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872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21:03
第三十三章 三大死罪(下)

  見趙俊臣沒有歸列,朱和堉自是明白趙俊臣的心思,眼光愈加的冰冷之餘,心中卻有些暗暗詫異,只覺得趙俊臣自回京之後,作風突變,與往前截然不同。

  按照往前,朱和堉可不止一次這般彈劾過趙俊臣,而那時的趙俊臣,卻只懂得向德慶皇帝連連叩首,用可憐巴巴的眼光看著德慶皇帝,指望著德慶皇帝為他做主。

  而如今,趙俊臣不僅敢開口反駁,更是竟有膽子出言反擊於他!

  其實,趙俊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在趙俊臣看來,德慶皇帝對太子朱和堉的態度很微妙,即因為朱和堉的賢名卓著而嫉妒顧忌,又因為朱和堉的太子身份而不得不出手維護。

  而今日這般與朱和堉爭鋒相對,德慶皇帝究竟是存著怎樣的心情思緒,是見太子受挫後而暗暗開心?還是見趙俊臣頂撞太子而暗暗不滿?即使是趙俊臣,也猜不透。

  但是,趙俊臣卻也只能這麼做,今時不同往日,趙俊臣既然已經有心自立一派,就必須要在百官面前表現自己的能力,若是再同從前一般,只知道哀求德慶皇帝出手相助,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聲望會盡毀不說,今後更是別想再有人會真心投靠於他了。

  更何況,通過工部尚書左蘭山等人,趙俊臣亦是清楚,溫觀良、黃有容、沈常茂等人如今已是暗暗達成默契,若是太子對趙俊臣太過強勢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們就會落井下石,到那個時候,就算是德慶皇帝,也很難護住趙俊臣。所以,趙俊臣也必須要打壓一下太子朱和堉的氣勢,讓溫觀良等人不敢隨意出手。

  不過,為了避免德慶皇帝的不滿,趙俊臣雖然與太子朱和堉爭鋒相對,卻也在抓住一切機會討好著德慶皇帝。

  畢竟,太子朱和堉口中趙俊臣的三大死罪,究竟是不是死罪,是大罪還是小罪,甚至於究竟有沒有罪,最終很大程度上還要看德慶皇帝。

  ………

  另一邊,瞪了趙俊臣一眼後,朱和堉繼續說著趙俊臣的罪名。

  「罪其二,趙俊臣蠱惑聖君上……」

  這一次,朱和堉卻是剛剛開了個頭,趙俊臣就已是打斷道:「還請太子殿下慎言。」

  朱和堉見自己剛剛開口就又被趙俊臣打斷,臉色冷的都快結出冰了,冷聲問道:「何為慎言?本太子才剛剛開口,難道還說錯了什麼不成?」

  趙俊臣卻嘆息一聲,說道:「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臣就勸諫過您「蠱惑聖上』這四字不可隨便使用,只有小人才會蠱惑聖上,也只有昏君才會被小人蠱惑,太子您認為臣是小人也就罷了,但當今聖上乃是自古少有的明君聖主,臣即使是小人,又如何蠱惑的了?」

  聽趙俊臣這麼說,德慶皇帝點了點頭,看向趙俊臣的眼神頗為滿意,而太子朱和堉則咬著牙瞪著趙俊臣不說話。

  而趙俊臣卻繼續說道:「此外,之前那大不敬的罪名,陛下已是認為不妥當,陛下他金口玉言,那麼那般罪名自是不成立了,而太子您接下來彈劾臣的罪名,應該是罪其一才對。」

  太子朱和堉強壓下怒火,繼續舉起摺子讀道:「罪其二,趙俊臣誤導君上,將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與民爭利,無視民生,為一己之利,奪民富而邀賞,致使民心生怨,反響惡劣,民間上萬皁角匠人失去立身之本,數萬百姓失去生活依仗,此乃是禍民不義之罪!」

  說到這裡,太子朱和堉又狠狠瞪了趙俊臣一眼,他雖然把「蠱惑君上」改成了「誤導君上」,但依然將其列為「罪其二」。顯然在他心中,趙俊臣使朝廷與君王聲名受損的大不敬之罪,依舊是成立的。

  趙俊臣這次卻是微微一愣,沒想到太子朱和堉竟會抬出這般罪名。

  在趙俊臣看來,國家與民爭利,是很正常的事情,否則又怎麼有鹽鐵專營的政策出現?但在太子朱和堉看來,與民爭利,顯然是一個很大的罪名。

  說到底,其實和「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一個道理,與民爭搶小利是過錯,有損朝廷顏面;而與民爭搶大利就是國策,乃是增加國力之必然了。

  而胰子不管再怎麼賺錢,終究不能與鹽鐵相提並論,只是小利。

  對於此,趙俊臣心中急轉,沉默片刻後,終於開口反駁道:「太子彈劾臣的這般罪名,臣依舊不敢自認,亦不能認同,內庫專營專造的是胰子,而為此失去營生的卻是那些皁角匠人,又如何是臣的罪過?難道,為了照顧那些皁角匠人的營生,還要強迫天下百姓,棄效果更佳的胰子不用,而繼續用那皁角不成?那豈不是本末倒置了?更何況,《易經》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胰子比皁角好用,那些皁角匠人失去營生本就是必然,若是能他們能自發圖強,製造出比胰子更好用的東西,難道還怕失業不成?」

  頓了頓後,趙俊臣接著說道:「更何況,自陛下下旨,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後,內庫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收羅各地的皁角匠人,那些皁角匠人,除非本身手藝不精,無法被內庫所用,其他那些有真本事的皁角匠人,又豈會失去收入營生?」

  太子朱和堉的冷聲說道:「詭辯!!自古以來,除了鹽鐵兩物關係到國本戰略,需要朝廷專營之外,其他小物,朝廷從來都是放任民間百姓自營自產自銷,由此才能讓萬萬百姓自得營生,而那胰子,亦只是小物罷了,據我所知,製造並不困難,但你卻誤導陛下,使之專營專造,不是與民爭利,又是如何?」

  說話間,朱和堉向德慶皇帝躬身道:「還請父皇明鑑,自那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後,民間反響頗為惡劣,許多皁角商人匠人,失去營生之道後,亦是對朝廷蒙生不滿之心。與民爭利,一向都是朝廷大忌,父皇您切不可受趙俊臣矇蔽!」

  德慶皇帝不由眉頭微皺,他之前只顧著胰子能帶來的銀子,但如今聽朱和堉這麼一說,卻也覺得這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確實有與民爭利的嫌疑,對他帝王名聲有礙。

  然而,若是讓德慶皇帝放棄胰子的盈利,作為一個窮慣了的皇帝,德慶皇帝卻又捨不得。

  所以,德慶皇帝下意識的向著趙俊臣看去。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21:06
第三十四章 塵埃落定(上)

  看到德慶皇帝注視而來的目光,趙俊臣心中已是有了反駁的辦法。

  然而,表現在臉上,趙俊臣卻依舊是皺著眉頭,苦苦思索,似乎不知該如何反駁。

  與民爭利,確實是朝廷大忌,歷史上所有與民爭利的君王,最終都沒落得好名聲,德慶皇帝覺得棘手,也是自然。

  不過,也正因為德慶皇帝都覺得棘手,所以趙俊臣就更不能把它輕而易舉的解決掉。

  身為臣子,絕不能表現的比帝王更聰慧,在趙俊臣看來,這是常識性問題。

  有容人之量的君王,畢竟只是少數。

  而另一邊,看著趙俊臣皺著眉頭,良久無語,太子朱和堉不由覺得出氣,再次舉起手中摺子,剛準備說出最後一條罪名,趙俊臣終於開口了。

  「太子殿下且慢,臣還有話說。」

  朱和堉一愣,冷眼看著趙俊臣,說道:「怎麼?難道你還能否認這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並非是與民爭利不成?」

  趙俊臣這次卻沒有理會朱和堉,而是對著德慶皇帝說道:「陛下聖明,自是比臣更加明白,世間萬物,皆有正反兩面,朝廷每一個決策,亦是有利有弊,只要利大於弊,那就是利國利民的好決策,而弊大於利,則就是害國害民的不好決策。而這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依臣看來,就是利大於弊的決策,否則,陛下如此聖明睿智,又豈會准許?」

  見德慶皇帝點頭,趙俊臣繼續說道:「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其弊端,按照太子殿下的話來講,會讓百姓認為朝廷與民爭利,從而引起民心混亂,依臣看來,雖是事實,卻不免誇大其辭了。」

