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860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18:54
第二十三章 風暴伊始(中)

  在周尚景與宋啟文討論德慶皇帝如何看待趙俊臣的時候,趙俊臣也同樣在思考著同樣的問題。

  在解決了三省秋闈舞弊案的事情後,德慶皇帝那句看似隨意卻意味深長的詢問,趙俊臣可是記得很清楚。

  很顯然,德慶皇帝或多或少已是猜到了趙俊臣的目的,但竟是沒有任何表示。

  這是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

  自來到這個世界後,趙俊臣就一直把德慶皇帝看成自己最大的依仗與靠山,但並不意味著趙俊臣會信任德慶皇帝!

  事實上,趙俊臣不僅從未信任過德慶皇帝,反而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德慶皇帝。

  在另一個時空中,大清朝的乾隆皇帝怎麼對待和珅的,趙俊臣可是清楚的很。

  受限於閱歷經驗,趙俊臣並沒有周尚景那樣的老辣眼光,但趙俊臣卻明白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自己雖是德慶皇帝的寵臣,但也僅僅也只是一個寵臣罷了,朱和堉雖然不受德慶皇帝待見,卻是德慶皇帝的嫡子儲君!

  而且到目前為止,德慶皇帝雖然越來越不喜歡朱和堉,卻還沒有更換太子的想法。

  所以,德慶皇帝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打壓朱和堉,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縱容趙俊臣,平日裡兩人有衝突時,德慶皇帝甚至還會經常偏幫趙俊臣,但若是真要讓德慶皇帝在兩者間進行選擇,那麼德慶皇帝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朱和堉。

  寵臣與太子,在任何一位帝王心中,從來都不會是一個重量級。

  在趙俊臣看來,因為太子朱和堉的存在,德慶皇帝對自己的看法,與自己對德慶皇帝的看法,應該是近乎一致的。

  那就是在依仗與利用的同時,亦在小心戒備著。

  趙俊臣之所以想要對付朱和堉,除了朱和堉本身對他的威脅外,也是因為只要朱和堉還是太子,那麼趙俊臣與德慶皇帝之間,在君臣和睦的表象下,總會存著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

  這個矛盾最終能否解決,很大程度上決定著趙俊臣的生與死。

  ………

  不過,德慶皇帝雖然對趙俊臣的看法態度很微妙,但正如秦檜之於宋高宗、和珅之於乾隆一般,趙俊臣對於德慶皇帝而言,有著其他人無法替代的利用價值。

  因為這種利用價值,宋高宗容忍了秦檜,乾隆容忍了和珅,而德慶皇帝對於趙俊臣,從各方面情況來判斷,顯然也有著類似的容忍。

  而趙俊臣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德慶皇帝面前不斷展現自己的利用價值的同時,亦藉著德慶皇帝的這種容忍,儘快的擴張自己的權勢。

  雖然趙俊臣很清楚,這麼做也許會引起德慶皇帝的戒備與猜忌,但他卻沒有別的選擇。

  現在的趙俊臣,既有近憂,也有遠慮,敵人太多,盟友太少,且各個致命。若是懂得爭權奪勢,結黨納朋,尚還有些許生機,但若是庸庸無為,只懂得見招拆招,則必然會十死無生。

  而這一次,趙俊臣把詹善常和童桓收於門下,並沒有刻意隱瞞,其中未嘗沒有試探德慶皇帝容忍底線的意思。

  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容忍底線,關係到趙俊臣的後續計劃,必須要打探清楚才行。

  然而,讓趙俊臣沒想到的是,對於自己的討好,德慶皇帝全然笑納,並表現的頗為滿意,但對於自己的擴權結黨,德慶皇帝竟是無動於衷,連一點點的警告意思都沒有!

  難道,德慶皇帝就這麼放心自己?

  還是說,自己竟是遠遠低估了德慶皇帝對自己的容忍底線?

