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862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7 19:05
第三章 貪官回京(下)

  趙俊臣並不知道他回京的消息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他此時只是坐在馬車當中,掀開車廂上的窗簾,打量了北京城的繁華。

  這座城市不愧是大明朝的都城,作為這個時代最大的城市,比趙俊臣想像中還要更加繁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喧喧嚷嚷,頗顯活力,百姓們無論是衣裝打扮還是精神面貌,比起趙俊臣回京時路過的那些城鎮,都要強上不少。

  走馬觀燈,七回八轉,趙俊臣光顧著看熱鬧,竟是忘記了路程與時間,不知不覺間,已是到了目的地——他在北京城的府邸。

  「少爺,我們回府了。」

  馬車外,響起了許慶彥那略帶興奮的聲音,這次潞安府之行把他給憋壞了,回到京城,讓許慶彥有種被釋放的快感。

  趙俊臣並沒有回話,只是跳下了馬車,向著自己在北京城中的住所看去。

  然後,趙俊臣有些被驚呆了。

  前些日子在潞安府祭天之時,張琦成為趙俊臣羅列的罪狀之一,就是他在京城的這處府邸,佔地百畝,建造奢華,直至今日,還依然在不斷的擴建,據傳前後耗費銀兩多達數十萬,強佔了不少的民宅,讓數百戶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那日與張琦成辯論,趙俊臣幾乎駁倒了張琦成所有的論點,唯獨關於這處宅子的罪名,趙俊臣只是岔開了話題,甚至沒敢接話。

  因為,口才再好,也無法反駁倒鐵一般的事實。

  而在這一刻,趙俊臣終於知道自己在京中的府邸是多麼的奢華和龐大了。

  眼前這處府邸,門闊牆高,雕磚漆木,簷牙高啄,巷子左右,盡在其中,此時為了迎接趙俊臣回府,院門大開,向內望去,更是富麗堂皇,規模龐大,庭閣高樓,樹木假山,到處隱約可見,重簷重拱,長廊如帶,更顯華貴。

  而趙俊臣所看到的這一切,還只是冰山一角,內中詳細,還不知要奢華成什麼樣子。

  面對如此奢華的府邸,趙俊臣不僅沒有絲毫幸喜,反而只覺得無奈,他知道,只要這處府邸還在,那就是一個活招牌,世人就永遠無法改變對他的看法,因為這裡絕不是一個清官應有的府邸。

  另一邊,許慶彥卻猶不自覺,反而向著趙俊臣感嘆道:「少爺,我們終於回來了,還是在家好,潞安府那種偏遠之地,哪裡能比得上京城繁華,連個稍微能看過眼的屋子都沒有,不過好在還是回來了,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咱們了。」

  趙俊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問道:「慶彥,你說咱們這處府邸,建造的如此奢華龐大,怕已是不下於各處王府,會不會逾制越矩?」

  對於趙俊臣的擔心,許慶彥卻毫不在意,反而疑惑的看向趙俊臣,問道:「少爺你怎麼會擔心這個?咱們趙府連皇上都來過,也沒說什麼,又哪裡會逾制越矩?」

  趙俊臣點了點頭,並沒有反駁,只是舉步向著府中走去。

  就在這時,府中人亦是得到了趙俊臣歸來的消息,喧鬧一片,更有一大群人,在一個嬌小嫵媚女子的帶領下,快步向著趙俊臣迎來。

  然後,趙俊臣終於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如意夫人」方茹。

  ………

  一身淡青色衣裙,盡顯體態妖嬈,白皙的鵝蛋臉上,杏眼含春,似喜非喜,煙眉兩彎,似蹙非蹙,盼顧之間,風情萬種,煞是嫵媚動人。

  若說還有什麼缺憾,那就是她的身高略有不足,只比趙俊臣的下巴略高一點,但嬌小的體態,讓她在嫵媚妖嬈之餘,又多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味道。

  雖說趙俊臣在前一世見慣了各類美貌女子,但見到方茹後,也依然是不由的出現了一瞬間的驚豔。

  另一邊,方茹領著一眾趙府僕從來到趙俊臣身前後,在其他人向著趙俊臣下跪行禮時,方茹卻走到趙俊臣的身旁,也不顧他人的眼光,直接挽住趙俊臣的胳膊,嬌軀溫軟,半依在趙俊臣的身上,吐氣如蘭,聲音嬌柔,輕聲細語道:「老爺,您終於回來了。」

  並不習慣與陌生女子如此親密,但趙俊臣為方茹的大膽作風驚訝之餘,還是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是啊,終於回來了。」

  方茹黛眉微皺,只覺得趙俊臣的反應有些不對勁,但想到趙俊臣一路奔波,必然勞累,也就釋然了,轉頭看向那些猶在行禮問安的僕從,嬌聲喝道:「你們還愣在這裡幹什麼?老爺一路辛苦,還不迎老爺回府洗塵?」

  話聲剛落,數十名僕從轟然而散,迎接的迎接,準備的準備。

  這方茹,說到底,只不過是趙府中的一位侍妾罷了,所謂侍妾,不過比丫鬟下人地位略高,古時的官員富豪們,經常在舉手之間就把侍妾送人,侍妾的地位之低賤,由此可見一斑。

  而這方茹,能卻以侍妾的身份,對趙府下人指揮喝令,如臂驅使,即使有趙俊臣的寵信,想來也很難做到,但看趙府中人對這方茹的敬畏,卻已是深入人心,完全是把她當做趙府的女主人來看待,其手段能力,不由讓趙俊臣頗感詫異。

  「哼~!」

  另一邊,見到這般場景,許慶彥重重的哼了一聲,以表達不滿。

  但方茹好似沒聽到一般,淺笑依然,對趙俊臣說道:「老爺,你一路辛苦,我們回府說話吧。」

  趙俊臣點了點頭,在方茹的帶領下,向著趙府中走去。

  進入趙府,正如趙俊臣之前所猜想的一般,其奢華堂皇,遠超想像,光是來來往往的僕人丫鬟,僅趙俊臣所見,就已是不下近六七十人。

  當眾人來到正廳之後,方茹先是引著趙俊臣在主位落座,然後又接過身邊丫鬟送來的茶水,放到趙俊臣的手邊,接著又繞到趙俊臣的身後,細軟的小手壓在趙俊臣的肩頭,輕輕按摩。

  趙俊臣不好拒絕,只能一邊享受,一邊飲茶,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那方茹,見趙俊臣不說話,卻也沒有開口,只是在一片安靜中,認真的為趙俊臣按摩著。

  反倒是許慶彥,看方茹這般作態,卻是越加的看不慣,輕聲嘟囔著什麼,隱約能聽到「狐媚」二字。

  不得不說,方茹的按摩技術很好,在她那小手輕輕按壓揉捏之下,趙俊臣渾身的疲憊漸漸不見,頗為舒服。

  又過了片刻後,趙俊臣終於開口了,笑道:「好了好了,不用按了,舒服多了。」

  聽趙俊臣這麼說,方茹來到了趙俊臣的身側,彷如普通侍妾一般,就這麼規規矩矩的站著,水杏般的雙眸滿是開心,笑道:「老爺舒服了就好,這一路遙遠顛簸,可苦了你了。」

  見方茹這麼站著,趙俊臣指著身旁的位置,說道:「坐吧坐吧,我坐著,你站著,這樣說話可不舒服。」

  說著,趙俊臣又轉頭向著許慶彥看去,笑道:「你也是,坐下說話吧,在潞安府也沒見你這麼客氣,怎麼回到家裡反而規矩起來了?都是自己人,這麼規矩幹嘛?」

  聽趙俊臣這麼說,方茹也不推辭,就這麼坐在了趙俊臣的身邊,輕笑道:「老爺你這次去潞安府,不是說一個月內就能回來嗎?結果一走就是兩個月,家信也不來一個,可是被什麼事耽擱了?」

  許慶彥亦是坐到一旁,聽到方茹的話後,輕聲嘟囔道:「少爺做什麼事,哪裡是一個侍妾能管的。」

  然而,方茹好似沒聽到一般,只是明亮雙眸直直的看著趙俊臣,等待著趙俊臣的答覆。

  見方茹如此,趙俊臣沉吟片刻後,只好把自己在潞安府祭天滅蝗的事情向著方茹解釋了一遍。

  聽了趙俊臣的解釋,方茹小嘴微張,一臉的驚訝,只覺得趙俊臣在潞安府的所作所為與他往日的風格截然不同。

  接著,方茹第一次與許慶彥說話了,卻是指責:「與百姓一同滅蝗,早起晚睡,日日辛苦,老爺哪裡受過那樣的罪,你怎麼也不攔著?」

  不待許慶彥回話,方茹已是轉向趙俊臣,眼眸之中滿是心疼,輕聲埋怨道:「老爺,你也是的,這些年來你哪裡做過體力活?那些日子可真是苦了你了,怕是累壞了吧?」

  趙俊臣輕輕一笑,搖頭道:「不過是撲殺蝗蟲罷了,身邊一群地方官員幫襯著,想不偷懶也不行,又哪裡會累著。」

  方茹輕出一口氣,說道:「那就好。」

  接著,方茹卻是黛眉微蹙,道:「不過,滅蝗就滅蝗吧,老爺你又何必親自與潞安百姓一同動手?」

  趙俊臣嘆息一聲,說道:「這次潞安府之行,卻是讓我想明白了許多事,那日被百姓用石頭砸了腦袋後……」

  「啊!」

  話到一半,就聽方茹一聲輕呼,然後起身快步來到趙俊臣的身前,仔仔細細的檢查著趙俊臣的腦袋,一臉的擔憂。

  趙俊臣之前說話,方茹只是靜靜的聽著,即使心有疑惑,也從不插嘴,但這一次,卻大為失態。

  「別擔心了,沒什麼事,當時暈了一下,但第二天也就沒事了。」

  說話之間,趙俊臣也終於明白,原先的那位趙俊臣為何會如此寵信這方茹了,並不僅僅只是因為方茹的相貌與手段。

  與這個方茹在一起,趙俊臣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不管何時,方茹那一雙明媚的眸子總是盯在自己身上,好似這個世界除了趙俊臣,她的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了,一舉一動,一哭一笑,全是因趙俊臣而起。

  聽到趙俊臣的寬慰後,方茹眼中的擔憂稍減,但讓趙俊臣瞠目結舌的是,下一刻的方茹卻是眉目含煞,眼中閃過怨恨之色,碎牙輕咬,向著趙俊臣問道:「那些襲擊老爺你的百姓,都是怎麼死的?襲擊欽差可是大罪,卻不能讓他們死的太過暢快了。」

  趙俊臣終於知道許慶彥為何會說方茹性子偏激了,誰能想到,前一刻還小鳥依人的方茹,竟能說出如此狠毒的話語?