  朱和堉冷笑道:「既然是事實,又怎會誇大其辭?」

  趙俊臣微微一笑,解釋道:「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固然會讓民間部分百姓受損,但絕不是我大明所有的皁角商人匠人,如今內庫正是用人之際,那些皁角匠人只要有真實本領,自會被內庫僱傭,其所得工錢還會有所增加,如此一來,他們只會感激朝廷,又怎會因此而埋怨朝廷?說到底,真正會因為這般旨意受損的,僅只是那些皁角商人,以及一些手藝不精無法被朝廷所用的皁角匠人罷了,那些皁角商人各個富裕,即使失去了營生,也是一時生活無憂,而那些手藝不精的皁角匠人,說到底也只能怪他們自己,更何況,這些人,林林總總加起來,最多也不過兩三千人,就算對朝廷有所埋怨,又怎會影響大局?」

  朱和堉怒喝道:「詭辯!河堤潰於蟻穴,民怨就是民怨,又豈可因為大小而忽視?」

  趙俊臣搖頭道:「臣並未忽視,臣也說過了,太子殿下您的話雖然有些誇大其辭,但亦是事實,然而,正如臣之前所講,朝廷每個政策,皆是有利有弊,如今臣說了弊端,自是該說利處了。」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對德慶皇帝說道:「陛下,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固然會讓少許百姓受損,但更會讓大多數百姓受益。首先,這胰子為朝廷增收後,朝廷所得銀錢,自會用在屯田、河堤、養軍之上,這是每個百姓都能受到實惠的事情,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正是如此。其次,這胰子雖由內庫專營專造,但亦是由各地商人專售,如此一來,專售商人、運輸苦力、店舖夥計,皆是因此而有了營生,數量遠多於利益受損的那些皁角商人與皁角匠人,輕重有別,自該取捨;其三,這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後,亦可由朝廷監督,壓低成本,降低售價,讓百姓們用買皁角的價錢就能買到胰子,而最終得益的,亦是天下百姓。」

  說到這裡,趙俊臣的聲音也變大了些,繼續說道:「由此可見,陛下您下旨將胰子由內庫專營專造,完全是深思熟慮的,雖會有少許百姓利益受損,但卻會讓更多百姓得利,正是陛下您睿智英明之表現,又豈會是與民爭利?太子殿下此言,卻是誤解陛下了。」

  太子朱和堉明明是在彈劾趙俊臣,但經過趙俊臣嘴中一繞,竟是成了對德慶皇帝的誤解,朝中不少官員,聽及此言,或是暗樂,或是暗暗皺眉。

  太子朱和堉自然能聽出來,趙俊臣這是在詭辯,否則,按照趙俊臣的這些說話,天下間萬般貨物,皆是由朝廷專營都行。

  然而,朱和堉雖然有心反駁,但奈何德慶皇帝偏袒趙俊臣,更捨不得胰子的盈利,還未等朱和堉開口,德慶皇帝已是點頭道:「趙愛卿之言,正是朕之所想,看來滿朝上下,還是趙愛卿懂得朕的心思。」

  說話間,德慶皇帝看向朱和堉,緩緩說道:「太子你這番話,卻是有失考量了,日後所思所想,卻要全面一些,不可聽風就是雨「與民爭利』這種事情,又豈是可以隨便說的?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依朕看來,這第二個罪名,也是牽強,你再說趙愛卿最後一個罪名吧。」

  聽德慶皇帝這麼說,朱和堉只覺得胸口要被怒火憋破一般,但卻也不敢反駁。

  從前,朱和堉只是因為趙俊臣是個貪官,且被朝野間傳為德慶皇帝的私生子,所以心中厭惡,但經過今日這般爭鋒相對,朱和堉對於趙俊臣,卻已是變成仇恨了。

  看著朱和堉看向自己時的眼神,趙俊臣自然明白朱和堉心中的想法。

  但趙俊臣卻並不在意。

  因為,朱和堉對自己究竟是厭惡,還是仇恨,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兩人之間終究是敵非友。

  瞪了趙俊臣片刻後,太子朱和堉終於冷靜了一些,繼續說道:「罪其三,趙俊臣以權謀私,借國牟利,貪贓枉法!父皇,據兒臣所知,如今胰子已是交由內庫專營專造,其接下來一年的貨源,也皆是被趙俊臣拍賣給了各地商人,然而,趙俊臣名下的『悅容坊』,明明沒有拍賣得到任何貨源,但這些日子以來,卻依舊在售賣各種胰子,貨源絲毫不缺,而經過兒臣細查,卻發現『悅容坊』的存貨早已賣完,如今在賣的那些胰子,全是由內庫專造作坊生產。父皇,趙俊臣貪贓枉法,事實俱在,罪證確鑿,不容狡辯,還請父皇明查!!」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21:10
第三十五章 塵埃落定(中)

  「終於來了……」

  聽到太子朱和堉彈劾自己的第三項罪名,趙俊臣竟是暗暗長出了一口氣。

  這是趙俊臣故意露出來的破綻,之前趙俊臣還真擔心朱和堉會沒有發現這個破綻。

  這個罪名,事實俱在,根本容不得趙俊臣詭辯絲毫。

  不過,趙俊臣也清楚,用這個罪名彈劾自己,雖然不容自己狡辯,且罪證確鑿,但相比較前兩個罪名,太子朱和堉卻也最沒有底氣!

  無他,像「貪贓枉法」、「貪汙受賄」、「以權謀私」這類罪名,近些年來,太子朱和堉已是用來彈劾趙俊臣不下十次了,每次都能找到不少罪證,每次都容不得趙俊臣反駁,但每一次,趙俊臣最終都能安然無事。

  這是因為,每當這個時候,德慶皇帝就會出面護住趙俊臣,甚至親自為趙俊臣擦屁股。

  而這一次,趙俊臣之所以故意露出這般破綻,也是為了如此!否則,這胰子貨源的拍賣,本就是由趙俊臣一手安排,只要趙俊臣稍動些手腳,又怎會讓朱和堉抓住把柄?

  德慶皇帝身為帝王,駕馭百官,不可能不知道趙俊臣貪汙的事情,但德慶皇帝亦是知道,歷朝歷代,朝中群臣不可能全都是清官,貪官的存在,本就是必然,對德慶皇帝來說,容許趙俊臣有限度的貪贓,從某方面而言,也是一種變相的賞賜與恩惠。

  這種事情,其實很普遍,在古時各朝各代,或是某項工程建造,或是某位大臣被抄家,帝王們往往會派自己的親信寵臣前去負責,為何?就是因為這裡面有油水!而在帝王眼中,天下財富,皆為家財,寵臣們只要辦事合自己心思,賞賜一些也沒什麼可說的。

  所以,每當太子朱和堉以這般罪名彈劾趙俊臣,德慶皇帝總會幫著趙俊臣,讓朱和堉徒呼奈何。

  而趙俊臣之所以要露出這般破綻,亦是有原因的。

  對帝王們而言,貪官往往比清官能吏更好控制,因為貪官的志向不外乎就是錢財銀子,且必須要依靠帝王們的寵信才能立足朝堂,但清官能吏們的志向與野心為何,那就不好說了。

  而趙俊臣,自回京以來,又是與太子打賭,藉著胰子為朝廷增收了大筆銀子;又是擴權結黨,與閣老溫觀良敵對,竟是不落下風;雖然這些皆是在德慶皇帝的容忍範圍之內,但畢竟鋒芒過盛了,德慶皇帝會有怎樣的想法,趙俊臣還真不敢想,也想不透。

  所以,趙俊臣才會故意露出這般破綻,讓太子一黨看在眼裡,把自己陷於不利之地,並再一次求救於德慶皇帝。

  之所以要這麼做,一來是為了向德慶皇帝表明志向,證明自己依舊是個貪官,只是貪財罷了,讓德慶皇帝對自己放心;二來也是為了收斂鋒芒,表現能力不足,讓德慶皇帝感覺,雖然趙俊臣這些日子以來似乎風格轉變,能力大增,但若是離開了德慶皇帝的扶持,卻依舊什麼都不是。

  而經過之前的那番爭鋒相對後,趙俊臣再由德慶皇帝出手相救,也不怕百官們會因此而小巧於他,反而會讓百官們再次認識到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寵信之盛。

  ………

  所以,在聽到太子朱和堉的第三項彈劾後,趙俊臣瞬間「臉色大變。」膝蓋微彎,似乎想要下跪請罪,卻又有些遲疑不敢。

  同時,趙俊臣用自己最可憐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抬頭,膽寒若驚的看著御階上的德慶皇帝,目光中滿是哀求。

  這般表情,在上朝之前,趙俊臣曾對著鏡子練習了許久。

  「陛下……臣……臣是被冤枉的,臣……」

  磕巴了半天,趙俊臣卻依舊沒能找到反駁之言,再無之前口若懸河的樣子,只是可憐巴巴的看著德慶皇帝。

  果然,見到趙俊臣這般神色,太子朱和堉輕哼一聲,面色愈加的難看了,而朝中諸位大臣,亦是面色平靜,既沒有擔憂,也沒有幸災樂禍,這般場景他們見了很多次了,在他們看來,趙俊臣這一次依舊會安然無事。