  趙俊臣想不明白。

  唯一讓趙俊臣安心的是,這次南巡的事情,如今已然解決了大半,藉著這次機會,在德慶皇帝面前,自己再一次表現了利用價值。

  至於將來如何,趙俊臣還想不到那麼遠,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決。

  趙俊臣現在的主要目標,依然是朱和堉。

  至於溫觀良,說真的,趙俊臣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一塊踏腳石罷了。

  ………

  「不過,這次與溫觀良撕破了臉面,倒是一次機會,可以進一步試探下他對我的容忍底線。」

  趙俊臣暗思之間,輕聲喃喃自語道。

  「少爺,你說什麼?」許慶彥沒有聽清楚,見趙俊臣若有所思,自是心中好奇。

  此時,趙俊臣已是回到府中,正與許慶彥一起吃著夜宵,結果吃到一半,竟是走神了。

  「沒什麼,在想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罷了。」

  趙俊臣漫不經心的笑著說道。

  有些事情,他並不打算告訴許慶彥,雖然他對許慶彥的忠心很放心,但並不想許慶彥會因此而亂了方寸。

  說話之間,趙俊臣看著桌子上的佳餚,亦是沒了下筷的胃口。

  而就在這時,有趙府下人快步前來,稟報導:「老爺,戶部侍郎詹善常、通政使童桓兩位大人求見。」

  趙俊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他們兩個倒是來的很快,恩,領他們到書房來見我。」

  說話間,趙俊臣放下碗筷,當先向著書房方向走去。

  許慶彥看著沒吃幾口的飯菜,不由皺眉道:「少爺,你不再吃點了?」

  趙俊臣笑道:「你繼續吃吧,不用管我,我已經飽了。」

  飽不飽,趙俊臣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感覺。

  只是,回到京中後,到處皆是的處心積慮與勾心鬥角,確實讓趙俊臣少了許多胃口。

  ………

  趙俊臣來到書房後,沒等多久,詹善常與童桓已是聯袂而來。

  看得出,得到三省秋闈舞弊案結案的消息後,詹善常的心情很好,滿臉的輕鬆笑意。

  見到趙俊臣後,詹善常更是不顧趙俊臣阻攔,叩首道:「多謝趙大人救命之恩,下官之後必然誓死以報大人的恩德。」

  童桓身為詹善常的連襟,亦是同詹善常一同行禮。

  趙俊臣笑道:「快起來,坐下說話吧,你們既然要跟著本官,本官自然也不能讓你們吃虧,不需要如此相謝。」

  待詹善常與童桓落座後,趙俊臣神色間卻多了幾分嚴肅,緩緩說道:「這麼晚找你們來,卻是有事情要向你們交代,這三省秋闈舞弊案看似解決了,其實還沒完。」

  聽趙俊臣這麼說,詹善常不由一驚,連忙問道:「陛下不是已經宣旨結案了嗎?難道還有人敢違背陛下旨意不成?」

  趙俊臣先是嘆息一聲,然後把他在傍晚時與溫觀良見面前後的經過向著兩人講述了一遍。

  聽到溫觀良竟是還想著要對付自己,詹善常與童桓臉上不由的皆是流露出怨恨之意,在對溫觀良徹底失望的同時,得知趙俊臣拒絕了溫觀良的建議後,亦是對趙俊臣更加的歸心了。

  「這個溫觀良竟還敢威脅大人,實在是可惡!」

  詹善常咬牙道。

  另一邊,童桓卻多了些冷靜,皺眉道:「不過,咱們雖說不怕他,但這溫觀良心胸如此狹隘,如今與他撕破了臉面,他必然會有所報復,還要小心才是。」

  趙俊臣笑著點了點頭,緩緩說道:「童大人說的有理,本官也是這個意思,這次叫你們二人前來,亦是因為你們曾是溫觀良的門人,對溫觀良的門人勢力想必是非常瞭解,所以想要找你們詢問下,如今朝中上下,有哪些是溫觀良的人?哪些對溫觀良忠心耿耿?又有哪些可以收買?知己知彼後,咱們才能有所應對。」