  愣神片刻後,趙俊臣解釋道:「那些襲擊我的百姓,我全都給放了!」

  「什麼!?」

  方茹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趙俊臣。

  另一邊,許慶彥卻一拍桌子,喝道:「區區一個侍妾,還要對少爺的決定指手畫腳不成?」

  方茹一如既往的沒有理會許慶彥,只是看著趙俊臣,等著解釋,滿臉的不可接受。

  趙俊臣嘆息一聲後,對著方茹說道:「坐下說話,不要奇怪,我是深思熟慮的。」

  自從聽許慶彥說過,這方茹是自己從前貪汙受賄時的得力助手後,趙俊臣就打算找機會向她解釋清楚自己如今的想法了,此時正是機會。

  「那日被百姓用石頭砸了腦袋後,我就在想,潞安百姓如此怨恨於我,見微知著,如今我在朝野間的名聲,怕已是狼藉不堪了,古往今來,似我這樣的官員,沒哪一個能落得好下場,如今之所以沒人敢動我,那是因為陛下健在,但陛下如今已是五十有餘了,又能護得了我幾年?所以,我才趁著潞安府蝗災之際如此作為,期望能賺個好名聲。」

  聽趙俊臣的解釋後,方茹恍然,道:「老爺你這是在做面子功夫,百姓愚昧,不管咱們底下是怎麼幹的,但對外一幅清官嘴臉的話,這官聲官譽,自然也就慢慢轉變了,到那個時候,老爺你在民間有了聲望,就算皇帝更替,也好隨意對付老爺了。」

  許慶彥應和道:「少爺他就是這個意思,這次在潞安府,少爺銀子沒少拿,前後二十多萬兩銀子的收入,但面子功夫做得好,潞安百姓如今已是把少爺當成了青天在世,離開潞安府的時候,光是萬民傘就收了一百多吧。」

  頓了頓後,許慶彥滿是惡意的看了方茹一眼,又說道:「俗話說的好,當婊子也要立牌坊嘛。」

  說這句話的時候,許慶彥在「婊子」兩字上加了重音。

  自見面以後,方茹一直是對許慶彥的冷嘲熱諷視而不見,但百花樓的那段日子卻是她的禁忌與心病,聽到許慶彥這麼說後,身體一顫,臉色微白,衣襬之下,拳頭握的緊緊的。

  趙俊臣瞪了許慶彥一眼,剛準備說些什麼,但下一刻,方茹不僅恢復了尋常,神色反而愈加的嫵媚了,瞥了許慶彥一眼後,對著趙俊臣嬌聲說道:「老爺,雖說如此,為了大局,那些百姓不責罰也就罷了,但跟隨你去潞安府的那些隨從,卻眼睜睜的看著老爺你被人襲擊,護衛不力,不能救主,說他們是廢物也不為過,這種人留在府中也沒用,不如全趕出去吧。」

  聽到方茹這麼說,許慶彥冷哼一聲,面色鐵青。

  看著兩人明爭暗鬥,趙俊臣暗暗搖頭,岔開話題道:「其實,不僅僅只是在朝野之間聲名狼藉的問題,我如今的形勢,說是危機四伏也不為過,朝廷之上政敵無數,內宮之中宦官不滿,尤其是東宮的那位太子,一旦讓他繼位,我必然不會有好下場,這些問題,有些能解決,有些能嘗試解決,有些根本無法解決,但無論如何,今後我們的作風做法,也需要變一變了,不僅要在朝野之間改善官譽,更要內聯宦官,外結朋黨,許多利益,亦要讓給他們,如此一來,雖說我們到手的利益會少些,但卻是長遠之道。」

  方茹聽趙俊臣這麼說後,亦是面色慎重,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說道:「老爺你考慮的有道理,現如今咱們確實該找些盟友了,否則一旦出事,連個幫襯的都沒有,從前確實是疏忽了。」

  話雖這麼說,但方茹看向趙俊臣的眼神,卻是愈加的疑惑了,只覺得趙俊臣去了潞安府一趟後,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其實,這些問題,方茹早在之前就曾向趙俊臣提過,只是那時的趙俊臣心中只有銀子,又哪裡能聽得進去?方茹無奈,只能夫唱婦隨了。

  注意到方茹眼中的疑惑,趙俊臣連忙再次岔開話題,問道:「別光顧著說我了,這段時間,獨留你在京中,可有什麼事情?」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7 19:09
第四章 德慶皇帝(上)

  趙俊臣的詢問,本只是為了岔開話題。

  但卻得到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答案。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後,方茹卻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頭向著一位伺候在一旁的丫鬟點頭示意。

  那丫鬟匆匆離去後,又很快就回來了,回來之時,手中卻捧著厚厚的幾本賬冊。

  方茹接過賬冊,擺放到趙俊臣的面前,解釋道:「老爺你離京前讓我幫你照看一下戶部和內庫的事情,本來我沒打算過多插手,想著能做到心中有數也就是了,但戶部和內庫掌管天下銀錢,太過重要,也有太多的人在盯著了,老爺你剛剛離開,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趁機奪權,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假傳了老爺你的命令,索性讓戶部和內庫的人把各般事務全都送到咱們府中來定奪,這些是戶部和內庫這兩個月以來的銀錢出入,老爺你看一下可有哪裡不合適?」

  聽到方茹的話後,趙俊臣不由得一愣,接過賬冊細細查看之下,不由更是吃驚。

  賬冊分六份,分別是戶部、內庫以及趙府在這些日子以來的銀錢出入,三份是真的,三份是把數目做平後的假賬。

  真假賬冊對比之後,趙俊臣發現,這方茹雖說是狐假虎威,但竟是在這兩個月裡把戶部和內庫管理的井井有條,不僅如此,這兩個月以來,方茹更是利用各種手段,幫著趙俊臣侵吞了戶部和內庫近七萬兩銀子,然而若單看賬冊,卻絕對無法挑出任何毛病。

  將賬冊細細看完之後,趙俊臣抬頭看著方茹,問道:「這些帳,都是你做的?」

  方茹卻似乎誤解了趙俊臣的意思,臉色略微發白,眼眸裡也多了些緊張,低聲問道:「老爺你不會怪我管的太多吧?原本我也不想管那麼多的,畢竟老爺你離京前只是讓我幫著照看一下,但沒想到老爺你前一天剛離京,第二天那戶部尚書李成儒就想要重新掌權,後來更有那內閣首輔周尚景的人來戶部摻沙子,若我那時再不做點什麼的話,等老爺你回來之後,一切就不好收拾了,所以才擅作主張……」

  方茹的話到一半,趙俊臣已是揮手道:「我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只不過是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做的更好,讓我有些吃驚罷了。」

  雖然沒有怪罪方茹,但實際上趙俊臣心中是很吃驚的,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他離京的這段時間,戶部和內庫竟是由方茹在代他管著,而且還管理的井井有條。

  見趙俊臣沒有怪罪的打算,反而獲得了誇獎,方茹明顯輕鬆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恢復了尋常的明媚,輕聲說道:「老爺你不怪罪我就好。」

  趙俊臣將驚異壓倒心底,問道:「事且從急,我自是不會怪罪,不過,那李成儒身為戶部尚書,掌管戶部名正言順,我在的時候還好,有陛下撐腰,架空他很容易,但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方茹笑道:「老爺你有陛下撐腰,而我也有老爺你撐腰啊,李成儒是怎樣的人老爺你也知道,從前老爺你掌管戶部的時候吃肉,其他那些郎中員外郎們,也能跟著有口湯喝,但若是由那李成儒掌管戶部,他不想吃肉,其他人也別想喝湯,這樣一來,又有誰願意真心跟他做事?所以我見他有奪權的打算後,就跟戶部的人打了招呼,假傳了老爺你的命令,戶部大小事務全都交到咱們府中來定奪,至於其他的事,從前怎麼做,現在還怎麼做,那些戶部的郎中員外郎們自是心領神會,很快也就把那李成儒再次架空了,他李成儒雖說是戶部尚書,但也要經那些郎中員外郎的手來辦事不是?現官不如現管嘛。」

  方茹相貌很美,但偏向於妖嬈嫵媚,然而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卻是神采飛揚,淡了幾分妖嬈魅惑,卻多了幾分精明幹練的風采。

  趙俊臣越發覺得這方茹不簡單,又問道:「那周尚景呢?他身為內閣首輔,想要往戶部摻沙子,就算是我在京中坐鎮,怕也不好處理,你又是怎麼對付的?」

  「老爺你可聽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周尚景固然是內閣首輔,但戶部被老爺經營多年,又哪裡那麼容易就能摻進沙子?隨便做幾筆錯帳,然後按在周尚景安排進來的那些人頭上也就是了,貶職的貶職,丟官的丟官,那周尚景不知道老爺何時回京,亦不敢有什麼大動作,所以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了。」

  說這些的時候,方茹的眼眸愈加的明亮了,顯然對這些勾心鬥角的陰謀詭計頗感興趣,近乎本能。

  聽方茹的解釋後,趙俊臣默然無語,亦終於明白許慶彥為何會對方茹如此戒備了。

  這女人不僅生性偏激,更是頭腦精明有手段,若是自己人,一切好說,若是敵人,那就麻煩了。

  另一邊,方茹繼續向趙俊臣解釋著內承運庫的事情。

  只見方茹銀牙輕咬,杏目含怒,快聲說道:「不過,戶部這邊我雖能幫老爺你照看一下,但內庫卻不同,老爺你雖說自年前就兼管了內承運庫,但內承運庫那邊經手辦事的大都還是宮中太監,我不好拋頭露面,那些太監就更難收買利用,再加上老爺你一離京,那些從前掌管內庫的幾個宦官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興風作浪,我就更是無法插手了,我這些日子雖說盡了全力,但也只能做到不讓內庫發生大亂子,然而如今內庫已是混亂不堪了。好在內庫與戶部不同,就算混亂一時,這權柄也落不到別人手上,少爺你如今回來了,一切也就好辦了。」

  說到這裡,方茹抬頭看著趙俊臣,白皙嫵媚的臉上,卻滿是殺意:「不過,這次倒是給我們提了個醒,內庫必須要整頓一番了,否則老爺你也無法做到如臂驅使,至於那幾個從前掌管內承運庫的宦官,更是留不得,他們在內庫上下影響力尚在,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在日後做出什麼樣的事,與其留這麼一個隱患,還不如趁早除掉他們好安心,老爺你不是說想要內聯宦官外結黨羽嗎?這就是一個機會,藉著整頓的機會除掉一批老人,加強對內庫的掌控,同時再引進其他幾股宦官勢力以示好,正是一舉兩得。」

  另一邊,許慶彥輕哼一聲,似乎在為方茹管得太寬而不滿,但同時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好主意,是他自己無法想到的好主意。

  趙俊臣沉吟片刻後,亦是為方茹的想法暗暗叫好,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見有趙府下人匆匆跑來稟報導:「老爺,宮中有使者來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7 19:13
第五章 德慶皇帝(中)

  宮中使者,是來招趙俊臣入宮覲見的。

  很顯然,如今因為南巡的事情,德慶皇帝與滿朝官員慪上氣了,這些日子以來,怕是天天在等著趙俊臣回京的消息——趙俊臣對他一向有求必應,且理財之術高超,如今已是德慶皇帝打破僵局的唯一指望了。

  所以,趙俊臣剛剛回府不過半個多時辰,德慶皇帝就已是得到了消息,並亟不可待的要見趙俊臣了。

  明白了德慶皇帝心中的急切,趙俊臣自是不敢耽擱,坐著府裡最快的馬車,隨著宮中使者向紫禁城趕去。

  若說來到這個時代後,哪個人對趙俊臣最為重要的話,那麼毫無疑問,就是德慶皇帝了,可以預見,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裡,趙俊臣都離不開德慶皇帝的扶持與幫助。