  唯有首輔周尚景,看向趙俊臣的眼神,似笑非笑,意味深長。

  另一邊,德慶皇帝看著御階下的趙俊臣,臉上亦是閃過一絲無奈之色,似乎在無奈趙俊臣為何每一次都會讓人抓住把柄。

  不過,雖然無奈,但這一次,德慶皇帝依然會維護趙俊臣,其他不說,這胰子的生意,本就是趙俊臣獻給德慶皇帝的,在德慶皇帝看來,趙俊臣為自己謀些好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人之常情罷了。

  所以,德慶皇帝皺起了眉頭,輕咳了一聲,似乎在思索對策,直到片刻後,才緩緩說道:「這件事怪不得趙愛卿,那胰子的造法,本就是趙愛卿自願獻於朝廷的,他一心為朝廷考慮,朕亦不能讓忠良之臣寒心,所以,為了嘉獎趙愛卿,朕曾下過口諭,胰子雖然交由內庫專營專造,但趙愛卿每年都能用成本價格,優先從內庫得到一批胰子。」

  說話間,德慶皇帝轉頭看向身邊的隨身太監張德,問道:「怎麼?朕的這般口諭,竟是沒能公佈於群臣?」

  張德經驗老辣,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做,連忙說道:「啟稟陛下,這般旨意,老奴也記得,怕是在那日負責記錄旨意的太監,竟是疏漏了,沒能公佈外朝,老奴下去後一定嚴查!」

  聽張德這麼說,德慶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過頭來,卻是瞪了趙俊臣一眼,而趙俊臣只是一臉誠惶誠恐。

  而另一邊,太子朱和堉或是早已習慣瞭如此,竟是沒有再生氣,只是目光變得冰冷無比,面無表情的說道:「既然如此,卻是兒臣今日有失考量了,還請父皇責罰。」

  德慶皇帝揮手道:「罷了,司禮監的小太監誤事,卻也怪不得你。」

  說話間,德慶皇帝又看向趙俊臣,繼續說道:「不過,既然已是解釋清楚了,那麼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吧,趙愛卿理財有道,短短不足一月時間就為國增收近百萬兩白銀,既贏得了當日的賭約,亦有功當賞,從今日起,著升為戶部尚書。」

  「謝主隆恩!」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21:13
第三十六章 塵埃落定(下)

  「著晉戶部左侍郎趙俊臣為戶部尚書。」

  對於德慶皇帝的這般旨意,一眾大臣,無論是太子一黨還是閣老溫觀良,或許會有些不甘,但都沒有太多反對的想法。

  事實上,以如今戶部的狀況,趙俊臣究竟是不是戶部尚書,實際上沒有任何區別,只是讓趙俊臣多了一個名分罷了。

  但趙俊臣倒是有些開心,在他看來,侍郎是三品,尚書是二品,這就是最大的區別。以二品尚書之位收羅黨羽,名分上總是方便些。

  然而,接下來德慶皇帝的旨意,卻是打破了平靜,引來了舉朝震動!

  包括已是從德慶皇帝處提前得到消息的趙俊臣,也是不由的眉頭微皺。

  「……著原戶部尚書李成儒,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原都察院左都御史博採華,年事已高,恩准致仕還鄉……」

  「……著原禮部右侍郎馬森,改任戶部左侍郎,原禮部右侍郎詹善常,改任戶部右侍郎,充補戶部空缺……」

  「……著原督察院右僉都御史張軒,改任禮部右侍郎……」

  「……潞安知府劉長安,治民有道,賑濟有功,為百官表率,著晉為吏部右侍郎……」

  ………

  隨著德慶皇帝的諸般旨意接連發布,原本平靜的朝中百官,皆是或驚或愣,震驚之後,忍不住相互輕聲議論,原本莊重肅穆的早朝,一時間嗡嗡聲一片。

  如此大範圍的官員變動,就算在每三年一次的官員審調之期,也是很少見到,更何況,變動的還是吏部、戶部這些至關緊要的衙門官員?

  但凡稍有眼光的官員,都能看出這般調動會帶來的影響。

  戶部是趙俊臣的地盤,但調任戶部左侍郎的馬森卻是首輔周尚景的人;吏部是周尚景的勢力範圍,而升任吏部右侍郎的劉長安,靠山卻是趙俊臣!這般相互摻著沙子,趙俊臣與周尚景,又該會如何看待對方?

  而督察院右僉都御史張軒,又是閣老黃有容的人,升任禮部侍郎後,又會不會下手清理趙俊臣在禮部剛剛建立起來的影響力?

  這般小規模的洗牌,又會給朝廷中樞本已是穩定多年的派系勢力分佈,帶來怎樣的影響?

  與初次得到消息的百官相比,趙俊臣卻想得更為深遠。

  原戶部尚書李成儒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這件事德慶皇帝卻並未對趙俊臣說過,這般任命看似不起眼,但若是聯想到都察院右都御使呂純孝也是太子朱和堉的人,那麼今後都察院這個監察衙門,怕是要受太子朱和堉的影響更深了。

  若是朱和堉最終能夠掌控都察院,那麼他雖然依舊在朝中無法掌握實權,但話語權卻會變得更重,至少已是自保無憂了。

  「這是在保護朱和堉嗎?」

  趙俊臣皺著眉頭,抬頭暗暗打量著德慶皇帝,卻見德慶皇帝此時依然是一副威嚴尊榮的神態,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看著朝中百官的喧鬧,皺著眉頭有些不滿。

  「百官肅靜!!」

  隨著太監張德的一聲喝令,朝堂上的百官才發覺自己的失禮,紛紛閉口不言,垂頭聽訓。

  而德慶皇帝卻沒有斥責什麼,反而語氣略帶溫和,緩緩問道:「朕的這些安排,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德慶皇帝這麼問,純粹是面子功夫,他沒同百官商量,就已是下了這般旨意,既然旨意已下,天子金口玉言,又豈能隨意更改?這是在強迫百官認同了。

  一時間,朝中眾官員,包括趙俊臣在內,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內閣首輔周尚景身上,在這個時候,能讓德慶皇帝更改主意的,也只有他了。

  或是注意到百官的注目,自上朝之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周尚景,終於有了動作。

  只見周尚景顫巍巍的走出百官隊列,對著德慶皇帝躬身道:「陛下之安排,極為合適,老臣贊同。」

  聽到周尚景的回答,朝堂上的百官,不由又是一驚!

  對於德慶皇帝的這般安排,周尚景竟是贊同了?

  原本指望著周尚景會反對的趙俊臣,亦是一愣,看著周尚景那蒼老的背影,臉上有疑惑一閃而過。

  對於德慶皇帝的安排,趙俊臣自是不樂意,趙俊臣現在還不想與周尚景、黃有容等人產生利益糾葛,進而敵對,但按照德慶皇帝的這般做法,這種情況卻是很難避免。

  官場之上的敵友是非,並非是由個人意志決定的,否則就不會有「屁股決定腦袋」之說了。

  然而,趙俊臣沒有力量反抗德慶皇帝,但周尚景卻有!事實上,之前若不是有周尚景表態,德慶皇帝想要南巡的事情,根本用不著這麼麻煩。

  在趙俊臣看來,對於德慶皇帝的這種安排,周尚景也必定是不樂意的,戶部雖說名義上掌管著天下稅賦錢糧,但實際上明朝逃稅情況嚴重,國庫之銀的使用又有定數,油水雖然不少,但周尚景不一定能看得上眼。而與戶部不同,吏部掌管官員審調升貶事宜,乃是廟堂中樞最核心的衙門,重要性遠非戶部可比,又被周尚景經營多年,拿一個吏部侍郎換一個戶部侍郎,周尚景又怎會樂意?

