依舊看著他等著答案,童桓終於吞吞吐吐的說道:「據下官所知,這個蕭山才,前些日子因為胰子的緣故,流連於青樓,旦旦而伐,透支了精力,最終竟是昏死了過去,最後被青樓的人抬著滿京城找大夫,好不容易才休養了過來,這般情況,卻是我大明朝數百年以來的獨一份,甚至驚動了吏部,為了朝廷名聲著想,這蕭山才如今已是被吏部勒令停職了。」

  聽童桓這麼說,趙俊臣亦是不由的失笑,見那蕭山才依舊在不遠處猶豫徘徊著,就對蔣謙說道:「把他叫過來吧,這倒是個妙人,咱們不妨見一見。」

  見趙俊臣對蕭山才有些興趣,蔣謙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對著蕭山才招了招手。

  看到蔣謙的動作,那蕭山才不由大喜,連忙走到趙俊臣等人面前,躬身道:「下官蕭山才,見過趙大人,見過各位大人。」

  在趙俊臣點頭示意後,蕭山才又舉杯向趙俊臣敬酒道:「恭賀大人升遷之喜,下官早就對大人心存敬仰,還望大人今後可以略加照拂。」

  蕭山才這是在暗示,自己想要投靠趙俊臣了。

  事實上,每一個向趙俊臣敬酒的官員,或多或少都有過類似的表示。

  趙俊臣饒有興趣的打量了蕭山才一眼後,笑著點了點頭,亦是舉起酒杯輕輕一抿。

  蕭山才是個知趣之人,不敢耽擱眾人的時間,見趙俊臣放下酒杯後,就準備躬身離去。

  然而,趙俊臣卻突然問道:「蕭大人,聽說你最懂得玩樂之道,不知京中有什麼好玩之地?可否向本官介紹一番?」

  聽趙俊臣與自己說話,蕭山才不由大喜,連忙把自己知道的京城玩樂之地,向著趙俊臣細加說明。

  像哪家青樓有哪位姑娘有著怎樣的妙處,像哪家館子有著怎樣的特色口味,像哪處不知名的地方又有著怎樣的玩法,蕭山才向著席間眾人一一詳細描述。這蕭山才的口才不下於之前的金多德,描述間亦是滔滔不絕,但描述的內容卻要比金多德有趣的多,席間眾人,皆是聽得津津有味,絲毫不覺枯燥。

  尤其是趙俊臣,更是看著眼前的蕭山才,眼中滿是若有所思。

  這個蕭山才,豈止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簡直就是花樣百出,敗家界的一代宗師!他口中的許多玩法,即使是趙俊臣,也從未聽過。

  如果說,剛才的金多德因為能說話口才好,被趙俊臣找到了優點,認為是一個人才的話,那麼眼前這個蕭山才,就是因為能玩會玩,能敗家,還能拉著別人一起敗家,在趙俊臣眼中,就是一個天才了。

  或許,從某方面而言,眼前這位蕭山才,其用處要比在座所有官員加起來還重要。

  是的,不知為何,聽著蕭山才的這些描述後,趙俊臣竟是想到了一個很有趣的計劃。

  ……

  不知過了多久,蕭山才的描述總算告了一個段落,而席間眾官員,卻皆是一臉的意猶未盡。

  詹善常嘿嘿笑道:「沒想到,區區京城之地,竟還有這麼多的妙處,更有這麼多的玩法,你倒是個人才,不過,今後可別再向上次那樣,因為玩的太盡興,讓人抬著到處找大夫了。」

  聽詹善常這麼說,席間眾人皆是哈哈大笑。

  對他們而言,蕭山才只是一個小人物,用來取樂,也不怕得罪。

  更何況,蕭山才這種人,趙俊臣根本不可能將他收為門下,亦不用在意絲毫。

  而蕭山才面對眾人的取笑,一臉的尷尬,但官輕言微,卻根本不敢反駁什麼。

  然而,原本只是坐在一旁靜靜傾聽的趙俊臣,卻突然開口了。

  「蕭大人剛才曾說,想要本官多多照拂於你,本官今日就在這裡應下了。明日早朝後,你可到戶部衙門來找本官,本官有事託付於你。」

  聽到趙俊臣的話,席間眾人的笑聲嘎然而止,皆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趙俊臣。

  像蕭山才這種人,趙俊臣竟然也想要收為門下?

  更何況,像這般直接表明態度,今天趙俊臣還是第一次!

  這個蕭山才,除了吃喝玩樂,一無所用,難道還有什麼地方能被趙俊臣看重?

  另一邊,蕭山才亦是不可思議的看著趙俊臣,他對自己如今的名聲地位非常瞭解,今天只是抱著萬一僥倖的心思來趙俊臣這裡碰碰運氣,卻沒想到,趙俊臣竟然真的答應把他收為門下!

  愣了片刻後,蕭山才終於反應過來,滿臉的喜色,連聲說道:「謝謝趙大人抬舉!謝謝趙大人抬舉!」

  「不用這般客氣。」趙俊臣似笑非笑,神色間意味深長:「你今後只要能辦好本官交代的事情就好。」

  在這個時候,任誰也不知道,趙俊臣究竟是因為什麼而看重蕭山才。

  只不過,在投靠於趙俊臣的第二天,蕭山才竟是辭去了官職,並在京城之西,某個巷子隱蔽處,開辦了一處只招待朝廷官員的會所。

  這處會所,名叫「天上人間。」按照某些知情百姓對天上人間的描述——「這個地方,清官進去,貪官出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20:07
第四十四章 天上人間(中)

  這場宴會,趙俊臣倒是著實收了幾位朝中官員為門下,但其中最大的收穫,不外乎就是蕭山才了。

  把那蕭山才收為門下後,接下來的這幾日裡,趙俊臣經常與蕭山才見面,每次都會密談許久,誰也不知道趙俊臣與他談了些什麼,只是,在這些日子裡,蕭山才顯得頗為興奮,甚至在辭官為民後,這種興奮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其實,趙俊臣對蕭山才的要求很簡單,利用他吃喝玩樂的敗家本事,墮落人心,讓趙俊臣指定的某些目標,或腐化或拉攏,從而漸漸成為趙俊臣手中的棋子。

  而這,也是蕭山才最為擅長的。

  不得不說,蕭山才在吃喝玩樂、誘人墮落方面,確實是一個萬中無一的天才,對於趙俊臣交代的那些事情、教給他的那些東西,不僅領悟的極快,更是可以舉一反三,不過短短兩三日後,趙俊臣就已經再也無法教給他什麼了。

  所以,在將自己的計劃目的,仔細向蕭山才說明後,趙俊臣就不再為此而浪費心思精力,只是全然交給了蕭山才負責。

  畢竟,如今的趙俊臣,朝中權勢擴充的太快,卻又根基不穩,抓緊時間整合手中力量,才是重中之重,此外,戶部的賬目重做,也是趙俊臣極為關心的事情,再加上諸般政務,種種明爭暗鬥,卻也再難有精力顧及其他。

  更何況,這般計劃,畢竟屬於「詭計陰謀」的範疇,連趙俊臣都覺得太過卑鄙,根本上不了檯面。

  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做比較好。

  而蕭山才,做的確實不錯。

  ………

  大明朝堂之上,禮部、吏部、戶部、工部、刑部、兵部,共稱六部。它們的存在至關重要,帝王與內閣雖說權大,但諸般旨令,畢竟大都要通過六部來執行。

  為了對六部進行權力制衡,明太祖又設立了吏、戶、禮、兵、刑、工六科,各科設有「都給事中」一職,不過正七品官位,然而官位雖低,權力卻大,掌侍從、規諫、補闕、拾遺之職,有「科抄」、「科參」及「註銷」之權,分察吏、戶、禮、兵、刑、工六部之事,糾其弊誤。

  說到底,其性質與都察院相似,但卻是專為六部而設罷了。

  如今的戶部都給事中,名叫範斌琦,卻是太子朱和堉的人,為了把範斌琦安排到這個位置上,朱和堉費了不少功夫,意欲為何,一目瞭然。

  可惜,當範斌琦上任後,趙俊臣已是全然掌控了戶部,有什麼小動作,範斌琦根本茫然不知,又如何能對付的了趙俊臣?

  只是,範斌琦的存在,對趙俊臣而言,畢竟是一種阻礙,小動作雖然能瞞住他,但那些大動作卻不能。

  比如,如今趙俊臣想要重做戶部賬目,就受到了範斌琦的阻礙。

  所以,當「天上人間」正式創辦之後,按照趙俊臣的意思,蕭山才第一個目標,就是範斌琦。

  ………

  範斌琦這些年來一直被趙俊臣玩弄於鼓掌,說實話算不上是什麼能吏,但確實勤奮固執。

  這一天,天色已晚,六科衙門裡,範斌琦直到把今日的諸般政務都處理完,才有了下班的心思。

  趙俊臣想要在戶部把賬目重做,並在期間用一些新的記賬方法,範斌琦是反對的,作為太子的人,秉承著「敵人贊成的全都需要反對」的原則,範斌琦的態度很堅決。

  更何況,依照範斌琦對趙俊臣的瞭解,總覺得趙俊臣的這般作為,隱含著一些他尚無法理解的陰謀。

  合上手中那份彈劾趙俊臣在戶部肆意妄為的奏摺,範斌琦長出了一口氣。

  「明天就把這份摺子呈給陛下,還望陛下能明察秋毫,不被趙俊臣所蠱惑。」

  看著面前的奏章,範斌琦喃喃自語道,但神色卻有些不自信。

  畢竟,這一次趙俊臣的理由充分,那些新的記賬方法也確實有許多好處,不僅細化了賬目,查賬的時候也變得更加方便,更能增加國庫銀錢週轉的效率,他確實找不到多少理由來反對。

  嘆息一聲,範斌琦見天色漸晚,就把奏摺收入袖中,打算回府休息。

  然而,範斌琦剛剛站起身來,就聽他的辦公房間外,響起了戶科右給事中牛昭山的聲音。

  「範大人可還在?」

  範斌琦微微一愣,但還是去打開了房門,卻見牛昭山正站在那裡,一臉的笑意。

  範斌琦客氣的拱手示意後,問道:「這麼晚了,牛大人有事?」

  牛昭山在六科,屬於庸庸無為的那種人,雖然沒什麼能力,但也從不添亂,所以對於牛昭山,範斌琦雖不喜歡,卻也不是很討厭,說話間的神色也很客氣。

  見到範斌琦出現,牛昭山卻是一臉的敬佩,感嘆道:「範大人您果然還在,我就知道,不把公事辦完,您是絕不會回府的。」

  範斌琦點頭,一臉的正色,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本分罷了,牛大人謬讚了,不知牛大人找我可有何事?」

  說話間,範斌琦似乎覺得站在房門口說話不合適,就要請牛昭山進房說話。

  牛昭山卻擺手道:「不用不用,下官這時來找範大人,只是想問一下,範大人今日可有空閒?自範大人來到戶科之後,下官與牛大人雖說身為同僚,卻從未相聚過,今日得閒,就想與範大人聚談一番,不知範大人可否賞面?」

  聽牛昭山這麼說,範斌琦猶豫了片刻後,最終還是點頭笑道:「自然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你我同僚,牛大人相召,我又怎能推辭?牛大人太過客氣了。」

  說話間,範斌琦收拾了一番後,就和牛昭山一同離開了六科衙門,並在牛昭山的帶領下,同乘著一輛馬車,向著城西趕去。

  一路上,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相互交談著,氣氛倒也融洽。

  然而,當牛昭山帶著範斌琦下了馬車,來到一處地段隱蔽的巷子口前,範斌琦卻不由皺起了眉頭。

  「牛大人,你這是要帶我去何處?」範斌琦忍不住問道:「該不會是去那暗娼之地吧?」

  在這個時代,朝中官員們聚談之時,去青樓本也正常,但青樓與暗娼卻截然不同,前者合法,後者非法,而範斌琦見牛昭山帶自己來的這處巷子,地段偏遠隱蔽,行人稀少,不似會有酒館或青樓存在,反倒像似暗娼聚集之地,不由有些不滿。