  然而,在覲見德慶皇帝的路上,在趙俊臣的腦中,考慮的卻不是自己在見到德慶皇帝后應該如何應對,而是關於方茹的事情。

  準確的說,是自己今後究竟該如何處理與方茹的關係。

  之前,許慶彥曾向趙俊臣描述方茹多麼的精明、多麼的偏激、多麼的不折手段,趙俊臣原以為只是誇大其詞,但與方茹真正接觸過之後,趙俊臣卻發現許慶彥的描述一點都沒誇張。

  方茹以區區趙府侍妾的身份,在趙俊臣離京後,竟是自作主張的代替趙俊臣處理戶部和內庫的大小事務,不僅管的井井有條,更是讓戶部尚書李成儒、內閣首輔周尚景這兩位朝廷大員先後吃了暗虧,這種驚世駭俗的表現,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尤其是,方茹在談及這兩個月來她自己的所作所為時,眸子中閃爍的那種不安分的野心,更是讓趙俊臣心中暗暗警惕。

  身邊人有能力是好事,有野心也不是壞事,趙俊臣自問這份胸襟還是有的,但前提卻是這位身邊人無法對自己造成威脅。

  然而,如今的趙俊臣已是被李代桃僵,對方茹並不怎麼了解,這方茹甚至都不能算是他的枕邊人,自是很難產生信任。

  以方茹的不安分和野心,再加上從前那百花樓的隱患,讓趙俊臣無法確定,繼續把方茹留在身邊,為自己做事,究竟是好是壞。

  若是把方茹繼續留在身邊,幫自己做事,先不說方茹的性子經歷對趙俊臣而言是一顆不定時炸彈,無法讓人安心,單是把各種朝野大事交給身邊侍妾處理,就不符合趙俊臣的固有觀念。

  然而,若是從此疏遠方茹,卻又浪費了方茹的一身能力,趙俊臣如今身邊正缺這麼一個幫手,更何況至少目前為止,方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趙俊臣著想,亦是為趙俊臣做了不少事情,若是貿然疏遠淡化,甚至刻意的打壓仇視,難免會讓知情者寒心。

  不由的,趙俊臣回想起了自己離府前,方茹與他的一番談話。

  ………

  那時,趙俊臣正欲隨宮中使者入宮,方茹卻把趙俊臣偷偷拉到一旁,輕聲問道:「老爺你剛才談到的諸多危機中,那根本無法解決的危機,可指的是當今太子朱和堉對老爺你的敵視?」

  趙俊臣點頭道:「正是如此,不過太子畢竟不是皇帝,只是有可能罷了,未必沒有解決的辦法,今後的日子還長,倒是不用太擔心。」

  方茹卻是笑了,神情明媚,眼中閃爍著耐人尋味的光芒,說道:「老爺所言,正是關鍵所在,那太子朱和堉屢屢與老爺你為難,我也曾留意打探過他的消息,卻發現,這朱和堉自被冊立為太子後,在剛開始的時候,當今陛下對他還極好,多有刻意培養,但近些年來,卻反而越來越冷淡了,甚至還屢屢壓制,這般變化,老爺你可曾想過原因?」

  聽方茹這麼一說,趙俊臣不由的一愣,關於這般變化,他卻是從未留意。

  按理說,朱和堉雖然敵視趙俊臣,卻絕對是一位好太子,甚至被許多人看做是大明朝的中興之主,這些年來更是賢名滿天下……

  突然,趙俊臣想到了德慶皇帝那好大喜功、唯我獨尊的性子,心中湧出了一絲明悟。

  「你是說……」趙俊臣一臉的不可思議:「當今陛下,在嫉妒那朱和堉?」

  父親嫉妒兒子,皇帝嫉妒太子,看似不可理解,但聯想到德慶皇帝的性子,卻又讓趙俊臣覺得很正常。

  德慶皇帝自詡是一位明君聖主,自視甚高,又好大喜功,然而自朱和堉成為太子後,不過幾年間,其得到的讚譽與賢名,卻已是遠遠超過了德慶皇帝,許多清流,甚至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讓朱和堉繼位登基了。對於這一切,德慶皇帝如何能夠開心?即使沒有嫉妒之心,怕也是心中頗感威脅,畢竟歷史上,皇位鬥爭無情無義,兒子勢力漸成後,逼著老子退位自己稱帝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

  更何況,世人如今對朱和堉的讚譽,最多的一句就是「將來必是大明中興之主。」大明朝在崇禎皇帝在位時已經中興過一次了,如今經過了德慶皇帝繼位執政後,竟然需要再次中興,那豈不是說德慶皇帝這些年來一直在敗家嗎?那豈不是說德慶皇帝昏聵無能嗎?

  如此種種,朱和堉即使再怎麼英明能幹,以德慶皇帝的性子,又如何會喜歡他?

  另一邊,聽到趙俊臣的猜測,方茹輕笑道:「老爺所想,也正是我的猜測,不過具體如何,卻需要老爺你自己去陛下那裡探探口風了。」

  ………

  方茹的精明,在這番談話中盡顯無疑,趙俊臣雖擅長佈局,但若論對人心的揣摩,卻遠不如方茹。

  自穿越之後,太子朱和堉的敵視,就一直是壓在趙俊臣心口的一塊巨石,但方茹的這番揣測,卻是讓趙俊臣想到了對付朱和堉的關鍵所在,如果猜測成真,那麼把朱和堉從太子寶座上拉下來,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再想到方茹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自己著想,亦是從未對不起自己,趙俊臣心中不由輕輕嘆息,終究還是無法下定決心對付方茹。

  「還是先把她放在身邊觀察一段時間吧,畢竟她雖是隱患,但也能幫我不少。」

  這麼想著,趙俊臣向著馬車外揚聲道:「慶彥,你來一趟,我有事吩咐。」

  沒過片刻,許慶彥已是跳上馬車,向趙俊臣問道:「少爺,你有何事?」

  趙俊臣沉吟片刻後,吩咐道:「我知道你從前一直在讓人暗暗監視著方茹,只是不敢跟我明說罷了,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加大監視的力度,有什麼異常,亦要及時向我通報,但要做的隱蔽些,莫讓方茹看出什麼異常。」

  聽趙俊臣這麼說,許慶彥知道趙俊臣終於對方茹不放心了,眼中閃過一絲殺意,輕聲說道:「少爺,既然你對方茹不放心了,那又何必繼續監視?留著她,終究是個隱患,不如直接……」

  說到這裡,許慶彥竟是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趙俊臣眉頭微皺,嘆息一聲,說道:「隱患終究只是隱患,寧可錯殺一千那是曹操的手段,這方茹至今終究沒有對不住我的地方,反而助我良多,我若是隻因為懷疑就對付她,那今後又有誰能放心跟我?以防萬一,稍加監視也就是了。」

  就在這時,馬車停下,車廂外響起宮中使者的聲音。

  「趙大人,我們到宮中了,還請您下車步行。」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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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德慶皇帝(下)

  「臣趙俊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德慶皇帝是在養心殿召見的趙俊臣。

  進入養心殿後,叩拜之時,趙俊臣偷眼向著德慶皇帝看去。

  德慶皇帝如今雖已經五十有四,但保養得極好,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面容威儀,雙眼炯炯,一把美髯頗為顯眼,顯然這位帝王在年輕的時候,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在趙俊臣覲見時,德慶皇帝正在查閱奏章,不知為何面色有些難看。

  見趙俊臣下跪行禮後,德慶皇帝卻不讓趙俊臣起身,反而笑罵道:「你竟然還知道回來,一走就走了兩個月的時間,若不是朕派人去催促,難不成你還要在潞安府繼續耽擱下去不成?」

  德慶皇帝的聲音,低沉有力,亦是頗具威嚴。

  不過,趙俊臣見德慶皇帝面帶笑意,顯然只是打趣,所以亦不緊張,只是把自己在潞安府滅蝗的前後經歷說了一遍後,一臉被冤枉的無辜:「所以啊,陛下你這可以冤枉微臣了,微臣掌管戶部,深知這些年來國庫錢糧週轉困難,若是讓那蝗災蔓延到山西全境,又哪裡去找那麼多的賑濟糧款?陛下您愛民如子,到時更會心憂如焚,微臣身為陛下的臣子,又哪裡敢讓陛下您如此勞心?所以只好留到潞安府組織官府百姓滅蝗了。」

  根據繼承而得的記憶,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寵信,已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所以趙俊臣與德慶皇帝說話時,也略帶耍寶誇讚,這樣不僅不會引起德慶皇帝的不滿,反而更顯親近。

  聽趙俊臣這麼說,德慶皇帝哼了一聲,道:「算你說的有理,起身吧。」

  在趙俊臣起身後,德慶皇帝卻嘆了一聲,說道:「這一趟你在潞安府的所作所為,其實朕早也知曉,你能如此懂事,明白大局,朕心甚慰,然而你在潞安府滅蝗雖說辛苦,但朕在京中卻也不容易。朕想要南巡的事情,你也聽說了吧?」

  趙俊臣恭敬的答道:「臣聽說了,好像是陛下您有意南巡,然而朝中大臣,卻皆是反對,如今這事正在僵持著。」

  德慶皇帝怒哼一聲,說道:「何止是僵持著,這些人簡直就是想要挾眾逼朕低頭!」

  在趙俊臣看來,德慶皇帝生性好強,更好面子,這次想要南巡,或許原本只是一時興起,卻沒想到,滿朝大臣竟皆是反對,德慶皇帝自覺丟了面子,反而拗起了性子,不願意讓步了。

  然而,德慶皇帝雖是九五之尊,卻也不能違背眾意,如今也只能相互僵持著了。

  「連首輔周閣老也反對嗎?」

  趙俊臣一臉的驚訝。

  內閣首輔周尚景,雖不似趙俊臣一般對德慶皇帝有求必應,但也從不會明目張膽的反對德慶皇帝的意思。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德慶皇帝臉色愈加的難看,把他剛才正在翻看的那些摺子隨手遞給了身邊太監,說道:「朕這些日子讓朝中大臣上摺子討論南巡利弊,結果竟是沒一個人支持朕南巡的,這些摺子,你且看看。」

  說話間,那太監捧著厚厚一摞摺子來到趙俊臣身邊,趙俊臣隨意拿起一份,翻開細看。

  正如德慶皇帝所說,這些摺子,全是朝中重臣所呈,無一例外,全都反對德慶皇帝南巡。

  在趙俊臣翻看摺子的時候,德慶皇帝沉聲說道:「朕已是下定決心,這次無論有何般困難,不管有多少人反對,也一定要南巡,自古以來,皇權臣權相爭不斷,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若是這次朕被他們逼得低頭了,日後這國家大事就由不得朕獨斷乾坤了。」

  聽到德慶皇帝的這番話後,趙俊臣不由的一愣,本以為德慶皇帝只是與臣子慪氣,卻沒想到還有這一層考慮,帝王心術,著眼之處果然與常人不同,讓趙俊臣不由得對德慶皇帝高看了一眼。

  所以,趙俊臣亦是點頭應和道:「陛下說的極有道理,俗話說的好,有一即有二,有二即有三,這次群臣相逼,咱們是絕不能退讓的。」

  「咱們」兩字,不僅與德慶皇帝拉近了關係,亦是表明了趙俊臣的立場,所以在聽到趙俊臣的話後,德慶皇帝臉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