  趙俊臣自問,那馬森來到戶部後,雖然可以把他架空,但身邊總有這麼一個釘子礙事,亦是不樂意的。

  然而,趙俊臣雖然疑惑,但隨著周尚景的表態贊同,百官沒了帶頭人,亦是不敢輕易反駁德慶皇帝的旨意,雖然百官沉默,氣氛詭異,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李成儒、詹善常、馬森、張軒等人,亦是或喜或憂,紛紛向著德慶皇帝叩拜謝旨。

  ………

  面對德慶皇帝突然而來的官職調動,百官之中,最開心的,或許就是溫觀良了。

  在溫觀良看來,德慶皇帝這般安排,周尚景與黃有容二人,或多或少都會對趙俊臣產生敵意,而接下來隨著他門下之人彈劾趙俊臣,不僅早與他達成默契的黃有容會態度更加積極,原本沒有插手想法的周尚景,或許也會轉變態度,暗中相助。

  再加上正對趙俊臣敵意滿滿的太子一黨,以及必定會落井下石的沈常茂一派,趙俊臣雖然升為戶部尚書,但接下來的麻煩,絕對會讓他疲於應付。

  這般想著,溫觀良越加覺得,今日此時,正是行動的大好時機,於是轉過頭去,對著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顧全暗打眼色,示意其出列行動,彈劾戶部賬目不明之事。

  然而,或許是因為剛才德慶皇帝剛才的那些安排太讓人震驚了,顧全此時卻垂頭低目,一臉的沉思,根本沒有注意到溫觀良的示意。

  溫觀良無奈,只能跳過顧全,轉而對工部尚書左蘭山示意。

  然而,此時的左蘭山,竟然也是如顧全一般,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亦是沒有注意到溫觀良的示意。

  見兩人這般模樣,溫觀良眉頭不由一皺,只覺得哪裡不對,剛準備咳嗽一聲提醒二人,德慶皇帝卻再次開口了。

  或許是見朝堂氣氛詭異,百官沉默,心中有些不喜,所以德慶皇帝也沒有了繼續早朝的心思,緩聲說道:「既然如此,諸事已定,若眾愛卿再無他事的話,那麼就下朝吧。」

  聽德慶皇帝這麼說,溫觀良不由心中一急,一時間也顧不得顧全與左蘭山的奇怪表現,親自出列道:「陛下,老臣還有要事稟報。」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19:28
第三十七章 被拋棄(上)

  「陛下,老臣還有要事稟報。」

  聽到溫觀良突然出列稟奏,德慶皇帝看了一眼溫觀良,又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趙俊臣,然後才緩緩說道:「哦?溫愛卿竟有事要奏?這倒是少見,說吧。」

  溫觀良揚聲道:「陛下,臣聽聞,近些年來,戶部賬目不明,屢屢藉口國庫銀錢不足,剋扣工部諸般經費用度,致使工部的河防、物料、城垣等要物皆被拖延耽誤,民間百姓,地方官員,為此皆是怨聲載道,還請陛下明察。」

  德慶皇帝微微一愣後,面色嚴肅了一些,轉頭向已是改任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李成儒看去,問道:「李愛卿,可有此事?」

  李成儒自是知道,溫觀良這般彈劾,名為戶部,實為趙俊臣,在形勢未明之前,卻也不想涉入,於是出列道:「陛下,戶部與工部諸般協作,一向是由前侍郎趙俊臣趙大人負責的,詳細情況,臣也不清楚。」

  李成儒這番話,倒是實話實說。

  德慶皇帝卻也沒有追究,轉而向趙俊臣問道:「趙愛卿,溫閣老所言,可是事實?」

  趙俊臣出列道:「啟稟陛下,絕無此事,工部之責,無論是河工、屯田、物料、城垣、修繕、修路、河道等經費,皆是干係到國本大事,戶部一向不敢怠慢,這些年來的諸般用度經費,戶部上下一向都是盡力滿足的,從未有過剋扣拖延之舉。」

  說話間,趙俊臣向著溫觀良看去,一臉恭敬客氣的問道:「溫閣老,怕是您聽錯了吧?」

  溫觀良卻沒有回答,只是疑惑的向著右副都御史顧全、工部尚書左蘭山等人看去,卻見顧全、左蘭山等人一如既往的垂頭不語,好似絲毫不知眼前發生的事情。

  其實,自他剛才出列稟報的時候,顧全、左蘭山等人沒有隨他出列應和,溫觀良就已是覺得情況不對,如今再看這般情景,意味著什麼,溫觀良歷經官場風雨數十載,自然很清楚,只覺得心底一沉!

  但抱著僥倖萬一的想法,溫觀良還是說道:「陛下,戶部這幾年來運轉漸好,老臣自是不敢隨便質疑,只是這般情況干係重大,不敢有所隱瞞,所以才有此稟報。」

  把自己撇乾淨後,溫觀良繼續說道:「不過,據老臣所知,這般情況,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顧全顧大人曾有過調查,最是清楚,而工部上下更是當事之人,找他們詢問一番,事實如何,自會清楚了。」

  然而,不等德慶皇帝開口詢問,右副都御史顧全已是出列道:「陛下,臣確實聽說過這般傳言,事關重大,不敢怠慢,亦是認真調查過,但最後卻發現,這般傳言只是無中生有罷了,並無此事。」

  工部尚書左蘭山亦是出列道:「啟稟陛下,臣承蒙陛下信任,掌管工部,對工部的諸般情況最為了解,從前戶部入不支出,多有虧空,倒確實是常有拖延剋扣工部用度經費之事,然而,近些年來,戶部運轉漸好,甚至漸有結餘,不僅再無拖延剋扣之事,之前所欠的工部經費用度,近幾年來亦是一一補上了。」

  聽到顧全與左蘭山的話後,溫觀良雖然已是有了些心理準備,但依然身體一震,目光陰沉,轉頭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著,目光如槍如箭。

  而左蘭山與顧全,心中有愧,面對溫觀良的逼視,皆是不敢直面,歸列後齊齊垂頭不語。

  反倒是工部侍郎陳東祥,一臉的平靜,竟是有勇氣與溫觀良對視,眼中殘留著些許譏諷,亦是絲毫不加掩飾。

  ………

  左蘭山與顧全皆是溫觀良的門人,這件事在朝堂之上並不是什麼祕密。

  而溫觀良這次彈劾戶部,是為了對付趙俊臣,也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

  所以,當看到左蘭山與顧全二人,竟是與溫觀良唱反調後,朝中百官有多麼震驚,自然可以想像。

  難道,左蘭山與顧全他們,竟是不知在什麼時候投靠趙俊臣了!?

  另一邊,看到此時溫觀良此時孤零零的站在那裡,卻沒有一人出聲應和,趙俊臣暗暗嘆息一聲,卻是趁機目光流轉,巡視著百官神色。

  絕大部分官員,此時自是一臉難以抑制的震驚;左蘭山與顧全等人都是垂著頭,讓人看不起他們此時的表情,究竟是不安愧疚,還是理所當然;詹善常與童桓臉上神色以幸災樂禍為多;沈常茂與黃有容二位閣老,卻是看著溫觀良若有所思,神色意味深長。

  能做到神色不變的,只有首輔周尚景,以及御座之上的德慶皇帝了。看他們兩人的神色,似乎根本不清楚左蘭山與顧全的表態究竟意味著什麼,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卻不知他們二人究竟是隱藏了真正的心緒態度,還是對此早有預料。

  不過,當看到陳東祥與溫觀良對視之間,面帶譏諷時,趙俊臣卻微微皺了下眉頭。

  雖然陳東祥如今已經算是趙俊臣的人了,但看到陳東祥如此對待舊主,依然讓趙俊臣心中不喜。

  而就在趙俊臣目光巡視之際,溫觀良亦是向著趙俊臣看來,當見到趙俊臣目光平靜,似乎早有預料後,溫觀良終於確定,左蘭山與顧全等人,之所以背叛於他,必是被趙俊臣用什麼手段收買了。

  想到自己原本成竹在胸的計劃,竟是落到眾叛親離的下場,溫觀良身體微微一晃,失去了自信與威勢後,他的面容竟是蒼老了許多。

  「陛下,既然如此,怕就是老臣被流言誤導了,貿然稟報,還請陛下恕罪。」

  溫觀良沉默良久後,終於表明了態度,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沙啞,緩緩說道。

  溫觀良這麼說,就是在認輸放棄了。

  一時間,朝中百官,反而大都把目光集中到趙俊臣身上。

  趙俊臣低頭順目,一如既往的低調,但許多朝臣此時看向趙俊臣的目光,卻帶上了些許敬畏。

  能無聲無息的讓溫觀良眾叛親離,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趙俊臣與溫觀良撕破顏面的消息傳出後,任誰都覺得,兩派勢力,必會迎來一場龍爭虎鬥,卻又任誰都沒能想到,最終竟會這般驟然結束,原本勢力聲望佔著上風的溫觀良,竟會敗的這般徹底。

  然而,事實證明,這件事情,並沒有結束,反而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連趙俊臣都沒能想到,但卻是讓趙俊臣徹底的瞭解到了官場的殘酷。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19:33
第三十八章 被拋棄(中)

  隨著溫觀良的放棄,當朝中百官都認為這件事情已經結束時,風雲突變。

  只見閣老沈常茂突然出列,向著溫觀良指責道:「溫閣老,不是我說你,這般未經確認的傳言,怎麼未經查探就隨意向陛下稟報?若是驚擾了士氣民心,引起了朝堂混亂,那可怎麼辦?溫閣老,你是朝中老臣了,怎麼也能聽風就是雨,魯莽行事?」

  沈常茂剛剛話聲落下,閣老黃有容亦是出列,說道:「陛下,這件事其實也怪不得溫閣老,溫閣老他一向身體不好,如今年歲又大了,精力不濟,一時糊塗,有所疏忽,也是難免,這次雖說行事魯莽了一些,但好歹沒有造成什麼不好影響,還望陛下念在溫閣老一派為國之心,從輕責罰。」

  而隨著沈常茂與黃有容的出列發言,兩派官員亦是跟著紛紛出列發言,或是支持沈常茂,或是支持黃有容,朝堂之上,一改之前的沉默詭異氣氛,竟是變得頗為熱鬧。

  沈常茂一派固然是在明目張膽的指責溫觀良,但黃有容一派,雖然看似在為溫觀良說話,但實際上用心更狠,言下之意就是溫觀良已經老了,不堪重用了,應該告老還鄉了!