  詹善常冷笑道:「那溫觀良在這次三省秋闈舞弊案前後的所作所為,太傷人心,之所以這麼急著對付下官和童大人,想必已是內部不穩,想要殺一儆百了。若是從前,怕還會有那麼幾個向他愚忠之人,但經過此事後,下官卻不信還有誰會對他忠心耿耿了,否則今後若是落得如下官一般的下場,他們可沒下官這般運氣能得到趙大人的扶持。」

  另一邊,童桓卻說道:「那溫觀良在內閣諸位閣老之中,最為貪財,所以他門下之人,大都亦是同他一般的秉性,這些年來他們跟著溫觀良,卻也得了不少好處,如今因為詹大人的事情,雖然有些離心,但想讓他們徹底拋棄溫觀良,卻也不大容易。」

  說到這裡,作為溫觀良的「前門人」,詹善常與童桓皆是露出了些許尷尬之色,很顯然,他們兩個也是貪財之人。

  不過,聽童桓這麼說,趙俊臣反而更加放心了。

  趙俊臣喜歡貪財之人,貪財之人或許會目光短淺,但卻絕對最懂得利益取捨。

  而詹善常則接著說道:「要說那溫觀良在朝中的門人,雖然人數不少,但中樞之中,能位列朝班的且有手握實權的,也不外乎就是工部尚書左蘭山,刑部左侍郎李立德、工部右侍郎陳東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顧全等人,此外,還有些地方大員,亦是與溫觀良交往甚密。」

  童桓則補充道:「尤其是工部尚書左蘭山,工部右侍郎陳東祥這兩人,一向最受溫觀良重視,他們手中握著營繕清吏司、都水清吏司這些肥水衙門,近些年來,溫觀良的貪墨所得,有一半來自這些衙門。此外,都轉運鹽使司中亦有溫觀良不少人手,這些年來給溫觀良的孝敬也是愈厚。」

  聽了二人的解釋後,趙俊臣下意識的撇了撇嘴。

  這溫觀良從某方面來說,在朝中的勢力分佈,還真是詭異。

  若說這溫觀良勢力不大的話,但偏偏油水最肥的那些衙門都有他的人,若說他權勢很大的話,他所控制的這些衙門,除了能撈錢之外,卻也沒其他什麼用了。

  沉吟片刻後,趙俊臣說道:「接下來這幾天裡,你們二人要辛苦一下,在這些溫觀良的門人中,暫且先不論官位權勢,先挑選些容易收買的聯絡下,就說本官要在三日後與他們在天海樓一見,有好處給他們。」

  聽趙俊臣這麼說,詹善常與童桓對視一眼後,雖然猜不透趙俊臣的想法,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接下來,趙俊臣又與詹善常、童桓二人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應對之策後,見天色已晚,就讓二人離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離開之前,詹善常卻是給趙俊臣留下了三十萬兩銀票,正是三省秋闈舞弊案中溫觀良所得的那筆銀子,但後來溫觀良覺得銀子燙手,又有意把罪責推掉,就把銀子退給了詹善常。

  詹善常前些日子就想把這筆銀子孝敬給趙俊臣,但卻被趙俊臣拒絕了。

  然而,這一次,詹善常卻是有備而來,銀票都帶在了身上,在他的堅持下,趙俊臣還是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倒不是趙俊臣貪財,而是隻有收了這筆銀子,詹善常才能真正的對趙俊臣安心。

  當詹善常與童桓離去後,趙俊臣看著手邊厚厚一沓銀票,想著過一會後,許慶彥看到這筆銀子後的狂喜模樣,不由一笑。

  「貪官貪官,貪心不足的官……貪心不足這個詞,我怕是永遠也理解不了,若是十萬兩銀子就足夠舒舒服服的活一輩子的話,那又何必冒著風險、昧著良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貪墨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呢?難道這貪贓枉法還真能上癮?」