  待翻到太子朱和堉的摺子後,趙俊臣心中急轉,已是想到了試探德慶皇帝心意的法子。

  只見趙俊臣皺眉道:「太子殿下竟然也反對陛下南巡?怪不得,從前朝堂中樞,何曾出現過如此百官一心的情況?太子賢名滿天下,由他帶頭反對的話,自是群臣跟進了。」

  說話間,趙俊臣偷眼向著德慶皇帝看去。

  德慶皇帝卻沒有接話,甚至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是怒是憂。

  然而,德慶皇帝的默然,反而更能說明了德慶皇帝此時的心思。

  趙俊臣卻接著說道:「不過,太子殿下倒是不愧朝野間的賢名,這份勸諫摺子,條理清晰,處處為天下安生考慮,朝中大臣的那些觀點,皆可以在其中找到,可惜……」

  「可惜什麼?」

  聽趙俊臣稱讚朱和堉,德慶皇帝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問道。

  趙俊臣嘆息道:「太子殿下本意是好的,亦是一心為國,然而他這麼做,固然能得到群臣追隨、百姓愛戴,卻是忽略了陛下您的處境,如今形勢僵持,陛下進退兩難,太子殿下確實是有失考量了。」

  趙俊臣此言,幾乎等於在明說太子朱和堉想藉著與德慶皇帝作對的機會為他自己賺取聲望人脈了。

  也不知德慶皇帝有沒有聽出趙俊臣的話中深意,卻是哼了一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太子阻止朕南巡的本意是好,而朕執意南巡的本意就是壞了?」

  趙俊臣連忙請罪,道:「臣不敢這麼認為,臣是支持陛下您去南巡的。」

  頓了頓後,趙俊臣接著說道:「臣剛才看這些摺子,發現群臣反對陛下南巡,理由不過有四,一是陛下南巡並無實際意義,大可不必,二是陛下南巡驚擾民力,勞師動眾,三是陛下身為天子,自應該坐鎮京城,不可輕離,四是陛下南巡,耗費甚大,戶部銀錢不足。」

  聽趙俊臣把理由一一羅列,德慶皇帝臉色有些難看了,這些話語理由,近些日子他一天能聽到看到數十遍,早已膩煩。

  然而,趙俊臣卻接著說道:「這些理由看似充分,但依臣來看,卻頗為可笑,或是經不起推敲,或是可以輕易解決,大臣們以此為藉口阻礙陛下南巡,卻只能說他們迂腐無能了。」

  聽趙俊臣這麼說,德慶皇帝眼神一亮,說道:「哦?快快說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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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南巡之論(上)

  關於這些問題,趙俊臣早在潞安府之時,就已是想到了應對之策,此時見德慶皇帝詢問,亦是信心十足。

  「先說著第一個問題。」趙俊臣輕輕揮著手中摺子,說道:「在許多朝中大臣看來,陛下南巡純屬面子功夫,並無實際意義,這實在是迂腐之語、陳舊之思,我大明疆域廣闊,正所謂天高皇帝遠,最是容易鬧出各種問題,而浙江安徽等地,又是我朝鹽糧重鎮,更是不得有失,正需要陛下南巡,巡視地方,強調帝王存在,傳播帝王威儀,讓地方官員與地方耆老由此而對朝廷心存敬畏,加強中樞與地方之聯繫,瞭解百姓民生與疾苦,難道不正是南巡的意義所在?為了這些意義,難道為南巡花上三五十萬兩銀子還算多嗎?」

  頓了頓後,趙俊臣繼續說道:「陛下南巡,實為憂國愛民之心,若日後還有人敢以『南巡並無實際意義』為理由,阻礙陛下南巡,陛下大可以直接把他拿下問罪,或是藐視君上用心良苦,乃大不敬之罪,或是別有用心,隱瞞地方情況,更是謀逆大罪。」

  聽趙俊臣這麼說,德慶皇帝微微點頭表示讚賞。

  雖然德慶皇帝很清楚,他之所以南巡,只是因為皇宮呆膩了,想去江南山明水秀之地走走散心罷了,哪裡想過這麼多事情?

  不過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不管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都是不可或缺,所以德慶皇帝亦是把這些話語暗暗記在心中,等著日後用來反駁朝中眾臣,類似的理由他也能想出許多來,卻沒法像趙俊臣這樣說得漂亮。

  不過,實際的銀錢問題沒能解決,一切都只是紙上之言,所以德慶皇帝雖然點頭表示了讚賞,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示意趙俊臣繼續說下去。

  而見到德慶皇帝的神色,趙俊臣亦是明白了關鍵所在,所以也加快了語速,繼續說道:「至於第二個理由,稱陛下身為天子,就應該坐鎮京城,不可輕離,否則容易就容易生出亂子,在臣看來,更是可笑,這天下都是陛下的,難道陛下想去地方都不可以?若是陛下一旦離京,天下就會生出亂子,那究竟是陛下的問題?還是臣子的問題?更何況,關於國家建設,朝中諸般觀點,相爭相鬥,各有各的道理,陛下不去地方實際瞭解一番,又如何能制定國策?難道僅僅聽信臣子的一面之詞?古往今來,所有昏君聵主,皆是不瞭解民生國情,被臣子欺瞞之君王,陛下您英明神武,又愛民如子,又豈能僅僅坐在紫禁城中任由臣子擺佈?陛下身為帝王,就應該獨斷乾坤,依臣看來,那些臣子之所以反對陛下巡視地方,怕是用心可疑。」

  聽趙俊臣這麼說,德慶皇帝又是點頭不已。

  趙俊臣之言,馬屁拍的恰到好處,正合了德慶皇帝自詡聖君、好大喜功的性子,再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滿朝文武的反對,不由的,竟是讓德慶皇帝產生了「滿朝臣子無數,唯有趙俊臣深知朕心」之感慨。

  而此時,趙俊臣亦終於說到了阻礙南巡的關鍵所在。

  「至於第三個問題,即南巡勞師動眾驚擾民力的問題,以及第四個問題,即南巡耗費巨大但戶部銀錢不足的問題,其實是一分二、二合一的問題,歸根結底,朝中大臣們的這兩個觀點,可歸納為四個字,即勞民傷財。雖略有道理,但在臣看來,只要變通一番,亦是頗容易解決。」

  聽趙俊臣這麼說,德慶皇帝亦是來了精神,瞪了趙俊臣一眼後,道:「莫給朕繞關子,快快說來。」

  他之所以急招趙俊臣回京,就是為了用趙俊臣的理財之術,解決這些問題。

  雖然德慶皇帝催促,但趙俊臣卻沒有急著回答,反而向德慶皇帝問道:「陛下,恕臣冒昧的先問一句,陛下南巡之時,難道就必須要住在行宮之中嗎?陛下真的想住行宮嗎?」

  德慶皇帝眉頭微皺,問道:「怎麼說?」

  趙俊臣說道:「依臣看來,陛下這次南巡,雖說是為國為民,為了江山社稷,但未嘗不可以順便在江南散散心。」

  趙俊臣口中的「未嘗」、「順便」,其實就是德慶皇帝南巡的主要心思,當然趙俊臣不會明說。

  見德慶皇帝點頭,趙俊臣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刻意住在行宮之中?行宮雖然建造的豪華大氣,可顯皇家氣派,但不管是巡視,還是遊玩,皆是不便,且行宮的各處建設,與陛下的紫禁城又有何區別?又哪有新鮮可談?千篇一律,又哪裡能讓陛下散心?」

  看德慶皇帝似乎明白了一些,趙俊臣繼續說道:「與行宮相比,江南園林,向來是江南之地最大的特色與美景,素有『城中山林』之美譽,以水景、古樹、花木、疊石為主,巧於借景,素雅而富於野趣,造園如作詩文,必使其曲折有法,與宮廷景色相比,卻是另有一番味道,陛下想來是少有見到的。」

  見德慶皇帝面露嚮往之色,趙俊臣笑道:「既然如此,陛下您又何必非要住在行宮之中?若是南巡之時,住在那江南園林之中,豈不是更好?」

  德慶皇帝問道:「你是說,不建行宮,改建園林?」

  趙俊臣笑著搖頭道:「臣雖有此心,為陛下您建一處江南園林風格的行宮,然而園林之建造,怕是耗費還在行宮之上且不談,那建造園林的時間,更遠遠要超過建造行宮許多,沒三五年的功夫,是無法成形的,又哪裡能來得及?更何況,江南園林之美,盡在那些私人園林之中,臣的意思是,陛下南巡,大可不住行宮,而是住在江南現有的那幾處著名園林之中。」

  見德慶皇帝略有猶豫,趙俊臣繼續說道:「臣計算過了,陛下南巡,就算能省擇省,也需要三五十萬兩白銀,在其中,行宮的建造與修繕,佔了最大頭,至少需要十五萬兩銀子,若是陛下改住江南園林,這一大筆銀子,或是大可省去,或是可用在增加陛下儀仗之上。」

  頓了頓後,趙俊臣繼續說道:「而那些江南著名園林,如今大都掌握在那些江南富豪手中,陛下若想要住進入,自是他們的榮幸,那些人可是有錢的很,到時候,只要臣對他們稍加暗示,為了爭取陛下入住之資格,這些富豪又豈會吝嗇?到時候,別說三五十萬兩銀子的費用,就算是再翻上一倍,怕也沒有問題。」

  住別人的房子,還要別人倒貼銀錢,看似荒謬,但趙俊臣說的理所當然,德慶皇帝聽得也是理所當然,連連點頭。

  而趙俊臣的話還沒有說完:「如此一來,陛下南巡,完全可以不耗費戶部銀錢,甚至還能增加內庫收入,既然如此,又如何有耗費巨大戶部銀錢不足之憂?至於勞民,亦主要是因為建設行宮時的徵集民力、佔用民宅,若是陛下住在那些江南園林之中,又豈會驚擾民力?反而陛下您南巡之時,諸般採購,還會增加百姓收入,既是如此,又如何會勞民傷財?」

  聽到趙俊臣說了這麼多,德慶皇帝終於被說服了,想到自己南巡自在之餘,不僅能為國家創收,還能讓百姓致富,實乃是千古未有之舉,不由得意大笑,道:「世人皆言俊臣你理財之術天下第一,朕今日終於信矣!!」

  趙俊臣笑道:「那還不是因為陛下識人之明,用人有道?若不是陛下,臣如今怕還只是個落魄書生罷了。」

  聽趙俊臣這麼說,德慶皇帝愈加的得意了,對於趙俊臣,德慶皇帝在這一刻滿意至極。

  ………

  德慶皇帝去了心病後,興致頗高,又與趙俊臣談了許久,趙俊臣趁機把四川鹽務改革以及為為劉長安請功的摺子呈了上去。

  四川鹽務改革關係重大,德慶皇帝只是謹慎支持,同意放到朝中討論,至於劉長安的請功摺子,德慶皇帝卻只是看了一眼後就恩准了。

  又與德慶皇帝談了一些閒話,趙俊臣見德慶皇帝面現疲色,就知趣的告辭了。

  然而,剛剛離開養心殿,趙俊臣就看到,太子朱和堉正在一群太監的前呼後擁之下,向著養心殿走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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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南巡之論(中)

  朱和堉自是來求見德慶皇帝的,手裡還捧著厚厚一摞摺子,裡面全都是太子一黨勸諫德慶皇帝放棄南巡的的摺子。

  當得知趙俊臣回京的消息後,朱和堉就覺得事情不妙,趙俊臣是德慶皇帝的「財膽」,只要趙俊臣回來,德慶皇帝南巡的底氣就會充足的多。

  所以,朱和堉打算趕在德慶皇帝與趙俊臣相見前,再進行一次嘗試,表述群臣之見,勸阻德慶皇帝南巡的決心。

  然而,為了寫這些摺子,終究還是耽誤了時間,當看到趙俊臣走出御書房之後,朱和堉就知道,自己還是晚來了一步,此行怕是無法達成目的了。

  不由的,朱和堉對趙俊臣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另一邊,看到太子朱和堉後,趙俊臣眼中亦是閃過一絲無奈,他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與這位太子爺碰面。

  因為,根據繼承所得的記憶,每次遇到太子朱和堉後,留給趙俊臣的,都不是什麼美好愉快的回憶。

  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意。

  很快的,朱和堉已是走到了趙俊臣的身前,但並沒有急著去求見德慶皇帝,反而停在了那裡,冷冷的看著趙俊臣。

  趙俊臣心底暗暗嘆息一聲,卻沒有絲毫遲疑,反而恭敬無比的向著朱和堉行禮問安。

  「戶部侍郎趙俊臣,見過太子殿下。」

  然而,朱和堉並沒有讓趙俊臣起身,就這麼任由趙俊臣跪在自己面前,一言不發,顯然是打定主意要給趙俊臣難堪看了。

  趙俊臣來自後世,本就不習慣給人下跪行禮,更何況是一直跪著?不由眉頭微皺。

  難道朱和堉一直不說話,自己就這麼一直跪著不成?