  而且,德慶皇帝到底有沒有責罰溫觀良的意思,原本只是兩說,但經過黃有容這般說情,反倒似德慶皇帝非要給溫觀良定罪了!

  看著原本已是與自己達成默契的沈常茂與黃有容,竟會這般作為,溫觀良身體又是一顫,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之前,他一直希望沈常茂與黃有容會在今天落井下石,最終,沈常茂與黃有容這兩個老狐狸果然也落井下石了,但溫觀良卻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他們二人落井下石的目標,竟不是趙俊臣,而是他自己!

  溫觀良、沈常茂、黃有容三人,在中樞廟堂之間,雖時有摩擦,常常爭權奪利,但更多的時候,卻還是聯合在一起對抗周尚景。

  但如今,曾經的盟友們正成為對付溫觀良的急先鋒,反倒是周尚景一派,此時皆是沉默不語,只是充當著旁觀者的角色。

  事實上,最近一段時間,原本活躍強勢的周尚景一派,不知為何,經常這般作為。

  ………

  看著朝堂之上形勢突變,趙俊臣亦是一驚,但轉眼間,卻已是明白了沈常茂與黃有容的想法。

  當左蘭山、顧全等人接連背叛了溫觀良之後,溫觀良已是頹勢明顯,且在短時間內,廟堂之上竟是再也沒人有足夠資格能幫他說話了。

  沈常茂與黃有容二人,雖常與溫觀良合作,但說到底,還是競爭關係,在這個時候,良機難得,又如何不會趁機踩上一腳?

  更何況,溫觀良一旦失勢,內閣次輔的位置空缺,沈常茂與黃有容皆有機會。

  最重要的是,溫觀良經營官場多年,他的朋黨門人,可不僅僅只是左蘭山、顧全等人,像油水十足的鹽課提舉司,還有地方衙門,以及一些雖尚無資格位列朝班但權力頗為重要的京官,都有不少是溫觀良的門人,若是溫觀良失勢,那麼這些勢力,沈常茂與黃有容亦有機會瓜分。

  如此一來,沈常茂與黃有容二人會趁機發難,就是自然而然的了,雖然他們原本計劃中要對付的人是趙俊臣,但官場之上,敵友轉變,往往比眨眼還要快更方便。

  看著溫觀良孤零零的站在這裡,獨自一人面對著無數明槍暗箭,偶爾聲辯幾句,卻又是難敵眾口,隨著左蘭山、顧全等人的背叛,朝中百官,竟無一為他說話,甚至於他曾經的一些門人,比如詹善常和陳東祥,還趁機落井下石,趙俊臣竟是覺得溫觀良有些可憐。

  在趙俊臣暗暗嘆息之間,德慶皇帝也終於開口了。

  「溫愛卿今日之言,只是一心為國,朕又怎可責怪?不過,溫愛卿這些年忙於朝政,確實是疲憊了,而且年紀也不小了,若是溫愛卿願意的話,亦可休息一段時間,當然,這由溫愛卿自己作主,朕不勉強。」

  德慶皇帝的語氣溫和,但趙俊臣總是覺得,德慶皇帝的這番話,似乎另有所指。

  ………

  下朝之後,百官紛紛離去,今天早朝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趙俊臣與太子朱和堉之間的爭鋒相對,然後是突然而來的中樞官位權勢的大變動,最後又是閣老溫觀良的四面楚歌,這些事情,需要他們花很長時間來消化,所以,百官離去時,一個個皆是面色怪異。

  其中沈常茂與黃有容在離去之時,還友善的祝賀趙俊臣晉升戶部尚書之位,表現的頗為真摯友好。

  隨著百官紛紛離去,太和殿上,人數越來越少,已是站在那裡良久沒有動彈的溫觀良,亦是終於有了動作。

  臉色蒼白,竟似蒼老了十歲不止,再無之前的威勢自信,彷彿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的向著太和殿之外走去。

  顯然,他很清楚,今日的四面楚歌,種種明槍暗箭,以及德慶皇帝那番意味深長的「撫慰」,究竟意味著什麼。

  「一招棋差,滿盤皆輸。」用這句話來形容如今的溫觀良,似乎過於平淡了一些。

  趙俊臣並沒有離去,只是靜靜的看著溫觀良,但溫觀良卻沒有理會趙俊臣的目光。

  然而,當溫觀良路過趙俊臣身邊的同時,站在趙俊臣身邊的詹善常,卻突然冷笑道:「溫閣老,確如你所言,菜冷了可以重溫,但人做錯了決定,卻不能重新來過了。」

  溫觀良緩緩轉頭,看了詹善常一眼,又看了趙俊臣一眼,竟是目光平靜,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離去了。

  似乎不想讓趙俊臣他們看不起,經過詹善常的這番話後,溫觀良身形挺直了些,亦多了些傲氣,腳步也平穩了許多。

  待溫觀良離去後,趙俊臣瞪了詹善常一眼,輕聲斥責道:「他既然已經摔倒了,而且已經爬不起來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種時候,你又何必再去踩上一腳?有意義嗎?」

  「呵呵,俊臣你覺得,溫觀良他為何會摔倒?」

  詹善常還沒說些什麼,趙俊臣身邊,突然響起了周尚景的聲音。

  趙俊臣轉頭一看,卻見周尚景竟是不知什麼時候已是來到他的身旁,此時與趙俊臣一般,正目送著溫觀良離去。

  「還請首輔大人指教。」

  趙俊臣恭敬的躬身道。

  周尚景卻沒有說話,只是看了詹善常一眼。

  詹善常自是識趣,微微一愣後,就向兩人告辭離去了。

  一時間,太和殿內,只剩下趙俊臣與周尚景二人。

  「俊臣你認為,今天朝堂之上,為何突然會有這麼多人攻擊溫觀良?溫觀良又為何會形勢如此不利?」

  待詹善常離去後,周尚景卻問了另一個問題。

  「還請首輔大人指教。」

  趙俊臣依舊沒有回答。

  周尚景微微一笑,蒼老的面容上盡顯滄桑,緩緩道:「不是因為沈常茂、黃有容他們的落井下石,也不是因為他自己眾叛親離,而是在左蘭山、顧全他們投靠於你後,陛下他突然覺得,溫觀良他已是沒有利用價值了。」

  說話間,周尚景拍了拍趙俊臣肩膀,亦向著太和殿外走去。

  「好好記住溫觀良如今的樣子,避免自己會落得同樣的下場……還有,為了慶賀俊臣你榮升戶部尚書,老夫已是派人給你府中送了一份賀禮……」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19:41
第三十九章 被拋棄(下)

  趙俊臣在回府的路上,坐在轎中,閉目沉思,細細琢磨之後,周尚景的那番話究竟為何意,終於想的透徹了。

  是的,在今日早朝,溫觀良之所以會那般狼狽,並不是因為沈常茂、黃有容之輩的落井下石,也不是因為門下官員被趙俊臣收買,朝堂之上孤立無援,而是因為德慶皇帝放棄了溫觀良!

  或者說,德慶皇帝也如沈常茂、黃有容一般,對溫觀良落井下石了。

  雖然,德慶皇帝在那時基本上什麼都沒做,但正因為什麼都沒做,才反而說明了德慶皇帝對待溫觀良的心思態度。

  在沈常茂、黃有容二派官員攻擊溫觀良的時候,德慶皇帝曾有無數次機會表明態度,但德慶皇帝卻沒有,反而任由朝中百官肆無忌憚的攻擊溫觀良,只是冷眼旁觀,直到溫觀良在百官面前失盡了顏面,在眾朝臣的攻擊下彷彿罪名確鑿後,才遲遲開口,不鹹不淡的寬慰了幾句。

  事實上,如果德慶皇帝早點表明態度,溫觀良絕不至於這般狼狽,而朝中群臣對溫觀良的攻擊,也絕不會這般猖狂。

  而如今,在德慶皇帝的縱容下,溫觀良在眾朝臣面前,聲名皆毀,顏面盡失,又如何還能在官場立足?