  對於範斌琦的質疑,牛昭山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意味,卻沒有生氣,只是笑著解釋道:「牛大人過慮了,下官怎會帶你去那種不乾淨的地方?別看這裡尋常,其實前些日子剛剛開了一傢俱樂場所,頗是有趣,亦是合法經營,之所以在這裡開辦,也只是因為這裡清靜罷了,招待的亦是那些喜歡清靜之客。」

  聽牛昭山這麼說,範斌琦也就放下了疑惑,繼續閒談之間,又隨著牛昭山來到了巷子最深處的一家院落。

  這處院落大門閉合,看起來只是一處尋常人家,唯一引人在意的,就是門上那處木質門牌,上面寫著「天上人間」四字。

  牛昭山指著這處院落,對範斌琦說道:「範大人,我們到了,就是這裡了。」

  範斌琦看著院落的門牌,口中笑道:「天上人間,這家店看似只是一處尋常人家,地段也偏遠,但口氣倒是不小。」

  聽範斌琦這麼說,牛昭山眼中再次閃過奇怪的神色,輕聲說道:「其實,倒也未必誇張……」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20:10
第四十五章 天上人間(下)

  牛昭山聲音雖輕,但範斌琦卻也聽得分明,見牛昭山神色之間忍不住流露出的嚮往,心中亦不由多了幾分期待。

  直到現在,範斌琦不清楚,這家神祕隱蔽的「天上人間。」究竟意味著什麼,但在他看來,牛昭山身為他的下屬官員,又一向與他無冤無仇,絕不會害他才對。

  見到範斌琦的這般模樣,牛昭山微微一笑,叩響了院子的大門。

  不過片刻間,院門大開,這家「天上人間」的具體模樣,終於展露在了範斌琦眼前。

  與外面的低調不同,院子佔地極大,竟似把整處巷子全部打通了,內部更是裝潢的奢華無比,紅燈紅幔處處,絲竹之聲隱隱,讓人耳目享受,些許舒適懶散之意,會在不自覺間蔓延心頭。

  如若僅止於如此,那也就罷了,真正讓範斌琦目瞪口呆的卻是,隨著院門打開,首先映入他雙眼的,卻是二十餘名美貌女子,雖各具誘惑,卻穿著統一的衣裝,此時正分列左右兩行,齊齊向著範斌琦與牛昭山下跪問安,笑靨如花,嬌聲喚道:「歡迎客人光顧天上人間。」

  範斌琦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些妙齡美貌女子,有些失神,竟是目不轉睛。

  無他,這些妙齡美貌女子身上的衣物,雖然範斌琦從未見過,但實在是太過誘人了。

  豔紅色的衣裝,線條平直,上下相連,緊貼胸腰臀部,盡顯身材,赤著白嫩雙臂,下襬處分叉,直至胯部,未著絲縷的白皙修長的雙腿,若隱若現。胸口開襟,行禮彎腰之間,胸口處的峰巒起伏,隱隱有軟白肌膚耀眼!

  這般裝扮,看似保守矜持,卻又處處透著女子誘惑,只欲讓人忍不住想要想像,這般裝扮下的妙曼身體,究竟是多麼的誘人,卻正是風靡於後世的旗袍。

  一口氣猛的出現這麼多妙齡美貌女子,統一穿著如此動人心魂的衣裝,神情嫵媚,聲音嬌柔,皆是一幅任君採摘的樣子,絕對是這個時代從未有過的誘惑,帶給範斌琦的耳目衝擊,自不用提。

  ………

  第二次見到這般場景的牛昭山,雖然抵抗力強些,但衝擊之下,依舊也有著剎那失神。

  「這般衣裝,也不知究竟是誰設計的,太過誘惑,看著就心頭冒火……」

  心中這般想著,牛昭山卻還是強忍著誘惑,把目光轉向了範斌琦,卻見範斌琦依舊在直愣愣的看著,不由一笑,口中提醒道:「範大人!範大人!」

  在牛昭山的呼喚下,範斌琦終於回過神來,見牛昭山看著自己似笑非笑,不由有些尷尬,口中說道:「這些姑娘……身上的衣裝倒是有些特別,一時恍惚了,牛大人勿怪。」

  牛昭山卻理解的點了點頭,說道:「不怕範大人笑話,我第一次來這裡,卻是更加的不堪,過了良久才回過神來。」

  說話間,牛昭山已是引著範斌琦向著「天上人間」深處走去,路過門前那左右兩列女子的時候,範斌琦生怕再丟臉,卻是目不轉睛,直視前方,但神色僵硬,時不時依舊會忍不住的左右偷瞄。

  雖然對這家「天上人間」的來歷底細愈加的疑惑了,但範斌琦竟是忘了追問。

  突然,範斌琦似乎發現了什麼,腳步一頓,驚訝的看向其中一名女子。

  見到範斌琦的異常,牛昭山問道:「範大人,怎麼了?」

  範斌琦輕聲說道:「你看那個左列第四個女子,是不是嫣紅樓的頭牌,妙紅姑娘?聽說京中不論朝野,都有不少人是她的裙下客,前幾日她被人贖身後不知所蹤,怎麼竟是來到了這裡?」

  牛昭山一笑,解釋道:「還以為範大人為何而驚訝,卻是我忘了說明,這家天上人間,除了每日前來的客人,以及別院裡的一些兔兒相公,卻是再也沒有其他男子,迎客招待的,端茶遞水的,全都是貌美女子,其中大半都是原先各家青樓的頭牌或者紅牌姑娘,有京城的,也有外地的……」

  由女子招待,在後世而言,只是尋常情況,但在這個時代,卻是驚世駭俗,想前人所未想,範斌琦不由的目瞪口呆。

  抬頭向前看去,果然,眼前雖只是前院,但此時來來往往的,諸般忙碌的,皆是同樣身穿旗袍的美貌女子,各個誘人,而除了他們二人之外,竟然再也見不到其他男子!

  見到這般情況,範斌琦震驚之餘,竟是心下揣揣,和這個時代的大部分官員一樣,他並不抗拒青樓流連,但他卻是一個清官,手中沒有多少閒銀,而這家天上人間,連端茶遞水都用的是那些豔名卓著的青樓姑娘,來這裡為客,又需要多少銀子花費?

  想到這裡,範斌琦連忙牛昭山問道:「牛大人,在這裡一般需要花費多少銀子?」

  說話間,範斌琦看向牛昭山的眼神,也帶上了一些懷疑,顯然對牛昭山在這裡招待自己的用意,忍不住起了疑惑。

  牛昭山卻一臉寬慰的說道:「範大人放心,這裡的花費固然很高,至少你我是承擔不起的,但這裡的管事與我相交莫逆,我帶你來,是不需要花銀子的。」

  「哦?」聽牛昭山這麼說,範斌琦反而愈加的懷疑了。

  只是,在左右那些美貌女子的美目注視下,範斌琦竟是有些不捨得離去。

  牛昭山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範斌琦臉上的懷疑之色,只是繼續笑著說道:「範大人您就放心吧,今天你我都不需要花費一錢銀子,我也沒什麼用意,只是一向敬佩大人你的為人,所以才在這裡招待罷了。」

  頓了頓後,牛昭山又一臉誘惑的說道:「範大人,你知道這裡為何叫做『天上人間』?因為這裡的諸般妙處,只有你我二人想不到的,卻沒有這裡辦不到的。在這裡做客,不論你我任何要求,這裡都能為你辦法,眼前這般景緻,也只是這裡的冰山一角罷了……」

  而就在牛昭山說話間,有一名儒生裝扮的中年男子,從院落轉角處匆匆出現,向著範斌琦與牛昭山的位置快步走來。

  指著那名中年男子,牛昭山又對範斌琦笑道:「這人名叫謝榮,乃是這家天上人間的管事,當年他落魄的時候,我曾救濟過他,與我關係極好,有他照料著,咱們在這裡什麼都不用擔心。」

  然而,那謝榮走到兩人面前後,卻絲毫沒有給牛昭山面子,直接說道:「牛大人,你怎麼今日來了?真是不巧,客滿了,你可否明日再來?」

  聽謝榮這麼說,牛昭山臉上得意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20:16
第四十六章 各方聚談(上)

  「牛大人,你怎麼今日來了?真是不巧,客滿了,你可否明日再來?」

  聽到謝榮的話後,牛昭山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

  他剛剛才向範斌琦吹捧自己在這裡如何如何,卻沒想到話聲剛落,謝榮就來拆臺了。

  見到牛昭山的臉色,謝榮連忙躬身請罪,說道:「牛大人,你也知道我們這裡的規矩,每天最多隻同時招待三十位客人,你和這位大人來的不巧,客人剛剛滿了,要不你明日再來?我明日定給你留個位置!」

  「哼!」牛昭山冷哼道:「你明天有位置,我明天還不一定有空呢,我今天好不容易才請到範大人到此一聚,卻沒想到竟會被人趕,哈!謝榮,你還真夠朋友!你如今怕已是忘了當年自己落魄的時候,究竟是誰給你飯吃的吧?」

  謝榮一臉的無奈,說道:「可是,牛大人,我這也是沒辦法啊!規矩就是規矩,這裡同時最多隻能招三十位客人……」

  牛昭山在範斌琦面前一臉的客套,但面對謝榮時,卻是官威十足,不待謝榮說完話,就已是揮手打斷道:「你這裡地方這麼大,難道再多兩位客人就招待不過來了?你是這裡的主事,招待一下朋友,難道還有人敢說什麼不對?」

  見謝榮面現為難,牛昭山的語氣也寬和了一些,說道:「謝榮,我一直把你當做朋友看待,但這位範大人是我的頂頭上司,難道你真要我在他面前丟臉不成?」

  另一邊,經過這般波折,範斌琦自來到天上人間後,心中積累的種種疑惑,反而打消了。

  在範斌琦看來,若是這家「天上人間」真有什麼不對,或是牛昭山真有什麼不軌意圖,又豈會出現這般情況?