  把厚厚的一沓銀票當做手中的玩物,輕輕的拍打著桌子,趙俊臣喃喃自語道。

  ………

  趙俊臣與溫觀良談判破裂的事情瞞不了多少人,不過第二天,滿朝上下,幾乎所有人都已是知道,趙俊臣與溫觀良接下來的日子裡,必然會迎來一場死磕。

  按照太子一黨的說法,這屬於「狗咬狗」的範疇。

  然而,無論是趙俊臣,還是溫觀良,或是在積蓄力量,或是在等待時機,都是相互隱忍著,沒有搶先動手。

  或許是風暴來臨前的平靜,接下來的三天裡,朝堂之間一片安穩,朝中百官只是在等著看熱鬧。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太子一黨對於德慶皇帝把三省秋闈舞弊案提前結案的做法很不滿意,曾多次向德慶皇帝請願,想要繼續嚴查,但德慶皇帝心意已決,塵埃落定的事情,太子一黨雖然不滿,卻也沒有更多的辦法。

  不過,讓趙俊臣有些在意的是,這二三日以來,首輔周尚景似乎對他頗感興趣,每日早朝前後,趙俊臣總覺得這位首輔大人常常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眼光之中,亦帶著些許意味深長的審視。

  ………

  不過,廟堂之上,雖然形勢異乎尋常的平穩安靜,但在民間,卻發生了一件大齤事。

  說是大齤事,其實也不是很重要,但對許多人而言,這件事卻是影響深遠。

  那就是經過大半個月的準備後,趙俊臣的「悅容坊」正式在京城中開張了。

  「悅容坊」賣的東西很古怪,比如說一種用來代替皁角的東西,名叫「胰子」。最便宜的胰子與皁角價格相當,稍微上檔次的「香胰」,價錢卻需要三錢到半兩銀子不等,而最貴的「藥胰」,竟需要八兩銀子一個!

  除了胰子之外,「悅容坊」還賣香水,這種玩意一向只能從西洋少量買賣,倒是稀罕的很,不過價錢也高,每瓶二兩到五兩不等。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叫做「美容水」的東西,根據「悅容坊」的宣傳,長期使用後會有美化肌膚之效,價格亦是不菲,一兩銀子一瓶,但很少有人知道,所謂的「美容水。」就是蘆薈、黃瓜等物的榨汁,並加了少許作料罷了,卻是因為趙俊臣覺得「悅容坊」的商品太少,特意交代生產的東西。

  剛開始,或許是「悅容坊」賣的東西太過古怪的原因,門可羅雀。

  然而,在「悅容坊」開張的第二天,在趙俊臣的親自示意下,「悅容坊」把一些香胰,免費送給了京城中最出名的幾家青樓。

  然後,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19:32
第二十四章 風暴伊始(下)

  在京城前門不遠處,有一處茶館,名叫「客來茶館」,裝飾淡雅,環境安逸,茶點亦是出色,一向最受京城中的讀書人歡迎,這些年來客來客往,頗為熱鬧。

  而翰林院的史官修撰顏世清,正是客來茶館的常客。

  這顏世清如今年齡四十有三,性子有些孤僻古板,少言寡語,沒什麼知交好友,只喜歡埋頭研究學問,簡單地說,就是一個「老學究」。

  然而,顏世清雖然不喜歡與人交往,卻喜歡光顧這家客來茶館。

  在這裡,他時常獨坐在某張桌子前,聽著周圍士子們交流學問、議論時政,或是志趣相投、一拍即合,或是意見相反、大聲相辯,這一切總是能讓他感到心情舒暢。

  在顏世清看來,這家茶館看似尋常,但從某方面而言,卻是大明朝文治興盛的表現。

  這一天,顏世清閒來無事後,一如既往的來到了客來茶館。

  顏世清是翰林院的史官修撰,雖說不過是閒職,但地位崇高,見到顏世清後,客來茶館的夥計當然不敢怠慢,連忙相迎,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意,連聲說道:「呦,顏大人您來了,快裡面請。」