  更何況,德慶皇帝那番話,看似撫慰,但實際上,卻又隱隱有著勸退的意思。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吧,看似不顯山不露水,只是遲了片刻才表明態度,卻已是變轉了形勢,顛倒了乾坤……」

  趙俊臣暗暗想道。

  至於德慶皇帝為何會放棄溫觀良,趙俊臣也能想像的出來。

  在帝王眼中,御下百官,每一個人都有其利用價值,而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也就沒了繼續為官的資格。

  溫觀良在德慶皇帝眼中的價值,毫無疑問,就是用來制衡周尚景了。

  然而,隨著左蘭山、顧全、陳東祥等人的背叛,溫觀良在廟堂上的勢力大損,再也無力制衡周尚景,那麼對德慶皇帝而言,也就沒了利用價值,放棄已是必然。

  只是,這放棄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至於頂替溫觀良的人選,想到德慶皇帝今天相互摻沙子的行為,也就很明顯了。

  就是趙俊臣了。

  「或許,這是好事吧……」趙俊臣喃喃自語:「如此一來,倒是省卻了我許多擔心,至少短期內,無論我如何擴權爭勢,都在德慶皇帝的容忍範圍之內了。」

  雖然這般想著,但趙俊臣的臉上,卻是一片冷意。

  ………

  回到趙府門前,趙俊臣下轎,卻見轎子旁的許慶彥一臉的笑意,只是氣質不佳,總給人一種小人得志的感覺。

  自下了早朝後,得知了溫觀良的下場,許慶彥就一直是這般模樣。

  趙俊臣搖頭失笑,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向著府內走去。一邊走,一邊對著身邊的許慶彥吩咐道:「今天我晉了戶部尚書,怕是不少人都要來送賀禮,你去清點一下,還有,把首輔周大人送來的賀禮送到書房,我要親自看一下,那份賀禮,說不定會有些深意。」

  許慶彥點頭去了,而趙俊臣則是向著書房方向走去。

  當趙俊臣到了書房後,沒等多久,許慶彥就已是把周尚景的賀禮送到了書房。

  周尚景的賀禮份量很輕,裝在一個薄薄的錦盒內,打開錦盒一看,竟是一冊史記。

  趙俊臣翻開一看,卻是《史記卷九十二 淮陰侯列傳》,薄薄的一本,算不上多麼貴重的禮物,如今印刷業漸漸成熟,在街頭書店,只需幾錢銀子就能買到。

  然而,這冊卻又有所不同,它不僅是手抄本,趙俊臣通過字跡判斷,竟是周尚景親自手抄而成,翻閱之間,裡面還有不少註釋,顯然都是周尚景的獨特觀點。

  看著扉頁上寫著「溫史而知今」五字,趙俊臣微微一笑,大約已是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

  所謂淮陰侯,指的就是漢初那「國士無雙」的韓信,而韓信一生,對後世而言,影響最深刻的,不是他的那些赫赫戰功,而是「功高震主」、「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等詞彙,而是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亨!」的臨別絕句。

  雖然大約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但趙俊臣依舊饒有興趣的細細翻閱,周尚景的柳體在當朝評價頗高,這一冊手抄本,若在尋常,可是很難得到。

  更何況,裡面的諸般註解,皆是盡顯周尚景的政治智慧,對趙俊臣而言,未嘗不是一次學習的機會。

  不知不覺間,這冊手抄本已被趙俊臣讀完,但手抄本的最後一段,韓信被誅殺的註解,卻是引起了趙俊臣的注意。

  「蕭何、張良、韓信,以漢初三傑,並稱,亦皆對高祖忠心耿耿,然為何唯獨韓信不得善終?功高震主乎?蕭何、張良功勞可薄耶?封無可封乎?蕭何、張良爵低權輕耶?無他,蕭何可善終,因其年歲已高,雖權大,卻必不持久;張良可善終,雖歲略輕且長壽,但功成身退,且與人無爭矣。唯韓信,歲輕且權大,欲退而不能,舊主不懼新主懼,舊主可馭新主疑,下場可期矣。」

  看到這裡,趙俊臣合上了手中書冊,臉上笑意亦是盡退。

  周尚景這哪裡是在評點韓信?分明就是在影射趙俊臣。

  如今的趙俊臣,雖不似韓信那般功高震主、才華橫溢,但環境危機,倒是與韓信有些許相似。年紀輕輕就已是有權有勢,如今德慶皇帝尚在,並自信駕馭的了趙俊臣,所以才放任趙俊臣諸般作為,然而一旦德慶皇帝自覺命不久矣,為繼位新帝考慮,也很有可能會著手對付趙俊臣。

  然而,讓趙俊臣像張良那般功成身退,卻又不可能,因為無論趙俊臣如何自處,恨他入骨的太子朱和堉都不會放過他,若是抓住一切機會撈權奪勢,還有自保的機會,甚至能把朱和堉拉下馬來,但若是棄權放勢,別說太子朱和堉了,如今對趙俊臣客氣異常的那些外朝官員、內廷宦官們,首先就會對趙俊臣下手,德慶皇帝亦會覺得趙俊臣失去了利用價值,到那個時候,趙俊臣反而死得更快。

  所謂「落井下石」一詞,在官場上的表現,今天趙俊臣可是看得分明!

  這般處境,趙俊臣早已考慮的很清楚了,而周尚景的這番評點,只是讓趙俊臣瞭解的更深刻全面了而已。

  比如,在從前,趙俊臣只是通過自己與朱和堉之間的關係,來分析德慶皇帝看待自己的態度,如今經過周尚景的這番指點,趙俊臣又發現了自己年輕所帶來的危機。

  但從本質上,這番評點並不能改變任何東西,包括趙俊臣的既定策略。

  所以,看完這篇手抄本,趙俊臣最想搞清楚的卻是,周尚景為何會向他提醒這些?這麼做又有著怎樣的用意?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19:45
第四十章 良莠不齊(上)

  「這是想要離間我與德慶皇帝的關係嗎?」

  想著周尚景的所作所為,趙俊臣眉頭微皺,暗暗想道。

  周尚景的這般作法,之前已是有所跡象了,在趙俊臣剛剛回京的時候,周尚景就曾以「入閣」為誘餌,想要趙俊臣與他一同阻止德慶皇帝南巡。

  但那時的周尚景,是為了阻止德慶皇帝南巡,但如今德慶皇帝南巡已定,他的這般所作所為,又是為何?

  難不曾,他還想與趙俊臣結盟不成?

  對於趙俊臣而言,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趙俊臣不清楚德慶皇帝對自己的容忍底線究竟有多寬多長,但趙俊臣卻很清楚,與周尚景交好且關係密切,絕不在德慶皇帝的容忍範圍之內,早朝上那相互摻沙子的作法,已是讓趙俊臣明白了德慶皇帝對他的期待,而趙俊臣現在要做的,就是按照德慶皇帝的期待走下去,表現自己的利用價值,並趁機達到自己的諸般目的!

  若是忤逆了德慶皇帝,趙俊臣可不似周尚景那般門人學生滿天下,權勢影響根深蒂固,就算德慶皇帝想要對付周尚景,也只能先進行制衡,再慢慢下手。如今趙俊臣根基尚淺,最主要還是在依仗著德慶皇帝的支持,一旦忤逆了德慶皇帝,下場絕對會不堪設想,所以,至少在短時間內,不管趙俊臣對德慶皇帝有著怎樣的看法,也只能事事依從。

  「這些周尚景應該也能想到,那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為何?」趙俊臣皺眉,喃喃自語道:「不過,無論如何,和那些內廷宦官們修復關係,已是勢在必行了。」

  是的,這個時候趙俊臣反而想到了與內廷宦官們修復關係的事情。

  因為,周尚景似乎有離間趙俊臣與德慶皇帝的想法,趙俊臣並不擔心自己會受影響,但趙俊臣卻很擔心德慶皇帝會受影響!所以,與內廷的太監們修復關係,勢在必然。

  當然,趙俊臣也不會做的太過,只要內廷的太監們不再敵視於他,能偶爾向趙俊臣透露些消息,甚至於在某些時候能在德慶皇帝面前為趙俊臣說些好話,趙俊臣就很滿足了。

  趙俊臣曾想要結交內廷內書堂的掌事太監劉清,也通過德慶皇帝的隨身太近張德,向劉清表達過結交之意,但或許是因為趙俊臣與太子朱和堉之間的賭約結果未定,所以趙俊臣這邊也遲遲沒能得到迴應。

  不過,如今諸事已定,想來劉清那邊很快就要有消息了。

  ………

  傍晚時分,趙俊臣再次來到了天海樓,這家酒樓檔次不低,且離趙府很近,菜餚也合趙俊臣的口味,所以諸般宴會,趙俊臣一向都安排在這裡。

  當趙俊臣出現之後,前來天海樓赴宴的一眾官員,皆是紛紛相迎。

  來客很多,有已是投靠了趙俊臣的朝中官員,比如工部尚書左蘭山、通政使童桓、新任戶部侍郎詹善常、刑部侍郎李立德、工部侍郎陳東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顧全,以及一些戶部、工部、禮部的主事官員,他們也是趙俊臣目前的主要門人勢力。