  想到自己與朱和堉終究是敵非友,趙俊臣終於不再相讓,再次說道:「戶部侍郎趙俊臣,見過太子殿下。」

  這一次,趙俊臣的聲音大了一些。

  但太子朱和堉依舊一言不發,依然讓趙俊臣跪著。

  「戶部侍郎趙俊臣,見過太子殿下。」

  趙俊臣再次說道,聲音也再次大了一些。

  然而,朱和堉還是沒說話,顯然心中打定主意,要讓趙俊臣一直跪下去了。

  但是,朱和堉卻忘了,如今兩人就在御書房門外,剛才趙俊臣那麼大的聲音,正在御書房裡看摺子的德慶皇帝,肯定已經聽到了。

  所以,趙俊臣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等待著。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太監就從御書房走了出來,來到趙俊臣與朱和堉身前,先是對著兩人討好一笑,然後揚聲說道:「陛下有旨,太子朱和堉、戶部侍郎趙俊臣接旨。」

  趙俊臣已經跪著了,而朱和堉則連忙跪在了趙俊臣的身旁。

  只聽那太監揚聲說道:「傳陛下口諭,戶部侍郎趙俊臣,潞安府賑災有功,特賜玉壁兩面,白銀千兩,綢緞十匹。」

  「謝主榮恩。」

  趙俊臣拜謝道。

  而那太監則又對著朱和堉說道:「傳陛下口諭,太子朱和堉,無故刁難朝廷大臣,心性不足,罰回東宮抄錄《荀子•修身篇》一卷,並於三日後交由陛下親自查閱。」

  「兒臣……領旨。」

  聽到德慶皇帝的旨意,朱和堉的臉色都黑了。

  德慶皇帝這一賞一罰,分明就是在為趙俊臣撐腰。

  待兩人起身後,因為德慶皇帝就在旁邊養心殿的緣故,朱和堉終於不再為難趙俊臣了,然而明白了剛才趙俊臣所作所為的目的後,朱和堉看向趙俊臣的眼神,也恨意更重了。

  或者,還帶著一絲詫異,從前的趙俊臣雖然囂張跋扈,卻絕不敢這麼算計他的。

  另一邊,注意到朱和堉看向自己的眼神,趙俊臣又是暗暗嘆了一口氣,但神色卻已是恢復尋常,對朱和堉說道:「太子殿下,既然如此,臣就先告退了。」

  說著,對著朱和堉躬身行禮後,趙俊臣就欲轉身離去。

  「等等!!」

  趙俊臣雖有心離開,但朱和堉卻終於開口說話了。

  趙俊臣轉身問道:「太子殿下還有何吩咐?」

  朱和堉的聲音卻愈加的冷了:「你剛才在養心殿,究竟和父皇說了些什麼?從實講來!!」

  趙俊臣一臉的無奈,道:「太子殿下,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朱和堉雙眼一瞪,說道:「如今國庫空虛,百姓艱苦,正需要朝廷節儉度日,為社稷,為天下,為百姓,父皇他這個時候南巡皆是有弊無利,你平日裡貪贓枉法也就罷了,若是敢在這個時候蠱惑父皇,禍亂朝政,我必不饒你!」

  聽到朱和堉的威脅,趙俊臣面色不變,只是嘆息一聲,說道:「太子殿下此言,卻是錯了,只有昏君聵主才會被蠱惑,當今陛下是聖君明主,是絕不會被人蠱惑的,關於這一點,還請太子殿下謹記。」

  見趙俊臣如此油鹽不進,朱和堉哼了一聲,終於不再理會趙俊臣,轉身到御書房覲見德慶皇帝去了。

  ………

  「剛正不阿是好事,嫉惡如仇也是好事,但還請太子殿下切記,剛則易折,剛柔並濟才是取勝之道。」

  看著朱和堉離去的背影,這一句話,已是來到了趙俊臣嘴邊,但最終還是忍著沒有說出來。

  既然朱和堉肯定是不會聽進去的,那又何必自取其辱?

  其實,從本心上來講,趙俊臣並不想跟朱和堉作對,一來朱和堉很可能是將來的皇帝,二來朱和堉生性正直,親賢臣,憎貪官,重視社稷,愛惜民生,將來如果能夠繼位登基的話,會是一位好皇帝。

  可以說,如果朱和堉的心胸稍稍寬廣一些,能夠不計前嫌的接納趙俊臣,不會因為趙俊臣曾經是個貪官而滿懷敵視的話,那麼趙俊臣不介意轉而當一個清官,投入朱和堉門下,盡心盡力的為他辦事。

  可惜,朱和堉太過剛正了,也太過固執了,在他眼裡,貪官永遠都是貪官,是貪官就該殺,對待趙俊臣,甚至連面子上的客氣都做不到,根本不可能轉變對趙俊臣的看法,更不可能接納趙俊臣,可以預見,朱和堉如果將來真的能登基為帝的話,他所下的第一道旨意,怕就是將趙俊臣抄家問斬。

  這一點,剛剛已是再次證明了。

  所以,趙俊臣只能繼續當一個貪官,並且是當一個結黨營私的貪官,與其他的貪官奸臣們合作,一同對抗朱和堉,並想方設法的把他從太子寶座上掀下來。

  這與道德無關,一切都只是為了自保罷了。

  雖然這麼說很沒道理也很不負責任,但如今已經李代桃僵的趙俊臣,之所以還是一個貪官,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為朱和堉的「剛正不阿」與「嫉惡如仇」!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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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南巡之論(下)

  拿著德慶皇帝的賞賜,趙俊臣回到了府中。

  藉口有朝廷政務要處理,趙俊臣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裡,一直都呆在書房之中,甚至打算在書房睡下。

  雖然方茹幾次來見趙俊臣,勸趙俊臣早點休息,但皆是被趙俊臣用各種各樣的理由給打發走了。

  方茹很漂亮,也很誘人,但趙俊臣的性子終究有些保守,又與她並不熟悉,與近乎陌生的女子同枕共眠這種事情,到底還是無法做到。

  ………

  書房之中,趙俊臣靜坐在書桌後,窗外,月掛高空,已是深夜。

  時間已晚,但趙俊臣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腦中不斷回想著他這一天以來的經歷。

  不知為什麼,趙俊臣突然覺得,不管是德慶皇帝,還是太子朱和堉,都有些可憐。

  德慶皇帝身為九五之尊,富有天下,竟是連南巡所需的三五十萬兩白銀都拿不出來,要知道,這些銀子雖然不能算少,但也絕不算多,就算是趙俊臣也能輕易拿出。德慶皇帝自詡聖君,但寒酸成這個樣子的「聖君」也算是自古少見了。

  相比較德慶皇帝,太子朱和堉還要更加可憐一些,他竭盡所能的表現自己,只為了能在德慶皇帝面前證明自己,贏得德慶皇帝的關注,但如今已是明白了德慶皇帝心思的趙俊臣卻很清楚,朱和堉表現越好,聲望越高,德慶皇帝就越是猜忌他,甚至是嫉妒他。

  當然,反過來講,如果哪一天朱和堉表現平庸了,恐怕德慶皇帝又會對他不滿意了。

  太子之位,看似風光,但半君半臣的尷尬地位,又註定了它的難做。

  想到今日自己與朱和堉之間的爭鋒相對,趙俊臣悠悠一聲嘆息。

  然後,他聽到了方茹的聲音。

  「老爺在為何事煩心?」

  趙俊臣轉頭,看到方茹正站在書房外,迷濛的月色下,方茹嫵媚的面容,妖嬈的身段,此時更顯誘惑。

  趙俊臣問道:「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時間已過凌晨,連一向精力旺盛的許慶彥都忍不住去睡了。

  方茹笑道:「老爺不也是還沒睡嗎?我有些擔心老爺,所以也睡不著。」

  想起趙俊臣之前的那聲嘆息,方茹又問道:「老爺你可是有什麼煩心事?何不講給我聽?或許會有什麼主意也說不定。」

  趙俊臣並沒有什麼疑惑,也沒有什麼煩心事,倒是正好想找人說說話,於是指著身旁的座位,笑道:「坐下陪我說說話。」

  方茹落座後,並沒有急著發問,只是那雙映著月色的眸子,卻靜靜的看著趙俊臣,等待著趙俊臣主動開口。

  沉默了片刻後,趙俊臣終於開口了。

  「方茹,你說那朱和堉,如果將來能夠登基繼位的話,會是一位好皇帝嗎?」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方茹有些詫異,不知道趙俊臣為何會問這種問題,但還是回答道:「絕對不會。」

  語氣頗為肯定。

  趙俊臣笑了,他早就知道方茹會如此回答,但還是問道:「為何會這麼說?那朱和堉賢名滿天下,對賢臣清官們以禮相待,從善如流,對貪官奸臣們嫉惡如仇,趕盡殺絕,又一向重視社稷,愛惜民力,更不缺能力,古往今來聖君明主應有的優點他一樣不缺,清流和百姓們對他可是寄以厚望啊,又如何當不了一個好皇帝了?」

  方茹卻搖頭道:「老爺你如此問,可見早已是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我?我不懂朝政,史書也讀得少,但也知道,古往今來的那些聖君明主,可沒有哪一位的優點是嫉惡如仇的,更知道有一句話叫做『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古書中的那些聖君明主,一向都是身邊有多少賢臣清官,就有多少奸臣貪官,兩相對持,他們的皇位才能做得安穩。若是依著那朱和堉的性子,把滿朝上下的貪官趕盡殺絕,怕是這世間的官員就少了九成九,他又去哪裡找那麼多清官賢臣來維持朝政?今後還有何人敢入朝當官?若是朝中只剩下了清官賢臣,他的皇位又如何能做的安穩?清官賢臣,可未必都是忠臣。」

  趙俊臣又笑了,但沒有說話,只是示意方茹繼續。

  在趙俊臣的示意下,方茹繼續說道:「朱和堉最大的缺點在於,他雖不缺志向,卻不知道該如何實現自己的志向,不懂得變通,亦不懂得妥協,只知道一往直前,將來難免要撞上南牆。當今陛下雖說有些好大喜功,甚至可以說有些志大才疏,卻從不缺帝王心術,一位君主帝王,最重要的不是能力,也不是心性,而是有沒有駕馭群臣的手段,當今陛下在位期間,雖說吏治不佳,百姓受苦,但至少廟堂中樞形勢平穩,天下亦因此而安定,若是由那朱和堉繼承了皇位,以他那性子,這天下怕是早已動亂不堪了。」