  「怕是自己多疑了,這家天上人間,或許當真只是一處俱樂場所罷了,雖說有些奇怪……」

  這般想著,看到謝榮一臉的為難,範斌琦忍不住說道:「罷了,牛大人,既然如此,我們就到其他酒樓聚談也就是了,不一定非要在這裡。」

  聽到範斌琦這麼說,牛昭山對著謝榮冷哼了一聲後,又無奈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哎……讓範大人見笑了,本想著這裡檔次頗高,又頗為情趣,妙處紛紛,無法言喻,所以才帶範大人來到這裡相聚,卻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無妨無妨。」

  範斌琦擺手之間,就已是與牛昭山向著院外走去。

  走的時候,範斌琦還忍不住戀戀不捨的看了幾眼那些列在左右的貌美旗袍女子,心中竟是有些失落。

  在這個青樓合法,連聖人都曰「食色性也」的時代,範斌琦雖然算是一個清官,但並不迂腐,亦懂得享樂,更不是一個聖人,人性中該存在的弱點他都擁有。

  之前,這家「天上人間」雖然給他帶來了極大的誘惑與衝擊,但因為太過神祕的關係,總是讓範斌琦有些心生抗拒,但這時要離開了,心中也不存疑慮了,反而有些不捨得了,更有些為自己只能看到「天上人間」的冰山一角而頗為不甘。

  「或許,過些日子,我一個人再來一次,恩,早點來,多帶些銀子……」

  而就在範斌琦暗思之間,馬上就要邁出門檻的時候,謝榮卻突然開口了。

  「也罷,兩位大人,就請隨我來吧。」

  聽到謝榮這些說,不僅牛昭山一臉大喜,範斌琦也忍不住暗暗的有些歡喜,只覺得失而復得,對天上人間的全景為何,究竟有著怎樣的妙處,卻也更為期待了。

  在謝榮的帶領下,範斌琦與牛昭山向著院落深處走去。而之前在門口迎客的那些女子,竟也分出了一半,擁在了範斌琦與牛昭山左右。

  被這些誘人女子擁護在中間,鶯鶯燕燕,看著她們走動間時不時露出來的白皙大腿,聞著隱隱約約的誘人體香,範斌琦不由的有些心神盪漾。

  一路上,謝榮不斷地向範斌琦介紹著「天上人間」的諸般規矩:「兩位大人一會在見到其他客人後,就自稱是這裡的熟客,千萬別說是因為我的關係才進來的,否則被我家掌櫃知道了,兩位大人不會有事,但我就要不好過了……」

  範斌琦一邊點頭,一邊向謝榮問道:「這位謝管事,不知你們這裡的東家是誰?這裡如何經營?又如何盈利?連招待客人都用的是那些青樓頭牌,本錢不小啊,平時又最多隻能招待三十位客人,難道就不怕收不回成本?」

  謝榮笑著解釋道:「回範大人,我這裡的東家想必你也聽說過,姓蕭名山才。這『天上人間』,就是他一手開辦的,確實下了不少本錢,我家東家把父輩留下的積蓄,基本上全都花在這上面了,不過倒也不怕收不回成本,這裡只招待朝中五品以上官員和名儒鉅商,而且實行的是熟客資格……」

  說到這裡,見範斌琦面現疑惑,顯然不明白何為「熟客資格。」謝榮接著解釋道:「所謂熟客資格,就是說只招待熟客,陌生人除非有熟客引見,否則就算花再多的銀子,我們這裡也是不接待的,不過,想要成為熟客,卻必須一口氣繳納五百兩銀子,除此之外,不管你有沒有來過,每個月還必須繳納三十兩會費,若是超過三個月沒有繳納,就不再當做熟客看待,必須再次繳納五百兩銀子,重新獲取熟客資格。」

  聽謝榮這麼說,範斌琦為這般制度暗暗稱奇的同時,心中卻也放下了最後一絲疑惑。

  蕭山才的名氣他也聽說過,以蕭山才從前的種種作為來判斷,能經營這般產業,卻也不算奇怪,而這種熟客制度,細水長流,亦可以保證天上人間可以慢慢收回成本。

  另一邊,在範斌琦暗暗點頭的同時,謝榮則繼續介紹到:「如今這裡剛剛創建,不僅人手尚少,熟客也少,不過三四十位,所以每天最多也只同時招待三十位熟客,等日後慢慢擴建了,這般數目也會慢慢變多,不過依東家的想法,日後這裡最多也只會同時招待一百位熟客。至於晚來的其他熟客,或者只能等待其他熟客離開,或者只能改日請早了。」

  範斌琦問道:「哦?為何會如此?」

  謝榮解釋道:「因為這裡地方雖大,但熟客們亦需要各自的私密場所,就比如想要在這裡過夜,每位熟客都有一間獨立的閣樓,在閣樓裡熟客們不管想要做什麼,也不會有人看到,如此一來,地方人手有限,也只能做些限制了。」

  聽謝榮這麼說,範斌琦越加覺得這天上人間有檔次,不過同時亦是暗暗有些嘆息,因為這次他雖然被牛昭山帶著來了,但日後卻很難再來了,先不說他如今僅是官居七品,根本沒有成為熟客的資格,就算有了資格,成為熟客需要交納的銀子,他也出不起,若是整日與牛昭山一起來,卻又抹不開面子。

  說話之間,沒走幾步,三人已是來到了院落前堂,聚攏在三人周圍的那些鶯鶯燕燕,不待謝榮吩咐,就已是紛紛離去,範斌琦正值疑惑失落之間,謝榮對著他神祕一笑,推開了前堂的房門。

  然後,範斌琦竟再次有些失神了。

  只見正堂之中,紅燈紅幔,地鋪紅毯,朦朧的紅色燈光下,有七八名女子跪在那裡,此時皆正仰頭看著他們三人。

  這七八名女子面貌極美,比之前迎客的那些女子還要更美三分,但最重要的是,她們的魅惑風格反差極大,或是丰姿綽約的狐媚妖女,或是神色冷淡的冰冷美人,或是面容嬌稚的幼女,或是蜂腰肥臀的**,或是氣質乾淨的小家碧玉,或是幹練知性的大家閨秀……

  總之,男人會喜歡的種種類型,這裡應有盡有,身上的裝扮,更是加深了他們的風格誘惑,風格反差之下,又皆是一幅任君隨意的樣子,給人的感官衝擊,不可謂不強。

  此外,房間周圍的那些半透明紅幔後面,卻另有十餘名女子,正皆是抓著一個細細長長的杆子,搔首弄姿,或是在自撫,或是在退衣,或是在擺弄身材,施展著某種快節奏的奇怪舞姿,卻正是後世的鋼管舞。因為有半透明紅幔遮擋,看不清楚,只是隱隱約約,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更加誘惑。

  之前因為那群旗袍女子所引起的種種衝動,在這個時候,見到這般場景,更是不可遏止的擴散到了範斌琦的全身,僅存的矜持儀態,亦是再也不見。

  事實上,天上人間之所以用那些旗袍女子招呼客人,想要引發的效果,也正是如此。

  另一邊,謝榮則繼續說道:「這裡的這些姑娘,兩位大人皆可以隨意指上一到兩位,在兩位大人離開前,她們都會陪伴大人,不管兩位大人要她們做什麼,她們也都不會拒絕。」

  頓了頓後,謝榮又指著那些已是散到周圍的旗袍女子,接著說道:「當然,兩位大人若是覺得還不夠,這些丫鬟們亦可隨意帶上一些,雖然模樣差了點,但也是從前一些青樓的頭牌與紅牌,各有各的本事……」

  就在謝榮說話間,牛昭山卻是對範斌琦低聲笑道:「範大人,可需要我為你出出主意?」

  聽牛昭山這麼說,正有些目不暇接不知該如何選擇的範斌琦,不由臉色一紅,看似隨意的指了兩名姑娘,說道:「就她們兩個吧。」

  範斌琦所指的兩名女子,一個狐媚誘惑,一個身材豐潤,牛昭山笑道:「範大人好胃口……」

  而謝榮卻笑道:「蓮姑娘、蕊姑娘,你們兩個來招待這位範大人。」

  隨著謝榮話聲落下,範斌琦所指的兩位女子齊齊起身,來到範斌琦左右,各自挽住了範斌琦的一條胳膊,感覺到胳肘碰觸到的溫軟之地,範斌琦又是不由的心中一蕩。

  然而,範斌琦猶豫片刻後,卻又說道:「剛才我曾見到妙紅姑娘,之前她是豔紅樓頭牌的時候,我就曾多有仰慕……」

  聽範斌琦這麼說,謝榮又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後,又衝著房外那些旗袍女子說道:「妙紅姑娘,範大人點了你的名,還不快來招待?」

  隨著謝榮的呼喝,那身穿一身誘人旗袍的妙紅,亦是款步來到範斌琦的身邊。

  見範斌琦這般,牛昭山豎起了大拇指,說道:「範大人好能耐,下官羨慕,可惜了,我卻沒有範大人這般好胃口。」

  說話間,牛昭山卻只點了一位神色冷淡的冰山美人。

  而聽牛昭山這麼說,範斌琦竟是有些得意,笑道:「牛兄莫要取笑,圖個新鮮罷了。」

  之前範斌琦一向稱呼牛昭山為「牛大人」,如今卻改稱為「牛兄」,卻是經此一事,他覺得兩人之間關係近了許多。

  而各自抱得美人後,兩人又在謝榮的帶領下,向著後院走去,在那裡,才是「天上人間」真正招待客人的地方,「天上人間」的諸般妙處,也大都集中在那裡。

  但正向後院走去的範斌琦,卻沒有發現,其實他今日的一舉一動,皆是被偏房的兩人看在眼裡。

  而這兩人,卻正是「天上人間」的名義上的東家蕭山才,和實際上的東家趙俊臣!

  當範斌琦離開後,原先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切的蕭山才,卻是終於開口了。

  「這範斌琦屢屢與趙大人您作對為難,我還以為他有多大的能耐,是個多麼的正人君子,沒想到咱們設的『酒』、『色』、『財』、『氣』四大關,第一個『色』關剛剛過半,他就快頂不住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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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各方聚談(下)

  「這範斌琦屢屢與趙大人您作對,我還以為他有多大的能耐,有多麼正人君子,沒想到咱們設的『酒』、『色』、『財』、『氣』四大關,他剛到第一個『色』關,就快頂不住了!」

  說話時,蕭山才一臉的不屑,但眼神之中,卻隱隱帶著興奮之色。

  這些莫名的興奮,並沒有逃過趙俊臣的眼睛。

  關於蕭山才的心思,趙俊臣自然看得明白,不由的眉頭微皺。

  對於這種墮落人心的事情,蕭山才不僅極有天分,而且顯然已是樂在其中。

  像蕭山才這種只懂得吃喝玩樂的敗家之人,以往怕是沒少受到過那些所謂「正人君子」們的肆無忌憚的取笑,甚至是義正言辭的指責,對於蕭山才而言,誘墮這些「正人君子」,未嘗不是一種報復。

  這種報復,會讓蕭山才心中充滿快意。

  對於蕭山才的這般小人心思,趙俊臣看的明白,雖有些看不慣,但並沒有多說什麼。

  因為,他並沒有說教別人的資格,這「天上人間」的諸般設計,有許多都是出自趙俊臣的主意,蕭山才的所作所為,亦皆是來自趙俊臣的指示。

  不過,趙俊臣的眉頭微皺,卻被蕭山才發現了,但蕭山才很顯然誤會了,以為趙俊臣還有些不放心,所以又保證道:「還請大人放心,就像範斌琦這般樣子,是絕不可能逃出咱們的掌控的,我敢保證,今晚過後,他就是咱們的人了,僅一個『色』關就已是讓他動搖了,一看就是心志不堅之輩,其後又有『酒』、『財』、『氣』三關等著他呢。」

  趙俊臣點了點頭,依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神色有些恍惚,一時間任誰也看不出來趙俊臣在想些什麼。

  但對於蕭山才的自信,趙俊臣倒沒有絲毫的懷疑。

  「酒」、「色」、「財」、「氣」,是趙俊臣與蕭山才一同商議出來了四種墮落人心的手段,亦是人性中的四大弱點,先以女色亂其心智,再以美酒亂其意志,後以銀財落其把柄,尾以意氣禍其行為,諸般手段輪番下來,這世上怕是沒幾個人能堅持的住。

  事實上,就算真有人能在「酒色財氣」面前堅持下來,他身邊的人怕也沒這般能耐。

  就像範斌琦,僅僅「色」關剛剛過半,就已是失了方寸,變得如此的不堪,等他明日從左擁右抱的宿醉中清醒過來,就要為一份他親自畫押的數十萬兩銀子賭債和諸般把柄證據而面無血色了,到時候再威逼利誘一番,不怕他不就範。

  這個時代的人,說根到底,受諸般條件限制,大都只是一群「土豹子」,從沒有過見識過真正的享受,也從沒有面臨過真正的誘惑,就算是那些所謂「正人君子。」其心理防線也只是一般,當趙俊臣把後世那些經過千錘百煉的誘惑手段一一搬出來,又經過蕭山才這般人才的認真改良,這些沒有見過世面的古人,能堅持下來的能有幾個?