  看著迎接自己的夥計,顏世清不由眉頭一皺,從前一向是客來茶館的掌櫃親自迎接他的。

  覺得自己被怠慢了,顏世清心中有些不滿,看著眼前的夥計,緩聲問道:「你們掌櫃呢?」

  聽了顏世清的詢問,那夥計神色卻是變得怪異,似乎羨慕,又似乎尷尬,口中卻說道:「顏大人見諒了,我家掌櫃的臨時有事,已是有兩三日沒來店裡了。」

  聽夥計這麼說,顏世清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領我去老位置,再來一壺好茶,兩份點心。」

  夥計慇勤的答應了,引顏世清到老位置落座後,告罪一聲,就去為顏世清準備茶點了。

  而顏世清看到茶館內的情景後,卻是不由的眉頭一皺。

  無他,一向熱鬧的客來茶館,今日竟是客人寥寥,頗為冷清。

  只有幾位打扮較為寒酸的客人,正在茶館中飲茶,但神色間卻帶著某種莫名的騷動與失落。

  「今日這茶館裡的客人怎會這麼少?難道出了什麼事情,但我卻不知道?」

  看著茶館裡的情景,顏世清暗暗想道。

  而就在顏世清暗思之時,不遠處兩位茶客的交談,引起了顏世清的注意。

  「趙兄,今日怎麼不見張兄來?」

  「李兄你難道不知?還能怎樣,他昨晚去了怡紅樓,今天早晨才出來,這個時候怕是正在矇頭大睡呢。」

  「哦?據說那怡紅樓裡的姑娘,這兩日來價錢一天一變,如今已是翻了一倍有餘,張兄到底是身家富裕,竟是還能去的起。」

  「哈,他哪裡有什麼身價,好似是把家傳的一件古董瓶子給變賣了。」

  「能有一件家傳古董瓶子,不正是說明了張兄家底豐厚?哪裡像你我二人,只是去了一兩次後,就已是承受不起了,那怡紅樓原本就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大青樓,姑娘的價錢也是數一數二的貴,如今又翻了一倍有餘,看著眼饞,奈何銀子窘迫啊。」

  「李兄若是覺得火氣旺,去找家便宜點的青樓就是。」

  「趙兄你又取笑小弟了,去過怡紅樓後,再看其他的那些青樓女子,一個個醜似無鹽女,小弟哪裡還能看得上眼?」

  頓了頓後,那位「李兄」又說道:「趙兄,你說那怡紅樓的姑娘,怎得一個個突然出落得跟天仙似地漂亮?古人曾言「膚白賽雪,即滑且凝』,原本小弟我只是覺得誇張,如今才知道,古人誠不欺我啊,那怡紅樓的姑娘,如今豈不正是如此?怕就算是西施貂蟬,也不過如此了吧?」

  說話之間,「李兄」聲音中的讚歎,卻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趙兄」亦是連連點頭,滿是懷念的說道:「是啊,誰能想到,女子肌膚,竟能如此的白滑嬌嫩?簡直不似人間應有,而且不僅白嫩,體香更是勾人,不怕李兄你笑話,我那日隨張兄去了怡紅樓,看到那一個個賽似天仙般的女子,燈下肌膚如水如玉,白膩的耀眼,更有陣陣幽香體氣襲鼻,我竟是痴了,好似魂被勾了一般,到現在還沒找回來。」

  「李兄」滿是認同的說道:「不僅趙兄如此,小弟亦是如此,到現在我滿腦子裡都還是那些賽雪嬌膚,好似一揉就能出水似的,太是誘人,可惜囊中羞澀啊,無法像張兄那般風流度日啊。」

  就在「趙兄」與「李兄」交流著風流經時,那茶館夥計亦是把顏世清的茶點端了上來,擺放好後,轉過身來,卻是對「趙兄」、「李兄」二人說道:「兩位客官難道還不知道?那怡紅樓的女子,之所以能那般白嫩誘人,是用了一種名叫『香胰』的東西清洗身體,據說和皁角差不多,但成效卻要好不少,用它清洗身體,不僅膚白賽雪如玉,嫩滑細膩,更有香氣宜人,哎,誰能想到,用那胰子清洗身體後,竟能讓人出落得如此白淨?」