  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你說自己不懂朝政,讀的史書也少,但能說出這番道理,卻是要比許多飽讀詩書的朝廷大員明白多了。」

  方茹笑道:「治國如治家,人心都是相同。」

  趙俊臣撫掌讚道:「好一句人心都是相同。」說著,趙俊臣又補充道:「其實,這位太子殿下還有一個缺點,那就是他根本沒搞清楚,用人之道,才能要比德行重要的多,古往今來的那些名相賢臣,其實又有哪一個是乾淨的?若是到了他的手下,怕都是要被殺頭的,更別說做出一番成就以流芳千古了。」

  方茹點頭笑道:「老爺說的有理,就比如老爺你,在掌管戶部之前,戶部是什麼樣子?如今戶部又是什麼樣子?老爺你雖不是清官,卻要比十個百個清官有用多了。」

  說到這裡,方茹終於忍不住問道:「老爺你今天為何會說起這些?」

  「沒什麼,隨便談談罷了。」

  趙俊臣一臉隨意的說道。

  其實,並不只是隨便談談,這一番話,終於讓趙俊臣堅定了與朱和堉敵對的決心。

  從前,因為朱和堉「註定是位明君聖主」的原因,趙俊臣想到自己要與他作對,總有一種對不起天下百姓的感覺。

  但經過這番談話,卻是讓趙俊臣變得心安理得了。

  從某方面而言,所謂的「心安理得」,是一個很可怕的心理狀態。

  因為,它意味著不擇手段。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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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立賭約(上)

  前一天睡的太晚,一路上的疲憊亦未退散,然而趙俊臣身為戶部侍郎,朝廷正三品大員,在第二天依然需要早早的起床,趁著漆黑的夜色,去上早朝。

  在前往午門的路上,趙俊臣坐在轎中,一路上哈欠不斷,只感覺腰痠背痛,睏乏難忍。

  看著轎外不見五指的天色,轎前還需要有人掌燈才能看清路況,趙俊臣眉頭皺起,向轎外問道:「慶彥,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少爺,現在寅時過半了,時間還在,不用擔心,能在卯時前到午門的。」

  許慶彥的聲音,一樣的滿是睏乏疲憊。

  寅時,也就是早晨三點到五點,深秋時候,此時正是夜色與寒氣最重的時候。

  想想自己只睡了兩個小時,趙俊臣不由的搖頭嘆息,一臉的無奈。

  若說趙俊臣來到這個時代後,最不滿意的地方,怕就是早朝制度了。

  根據明太祖朱元璋制定的規矩,早朝時,大臣們需要在丑時(凌晨一點)起床進行準備,穿過半個京城,在寅時(凌晨三點)前到達午門進行等候。到了寅時,午門城樓敲鼓,大臣們開始排好隊伍,然後經過一個時辰的漫長等待後,直到卯時(凌晨五點),鐘聲響起,午門開啟,大臣們列隊入宮,並在太和門前整隊,然後,再等一炷香左右的功夫,皇帝駕臨太和殿,早朝才會開始。

  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自到達午門後,大臣們連打個哈欠都不可以,否則就會被負責糾察的御史記錄下來,聽候吏部處理,更不要說是遲到了。

  可見,整個早朝,從丑時準備到卯時開始,這段時間正是一天之中人體機能最為睏乏的時候,而且其中大部分時間都浪費在等待與整隊之中,效率可謂是無比低下。

  趙俊臣實在是不明白,明太祖朱元璋制定這些規矩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但沒辦法,祖宗定的規矩,後人只能無條件遵從。

  不過,德慶皇帝在位期間,吏治鬆弛,對早朝的監督亦是開始慢慢鬆懈。那些權高位重的朝中重臣們,只要在卯時午門開啟前到達午門,就不會有人說什麼。負責糾察的御史,對於這些大臣,一來不敢記錄在案,二來就算他們敢記錄在案,上交吏部後,吏部怕也是不敢嚴懲,大都是得過且過。

  趙俊臣如今身為戶部侍郎,兼管內庫,聖眷優容,正是處於權高位重之列,所以在尋常臣子正在午門前痛苦煎熬的時候,趙俊臣卻依然可以慢悠悠的向著午門趕去,誰也不會因此而多說什麼,包括德慶皇帝。

  然而,雖說如此,趙俊臣卻依然不滿意,在他看來,即使寅時起床,卯時朝會,還是實在太早了,這段時間人們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又哪裡能處理好朝廷政務?

  不過,對此趙俊臣也只有抱怨的份了,這種事情,根本不是趙俊臣能改變的。

  ………

  在趙俊臣的無奈與抱怨中,緊趕慢趕,終於在卯時前來到了午門。

  下轎一看,趙俊臣驚訝發現,與其他的朝中重臣相比,他竟然還算是來的早的。

  此時,午門外已是聚集了不少朝中大臣,但品階大都在二品以下,或是無權勢,或是無聖眷,對於這些人,督察御史們可是從不手軟的,他們自是不敢遲到。

  「吃虧了,該多睡一會的……」

  見到午門前的情景,趙俊臣對著身邊的許慶彥抱怨道。

  許慶彥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看到許慶彥那疲憊不堪的樣子,想到來午門的路上,自己坐轎,而許慶彥卻是用腿,趙俊臣不由有些心軟,說道:「慶彥,離下朝還早,你也不用在這裡枯等著,坐到轎子裡在眯一會吧。」

  許慶彥也不客氣,直接就鑽進轎子裡去了。

  見許慶彥這般樣子,趙俊臣無奈搖頭,轉身向著午門前走去。

  路過督察御史時,趙俊臣還大大的打了個哈欠,並沒故意,實在是有些忍不住。

  而那督察御史好似沒看見一般,手中的筆冊絲毫未動,反而對著趙俊臣討好一笑,躬身行禮。

  「辛苦了。」

  趙俊臣亦對著督察御史點頭示意,並輕聲說道。

  然後,不理那督察御史驚呆的神色,趙俊臣移步向前,向著一眾朝臣的聚集處走去。

  見到趙俊臣出現後,朝臣們畏懼趙俊臣的權勢與聖眷,自是紛紛向著趙俊臣鞠躬行禮,問安問好。

  一時間,「見過趙大人」的聲音,接連不斷。

  只不過,這些官員們雖向趙俊臣問安示好,但僅僅只是在做面子功夫罷了,以原先趙俊臣那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性子,不管他們再怎麼慇勤,趙俊臣能對他們點頭示意,就已是很給面子了。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今日的趙俊臣卻一反常態,面對他們的問安示好,竟是滿臉笑意的拱手回禮,口中還說道:「各位大人來的真早啊,俊臣來晚了,慚愧慚愧,兩月未見,各位大人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正如之前的那位督察御史一般,見到趙俊臣如此平易近人,所有人都是驚呆了。

  過了片刻後,這些人才紛紛反應過來,或是面帶驚異,或是面現喜色,但表現皆是相同,紛紛聚到趙俊臣身前,紛紛搶著回話,一時間,莊嚴肅重的午門之前,竟是變得混亂不堪。

  「哎呀,趙大人您巡視潞安府回來了?下官竟是不知,否則應該去拜訪大人的。」

  「見過趙侍郎,趙侍郎這一路奔波,可是辛苦了。」

  「哎呀,趙大人此次在潞安府的所作所為,我等可是聽說了,潞安蝗災在趙大人的督促下,解決的如此乾脆迅速,又是一大功啊,陛下得知後,我等日後怕是要稱呼大人為趙尚書了。」

  雖不知趙俊臣為何會一反常態,但趙俊臣難得如此的平易近人,正是他們與趙俊臣拉近關係的大好機會。

  趙俊臣掌管天下錢糧,又深得聖眷,能與他搞好關係,諸般好處,自不用提。

  而看到一眾大臣們的反應後,趙俊臣亦是心中暗喜。

  正如趙俊臣之前所猜想的那般,以他如今的權勢地位,本來很容易就能在朝中收羅黨羽,自成一派,只是原先的趙俊臣不願意與其他人分享利益,性子又跋扈,除了一些戶部的郎中與員外郎必須要拉攏之外,竟是與其他朝臣的關係越來越冷淡了,結果弄得滿朝上下處處政敵,嫉妒怨恨於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然而,只要趙俊臣願意把利益分享,那麼原先嫉妒怨恨他的官員們,馬上就會自動的聚攏到他的身邊,而他的那些朝中政敵,亦不會介意與他化敵為友。

  從某方面而言,由利益產生的問題,最難解決,也最好解決。

  這不?趙俊臣只是稍稍示好,許多朝中大臣已是急不可待的想要與趙俊臣拉近關係了。

  ………

  被一眾朝臣圍在當中,趙俊臣一邊客氣的應付著眾人的恭維討好,一邊舉目向著四周看去。

  然後,他看到了太子一黨早已聚齊,此時正圍攏在太子朱和堉的左右,皆是面色嚴肅的相互討論著什麼。待看到趙俊臣的風光,為趙俊臣的異常表現而驚異之餘,更是紛紛面現鄙夷與不屑之色,尤其是太子朱和堉,看著眾星拱月般的趙俊臣,臉色都是黑的。

  趙俊臣卻知道,如今滿朝上下,最為遵守早朝規矩的,怕就是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一黨了,這些年來,從來都是寅時準時到達午門外等候早朝開始。

  然而,除了太子及太子一黨外,此時的午門之外,有份量的朝中重臣卻是寥寥無幾,竟是隻剩下了內閣首輔周尚景。

  此時,周尚景亦是被一眾朝臣圍攏著,只是要安靜許多。

  而聚攏在周尚景左右的那些朝臣,無論權勢還是地位,都是要比聚攏在趙俊臣身邊的這些朝臣更高更重。

  事實上,聚攏在趙俊臣身邊的這些朝中官員,絕大部分在朝堂上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說太子一黨遵守早朝規矩,是因為他們規矩本分的話,那麼周尚景能這麼早就來午門外等候,就是因為他的謹慎作風了。

  實際上,直到三年前,周尚景也是和太子一黨一樣,每日寅時就來到午門外等候,只是近些年來年紀實在大了,才推遲了時間,不過比起其他的朝廷重臣,亦是要早到的多。

  見到趙俊臣向著自己的位置注視而來,周尚景的老臉之上亦是換上了笑意,對著趙俊臣點頭示意後,又對著身邊的一眾大臣說了些什麼,然後就獨身一人直直向著趙俊臣走來。

  待見到周尚景到來後,趙俊臣身邊的一眾官員皆是安靜了下來,紛紛對著周尚景躬身行禮,神色比之前對待趙俊臣時,還要恭敬許多。

  而周尚景卻不理會他們,只是走到趙俊臣身前,笑著說道:「趙侍郎此次潞安府之行辛苦了,不知可否與老夫單獨一談?」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7 19:37
第十一章 立賭約(中)

  早在明太祖朱元璋時期,明朝已是廢除宰相制,集大權於帝王一身,後又設內閣,本意只是一個為皇帝提供諮詢、起草詔命的祕書機構,並無決策之權。

  然而,到了明宣宗時期,由於明宣宗早逝,繼位的英宗年幼,明朝開始由內閣大臣「三楊」與太皇太后共同執政,內閣的職權由此開始擴大。

  直到明宗時期,張居正橫空出世,其職權之隆,堪稱有明朝歷代臣子之最,至張居正之後,內閣亦是有了與皇權相抗衡的實力。

  若是臣子能入內閣,則被稱為「閣臣」或「閣老」。一般三到五人,有「首輔」、「次輔」的稱謂之分,權力也相應不同。

  而時至今日,所謂「內閣首輔」,雖無宰相之名,但卻已是有了宰相之實,權勢之大,讓人側目。

  周尚景入閣已有近三十年,擔任內閣首輔亦有近十年,官運平穩,屹立不倒,這一點就連當年的張居正也無法做到,而經過他多年的經營,如今周尚景的權勢,即使不如當年的張居正,怕也相差不遠,只是他為人低調謹慎,所以不似張居正那般聲勢隆重罷了。