  之前,趙俊臣還擔心像是「旗袍」、「鋼管舞」這些超越時代的東西,在這個儒家思想統治的時代,就這般拿出來會不會做的過火,最終反而適得其反,但事實證明,誘惑就是誘惑,人性就是人性。

  ………

  輕輕嘆息一聲後,趙俊臣終於開口了,緩緩說道:「在明天,範斌琦他依舊會上摺子反駁本官重整戶部賬目的事情,只是,他上給陛下的摺子,會有些變化,態度語氣會更激烈一些,敵意仇視的意味會更明顯一些,但理由論據會更少一些,諸般漏洞也會更多一些,所以,他明天上給陛下的摺子,雖然名為反對,但實際上反而會讓陛下他更加支持本官重做戶部賬目,而且,從今往後,他依舊會是太子的人,依舊會處處與本官作對,只不過,太子那邊的事情,他會無意中透露給你。」

  趙俊臣的語氣很隨意又很肯定,似乎是預言,又似乎是指示。

  對於趙俊臣的意思,蕭山才自然聽得明白,笑道:「正如大人所言,山才保證,那範斌琦明日一定會這麼做的。」

  聽蕭山才這麼說,趙俊臣點了點頭,讚賞了幾句後,站起身來,就準備離開。

  範斌琦雖然處處與趙俊臣作對,但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個七品芝麻官罷了,趙俊臣有的是對付他的手段,其實犯不著動用「天上人間」,更犯不著趙俊臣親自前來坐鎮。

  趙俊臣此時之所以出現在這裡,說到底,只是想看一看「天上人間」的效果如何罷了。

  而範斌琦,也只是一個試驗品而已。

  既然效果已經看到,結果也已經很明顯,趙俊臣亦不打算在這種地方多待。

  另一邊,見趙俊臣有了離意,蕭山才微微一愣,連忙說道:「大人您要離開?要不今夜就在這裡住下?這裡真正的極品,下官可都為大人留著的,要不大人您也趁著機會好好休息一下?」

  趙俊臣輕輕一笑,搖頭道:「你這裡哪裡能休息?罷了,本官真有些累了。」

  蕭山才微微一愣,以他的想法,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抵禦「天上人間」的誘惑,見趙俊臣這麼說,顯然誤會了什麼。

  而趙俊臣這些日子以來的隨和客氣,又讓他大膽了一些,竟是問道:「大人,別院裡,下官還準備著十幾個兔兒相公,一個個也是細皮嫩肉……」

  然而,話到一半,蕭山才的話就硬生生的止住了。

  趙俊臣轉身看著他,眼光冰冷,再無往日的親切隨和,讓他不由的打了一個冷顫。

  「啪!啪!……」

  蕭山才慌忙跪在趙俊臣面前,一口氣扇了自己七八個耳光,同時連聲說道:「是屬下說錯話了,是屬下說錯話了,還請大人責罰。」

  其實,蕭山才倒沒有什麼惡意,在這個時代,褻玩兔兒,對官員鉅商們而言,是一種潮流,甚至算是一種雅趣,對這個時代的人們而言,並沒有什麼不堪的意味。

  趙俊臣繼續冷冷的盯了蕭山才片刻後,直到蕭山才的面色愈來愈白,冷汗直流,終於開口道:「記住自己的本分,每一個忘了本分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是,是,屬下明白了,多謝大人訓示,多謝大人訓示……」

  見趙俊臣不打算追究,蕭山才連聲說道。

  趙俊臣點了點頭,亦不再追究,只是說道:「給本官准備十塊熟客資格銀牌,本官要帶走。這裡今後就交給你了,莫要讓本官失望。」

  說話間,趙俊臣不再耽擱,直接轉身向外走去。

  這些熟客銀牌,趙俊臣打算分給左蘭山、詹善常他們,而這處「天上人間」今後除了腐化特定目標之外,亦會作為趙俊臣的私人會所而存在。

  而另一邊,蕭山才亦不敢再多說什麼了,只是連忙去讓人去取銀牌。

  如今蕭山才已是看出來了,之前趙俊臣看似神色尋常,和往先沒有太大的區別,但實際上心情很不好,這個時候說了不該說的話,觸了黴頭,也算他活該,所以根本不敢再多說什麼。

  是的,趙俊臣自來到「天上人間」後,心情就有些不好。

  事實上,是很不好。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20:27
第四十八章 人心變化

  我想當個好人,可惜總找不到機會……

  這句話,是趙俊臣上一世的某位朋友,經常掛在嘴邊的玩笑之言。

  當時的趙俊臣,只是覺得此言有趣,但如今,竟有些感同身受。

  趙俊臣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欺騙百姓、蠱惑君王、貪汙受賄、爭權奪利、陰謀詭計、腐化人心,如此種種,一個合格的貪官應該做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他全都做了,而且做的很出色。

  但「貪官應該做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和「一個人應該做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概念。

  之前在「天上人間」的時候,看著範斌琦的漸漸轉變,其實在剛開始,趙俊臣還是樂見其成的,甚至有些許得意。

  但猛然間,趙俊臣卻突然驚覺,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會為自己成功的腐化一位清官而感到開心得意了?

  這種事情,已是違背了良知底線,雖然有時候或許不得不做,但應該為此而開心得意嗎?

  趙俊臣尚還記得,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逼不得已愚昧百姓人心的時候,心底的那些矛盾自責的心緒。

  然而,回京不過月餘時間,對於類似的事情,趙俊臣已經理由當然,並習以為常了,類似的心緒,亦是再也沒出現過。

  或許,在範斌琦被趙俊臣轉變心性的時候,趙俊臣自己的心性,反而轉變的更快。

  有時候,一個人的心性轉變,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只在不知不覺之間,只有偶然間暮然回首,才發現由從前到現在,自己已是截然二人。

  在那個時候,人們都會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在得到了許多的同時,亦失去了許多,自己已是不認識自己!

  而趙俊臣,在「天上人間」的時候,之所以會心情不好,亦是因為如此。

  他突然發現,如今的自己,已是把爭權奪勢當成了本能,而那名為「良知」的東西,早已漸漸變得不再重要。

  這種轉變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趙俊臣細細回想,卻發現自己竟是找不到答案。

  「記住自己的本分,每一個忘了本分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這句話,是趙俊臣離開「天上人間」之前,對蕭山才的告誡之言,但其中亦有說服自己的意思。

  他現在的本分,就是當一個合格的貪官,只有這樣,才能自保,才能擴權,才能讓德慶皇帝滿意放心。

  ………

  回府的路上,趙俊臣坐在馬車當中,暗暗回思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轉變,嘴角掛著一絲自嘲的笑意。

  「不過,這不是我一直想到做到的嗎?成為一名合格的政客。只是沒想到我會轉變的這麼快罷了……」趙俊臣輕聲自言自語:「環境真能改變一個人啊,是回京後面臨的壓力太大,迫使我轉變了性子?還只是這裡的環境壓力,終於暴露了我的偽善本性?」

  「少爺,你在說什麼?」

  趙俊臣的聲音很輕,卻依然落在了許慶彥的耳中,趙俊臣話聲剛剛落下,就見許慶彥掀開車簾,向趙俊臣問道。

  「賣豆腐腦了,又滑又嫩的豆腐腦……」

  趙俊臣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聽車外傳來一陣叫賣聲。

  「慶彥,讓車伕停車。」趙俊臣不想解釋,只是說道:「咱們好久沒吃豆腐腦了,正好餓了,先吃碗豆腐腦再回府。」

  ………

  就在趙俊臣與許慶彥品嚐著豆腐腦的香滑的時候,許多人亦是在為趙俊臣的種種轉變而心緒複雜。

  趙俊臣的種種轉變,趙俊臣自己有些後知後覺,但落在他人的眼中,卻是那樣的顯眼。

  學士衚衕,首輔周尚景的府邸。

  正廳客堂之內,周尚景再一次召見了順天府尹薛桂。

  只是,這幾日接連被周尚景召見,薛桂卻沒有絲毫的得意,站在周尚景面前,反而面色虛白,滿臉的擔心懼怕。

  周尚景悠悠品著香茶,自召見了薛桂之後,他就一直任由薛桂站在那裡,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自顧自的品茶。

  過了良久,給了薛桂足夠的壓力後,周尚景終於開口了。

  「已經一個月了,那些事情,你還沒讓趙俊臣的那個侍妾方茹知道嗎?」

  薛桂臉色愈白,連忙解釋道:「首輔大人,您有所不知,不知為何,自從趙俊臣這次回京後,那方茹就一直幽居於趙府,從不外出,低調至極,與以往截然不同,從前那方茹經常幫著趙俊臣在暗中做事,還好接觸,但現在,連面都碰不上……」

  薛桂話到一半,見周尚景眉頭微皺,又連忙保證道:「不過,還請首輔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繼續想辦法,決不讓首輔大人失望。」

  順天府掌管京城各般大小事務,消息最為靈通,做事也最為方便,在周尚景眼中,地位用處僅次於吏部,所以一向牢牢掌握在手中,派得力親信坐鎮。

  對於這些,薛桂自然明白,所以他也更加清楚,如果自己辦事不夠得力的話,周尚景必然會找其他人替換自己。

  另一邊,見薛桂態度堅決,周尚景微微點頭,緩緩說道:「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半個月之內,你必須要把那些事情透露給方茹知道,並挑動方茹向趙俊臣報復的心思,讓她甘為我們所用,這件事關乎到老夫的大計,你若是辦砸了……」

  後面的話周尚景沒說,只是任由薛桂自己想像。

  薛桂明顯被自己想像到的情景給嚇到了,又連連保證道:「下官一定辦到,一定辦到。」

  周尚景嘆息一聲後,繼續說道:「那順天府治中魏平,前幾日竟是想要轉投趙俊臣,可惜趙俊臣看不上他,但這般作為,自是不可原諒,老夫已是把他開出了門下,這件事滿朝上下都已經知道了。」

  薛桂微微一愣,抬頭看著周尚景,不知他為何突然談及這些。

  周尚景沒有理會薛桂的疑惑,語氣幽幽,繼續說道:「可惜了魏然老友,竟是生出了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兒子,自老夫把他開出門下後,他竟是整天來找老夫求情,煩不勝煩,不過這件事情,你倒不妨交給他去辦,就跟他說,若是這件事他能辦好了,老夫就把他重收門下,並讓他更進一步,只是,在他徹底掌控方茹之前,絕不能透露有老夫的存在,這些意思,你定要與他說明白了。」

  薛桂微微一愣後,轉瞬間已是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

  魏平已經不再是周尚景的門人,對於這種人,任誰都不會想到周尚景還會把他重收門下,這件事由魏平來辦,就算最終事情暴露了,趙俊臣也只會以為魏平不滿自己被趙俊臣拒之門外,所以才有了報復的心思,卻很難聯想到周尚景的存在。

  不過,薛桂雖然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但心底卻是有些震驚,難道,以周尚景的權勢地位,竟還會顧忌區區趙俊臣不成?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20:32
第四十九章 豆花攤旁(上)

  若是原先的那位趙俊臣,性子跋扈,目光短淺,只知一味向德慶皇帝邀寵,周尚景自然不會看在眼裡,有太多的辦法能對付。

  然而,任誰也沒能想到,自去了一趟潞安府後,趙俊臣不僅性子大變,更是有了城府手段,溫觀良雖然在周尚景眼中只是一個庸才,但能如此乾淨利落的將溫觀良解決,即使是因為各方面原因使然,但也足以讓周尚景對趙俊臣高看一眼。

  如今德慶皇帝為周尚景和趙俊臣兩人相互摻著沙子,所欲為何,不僅周尚景看的分明,就是趙俊臣也能想的明白,但帝王手段,佔著大義名分,即是陰謀,亦為陽謀,身為臣子,很難能夠有效抵抗,最多也只能陰奉陽違。