  聽茶館夥計這麼一說,「趙兄」與「李兄」皆是一愣,竟是齊聲問道:「當真如此?你怎麼知道的這般清楚?」

  那茶館夥計嘆息一聲,說道:「不是我知道的清楚,是兩位元客人消息滯後了,那香胰好似只要去一家名叫『悅容坊』的鋪子就能買到,所以現在不僅僅只是怡紅樓、萬花樓這些有名氣的青樓裡的姑娘們在用香胰,那些普通青樓裡的姑娘們,得到消息後,為了搶生意,也都用了香胰,結果現在京城裡的青樓女子,不管是哪家,都一個個白嫩香軟的跟仙女似地。」

  說話間,那夥計用手一指空空如也的茶館,又說道:「兩位客人以為今日這茶館的生意為何如此冷清?因為其他客人們都跑去青樓了,那些小青樓裡的姑娘,價錢不似怡紅樓、萬花樓那般昂貴,但一樣白淨香滑,就連我家掌櫃的,這幾天也一直都在某家小青樓裡流連忘返,除了昨天回來一趟拿銀子外,就再也顧不上這茶館生意了。」

  聽到茶館夥計這麼說,那「趙兄」與「李兄」對視一眼後,皆是蠢蠢欲動。

  而茶館夥計則繼續說道:「不過兩位也要多些準備,因為那香胰的緣故,現在青樓生意火爆,就算是普通青樓,雖然要比那些有名的青樓便宜些,但價錢也是一天一個樣,若是銀子不夠的話,倒不如像我似的,去那『悅容坊』買塊香胰,給自家婆娘用,雖說家花不如野花香,但總是比原先那般要強。」

  「趙兄」與「李兄」又是對視了一眼後,竟是齊齊起身,剛準備說些什麼,旁邊聽了半天的顏世清,卻突然重重的哼了一聲。

  瞪了三人一眼後,顏世清站起身來,也不喝茶了,冷著臉把茶錢扔到桌子上,接著就毫不遲疑的轉身離開了,似乎不屑與三人為伍。

  「世風日下!!不知廉恥!!」

  經過三人身邊時,顏世清還冷聲說了這麼一句。

  見顏世清這般模樣,三人皆是一臉的尷尬,顏世清是這裡的常客,他們都知道顏世清在翰林院任職,身份尊貴,卻也不敢反駁什麼。

  再說那顏世清,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茶館後,腦子裡卻一直回想著剛才聽到的那些對話,「香氣宜人」、「膚白賽雪」、「滑嫩誘人」之類的詞語不斷地在他腦子迴響著。

  就這樣,走了幾條街道後,顏世清突然拉住了一位路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還是猶猶豫豫的問道:「打擾閣下了,不知閣下可知道『悅容坊』要怎麼走?」

  那路人聽到顏世清的訊問後,臉上竟是露出一絲心照不宣的笑意,指著南面說道:「那『悅容坊』的生意頗為火爆,如今在京中一口氣開了四家店面,離這最近的一家要往南邊走,到了路口向左轉也就到了。」

  顏世清告謝一聲後,就向著路人所指的方向去了。

  「悅容坊」店面極大,頗為好找,但到了「悅容坊」前,顏世清卻猶豫了。

  無他,這「悅容坊」的生意實在是太好了,店面前竟是擁擠不堪,且大都是女子,爭先恐後,相互拉扯,他顏世清身為翰林院的史官修撰,又豈能去湊這份熱鬧?