  而更多的來客,卻是一些見趙俊臣得勢後,有意投靠或者有意靠攏的朝廷官員,相比前者,他們權位較低,但人數更多。

  趙俊臣這次擺宴,名為升官後的酬謝,但實際上,一是為了與左蘭山、顧全等新近投靠之人拉近關係,二是為了看看朝中還有哪些官員想要投靠自己,並趁機在其中挑選一番。

  在一片「恭賀趙大人升遷」、「見過尚書大人」的問候聲中,趙俊臣一如既往的客氣隨和,在眾官員的擁護下,來到天海樓二層,在相互客套之間,分別落座。

  在那裡,宴席有六桌,待眾官員落座後,竟是座無虛席,倒是盡顯趙俊臣如今的地位影響。

  然而,落座之後,趙俊臣卻沒有講話,亦沒有宣佈開席,反而在一眾官員之間來回掃視,好似在尋找什麼,見趙俊臣這般模樣,一眾官員雖然心中疑惑,但也不敢隨意講話,只是靜靜等待著。

  片刻後,趙俊臣終於在最角落的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卻是戶部員外郎蔣謙。

  「蔣謙,你怎麼坐在了那裡?來這裡與本官一起,本官也方便介紹幾位大人與你認識。」

  趙俊臣對著蔣謙招手道。

  聽到趙俊臣的話後,一眾官員皆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蔣謙身上,或羨慕或嫉妒或疑惑,趙俊臣的這般表態,很顯然不僅把蔣謙當做親信看待,更是在有意抬舉他了。

  而蔣謙聽趙俊臣這麼說,臉上已是閃過一絲受寵若驚的激動,要知道,此時與趙俊臣坐在一桌的官員,皆是三品以上手握實權的朝臣,亦是趙俊臣想要著力拉攏的對象,趙俊臣要他去那裡落座,足見趙俊臣對他的看重。

  雖然有些擔心引來眾人嫉妒,但蔣謙更不敢不識抬舉,所以快步來到趙俊臣那一桌,躬身道:「下官戶部員外郎蔣謙,見過尚書大人,見過各位大人。」

  蔣謙的神色態度間,盡顯謙卑本分,再看到趙俊臣對他的重視後,一眾大員們亦是表現的較為客氣,紛紛點頭示意。

  而在趙俊臣揮手間,蔣謙亦是小心翼翼的落座了。

  待蔣謙落座後,趙俊臣對著左蘭山、詹善常等人笑道:「這個蔣謙雖然年紀不大,且只是戶部的員外郎,但一向辦事得力,頗有才華,本官在戶部這些年來,對他也頗有依仗,將來前途不小,還請各位同僚日後對他多多照顧一些。」

  趙俊臣雖然是在對身邊人說話,但聲音不小,眾官員又有心細聽,所以大都聽得清楚。

  這般做法,卻是趙俊臣藉著蔣謙來表明自己的態度了——投靠趙俊臣後,只要用心辦事、忠心辦事,那麼趙俊臣就絕對不會虧待於他。

  趙俊臣的意思,在場官員大都能看的出來,或是面現安心,或是面現熱切。

  然而,或許是趙俊臣的這番表態刺激了某些人的神經,只見還沒等趙俊臣起身說話,宣佈開席,就有一名趙俊臣不認識的官員突然站起身來,舉杯對著趙俊臣說道:「趙大人果然心胸大度,愛惜人才,下官敬佩至極,先在這裡恭賀大人您今日榮升戶部尚書了。」

  然而,這人的聲音雖大,但卻是應者寥寥,甚至於,許多官員皆是不由的皺起了眉頭,面現不滿。

  官場有官場的規矩,酒場有酒場的規矩,在趙俊臣尚未宣佈開宴的時候,此人的這般作為,雖說是為了討好趙俊臣,但無論是在官場還是在酒場,都顯然是不合規矩的。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19:55
第四十一章 良莠不齊(中)

  見到這人的這般作為,趙俊臣亦是一愣。

  而與趙俊臣同席的左蘭山、顧全等人,亦皆是滿臉的不滿。

  其中,又尤以左蘭山和詹善常二人,表現的最為明顯。

  引領眾官員向趙俊臣祝酒,這件事看似尋常,但亦是要看資歷尊卑,在場眾官員當中,左蘭山的官位最大,詹善常投靠趙俊臣最久,這般作為,本應該由左蘭山或者詹善常來負責。

  然而,剛才趙俊臣尚未說話,亦未宣佈開宴,而左蘭山與詹善常兩人又相互顧忌著,都沒有搶著說話,卻沒想到竟會有人因為眼紅蔣謙的待遇,為了討好趙俊臣,為了出風頭引起趙俊臣的注意,竟是搶先發表了祝酒辭!

  如此一來,左蘭山與詹善常二人,心中的尷尬惱火,也就可想而知了。

  官場無小事,稍有不對就會在不知覺間得罪他人,看著眼前這人猶自不覺,趙俊臣不禁懷疑,這人在這些年來,究竟是如何在官場立足的。

  「不知這位同僚是?」趙俊臣並沒有起身,只是面現疑惑,拉著長音問道。

  此時,見無人應和,這人正有些尷尬,但聽到趙俊臣詢問,卻是受寵若驚,一臉的討好,連聲說道:「下官順天府治中魏平,見過尚書大人。」

  趙俊臣笑著點了點頭,將酒杯舉起,對著魏平稍稍示意後,淺淺一飲,算是應付了過去。

  雖然不喜歡魏平的強搶風頭,不守規矩,但眾人面前,趙俊臣卻也不好多有表示。

  反看那魏平,見趙俊臣如此表示,卻更為歡喜,不僅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而且落座後還左顧右盼,頗顯得意。

  趙俊臣看魏平這番模樣,向著同席眾官員輕聲笑道:「這位魏平大人,倒是性子直爽,頗為有趣。」

  刑部侍郎李立德剛剛投靠趙俊臣,有心拉近關係,亦對順天府最為熟悉,所以也輕聲笑著解釋道:「這魏平的父親魏然,原本是首輔大人的同窗,算起來這魏平原先也算是首輔大人的人,首輔大人顧念著與他父親的情誼,早些年也曾對他多有扶持,而這魏平也有些本事,否則也不會爬到順天府治中的位置上,只是他有些不顧大局,更常有嫉妒同僚的舉動,所以漸漸不為首輔大人所喜。據說,這些年來,首輔大人已經不願意見他了。怕是正因為如此,這魏平已是存了改頭換面的心思了。」

  趙俊臣眉頭微皺,緩緩說道:「這麼說,這魏平名義上還是首輔大人的門人了?」

  李立德點頭道:「正是如此,雖然他不受首輔大人重視,但首輔大人顧念舊情,卻也沒有刻意的排擠打壓他,只是不再重用抬舉他罷了。否則就憑他那不知進退的性子,又怎能繼續穩坐順天府治中的位置?」

  聽李立德這麼說,趙俊臣笑著輕輕搖頭。

  魏平強搶風頭的作法,就已是讓趙俊臣看出了許多不好的品行,不顧大局、嫉妒同僚的性子亦是顯然易見,不受周尚景一派重視,也就理所當然了。

  這般想著,趙俊臣對著同桌眾人說道:「不比各位大人,本官之前一心打理著戶部,對朝中其他官員,未免有些不瞭解,今天擺宴,應對之際,還請諸位同僚多多指點一下。」

  聽趙俊臣這麼說,左蘭山、詹善常等人皆是連稱不敢,但心中已是明白了趙俊臣的意思。

  趙俊臣這次設宴,除了想與他們這些新近投靠的朝中重臣拉近關係之外,亦是想看看朝中上下,有多少人想要投靠於他,其中又有多少人可為他所用。

  要知道,如今朝中派系勢力分配穩定,在這種情況下,有意投靠趙俊臣的朝中官員,或是沒有靠山,或是不被所屬派系所重視,原因自是各種各樣,有的因為懷才不遇,有的因為得罪了人,但也有許多,是因為他們本身能力性子有缺陷的緣故。

  就比如魏平這樣的,不僅不能重用,連「輕用」都有可能壞事,趙俊臣是絕不會接受的。

  趙俊臣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官場名聲,這些想要投靠自己的朝中官員,絕大多數都不會是什麼好官,然而,若只是貪官也就罷了,貪官也有貪官的用處,但若是隻會貪卻不會做官,只會壞事卻不會辦事,那趙俊臣也只能謹謝不敏了。