  所以,對於周尚景的邀請,趙俊臣自然不會不答應。

  「首輔大人相邀,是俊臣的榮幸。」

  面對周尚景,趙俊臣一臉的尊敬與客氣。

  而聽到周尚景與趙俊臣的對話後,聚在周圍的那些朝中大臣們,亦是知趣的紛紛告辭離開了。

  待周圍只剩下趙俊臣和周尚景兩人後,周尚景略帶驚異的打量了趙俊臣幾眼,笑道:「俊臣你離京兩月,回來後倒是成熟了許多。」

  從前的趙俊臣,仗著聖眷隆重,對周尚景可不似現在這般客氣。

  趙俊臣點了點頭,嘆息道:「此次潞安府之行,見識了許多,也想了許多,才意識到自己從前的淺薄,讓首輔大人見笑了。」

  說著,趙俊臣竟是對著周尚景躬身行了一禮,道:「從前的趙俊臣,無知淺薄,常有得罪首輔大人之處,今日在這裡向首輔大人告罪了,還請首輔大人念在往日俊臣年幼,多多寬待。」

  對於周尚景這種權臣,趙俊臣可不想得罪,所以表現的頗為謙恭。

  而面對趙俊臣的請罪,周尚景卻更加驚訝了,連忙扶住趙俊臣,道:「俊臣過慮了,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若是我在俊臣這般年紀就有這般成就,怕是早已經更加忘乎所以了,再說俊臣往前也並沒有如何得罪老夫,老夫又如何能夠怪罪?」

  兩人又相互客套恭維了幾句後,眼見卯時將至,午門將開,周尚景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聽說昨日陛下召見過俊臣?」

  趙俊臣點頭,說道:「是的,陛下招下官覲見,是為了商議南巡的事情。」

  這種事情,就算趙俊臣不說,周尚景也一樣可以打探到,既然如此,趙俊臣索性坦誠相告了。

  而周尚景咳嗽了兩聲後,又問道:「這麼說來,南巡之銀,俊臣已經想到辦法解決了?」

  說話間,又是輕咳了幾聲。

  周尚景如今已是七十有餘了,在這個時代算是少有的高壽,連身體都是顫巍巍的,午門外風寒夜露,早朝的諸般規矩,對他而言不啻是一種折磨,而這周尚景竟是能堅持下來,讓趙俊臣不由的有些敬佩。

  所以,見周尚景說話間連連咳嗽後,趙俊臣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走到周尚景的身側,緩緩扶拍著周尚景的後背,助周尚景平順了氣息後,才說道:「是的,不過三五十萬兩銀子罷了,並非很難解決。」

  見趙俊臣這般作為,周尚景眼中閃過滿意之色,嘆息道:「俊臣的理財之術,果然天下無雙。」

  說到這裡,周尚景略微遲疑了一下後,又說道:「不過,老夫是不同意陛下南巡的,有這三五十萬兩銀子,河工、邊防、備存,都比用來南巡更有意義,俊臣你怎麼看?」

  趙俊臣笑道:「這是陛下與首輔大人應該考慮的事情,下官只是跑腿為朝廷準備銀子罷了,至於怎麼用,下官卻做不了主。」

  見趙俊臣這麼說,周尚景老眼一眯,緩緩說道:「如今內閣已有了一位首輔,一位次輔,二位輔臣,總共四人,按照朝廷慣例,再加一位輔臣也是可以的。」

  趙俊臣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看向周尚景。

  而周尚景笑著點了點頭,似乎在說趙俊臣猜想的沒錯,繼續說道:「若是俊臣能夠想辦法阻止陛下南巡,那麼老夫可以保證,三年之內,必讓俊臣入閣!」

  聽到周尚景這麼說,趙俊臣更是驚訝。

  入閣,對朝廷官員而言,不啻是最大的誘惑了,趙俊臣如今雖說官位不低,亦有聖眷,但若想入閣成為閣老,礙於資歷、聲望、人脈等等,卻是天方夜譚,卻是連討論的資格都沒有。

  只有入閣成為閣老,你才擁有制定與影響國家政策的資格,才能成為臣權代表,擁有可與皇權相抗衡的權勢,事實上,如今朝堂之上,那幾大政治勢力的領袖,就是內閣中的那幾位閣老,趙俊臣如今雖有權勢,但只要還沒入閣,就只能算是一個小人物,雖有心收羅朋黨,自成一派,但只要還沒入閣,限於號召力,亦只能小打小鬧。

  入閣,對趙俊臣而言,不可謂不誘惑,若僅僅指望依靠德慶皇帝的扶持和趙俊臣自己的努力,怕是要等到十年之後才能擁有入閣的資格,而到了那個時候,德慶皇帝還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但如果再有了周尚景的支持,一切自是不同。

  不過,與入閣的誘惑相比,趙俊臣卻心中更加好奇,這周尚景為何寧願助自己入閣,也不願意讓德慶皇帝南巡?

  要知道,以趙俊臣的聖眷,一旦入閣,對周尚景而言,那可是極大的分權!

  而分權,對周尚景這樣的權臣而言,往往是最無法接受的事情。

  難道,江南之地,出了什麼大事自己卻不知道?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7 19:47
第十二章 立賭約(下)

  周尚景的提議很誘人,但考慮了片刻之後,趙俊臣還是選擇了拒絕。

  其實,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好猶豫的。

  德慶皇帝是趙俊臣在這個時代唯一的依靠,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沒有德慶皇帝的話,趙俊臣就什麼都不是,德慶皇帝的寵信才是趙俊臣能擁有如今之權勢地位的根本所在,所以,至少在短時間內,趙俊臣是絕不會背叛德慶皇帝的。

  相比較虛無縹緲的入閣許諾,對趙俊臣而言,德慶皇帝的支持才更加實際。

  所以,雖然周尚景的眼神中滿是期待與鼓動,但趙俊臣還是一臉無奈地說道:「首輔大人實在是抬舉下官了,下官不過是區區戶部侍郎罷了,官小言微,又哪裡能阻止陛下南巡?首輔大人此言,怕是在說笑了。」

  周尚景深深的看了趙俊臣一眼,說道:「俊臣最好再考慮一下,機會難得,入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趙俊臣也是嘆息了一聲,說道:「下官也想,可惜實在力所難及,怕是要辜負首輔大人的厚望了。」

  見趙俊臣態度堅定,周尚景緩緩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喃喃道:「罷了罷了……」

  說話間,周尚景拍了拍趙俊臣的肩膀,然後就轉身離去了。

  周尚景雖然離去了,但趙俊臣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了,他實在想不明白,周尚景為何寧願讓自己入閣分權,也不願意讓德慶皇帝南巡?

  看著周尚景顫巍巍的背影,趙俊臣突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些什麼。

  周尚景雖說是位權臣,但到了他這般年紀,相比較自己的權勢地位,怕是更重視家族後輩的權勢延續了。

  想到這裡,趙俊臣向著之前與自己說話時態度最為慇勤的那位朝廷官員揮手一招。

  然後,就見這位官員屁顛屁顛的跑到了趙俊臣身前,臉上滿是謙卑的笑意,道:「禮部右侍郎詹善常,見過趙大人。」

  聽到詹善常的話後,趙俊臣不由一愣,沒想到這位對自己態度極為謙卑的官員,竟是與自己品階相同。

  趙俊臣細細打量,果然,這人身上的官袍與自己一模一樣,年約四十左右,能在這般年紀擔任正三品侍郎之位,雖不如趙俊臣,但也算得上是少見了。

  不過,也正因為這人年僅四十左右就能高居禮部侍郎之位,想必朝堂之上必有過硬靠山,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對自己刻意討好?

  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在這個時候,趙俊臣亦不願細想,只是說道:「原來是詹大人,之前人多混亂,竟未曾注意到你我竟是品階相同,倒是輕待了。」

  聽趙俊臣這麼說,詹善常一臉的受寵若驚,連聲道:「哪裡哪裡,趙大人實在是客氣了,應該的,趙大人您獨掌戶部,又聖眷隆重,哪裡是下官可比的。」

  趙俊臣卻眉頭微皺,緩緩道:「詹大人卻是錯了,你我既然品階相同,你又如何能自稱下官?更何況,戶部是朝廷的,是陛下的,如今的戶部尚書是李成儒大人,戶部又如何是本官獨掌?」

  詹善常一臉的恐慌,連忙道:「是下官、本官……是在下疏忽了,趙大人說的極是。」

  詹善常本來準備自稱「本官」,但又覺得這般稱呼略到傲慢,最後竟是換成了「在下」這般不倫不類的自稱。

  趙俊臣搖頭失笑,只是切入正題,問道:「詹大人,你可知首輔大人可有什麼後輩在江南任職?」

  詹善常雖不知趙俊臣為何會問這個問題,但還是說道:「據在下所知,首輔大人的長孫周素海大人,如今正在蘇州府知府任上。」

  趙俊臣點了點頭,但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看來,江南之地,至少是蘇州府之地,怕是出了什麼大事!

  難得與趙俊臣獨談,詹善常本準備抓住機會拉近兩人的關係,然而,還未等他開口,午門之上,鐘聲響起,午門也隨之緩緩打開。

  早朝,終於開始了。

  而隨著午門打開,內閣中除首輔周尚景之外的三位閣老——黃有容、溫觀良、沈常茂,終於姍姍來遲,幾乎是踩著鐘點下了轎,讓趙俊臣不禁懷疑,這三人是不是早就到了,只是為了擺架勢,等著鐘聲響起時才現身,否則怎會這般巧法?