  突然,顏世清想起了茶館夥計說過的一句話——「家花不如野花香」。

  掂了掂錢袋,發現份量足夠後,顏世清再不遲疑,轉身向著胭脂衚衕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胭脂衚衕乃是八大胡同之一,煙花柳地,京城較為高檔的青樓,大都集中於那裡。

  不過,這一次顏世清卻是輕車熟路,沒有再問路人。

  但顏世清卻不知道,在他舉步走入胭脂胡的同時,剛剛曾在客來茶館見過一面的「趙兄」與「李兄」卻正好路過,只不過他們二人去的是石頭衚衕,那裡多為野娼的聚集地,價錢相對要便宜些。

  眼睜睜的看著顏世清邁步進入怡紅樓,「趙兄」滿是嫉妒的咬牙道:「哈,去的是怡紅樓,這老學究倒是有錢。」

  「李兄」點頭道:「人家在翰林院任職,雖不過是個清水衙門,但總比咱們這些窮酸書生要闊氣。」

  說到這裡,兩人對視一眼後,齊齊衝著顏世清吐了口口水。

  「假正經!」

  「虛偽!」

  ………

  一項新生事物,總是很難在短時間內就被世人接受,在這個思想迂腐守舊的時代,尤其如此。

  想要在最短時間內打響「胰子」的名氣,讓這個時代的商人們明白「胰子」能產生的利益,心甘情願的「挨宰」,趙俊臣就必須要為「胰子」打廣告。

  而趙俊臣選擇的廣告方式,卻有些叛經離道,那就是青樓!

  趙俊臣把一批香胰,免費送給了京城中的一些著名青樓,接著用半強迫的方式,讓那些青樓女子們勤加使用。

  胰子的功效,遠強於皁角,那些青樓女子使用後,效果如何,自不用替。

  然後,事情就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了,影響之大,甚至超過了趙俊臣的想像。

  俗話有云:「一白遮千醜。」由此可見,膚色是否白皙乾淨,是這個時代的人們在審美時最看重的標準。

  那些青樓流連客們,突然又驚又喜的發現,他們熟悉的那些青樓女子,竟是紛紛在一夜之間就變了模樣——她們的肌膚,變得那樣的白皙柔滑,彷彿能揉出水一般,不似凡間該有;身上的香氣,亦是那樣的宜人自然,更是平添了三分誘惑。

  而使用了香胰後,就算原本只是普通姿色的青樓女子,也在突然間變得誘人無比,至於各家青樓的頭牌們,更是一個個出落的仿若天仙一般,讓人痴狂不已。

  看著這些白的耀眼、嫩的誘人的青樓女子,京城中的男人們,會出現怎樣的躁動,可想而知。

  那些使用了胰子的青樓,生意很快就變得火爆異常,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銷金窯。」不知有多少人拜倒於青樓女子們的石榴裙下,整日有家不歸,夜夜流連。

  面對這些蜂擁而來的客人,那些青樓竟是應接不暇,只能接連提價,然而即使價錢翻了一倍,卻依然擋不住那些「食色性也」的豪客。

  很快的,通過這些青樓,胰子的神效開始傳散,廣告效應下,原本門可羅雀的「悅容坊」亦是一下子就火了。

  讓皮膚變得白皙嬌嫩,是這個時代的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胰子對她們的誘惑,不言而喻。