  劉長安如今還在赴任的路上,馬森亦在吏部交接著工作,所以周尚景與趙俊臣兩派官員,如今尚可以相安無事。

  但等到劉長安成為了吏部侍郎,馬森成為了戶部侍郎,就算趙俊臣與周尚景二人能各自保持克制冷靜,但他們門下眾官員,亦會迎來一場明暗衝突。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你若是不能保證門下官員的利益,那麼門下官員亦會棄你而去,利益衝突之下,即使明知道德慶皇帝有意為之,但周尚景與趙俊臣,為了避免落得溫觀良那般的慘淡下場,也不得不相互衝突敵對。

  周尚景並不畏懼這種衝突敵對,宦海數十年,對於這些他早已習慣,但江南發生的一些事情,以及德慶皇帝即將而來的南巡,卻是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他限於被動之地。

  所以,周尚景不得不早做準備,而那方茹,在周尚景眼中,就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這枚棋子一旦用好了,待德慶皇帝南巡之際,周尚景甚至能逼得趙俊臣與他做一筆交易。

  而這筆交易,亦是周尚景如今最關心的事情。

  「倭寇……」

  待薛桂離去後,空無一人的正廳當中,周尚景喃喃自語。城府之深如他,此時語氣間亦帶著些許咬牙切齒的恨意。

  ………

  在周尚景謀劃著趙俊臣的同時,離學士衚衕不遠處,則是太子太師肖溫阮的宅邸。

  身為為太子太師,對於太子朱和堉的諸般教導,一向皆是由他來具體負責。

  對於如何教導朱和堉,肖溫阮一直有著自己的看法。

  在肖溫阮看來,德慶皇帝並不是一位好皇帝,他治國能力有限,卻好大喜功,又一心沉迷於帝王心術,屢屢為了所謂大局安穩,對那些貪官過於容忍,致使如今的大明朝吏治敗壞,百姓受苦,長久之後,必生大亂。

  所以,在肖溫阮的教導下,太子朱和堉與德慶皇帝的心性完全相反,有能力有正氣,親賢臣遠小人,即知人倫綱常,又嫉惡如仇,在肖溫阮的眼中,這樣的一個朱和堉,正是他心中理想的好皇帝。

  然而,這些日子以來,朝堂上發生的那些事情,卻是讓肖溫阮不由懷疑,自己的這些決定,是不是做錯了!

  肖溫阮年歲已高,已是有很長時間沒有上早朝了,但早朝上發生的那些事情,卻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他眼中的理想皇帝朱和堉,這些日子以來竟是連趙俊臣這個剛成了氣候的貪官都鬥不過,這樣的太子,將來又如何能當好一個皇帝?肖溫阮吃驚之餘,亦是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以往的觀點做法。

  「難道,我真的做錯了?」

  這般想著,肖溫阮輕輕嘆息一聲。

  聽到肖溫阮的嘆息,呂純孝不由一愣,問道:「老師您為何嘆息?可是有什麼心事?」

  呂純孝不僅是都察院的右都御使,亦是肖溫阮的學生,此時正在向肖溫阮稟報如今都察院的形勢。

  聽呂純孝相問,肖溫阮咳嗽了兩聲後,抬頭道:「沒什麼,你繼續說吧。」

  「是。」呂純孝恭敬的答應一聲後,繼續說道:「自從李成儒李大人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後,學生就與他齊心協作,想要將都察院進行一番整頓,奈何李大人與我雖說是都察院的長官,但因為都察院的性質,那些御史們自有參奏彈劾之權,屢屢陰奉陽違,我與李大人雖說竭盡全力了,但如今依然進展不大。」

  說到這裡,呂純孝面現疲憊之色,顯然這些日子以來的勾心鬥角,讓他身心都皆是疲憊不堪。

  距離趙俊臣升任戶部尚書,至今已是過去了十餘日時間。對於德慶皇帝的官位調整,與趙俊臣和周尚景的人尚在拖拖拉拉的交接權位不同,李成儒早在第二天就到都察院赴任了,並與呂純孝一起,開始對都察院進行一些整頓。

  可惜,十多天時間過去了,這般整頓,不僅沒有見到絲毫成效,反而讓都察院的形勢愈加混亂了。

  見到呂純孝臉上的疲憊愧疚之色,肖溫阮嘆息一聲,用一如既往的虛弱聲音,緩緩說道:「不要著急,這才是正常情況,都察院乃是官場各派系的喉舌,勢力最為錯綜複雜,朝中那些重臣們都在盯著,想要在短時間內理順,本來就很難做到,也為難你與李大人了。」

  呂純孝連忙說道:「是學生讓老師費心了。」

  肖溫阮點了點頭,又緩緩說道:「我老了,身子又不好,你常跟著太子殿下,亦要對太子多加提醒,在咱們徹底掌控都察院之前,切莫再與朝中那些人進行衝突。陛下讓李成儒大人擔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我看其中即有保護太子殿下的心思,亦有考察太子殿下能力的意思。若是太子殿下能夠徹底掌控都察院,朝廷喉舌在手,就已是立於不敗之地,所以當下整頓都察院,乃是重中之重,在這般時候,不要分心,也不要在隨意招惹他人。」

  在呂純孝恭聲應是後,肖溫阮見他臉上擔憂之色不減,嘆息一聲,繼續說道:「你也不用擔心,如今左右督察御史,都是咱們的人,都察院又是朝中清流的聚集之地,雖說被朝中的那些貪官奸臣們安插了一些釘子,但畢竟是咱們佔著優勢,就算那些釘子各有靠山,只要耐心一些,都察院是不會有失的。」

  說話間,肖溫阮咳嗽了幾聲後,神態間愈加的失了精神,他畢竟太老了,年齡比周尚景還要更大,僅只是說了這麼一會話,就已是讓他疲憊不堪了。

  見肖溫阮如此,呂純孝不由露出擔心之色,說道:「老師您不用擔心,我和李大人一定會把事情給辦好的。」

  說話間,不敢再耽誤肖溫阮的休息,呂純孝就要起身告辭。

  然而,就在呂純孝準備轉身離開之際,肖溫阮突然開口道:「你派人到湖南,去問問何明那個老傢伙身體是否還硬朗,如今我身體愈加的不堪了,再過些日子,我準備向陛下請辭,太子太師的位置,我想推薦他繼任,若是他願意的話,你就讓他儘快趕來京城。」

  肖溫阮雖然語氣平淡,但呂純孝卻是一臉的震驚!

  肖溫阮口中的何明,乃是肖溫阮之前的太子太師,但與肖溫阮不同,他更擅長傳授帝王之道,但這些東西與太子朱和堉的性子不合,德慶皇帝似乎也不想朱和堉太早的接觸這些東西,所以就讓何明告老還鄉了,雖然當時何明的年齡僅僅只是五十出頭。

  而何明告老還鄉後,才由肖溫阮繼任太子太師之位,而且一當就是十餘年之久。

  震驚過後,呂純孝連忙問道:「老師您打算致仕了?您知道的,太子他離不開你。」

  肖溫阮笑道:「我老了,而且也想明白了,我擔任太子太師的時間太長,對太子的影響太深了,並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太子他如今也該學點其他東西了。」

  呂純孝卻少有的反駁道:「可是,那何明,太子不喜歡他,陛下也不喜歡他……」

  肖溫阮搖了搖頭:「所以,這件事你要先瞞著太子,待我過些日子請辭後,陛下亦將何明任命為太子太師,太子他就算再不喜歡何明,木已成舟,卻也無法反對了。至於陛下那邊……經過這些天的事情,陛下他會答應的。」

  聽肖溫阮這麼說,呂純孝猶豫片刻後,最終還是答應了。

  當呂純孝離開後,本已是下定了決心的肖溫阮,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的輕鬆之色。

  正如他之前所言,他教授朱和堉的時間太久了,對朱和堉的影響也太深了,朱和堉的性子為人,如今也已經定型。

  在這種時候,朱和堉是否還能接受何明的那一套?

  想到朱和堉的剛直性子,肖溫阮沒有絲毫把握。

  ………

  對於周尚景和肖溫阮的諸般心思作為,趙俊臣自然並不瞭解,他有自己的計劃。

  接下來的近半個月時間裡,趙俊臣依舊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門下勢力的整合上,在趙俊臣看來,不論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將根基穩固,內部穩定,才是重中之重。

  而通過趙俊臣的努力,這般整合已是初見成效,至少,那些新舊投靠於趙俊臣的官員,如今已是相互熟悉,明白了誰是自己人,明白了在趙俊臣的門下自己需要做些什麼,亦明白了趙俊臣的性子規矩。

  另一邊,在範斌琦的明敵暗友的幫助下,經過長達半個月的討論後,重做戶部賬目的事情,在這一天終於得到了德慶皇帝的首肯。

  但事實上,在得到德慶皇帝首肯之前,戶部的相關官員們已經在重做賬目了,如今已是臨近完成,接下來所需要做的,只是面子功夫罷了。

  而戶部的新賬目,即使不能算是完美無缺毫無漏洞,亦是很難再挑出什麼毛病了。

  可以說,直到此時,戶部才算是真正被趙俊臣全然掌控,其他派系想要在通過戶部給趙俊臣製造麻煩,已是根本不可能。

  因為,不管他們怎麼審查戶部新賬目,趙俊臣和戶部上下,至少在賬面上,都是十足十的清官。

  至於戶部的舊賬目,再過些日子,會一同消失於戶部衙門裡的一場偶然失火。

  ………

  消除了一個隱患,這一天的趙俊臣心情很好,近半個月前的那些茫然自嘲,已是被趙俊臣重新隱藏在心底深處。

  下了早朝後,在回府的路上,坐在轎中,豆花的香味飄來,趙俊臣微微一笑,說道:「停轎。」

  正跟隨在轎子旁邊的許慶彥,聽到趙俊臣的聲音後,又看到路旁的那家熟悉的豆花攤子,已是明白了趙俊臣的心思,下意識的撇了撇嘴。

  自從近半個月前,偶然間在這家攤位上吃了一頓豆腐腦後,趙俊臣就經常在下朝後來這裡吃碗豆花,如今已是成為了這家攤位的熟客,似乎很喜歡這裡的味道。

  對此,許慶彥很不瞭解,在他看來,這家攤子賣的豆腐腦味道也就一般。

  不過,這般小事,許慶彥自然不會質疑,所以自是命令轎伕停轎,並在轎子外靜靜等待。

  過了片刻後,在轎子裡換了一身便裝的趙俊臣,從轎子裡出來,帶著許慶彥向著那家豆花攤位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在許慶彥揮手間,轎伕們抬著空轎子自行離去了。這是趙俊臣特意吩咐過的,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引起他人的注意。

  跟在趙俊臣身邊,許慶彥抱怨道:「少爺,要我說啊,既然你這麼喜歡吃這裡的豆腐腦,乾脆把這個做豆腐腦的老頭,聘到咱們府裡去也就是了,讓他每天專門為少爺你一個人做豆腐腦,也省的咱們天天跟這些平民百姓擠在一起。再說,我覺得這家的豆腐腦味道也就一般,還沒有府裡的廚子做的好吃。」

  趙俊臣笑道:「你懂什麼,在這裡吃豆腐腦,不僅僅只是為了吃豆腐腦,更是為了吃一份熱鬧,這豆腐腦既然是百姓食物,那也只有和這些老百姓們一起吃才有味道。」

  許慶彥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什麼,對於趙俊臣說的這些道理,他不明白,所以也無法反駁。