  而趙俊臣讓左蘭山、詹善常等人幫著挑選,一來固然是為了去蕪存菁,二來也是為了表示對他們幾人的信任。

  ………

  與同席的左蘭山、詹善常等人說了幾句閒話後,趙俊臣亦是起身,對著在座眾官員說道:「本官今日承蒙陛下信任,晉為戶部尚書,雖說主要是因為陛下對本官愛護,但亦離不開諸位同僚平日裡的鼎力支持,所以今日在此宴請諸位,還請諸位不要客氣,盡興而歸!」

  說話間,趙俊臣舉起杯中酒,但這次卻是一飲而盡。

  而隨著趙俊臣起身講話,在座的眾官員亦是紛紛起身,口中紛紛說著「尚書大人客氣了。」與趙俊臣舉杯示意後,亦皆是一飲而盡。

  當趙俊臣落座後,眾人亦是開宴,然而沒下幾筷,在左蘭山與詹善常的相互客套下,終於由左蘭山代表眾官員起身,再次舉杯道:「今日本該我等宴請趙大人,恭賀趙大人升遷之喜,卻沒想到竟是讓趙大人破費了,趙大人在短短一個月之內,為國增收百萬兩白銀,足見大才,陛下任命大人為戶部尚書,實為名至實歸,諸位同僚,讓我等一同舉杯,祝賀趙大人升遷之喜,並預祝趙大人可以更進一步,步步青雲!」

  與之前魏平那番自作主張的祝酒辭不同,隨著左蘭山的這番話,眾官員紛紛起身應和,齊聲說道:「祝賀趙大人升遷之喜,預祝趙大人更進一步,步步青雲!」

  趙俊臣亦是舉杯起身,並再次一飲而盡。

  飲酒之間,趙俊臣錯眼看去,卻見那魏平看著這般形勢,聯想到自己之前的種種作為,才猛地發現自己做錯了什麼,臉色微白。

  隨著趙俊臣與眾官員再次落座,宴席終於正式開始了,因為之前魏平的事情,卻也沒人敢再譁眾取寵,只是接連有官員出座,到趙俊臣面前敬酒,或是暗示投靠之意,或者想要在趙俊臣面前留些印象。

  而趙俊臣亦是有心藉著這次機會,在這些官員中找些可用的人才,來者不拒,頗顯客套,雖因為不喜多飲的緣故,舉杯之間,大都只是淺嘗輒止,但以他如今的身份,倒也沒人能說些什麼。

  而經過這番接觸,趙俊臣發現,這些有意投靠於自己的官員,果然是良莠不齊。

  不過,卻也有一個人,引起了趙俊臣的注意。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4 19:58
第四十二章 良莠不齊(下)

  「多謝大人看重,下官今後必為大人效犬馬之勞,為大人您馬首是瞻!!」

  說話之人名叫金多德,年紀雖然不過三十出頭,但已是翰林院的五經博士,能在翰林院任職,自然頗有才華,尤其是口才,更是了得,早在一刻鐘前,他就已是來向趙俊臣敬酒了,趙俊臣見他翰林院出身,對他倒是頗為客氣。

  然而,任誰也沒想到,這人口才太好,滔滔不絕間,竟已是與趙俊臣攀談了一刻鐘的時間。

  見著金多德如此糾纏著趙俊臣,左蘭山、詹善常、童桓等人皆是不滿,連連皺眉瞪目,以示不滿,奈何金多德口才雖好,但眼力卻差,根本沒有發覺。

  看著這金多德,詹善常無奈的嘆息一聲,難道他沒有發現趙俊臣的語氣間,已是漸漸變得有些冷淡了嗎?

  趙俊臣對待朝中官員,一向親和客氣,但口中的「本官」自稱,卻從未變換過。

  這般做法,就是為了讓朝中官員覺得趙俊臣親切待人之餘,亦不會忘乎所以,忘了雙方的身份差距。

  而這個金多德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只是看到趙俊臣神態語氣皆為和善,就一心想要藉機與趙俊臣拉近關係,卻沒想過讓左蘭山、詹善常、陳東祥這般朝中大員坐在一邊枯等,會不會有不合適的地方。

  之前向趙俊臣敬酒的那些官員,都是見好就收,唯有這個金多德,卻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無奈之下,詹善常也再顧不得氣度,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注意到詹善常的咳嗽,金多德才發現自己做的有些過火,面現尷尬之色,連忙告辭離開了。

  見到金多德離去,趙俊臣失笑搖頭,剛才他馬上就要忍不住冷臉趕人了。

  「這個金多德,倒是一個妙人,口才了得,卻不知為官如何。」

  見到趙俊臣這麼問,同席眾人皆是微微一愣。

  經過這段時間眾官員敬酒,左蘭山等人已是發現了規律,若是有官員向趙俊臣敬酒後,趙俊臣沒有任何詢問,只是與眾人繼續閒談,那就是說明趙俊臣對該官員很不滿意,亦不打算理會該官員的投靠之意;但若是趙俊臣開口詢問詳情,就說明趙俊臣已是有了把這名官員收攏為朋黨的心思;再經過一番瞭解後,若是依舊覺得合適,趙俊臣就會對該官員評點幾句,讓同席眾官員明白,以後他們要那人對稍加拉攏一下了。

  而那個金多德,無疑是這些官員當中,留給眾人印象最差的,卻沒想到趙俊臣竟是對他有了興趣。

  見到眾人面現疑惑之色,趙俊臣微微一笑,解釋道:「口才好,能說話,也是一種本事,將來或許會有用得著的地方。」

  聽趙俊臣這麼說,同席眾人皆是理解的點了點頭,同時把目光轉向了詹善常,詹善常原本是禮部侍郎,對翰林院較為了解。

  詹善常皺著眉頭思索片刻後,說道:「這個金多德嘛,乃是德慶二十六年的進士,才華倒是有的,就是有些不安分,又有些貪財,翰林院是清水衙門,他自是不願意多呆,近些年來一直想要挪個位置。」

  趙俊臣笑道:「不安分好啊,若是太安分了,反倒是與咱們說不到一起,這些日子咱們倒是可以摸摸他的底細,若是合適的話,都察院倒是個好去處,也適合他發揮長處,只是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那份罪。」

  聽趙俊臣這麼說,同席的諸位官員皆是面色一凝,自然明白趙俊臣的意思。隨著李成儒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再加上右督察御史呂純孝本就是太子的人,今後太子朱和堉在都察院的影響力,必然會大增。

  而一旦太子朱和堉掌握了都察院,在座眾官員的日子,怕是都不會好過。

  而金多德若是以趙俊臣門下的身份去了都察院,也定然更會受到排擠打壓。

  本來,趙俊臣與左蘭山等人,因為人多眼雜的關係,在這場宴會上只是談著閒話,相互拉近著關係,並沒有涉及朝政。

  但聽到趙俊臣突然談及此事,眾人的話題,亦是不由的轉了方向。

  沉默片刻後,陳東祥當先說道:「陛下這次把李成儒調到都察院擔任左都御史,怕是除了給趙大人騰位置外,更是有著保護太子的心思了。」

  左蘭山亦是說道:「都察院監督百官,亦是各派系的喉舌,最是麻煩,也最是複雜,太子若想要做到全然掌控,怕也要費一番功夫,但一場清洗,如今看來已是必然,不過若是他真能做到這些,那麼有都察院在手,卻也自保無憂了。」

  說話間,左蘭山向著顧全看去,臉上滿是同情。

  顧全點了點頭,滿臉的苦色,他身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當頂頭上司全變成太子的人後,日子必然不好過,有心請趙俊臣幫他換了位置,但看趙俊臣對金多德的態度,顯然對都察院頗為重視,怕是不會樂意讓他離開都察院。

  趙俊臣自然能看出顧全的憂慮,笑著寬慰道:「顧大人不必擔心,當初溫閣老都沒能讓你在都察院吃虧,本官這裡就更不會了。」

  聽趙俊臣這麼說,顧全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今後還需要趙大人多多扶持了。」

  就在幾人說話間,一直沉默的童桓突然發現了什麼,雙眼睜大,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說道:「我竟是沒能發現,他竟然也來了!」

  「誰?」

  聽到童桓的驚疑之言,同席眾官員紛紛轉身,卻見一名臉色蒼白無比的青年官員,正舉著酒杯在眾人不遠處遲疑徘徊著,似乎想要向趙俊臣敬酒,但見眾人正在面色嚴肅的說些什麼,卻又不敢靠近。

  而見到這位青年官員後,同席眾官員,皆是面現驚色,神色怪異!

  「他是誰?」

  這名青年官員趙俊臣從未見過,顯然無論權勢還是官位皆是低微,但竟能引起眾人驚異,趙俊臣自是好奇,不由問道。

  要知道,與他同席的眾官員當中,除了蔣謙之外,至少也是三品大臣,個個見過識廣,各有城府,究竟是何人,竟會讓他們這般吃驚?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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