  「詹大人,我們入朝吧。」

  對著三位閣老點頭示意後,趙俊臣向詹善常說道,卻發現詹善常在看到那三位閣老後,面色古怪至極。

  聽趙俊臣這麼說,詹善常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隨著趙俊臣入宮了。

  ………

  進入太和殿後,趙俊臣顯得很低調,只是在自己的位置站好,偶爾與人點頭示意,卻絕不多說話。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趙俊臣是今日早朝的關鍵人物。

  隨著趙俊臣回京,德慶皇帝能否南巡,就看今日早朝了。

  等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聽到有太監尖聲喊道:「陛下駕到~~~眾臣跪迎~~~」

  聲音頗為熟悉,卻是前些日子曾見過一面的張德張公公隨駕。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著眾臣跪下,趙俊臣偷眼看去,卻見德慶皇帝今日顯得頗為興奮,滿面紅光,雙目炯炯,美髯欲飄。

  「起身吧。」

  隨著德慶皇帝的話聲落下,趙俊臣與一眾朝臣站起身來,等著張公公喊那句例行的「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然而,張德卻好似全然忘了一般,就這麼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一片沉默中,反倒是德慶皇帝說話了。

  「朕這些日子,讓你們上摺子討論南巡之利弊,你們呈上的摺子朕都看了,朕很失望!你們身為臣子,竟是沒有一人能理解朕欲南巡之深意!反而找出諸多借口,來阻止朕南巡之行!」

  德慶皇帝冷哼一聲,繼續說道:「你們阻止朕南巡,理由不過有四,其一,南巡並無實際意義,大可不必;其二,朕身為天子,自應該坐鎮京城,不可輕離;其三,朕南巡驚擾民力,勞師動眾;其四,朕南巡耗費甚大,戶部銀錢不足。這些理由看似充分,但依朕來看,卻頗為可笑,或是經不起推敲,或是可以輕易解決,你們拿這些藉口來阻礙朕南巡,簡直是迂腐無能至極!」

  聽德慶皇帝這麼說,趙俊臣只覺得這些話隱隱有些熟悉,片刻後才回想起來,原來這些話都是他曾對德慶皇帝說過的,德慶皇帝此時在群臣面前複述,亦只是改了幾個字罷了。

  而德慶皇帝沒有理會群臣紛紛色變,繼續說道:「先說著第一個問題,在爾等眼中,朕南巡純屬面子功夫,並無實際意義,這實在是迂腐之語、陳舊之思,我大明疆域廣闊,最是容易生出各種問題,而浙江安徽等地,又是鹽糧重鎮,更是不得有失,正需要朕去巡視地方,強調帝王存在,傳播帝王威儀,讓地方官員與地方耆老由此而對朝廷心存敬畏,加強中樞與地方之聯繫,瞭解百姓民生與疾苦,這些難道不正是南巡的意義所在?」

  在群臣不知該如何分辨的同時,趙俊臣卻暗暗腹誹:「這些話也是我說過的……」

  與此同時,站在眾臣之前的周尚景,卻是臉色一變。

  德慶皇帝繼續說道:「再說你們的第二個理由,認為朕身為天子,理應坐鎮京城,不可輕離,否則容易生出亂子,這般理由,更是可笑,若是朕一旦離京,這天下就會生出亂子,那究竟是朕的問題?還是你們臣子的問題?更何況,國家建設,你們諸般觀點,相爭相鬥,各有各的道理,朕不去地方實際瞭解一番,又如何能制定國策?難道僅僅聽信你們的一面之詞?以這般理由阻止朕南巡,其心可誅!!」

  趙俊臣暗暗腹誹:「這些話還是我說過的……」

  而周尚景聽到這些話後,更是面色怪異。

  見眾臣無話可說,德慶皇帝卻得理不饒人,繼續說道:「至於驚擾民力、勞師動眾的問題,只要變通一下,更好解決,朕之南巡,之所以會驚擾民力,主要在於行宮建設,需徵集民力、佔用民宅,然朕之南巡,本是為國為民,又何必一定要住在行宮?到了地方,隨意住在某個江南園林中即可,如此一來,又豈會驚擾民力?」

  趙俊臣暗暗嘆息:「這個主意還是我想出來的……」

  不過,雖然為德慶皇帝的剽竊行為而略有不滿,但趙俊臣卻絕不會說出來。

  昨日趙俊臣之所以會把這些說給德慶皇帝聽,就是為了讓德慶皇帝能在這個時候出出風頭。

  投其所好,由自己出主意,讓皇帝出風頭,一向是臣子獲寵的不二法門。

  ……

  另一邊,見到自己的一番反駁,讓一眾臣子無話可說,德慶皇帝大為得意,雖然竭力想要裝出一副嚴肅的模樣,但嘴角的笑意卻任誰都能看出來。

  「至於你們所說的南巡耗費頗重,戶部銀子不足的問題……趙愛卿可在?」

  聽到德慶皇帝召喚,趙俊臣連忙出列,說道:「陛下,臣計算過了,若是陛下不建行宮的話,南巡之銀,二十萬兩已是綽綽有餘,這些銀子,戶部還是拿得出來的。」

  按照趙俊臣的計劃,德慶皇帝南巡,不住行宮,改住江南園林。而那些著名的江南園林,卻大都掌握在富可敵國的徽商浙商手中,皇帝入住,自是天大的榮幸,藉機向那些徽商浙商們暗示一番,區區幾十萬兩銀子,很容易就能解決。

  但朝廷向商人索要賄賂這種事情,自然不能明說,所以德慶皇帝與趙俊臣亦只能含糊以對了。

  而聽到趙俊臣的回答後,德慶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巡視著一眾臣子,問道:「既然如此,對於朕之南巡,你們還有何話可說?」

  面對德慶皇帝的詢問,朝中所有臣子,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內閣首輔周尚景、以及太子朱和堉兩人身上。

  之前,朝臣們反對德慶皇帝南巡,這兩人是主力軍。

  然而,周尚景卻沒有說話,一臉的木然,好似從未反對過德慶皇帝南巡一般。

  之前德慶皇帝的反駁之言,雖是無意,但周尚景確實向德慶皇帝隱瞞了一些事情,心虛之下,總覺得德慶皇帝之言意有所指,這個時候,自然不敢再開口反駁。

  另一邊,太子朱和堉見周尚景當了縮頭烏龜,不由眉頭緊皺,覺得有些勢單力薄,但還是出列道:「父皇,兒臣有話說。」

  德慶皇帝眉頭亦是皺起,緩緩道:「說吧。」

  察覺的德慶皇帝的不滿,朱和堉心中有些委屈,但還是說道:「父皇所言,固然頗有道理,兒臣對此無話可說,但據兒臣所知,如今戶部餘銀,最多也不超過十萬兩,又如何能湊夠父皇南巡之用?趙俊臣妄言戶部能拿出二十萬兩銀子,實乃欺君之罪,還請父皇明鑑。」

  不待德慶皇帝開口,趙俊臣已是出列道:「陛下,臣並無妄言,如今戶部有存銀三百七十萬兩,區區二十萬兩銀子,還是能拿的出來的。」

  朱和堉卻冷笑道:「戶部有存銀多少,和戶部有餘銀多少,完全不同,趙俊臣你這麼說,可是想愚弄陛下與朝臣嗎?戶部還有三百餘萬兩存銀固然不假,但那些銀子絕大部分都是有用處的,或是百官俸祿,或是邊防軍費,拋開這些,哪裡還有二十萬兩的可用餘銀?」

  另一邊,戶部尚書李成儒亦是出列道:「回陛下,太子所言乃是正理,戶部的存銀固然不少,但餘銀絕對不夠二十萬兩了,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查賬的。」

  聽李成儒之言,趙俊臣眉頭微皺,他早已把李成儒架空了,如今戶部餘銀還有多少,即使是李成儒也只能估算。所以,趙俊臣不認為朱和堉和李成儒清楚戶部的底細。

  但是,趙俊臣亦不願與他們對峙分辨,否則在太子一黨的推動下,必然要給戶部查賬了,這樣的話,就等於給了他們干涉戶部的理由,趙俊臣自然是不幹的。

  然而,趙俊臣剛準備說些什麼,朱和堉已是搶先說道:「趙俊臣之所以說戶部還有二十萬兩餘銀,若不是欺君,怕就是存著挪動其他銀款的主意,父皇,隨意挪動戶部銀子,更是越權之大罪!總之,依兒臣看來,這趙俊臣今日之言行,若不是欺君,就是越權!還請父皇明鑑!」

  聽朱和堉這麼說,德慶皇帝眉頭皺的更緊了,但這個時候,卻也不好偏袒趙俊臣,所以只是向趙俊臣問道:「趙愛卿,對於太子之言,你可有何話說?」

  趙俊臣卻不慌張,反而微微一笑,道:「陛下,太子之言,雖說看似有理,卻是看低了微臣之能耐,理財之道,不外乎開源節流兩方面,戶部之銀,各有所用,節流之事,臣自是不會做的,但若說開源,為國庫多收一些銀子,不過區區二三十萬兩銀子,臣自問還是有把握的。」

  朱和堉卻冷笑道:「你倒是說得輕鬆,二十萬兩銀子,哪裡是說有就有的?父皇明年開春後就要南巡,中樞地方亦需要數月時間準備,留給你準備銀子的時間,不過區區一個月罷了,這麼短的時間裡,你又哪裡去找二十萬兩銀子?」

  趙俊臣嘆息一聲,道:「臣在這裡不妨與太子殿下立一個賭約,就賭在不挪動戶部銀錢的情況下,臣能不能在一月之內湊夠二十萬兩銀子,如何?」

  朱和堉還沒來得及說話,德慶皇帝卻突然開口了。

  「既然打賭,那麼就要有賭注,這賭注就由朕來定吧。若是趙愛卿能夠在一月之內為戶部增收二十萬兩銀子,那麼理財開源之術,自是遠超同輩,再加上潞安府賑災有功,可升為戶部尚書,原戶部尚書李成儒則遷任他職。若是趙愛卿在一月之期內無法為戶部增收二十萬兩,則算是趙愛卿輸了,按照太子之言,自是欺君之罪,太子、趙愛卿,你們看這樣如何?」

  「既然陛下如此說,臣自當領命。」

  趙俊臣躬身說道。

  對於在一個月內湊夠二十萬兩銀子,無論是德慶皇帝,還是趙俊臣,都是信心十足,浙商徽商們在京城之中都有代理之人,通過他們,把德慶皇帝有意在南巡時入住江南園林的消息透露,為了爭取德慶皇帝入住自家園林的資格,幾十萬兩銀子自然就到手了。

  然而,出乎趙俊臣與德慶皇帝意料的是,朱和堉突然說道:「父皇,兒臣聽聞,有人慾以陛下南巡時入住各處園林之資格,向江南眾商人索要賄賂,以兒臣看來,這般做法,有失朝廷體面,絕不可行!另,趙侍郎家資頗為不菲,完全可以輕鬆拿出二十萬兩銀子交給戶部,如此一來,他若是因此而贏了賭注,豈不是等於拿二十萬兩銀子買了一個戶部尚書的官職?」

  聽到朱和堉這麼說,德慶皇帝與趙俊臣不由皆是一驚!

  朱和堉能說出此言,證明他竟已是知道了他們君臣二人的祕密計劃!

  而朱和堉則繼續說道:「所以,兒臣看來,打賭可以,父皇的賭注亦是可行,但趙俊臣即使能在一月之內為戶部開源二十萬兩白銀,亦要說明銀子的來歷,不可挪用戶部之銀,不可用自家之銀,不可加稅攤派,更不可向民間索要,需來路正當才可。」

  聽到朱和堉這麼說,德慶皇帝不由後悔了。

  他雖然對趙俊臣的理財之術頗有信心,但亦不認為趙俊臣能用「正當手段」在一個月內搞到二十萬兩銀子。

  這個賭注,本是德慶皇帝想要藉機提拔趙俊臣的手段,如今卻是騎虎難下了。

  然而,君無戲言,卻也容不得他反悔了,只是向著趙俊臣看去,希望趙俊臣能找到理由推掉這次賭約。

  然而,趙俊臣卻毫不擔心,反而向德慶皇帝說道:「太子之言有理,臣一月之後,不僅會為戶部增收二十萬兩銀子,更會說明銀子的來歷來路,到那時,若是有一人說這二十萬兩銀子來路不正,就當是臣輸了,任由陛下處置。」

  說到這裡,趙俊臣卻又向朱和堉問道:「不過,太子殿下,若是臣到時拿出了二十萬兩銀子,銀子亦是來歷正當,陛下再想要南巡,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朱和堉微微一愣後,道:「自是如此!」

  聽到趙俊臣此言,德慶皇帝心中感動,到了這個時候,趙俊臣竟然還關心著自己南巡的問題!

  這樣忠心的臣子,滿朝上下,恐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了吧?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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