  穿過熙熙融融的人群,趙俊臣帶著許慶彥來到那家豆花攤位之前,今天早朝結束的早,如今正是百姓們吃早飯的時間,攤位周圍,竟是沒有空位。

  「又要等。」

  許慶彥嘟囔道。

  趙俊臣搖頭失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站在那裡靜靜等待。

  其實,正如許慶彥所說,這家攤位賣的豆腐腦味道一般,甚至不如趙府的廚子,但趙俊臣就是喜歡在這裡吃豆腐腦。

  近半個月前,趙俊臣心情尚有些茫然,機緣巧合之下,曾在這裡吃了一碗豆腐腦。在那個時候,除了身邊的許慶彥,周圍的食客,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的身份,而他也只是芸芸百姓中的一員,坐在喧鬧的百姓中間,吃著很久沒有吃過的粗陋食物,趙俊臣的心中竟是有了一股久違的平和之感。

  所以,來這裡吃豆腐腦,倒不是因為這裡的豆腐腦好吃,而是因為,趙俊臣想要在這裡找回自己尚只是平民百姓時的那些回憶與感覺,以此來挽留他那越來越稀少的本心。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20:36
第五十章 豆花攤旁(中)

  卻說豆花攤旁,趙俊臣帶著許慶彥,在熙熙融融的街頭人群中,靜靜等待著空位。

  「呦,兩位客人來了,麻煩再等等,馬上就有空位置了。」

  豆花攤的劉老頭,經過這些日子,已是與趙俊臣、許慶彥很熟悉了,見到兩人後,連忙喊道。

  趙俊臣一臉客氣,不見絲毫官威,擺手笑道:「劉老丈你忙吧,不用管我們,不著急。」

  今天豆花攤上客人很多,劉老丈確實有些手忙腳亂,聽趙俊臣這麼說,只是抬頭一笑,就繼續做豆花招呼客人去了。

  在劉老丈眼中,一向平和客氣的趙俊臣,不過是一位普通人家的讀書人罷了,又是熟客,用不著特意巴結。

  倒是許慶彥,見還要繼續等,面現不快之色,不知在嘟囔些什麼。

  豆花做得快,吃的也快,其實也沒等多久,就已經有了兩個空位。

  「劉老丈,老規矩,兩碗豆腐腦,半斤油條。」

  見有空位出現後,趙俊臣一邊向劉老丈招呼,一邊帶著許慶彥向著空位走去。

  然而,這個時代,沒那麼多規矩,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是手快有手慢無。

  趙俊臣剛剛走到空位置前,卻見人影一晃,已是有一個人搶先在空位坐下了。

  趙俊臣一愣,卻見這個搶座位的人,竟是一位姑娘,年紀不大,二八年紀,穿著樸素,手中抱著一個大包裹。

  或許是因為搶了位置心中不安的緣故,這姑娘此時垂著小腦袋,緊緊抱著包裹,絲毫不敢抬頭看趙俊臣一眼。

  見有人搶位置,趙俊臣還沒有怎麼表態,許慶彥已是一臉的怒意,喝道:「起來,這位置是我家少爺看上的。」

  聽到許慶彥的呼喝,那姑娘嬌小的身體輕輕一顫,微微抬頭看了趙俊臣與許慶彥一眼後,又快速垂下了腦袋,不敢再看。

  不過,雖然僅只是驚鴻一瞥,但亦是給了趙俊臣些許驚豔,明眸柳眉,氣質溫婉,秀色可餐,雖是素容沒有打扮,但更加給人一種天生麗質之感。

  「以貌取人」是個貶義詞,但總是人性通病之一,見到這姑娘的模樣氣質,趙俊臣不由暗思:「這女子倒不似那種沒規矩的人,為何竟會搶我的位置?」

  再看這女子一幅心懷愧疚不敢看人,想要離開卻又不敢離開的模樣,趙俊臣再次確定了這一點。

  然而,許慶彥可不像趙俊臣這樣好說話,雖然見到搶座位的是一位漂亮姑娘,不好意思再叱責什麼,卻轉頭向豆花攤上的劉老頭喊話道:「劉老頭,有人搶我家少爺的座位,你難道就不管管?」

  許慶彥的聲音極大,隨著他這聲呼喝,豆花攤左右的客人皆是把目光集中到了這裡,大都是一幅要看好戲的期待表情。

  而那姑娘見眾人目光集中而來,卻是面色羞紅,直透脖子,身體微微顫抖著,但依舊是一幅想離去卻又不敢離去的模逼樣。

  另一邊,劉老丈聽到許慶彥的呼喝,亦是匆匆趕到座位旁,對那姑娘說道:「小姑娘,你這座位是這兩位客人先看上的,而且人家已是叫了豆花油條了,要不你再等等?」

  聽劉老丈這麼說,那姑娘猶豫片刻後,終於準備起身。

  然而,那姑娘剛逼剛有了離意,就聽一青年男子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

  「誰先看上就是誰的?這也太不講理了吧?若是我早些時候來,在你這裡沒客人的時候看了一眼,難道這攤子上所有空位都是我的?那豈不是這裡所有的客人都搶了我的位置了?正所謂『捷足者先登』,這空位自然應該是誰先坐下就是誰的。」

  隨著話聲落下,一名青年男子施施然出現,衣裝華貴,看樣子是位讀書人,手中還拿著一冊書卷,面容算得上俊美,但此時顯然心情不好,出現後狠狠的瞪了那姑娘一眼。

  而那姑娘見到男子出現後,面現些許慌亂之色,更顯嬌弱之態,連忙站起身來,把位置讓給那位男子。

  看到這一幕,趙俊臣心中已是恍然,很顯然,這個小姑娘是那位青年男子的侍女丫鬟之類,之所以要搶空位置,是受這名青年男子指示了。

  不過,奇怪的是,這青年男子與那姑娘的五官模樣,竟是有著幾分相似。

  「你……」

  見到這般場景,許慶彥自然大怒,手指著那名男子就要指責喝罵。

  然而,剛剛開口,就已被趙俊臣攔下,笑道:「罷了,犯不著為這種事置氣。」

  說話間,趙俊臣又向一臉為難的劉老丈說道:「劉老丈,我就在這裡再等會,等有了空位置,你再上豆花油條吧。」

  不談劉老丈一臉感激的去準備豆花油條,卻說那青年男子此時正向著趙俊臣看來,一臉「算你識相」的得意表情。

  然而,正準備向空位上走,這名青年男子臉色的表情卻突然凝固了。

  原來,趙俊臣剛才雖然在轎子裡換下了官袍,但官靴卻未換下,此外,趙俊臣的一身裝扮,雖然看似尋常,但竟皆是蜀錦製成,要知道,蜀錦在這個時代,多為宮中貢品,尋常人家很難尋到。

  而這些,皆被青年男子看在了眼中。

  只見青年男子神色變幻片刻後,竟是走到那名小姑娘面前,態度突變,大聲指責道:「雖說如此,但人家既然已經點了食物,那麼情況自是不同,你怎麼能搶別人的座位?這些年來的家教都哪裡去了?」

  聽到青年男子的指責,那姑娘臉色變白,卻垂首不語,不敢反駁。

  趙俊臣看到這般場景,亦是一愣,想到之前這青年男子的態度轉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官靴,不由失笑,暗暗想道:「倒是我疏忽了,這青年男子倒是好眼力,性子也玲瓏剔透,就是把過錯推諉他人,未免失了擔當。」

  就在趙俊臣暗思之間,那青年男子已是走到趙俊臣面前,躬身行禮道:「下人失了規矩,還望兄臺莫要怪罪,這空位置還是由兄臺來坐吧。」

  趙俊臣剛準備拒絕,卻見旁邊正好又有兩位食客離開,就說道:「這倒不必,這不?又有空位了,大家一起吧。」

  說話間,趙俊臣就在一處空位上隨意落座了,而那名青年男子卻是坐在了趙俊臣的身旁。

  「咦?」

  那青年男子剛準備說些什麼,趙俊臣看到這青年男子手中拿著的書冊後,卻突然面現驚異之色。

  原來,這青年男子手中的手冊,正是晉商們為趙俊臣歌功頌德的那本《潞安府滅蝗實錄》!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20:43
第五十一章 豆花攤旁(下)

  「這幫晉商動作倒快,沒想到這本書已經在京城刊發了,就是不知反響如何。」

  趙俊臣暗暗想道。

  見趙俊臣看到自己手中書冊後,面現驚異之色,正在尋找話題的青年男子不由一喜,舉起手中的《潞安府滅蝗蟲實錄》,問道:「兄臺對這本書感興趣?」

  趙俊臣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前些日子去潞安府辦事,正好遇到那裡的蝗災,所以看兄臺手中的書卷,心中不由有些疑惑罷了。」

  就在兩人說話間,許慶彥和那姑娘也是一左一右,分坐兩人身邊。

  那青年男子則解釋道:「這本書,所講的乃是當今戶部尚書趙俊臣趙大人,在巡視潞安蝗災期間,與潞安府的官員百姓們同心同德,一同滅蝗的事情。潞安府的百姓愚昧,以為蝗災乃是天罰,雖然蝗災氾濫,卻根本不敢撲殺蝗蟲,最終還是趙俊臣趙大人睿智,向百姓宣佈,若有天罰報復,他願以一己之力承擔。於是百姓們終被說動,在趙大人的指揮下撲滅了蝗災,制止了災情,救下了數十萬百姓。而晉南數府百姓為感激趙大人恩德,就合力刊印了這卷《潞安府滅蝗實錄》,如今已是刊發天下。」

  說話間,青年男子小心翼翼的看著趙俊臣的神色,見到趙俊臣並沒有面露不快後,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喜色。

  頓了頓後,青年男子似乎才想起來一般,對趙俊臣拱手道:「是小弟疏忽了,與兄臺談了這麼久,卻忘了自我介紹,小弟姓柳,名子岷,不知兄臺如何稱呼?在何處高就?」

  趙俊臣笑道:「在下姓許,名慶彥,在官府做事。」

  聽趙俊臣這麼說,旁邊的許慶彥不由的面色怪異。

  那柳子岷看了眼趙俊臣身上的蜀錦衣裝,卻追問道:「哦?許兄竟是在官府做事?看許兄氣度不凡,怕是官位不低吧?」

  對此,趙俊臣卻是避而不談,反倒是越過柳子岷,向著那姑娘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那姑娘聽趙俊臣突然詢問自己,面現羞態,偷偷的看了趙俊臣一眼,見趙俊臣正向自己注視而來,又慌忙垂頭,輕聲說道:「柳蕊。」

  趙俊臣點頭,笑道:「原來是柳蕊姑娘。」

  說話間,趙俊臣已是確認了自己心中的猜測,這柳子岷與柳蕊,雖然看似少爺丫鬟,但容貌五官卻有著幾分相似,又同姓柳,怕是有著血緣關係。

  這倒也是常情,許多人家明明家境一般,僱不起丫鬟僕人,但為了各自原因,卻想要擺譜顯富,只好讓自己家人裝扮。

  只是,看之前柳子岷向柳蕊大聲叱喝指責的樣子,以及柳蕊對柳子岷的畏懼,卻又不似作偽,想來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另有隱情。

  不過,證實了心中猜測後,趙俊臣卻也沒有繼續探究下去的心思,只是向柳子岷問道:「柳兄怕不是京城中人吧?」

  見趙俊臣對自己的問題避而不談,柳子岷不僅沒有絲毫惱怒,面色神態反而愈加的恭敬客氣了,對於趙俊臣不顧規矩與柳蕊說話,也是視而未見,表情絲毫不變。

  而聽到趙俊臣詢問後,柳子岷則連忙答道:「許兄好眼光,小弟乃是山東煙臺人,卻不知許兄因何看出小弟不是京城人士?」

  趙俊臣指了指柳蕊抱在懷中的那個大包裹,又說道:「柳兄的京城官話,亦不是非常純正,帶著些地方方言的味道。」

  柳子岷恍然道:「許兄聰慧,原來如此。」

  兩人說話間,劉老丈給他們端上了豆花油條,趙俊臣一邊吃一邊問道:「我看柳兄是讀書人,不知這個時候來京城所為何事?」

  柳子岷聽趙俊臣這麼問,不由面現喜色,連忙答道:「不瞞許兄,小弟曾在今年八月參加了山東秋闈,奈何有官員利用秋闈舞弊,小弟竟是名落孫山,無奈之下,只好與一些好友同來京城訴冤,幸而當今陛下聖明,查明瞭弊案,還了我等公道,革去了那些行賄生員的功名,小弟在遞補之下,亦是取得了舉人功名。然而想到如今已是立冬,而會試春闈就在明年三月,距今只剩下了不足四個月時間,若是再來回奔波,不僅麻煩,反而會耽誤準備時間,所以小弟索性就在京城中住下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說到這裡,趙俊臣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埋頭吃著豆花油條,一幅津津有味的樣子。

  然而,趙俊臣雖然不想說話了,但柳子岷不知出於何般考慮,卻是有心想再說些什麼。

  片刻之後,見趙俊臣碗中的豆花已是吃了近半,柳子岷終於按捺不住,再次開口道:「我見許兄對這本《潞安府滅蝗實錄》頗感興趣,我與許兄投緣,若是許兄不介意的話,這本《潞安府滅蝗實錄》就送於許兄,省的許兄再浪費時間尋買,不知許兄意下如何?」

  看著柳子岷捧到自己面前的《潞安府滅蝗實錄》,趙俊臣卻沒有用手去接,反而問道:「這本書我已是看過了,倒是無需要柳兄再行餽贈,不過我倒是好奇,趙俊臣趙大人如今雖說是戶部尚書,聖寵正盛,但民間聲名不佳,然而這本書卻有為趙大人歌功頌德之意,不知柳兄對此有何看法?民間的讀書人,對此書的反響又是如何?」

  聽趙俊臣這般詢問,柳子岷神色間竟是閃過了些許緊張。

  ………

  之前,柳子岷見到趙俊臣腳著官靴,又身穿貢品蜀錦衣裝,就明白其身份不低,想方設法的拉近關係,本只是攀貴本能。

  然而,當他向趙俊臣介紹《潞安府滅蝗實錄》的時候,一直都在觀察著趙俊臣的神色,見到趙俊臣面色平靜後,卻是不由大喜。

  因為,若是清流清官們聽到《潞安府滅蝗實錄》的內容後,必然會忍不住大聲指責,若是趙俊臣敵對派系的官員,在聽到《潞安府滅蝗實錄》的內容後,亦會忍不住面露不屑譏諷之色,而趙俊臣的神色如此平靜,在柳子岷看來,就只有一種解釋了。

  那就是,眼前這位「許慶彥」極有可能與趙俊臣有些關係,至少也是友非敵。

  當然,柳子岷自是無法想像眼前之人,竟會是趙俊臣本人。在柳子岷看來,趙俊臣的身份何等尊貴?根本不可能在這種小攤上吃飯。

  如今春闈將近,柳子岷身為應試舉子,不去溫習那些詩書經義,反而捧著《潞安府滅蝗實錄》這種為趙俊臣歌功頌德的文章細讀,其心思為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不外乎就是想要做些準備,日後若是有機緣能夠見到趙俊臣,可以藉機討好一番。

  只可惜,柳子岷不過是一位普通舉子,想要面見趙俊臣,又談何容易?

  但如今,柳子岷卻覺得自己迎來了一次機會!

  接下來的話,若是回答得好,討得眼前這位「許慶彥」的歡心,甚至能傳到趙俊臣耳中,那麼對柳子岷而言,自是會有極大的助益。

  ………

  見到柳子岷神色間的緊張與嚴肅,趙俊臣不由一愣。

  不過,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官場歷練,趙俊臣眼光何等老辣,心思一轉,已是明白了柳子岷的想法。

  雖然不知道柳子岷區區一介舉子,為何想要刻意討好自己,亦有些不喜歡柳子岷的性子為人,但對於柳子岷的玲瓏心思,趙俊臣卻是不由暗贊。

  另一邊,經過片刻沉思後,柳子岷已是回答道:「以小弟看來,這本《潞安府滅蝗實錄》,實是一本奇書,藉著趙大人在潞安府滅蝗的事蹟,向天下人講明瞭『三人成虎』、『眼見方為實』的道理,如今在民間,趙大人的名聲確實不佳,但世人亦只是人云亦云,多為誹謗流言,就拿潞安府滅蝗一事來說,趙大人的所作所為,即使那些賢名滿天下的所謂清官,又有幾個人能做到?由此可見,傳言不可信,若是沒有實證,只是人云亦云,卻是等而下之了。」

  「啪!」

  隨著柳子岷最後一句話落下,原本只是靜靜吃著豆花的柳蕊,卻是面色微白,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在桌子上。

  看到這般情況,柳子岷似乎想到了什麼,亦是有些面色尷尬,竟是沒有斥責柳蕊的失態。

  而柳蕊似乎亂了心思,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帶著些許小心翼翼,抬頭向著趙俊臣與柳子岷看去,見趙俊臣正向著她注視而來,又快速的垂下了腦袋,撿起筷子細細擦拭了一番後,繼續吃著面前的豆腐腦,只是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

  見到兩人這般模樣,趙俊臣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突然笑道:「柳兄今日與我刻意親近,怕是有事相求吧?」

  柳子岷一愣後,神色間愈加的尷尬了,猶豫片刻後,終於說道:「小弟觀許兄氣度不凡,衣裝華貴,怕是在朝中官位不低吧?」

  趙俊臣輕輕一笑,依舊避而不談。

  而柳子岷卻繼續說道:「不知許兄可認識當今的戶部尚書趙大人?若是相識的話,可否向小弟引見一番?若是許兄肯幫助小弟,小弟定當感激不盡,必有厚報,日後許兄但有差遣,小弟決不推辭。」

  聽柳子岷這麼說,一旁的許慶彥又是面現怪異,而柳蕊則是沉默不語,低頭垂髮,讓人看不清心思表情。

  趙俊臣雙眼微微一眯,心中有些好奇,這柳子岷不過區區一介舉人,為何竟會想要與自己見面,問道:「我與趙大人確實有過幾面之緣,但趙大人官居二品,朝務繁多,若是柳兄不與我說明你為何想要去見趙大人,我卻也不好與趙大人說話啊。」

  聽到趙俊臣這麼說,柳子岷大喜之餘,卻是愈加的猶豫了,良久之後,才解釋道:「小弟的父親,乃是原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采。」

  趙俊臣終於恍然。

  柳文采在多年之前,曾是朝中著名的清流領袖,然而在十三年之前,柳文采竟是當眾彈劾內首輔周尚景結黨營私、貪汙受賄等諸般罪名,可惜柳文采不過一介清流,又如何能夠鬥得過周尚景?最終的結果自然是查無實證,不了了之。

  而那時的周尚景,剛剛成為內閣首輔,正犯愁如何樹立威信,不似如今這般低調,柳文采撞到了槍口,自然不會有好下場,最終不僅被周尚景反咬一口汙衊朝中重臣之罪,更有周尚景的門人彈劾柳文采私下買賣宮中御品之罪。

  原來,那柳文采最喜收藏古畫,也也不知是不是被周尚景設計陷害,他收藏的古畫中,其中幾幅,竟原是宮中珍藏!

  最終,柳文采的下場自然不堪,不僅身敗名裂,貶官為民,更是被抄了家。

  也難怪那柳蕊剛才聽到柳子岷的那句「若是沒有實證,就人云亦云,卻是等而下之」後,竟會突然失態了。

  當年的柳文采,正是因為證據不足,最終功虧一簣,不僅沒能扳倒周尚景,反而自己落了罪。

  趙俊臣卻沒想到,當年柳文采的後人,竟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另一邊,見趙俊臣一臉瞭然之色,柳子岷繼續說道:「哎,小弟正是受家世所累,當年家父不知深淺,得罪了當今首輔大人,如今小弟雖說有了舉子功名,可以參加明年春闈會試,但若是首輔大人知道了小弟的出身,想起了當年家父的過錯,即使小弟文章做得再好,怕也沒用,小弟也有心親自去向首輔大人請罪,但首輔大人又豈是小弟說見就見的?於是小弟就想到了戶部尚書趙大人,趙大人如今聖眷最隆,風頭正勁,若是能幫著小弟疏通一下,怕就是首輔大人也會給些面子的。可惜趙大人身份尊貴,也不是小弟說見就能見到的,這些日子以來,小弟正在為此事犯愁,卻沒想到天見可憐,竟是讓小弟遇到了許兄!」

  柳子岷在認真的說,趙俊臣在隨意的聽,卻任誰都沒有注意到,聽到柳文采談及「受家世所累」、「家父不知深淺」、「家父的過錯」等等語句時,一旁的柳蕊卻是面色發白,嬌小的身軀接連顫動著。

  待柳子岷頓了頓,剛準備再說些什麼的時候,柳蕊突然站起身來,低聲說道:「我先回去了。」

  說話間,不待柳子岷答應,柳蕊垂著頭,抱著手中的包裹,就欲轉身離去。

  見柳蕊這般動作,柳子岷自覺在趙俊臣面前失了顏面,喝道:「站住,你就這麼離去,失了規矩,究竟還有沒有家教?若是讓許兄看低了我們柳家的家教,你……」

  聽到柳子岷的呼喝,柳蕊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抬頭向柳子岷看去。不知何時,柳蕊已是眼眶發紅,溫婉柔弱的氣質更添三分,但眼神之中,卻透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剛強。

  在柳蕊的注視下,一向在她面前趾高氣揚隨意呼喝的柳子岷,在這一刻竟不敢對視,略帶慌亂的錯開了眼神。

  「你這般說爹爹,就是我們柳家的家教嗎?是不是隻要你這般說爹爹,我們柳家就會被人高看一眼?」柳蕊輕咬貝齒,聲音很低,卻是一字一頓:「可惜爹爹去的早,大娘對你過於溺愛……」

  說話間,眸子中剛剛還尚存的些許剛強倔強,終於被悽苦所替代,歉意的看了趙俊臣一眼後,柳蕊已是轉身快步離去,不過片刻間,嬌小瘦弱的身軀已是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這是趙俊臣與柳蕊見面後,第一次聽到柳蕊說話,清脆間略帶顫抖,很好聽。

  「這姑娘剛才都快哭出來了,話沒說完,就匆匆離去,是因為不想讓人看她落淚嗎?本以為只一個溫婉嬌弱的女子,卻沒想到竟也有這般好強堅韌的一面。」

  這般想著,趙俊臣向著柳子岷看去,卻見柳子岷愣愣的看著離去的柳蕊,神色有些恍惚,顯然柳蕊這般斥責於他,是他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的。

  「柳兄。」趙俊臣的呼喚讓柳子岷終於回過神來。

  柳子岷抬頭看去,卻見趙俊臣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同時問道:「我看那柳蕊姑娘,怕不是柳兄身邊的丫鬟吧?」

  柳子岷猶豫片刻後,終於說道:「許兄睿智,她是我二娘的女兒,小弟來京之前,家中母親擔心我沒人照顧,就讓她也跟著來了,哎,我父親去世早,二娘沒過多久也跟著去了,結果竟是沒人教她規矩,讓許兄見笑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雖然柳子岷說的簡單,但聯想到之前柳子岷對待柳蕊的態度,這父母皆已過世的柳蕊,無依無靠下,面對只知溺愛親生兒子的大娘,以及品行有些問題的兄長,這些年來在柳家過著怎樣的生活,趙俊臣也能想像一二。

  「這姑娘的性子,怕也是在這般經歷中磨練出來的吧?」

  趙俊臣暗暗想道。

  另一邊,柳子岷生怕趙俊臣笑話,連忙岔開話題,繼續說道:「許兄,剛才小弟拜託之事,還請許兄多多費心,小弟雖說家道中落,但我父親當年喜愛收藏古畫,其中有兩幅依然保留了下來,一幅是本朝大師仇英的《漢宮春曉圖》,一幅是南朝陸探微的《降靈文殊圖》,這《漢宮春曉圖》,小弟自是打算孝敬給趙大人的,但若是許兄能讓趙大人見小弟一面,小弟願意把《降靈文殊圖》送給許兄。」

  「哦?」聽柳子岷這麼說,趙俊臣心中一動。

  《漢宮春曉圖》雖說是明朝仇英的作品,算不上古物,但仇英乃是元明以來最好的畫壇大師,而《漢宮春曉圖》又是他的巔峰之作,價值比之南朝陸探微的《降靈文殊圖》,卻要更高一籌。

  不過,趙俊臣反而更看重南朝陸探微的《降靈文殊圖》,陸探微以佛像畫著稱,而德慶皇帝卻是信佛的。

  雖然略有心動,但趙俊臣卻沒有接話,只是站起身來,拍了拍柳子岷的肩膀,說道:「柳蕊姑娘今日之作為,發自真性情,回去後莫要為難她。」

  說話間,趙俊臣已是帶著許慶彥準備離去。

  見趙俊臣準備離去,柳子岷連忙說道:「許兄,那小弟拜託之事?」

  「我考慮一下。」趙俊臣頭也不回的說道:「我每隔幾日就會來這裡吃豆花,若是有消息,自會通知你。」

  ………

  豆花攤與趙府相距不是很遠,趙俊臣帶著許慶彥,雖說只是步行,但沒過多久,趙府已是遙遙在望。

  「少爺你在想那柳子岷的事情?」

  路上,見趙俊臣若有所思,許慶彥問道。

  趙俊臣微微一愣後,隨意說道:「是啊,那人品行不端,甚至還有些不孝,我不是很喜歡他,但心思玲瓏……」

  說話間,兩人已是走到趙府門前,卻不由皆是一愣。

  原來,趙府之前,不知為何,竟聚集了一批六扇門的捕快衙役,看樣子想要在趙府調查些什麼,但又不敢入內,領頭之人正在與趙府的門房下人們商議著什麼。

  另一邊,見到趙俊臣與許慶彥後,趙府門口處的一位下人面現喜色,匆匆趕到兩人面前,對著趙俊臣行禮後,卻是略過了趙俊臣,向著許慶彥耳語了些什麼。

  聽到該下人的耳語後,許慶彥面露驚訝之色,然後來到趙俊臣身旁,一臉的嚴肅,輕聲說道:「少爺,方茹她……殺人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20:47
第五十二章 鳩殺(上)

  「少爺,方茹她……殺人了!」

  趙俊臣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官場歷練,本以為自己已是可以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了,但此時聽及此言,依舊不由的大吃一驚。

  看了一眼趙府門前的那些六扇門捕頭捕快,趙俊臣向許慶彥沉聲問道:「方茹殺人了?殺的是誰?那些捕快衙役可是因為這件事而來的?」

  許慶彥連忙解釋道:「少爺,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派人盯著那方茹,原本她還算老實,不見有什麼動靜,卻沒想到少爺你今天上早朝的時候,她突然把順天府治中魏平叫到了府中密談,也不知他們談了些什麼,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那魏平就離開了咱們趙府,誰曾想他剛剛離開了咱們趙府沒走幾步,就突然毒發身亡了。而且那魏平中的是砒霜的毒,又沒接觸過其他人,按照時間推算,也只能是方茹下的手了。」

  頓了頓後,許慶彥又說道:「不過,這件事也僅止於咱們府裡的親信知道,那幫捕快是不會知道的,只是那魏平畢竟是朝廷官員,被毒殺之前又來過咱們趙府,所以這幫捕快才來咱們趙府審查一番,否則若是尋常,他們也不敢來咱們府前鬧事。」

  「順天府治中魏平?怎麼會是他?他為何會突然找上了方茹?」趙俊臣微微一愣後,又皺眉道:「不過,既然如此,你也只是在推測,沒證據能證明方茹殺人了?我知道你與方茹不對付,但毒殺朝廷官員,乃是大事,又豈可隨便亂說?」

  不過,雖然趙俊臣這麼說,但心中也是覺得,這件事情怕是與方茹脫不了干係。

  而就在主僕兩人說話間,那幫捕快們已是發現了趙俊臣的出現,領頭之人帶著一副擔驚受怕小心翼翼的神色,猶猶豫豫的向著趙俊臣走來。

  如今趙俊臣在朝中風頭正勁,且權柄在握,又一向聖眷最隆,來趙府查案,對他們而言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見到那些捕頭向自己走來,趙俊臣輕哼一聲,吩咐道:「把這些人打發走,然後把事情給查清楚了!」

  說話間,趙俊臣也不理向自己走來的那些鋪頭,自顧自的在一眾趙府下人的擁護下,進入了趙府深處。

  而趙俊臣的身後,而那些因為被趙俊臣無視正猶自尷尬的捕頭們,則受到了許慶彥的斥責。

  「這麼說,你們什麼證據都沒有了?毒殺朝廷官員,乃是大事,又怎會與我趙府有關?你們這般胡鬧,壞了我家大人的名聲,你們擔待的起嗎?……」

  ………

  趙俊臣在回京之後,因為百花樓的隱患,以及方茹本身的性子野心,就一直對方茹有些顧慮,而且如今的趙俊臣已是李代桃僵,亦沒辦法把方茹當做自己的枕邊人看待,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對於方茹,他已是漸漸疏遠了。

  而對於趙俊臣的疏遠,剛開始方茹還有些糾纏,但到了後來,似乎也看出了趙俊臣的心思,竟是少有在趙俊臣面前出現過,變得低調無比,甚至於把趙府的管事之權都漸漸交給了其他人。

  如此一來,經過了這段時間,趙俊臣已是把方茹給漸漸忽略掉了,卻沒想到竟是突然出了這麼一件事!

  所以,在回到趙府中後,趙俊臣並沒有去見方茹,而是直接到了書房,一邊審核著戶部摺子,一邊等待著消息。

  但趙俊臣卻沒想到,這事情的究竟,許慶彥竟是很快就查清楚了。

  趙俊臣在書房裡沒等多久,許慶彥已是帶著一名丫鬟,來到了書房。

  丫鬟名叫小碧,是方茹的貼身丫鬟。

  「老爺就在這裡,你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帶著小碧來到書房後,許慶彥冷聲說道。

  而那小碧見到趙俊臣後,卻「噗通」一聲跪下,臉色蒼白,連聲說道:「老爺,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趙俊臣見小碧這般模樣,心中已是有了答案,暗暗嘆息一聲後,將手中的戶部摺子合上,靠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緩緩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慢慢說,不用著急。」

  聽趙俊臣這麼說,小碧終於冷靜了一些,顫聲說道:「昨天小婢接到家信,說家中母親病了,心中擔憂,就和方茹夫人請了假,回家看望母親,卻沒想到母親根本沒病,那封家信也是假的,小婢以為是誰使壞作弄,也就沒有在意,但沒想到在回府的路上,卻被一個人攔了下來……」

  說到這裡,小碧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說下去。

  「那個人,就是順天府治中魏平?他又對你說了些什麼?」

  見小碧面現遲疑,趙俊臣輕聲問道,眼神之中若有所思。

  小碧答道:「就是那魏平,他讓小碧轉告方茹夫人,說當年的百花樓其實還有一位幕後老闆,若是方茹夫人想知道那人是誰,就與他當面密談,而他明天會求見方茹夫人。當小婢回府後,把這件事告訴了方茹夫人,方茹夫人當時臉色就變了,好久都沒說話,後來讓小婢去幾家店裡分別買了些砒霜……」

  說到這裡,小碧又是一副不敢說下去的樣子。

  趙俊臣緩緩閉上雙眼,頭靠在椅背上,說道:「繼續說,沒什麼好猶豫的,這件事遲早都要說清楚。」

  小碧聽趙俊臣這麼說,終於咬牙道:「到了今天,夫人見了那魏平,但把我們這些丫鬟都趕了出去,具體說了些什麼,小婢也不知道,只是一盞茶的功夫後,那魏平就離開了,但等小碧回到房中,卻發現那些砒霜都不見了。」

  說完之後,小碧垂下頭去,不敢再看趙俊臣。

  「知道了。」趙俊臣輕輕嘆息一聲,說道:「你下去吧,這件事不要跟其他人說,否則後果如何,你心中清楚。」

  小碧一臉的驚恐,自是連連點頭,轉身快步離去了。

  小碧剛剛離開,許慶彥就已是皺眉說道:「少爺,現在事情已是弄清楚了,不僅那魏平確實是方茹所殺,而且方茹現如今怕已是知道了少爺你就是當年百花樓幕後老闆的事情!」

  趙俊臣點頭,神色間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輕聲說道:「是啊,是我們疏忽了,當年百花樓的人雖然都被方茹親手毒殺了,但順天府掌管京城大小事務,若是他們有心要查,也是能查出來的。」

  許慶彥卻是咬牙說道:「少爺,那方茹性子偏激,又為人精明,如今還知道了這件事,絕對是不能留了,少爺,你在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心軟啊!」

  趙俊臣沒有拒絕,亦是沒有反對,只是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只不過,我現在倒是更加好奇,以方茹她的心性手段,這件事為何竟會絲毫不加隱藏?她又為何非要毒殺那個魏平?還有,那魏平為何專門調查了當年的事情,並把它告訴方茹?他這麼做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

  許慶彥顯然沒想到這麼深,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後,不由一愣。

  趙俊臣卻接著說道:「還有,你難道沒有發現?魏平通過小碧把話轉告給方茹後,方茹就讓小碧買了砒霜,但那個時候,方茹還沒有與魏平見面,魏平也還沒有把我就是當年百花樓幕後老闆的事情告訴方茹,然而方茹卻已是起了殺心。」

  許慶彥身體微微一震,不可思議的看向趙俊臣,問道:「少爺你是說,這件事方茹她早就知道了?」

  趙俊臣嘆息道:「怕是有可能,就算不知道,但恐怕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測。」

  聽趙俊臣這麼說,許慶彥的神色卻愈加的堅決了,冷聲說道:「既然如此,這個方茹就更留不得了,若是她之前不知道,但現在知道了,那她就是一個隱患。若是她從前就已是心中有底,卻遲遲沒有透露,那就更加可怕,誰知道她存著什麼心思?」

  頓了頓後,許慶彥接著說道:「少爺,不管怎麼說,不管這件事存著怎樣的疑慮,方茹既然已經是一個隱患了,那就絕對留不得!」

  聽許慶彥這麼說,沉默良久後,趙俊臣終於說道:「是啊,不論如何,她如今都成了一個隱患……慶彥,今天晚飯,我會與方茹一起吃,你讓人去準備些酒菜,另外,再把那鴛鴦壺準備好。」

  鴛鴦壺,本是宮中祕藏的酒壺,蓋子上可以隱藏毒藥,把手上則隱藏著一個機關,若是沒有撥動機關,則倒出來的是普通酒水,但若是撥動撥動機關,就會倒出毒酒,精巧無比,數年之前,被趙俊臣在無意間得到。

  關於鴛鴦壺的使用,許慶彥亦是瞭解,聽趙俊臣這麼說,眼中閃過一絲殺氣,沉聲點頭道:「知道了,少爺。」

  頓了頓後,許慶彥又問道:「少爺,鴛鴦壺裡放什麼?」

  「牽機散。」

  趙俊臣輕聲說道。

  牽機散不似砒霜那般毒性猛烈,發作時間會有延遲,但亦是一味猛烈無比的毒藥。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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