  尤其是那些沒曾使用過胰子的青樓女子,為了爭搶生意,更是爭先恐後,而僅僅只是這些青樓生意,就讓「悅容坊」一口氣賣掉了大半存貨。

  而隨著「香胰」在青樓的普及,京城中的青樓生意,也變得愈加的火爆。

  於是,趙俊臣製造的這些胰子,還尚未為戶部增收,就已是為青樓生意做出了極大的貢獻,老鴇眉開眼笑、龜公忙前忙後,姑娘們應接不暇。

  至於趙俊臣,則在廣告效應達成後,等待著大筆銀子的降臨。

  ………

  這一日,趙俊臣下了早朝後,沒有回府,也沒有去衙門,而是來到了「悅容坊」的總店。

  「悅容坊」的裝飾風格,在趙俊臣的指示下,奢華異常,一看就是窮人不能進的地方,按照趙俊臣的話來講,這叫做「檔次」。

  此時,在「悅容坊」總店的頂樓上,趙俊臣坐在窗邊,看著樓下蜂擁的顧客們,不由覺得好笑。

  「不管任何時代,對於自己的容貌,果然都是女子們最在意的事情啊。」

  趙俊臣輕聲笑道。

  此時,距趙俊臣與太子朱和堉的賭約期限,只剩下了六天時間。

  在二十四天前,趙俊臣曾在滿朝百官面前保證,要在一個月內,用「合理手段」為戶部徵收二十萬兩白銀。

  然而,到目前為止,時限已是越來越近,但戶部卻是連一兩銀子都沒見到。

  對此,趙俊臣毫不在意,誘人的魚餌已經拋下,不愁沒有大魚上鉤。

  事實上,如今盯著魚餌的大魚,數不勝數。

  另一邊,在趙俊臣的面前,「悅容坊」的掌櫃趙安,正在向著趙俊臣彙報著這幾天來「悅容坊」的收入。

  趙安原是趙府的一位管家,趙俊臣見他做事穩重細心,就把「悅容坊」交給了他。

  「老爺,開張這三天來,咱們悅容坊前後共賣出胰子近九千塊,其中普通胰子賣了一千四百塊,各類香胰賣了七千一百塊,藥胰賣了四十三塊,而因為胰子的關係,連帶著店裡面的香水、美容水亦是賣的很好,其中香水賣了三百七十七瓶,美容水賣了九百六十一瓶,拋開各類支出,這三天以來,咱們悅容坊共盈利三千九百七十六兩。」

  聽到趙安的稟報,趙俊臣還沒覺得怎樣,但許慶彥已是睜大了雙眼,一臉的吃驚。

  近四千兩銀子,看似小數,但這不過是悅容坊開張前三天賺的銀子!細水長流,這生意發展下去後,誰知道能賺多少?

  另一邊,趙安則接著說道:「老爺,咱們現在的麻煩是,胰子賣的太多了,有些供不應求啊,作坊就算是連夜加工,也根本趕不上趟,還有就是,相比較香胰生意,那普通胰子和藥胰賣的太少。老爺您看,咱們是不是乾脆減少普通胰子和藥胰的製造,轉而全力趕製香胰?」

  趙俊臣點了點頭,卻擺手道:「不用,香胰之所以這般紅火,是因為那些青樓帶來的效應,半兩銀子一塊,普通人家終究買不起,等熱勁一過,單塊盈利最高的還是藥胰,售量最大的還是普通胰子。至於供不應求的問題,你也不用擔心,這胰子現在是由內庫專造專營,咱們只是在京中專賣賺點差價罷了,等過幾日把胰子製造的事情交給內庫,就不怕貨源不足的問題了。」

  劉安點了點頭,猶豫一番後,卻又說道:「老爺,還有一事,自您把一批胰子免費送給那幾家青樓後,這些日子以來固然打響了咱們悅容坊的招牌,但連帶著咱們悅容坊的名聲也變差了,現在京城中人一提咱們悅容坊,就會首先想到青樓,甚至還有不少人覺得咱們賣的東西不潔……」

  趙俊臣卻笑道:「名聲差沒關係,能賺銀子就行。就算有那麼些迂腐之人覺得咱們因青樓出名,甚至覺得咱們賣的東西不乾淨,但咱們的東西好,他們照樣得買,怕什麼?」

  頓了頓後,趙俊臣卻問道:「我讓你聯繫京城中各大商人的事情,你可辦妥了?」

  劉安連連點頭,道:「帖子都送出去了,他們聽說是為了胰子的生意後,一個比一個好說話,全都答應今晚到天海樓一聚,其中頗有幾家暗示,想要與老爺您單獨一談。」

  趙俊臣淡淡一笑,說道:「那就好。」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19:41
第二十五章 白銀浪潮(上)

  傍晚時分,夕陽透窗之際,趙俊臣帶著許慶彥,前往天海樓赴宴。

  掀開轎子旁的窗簾,趙俊臣打量著一路上的熱鬧景緻,饒有興趣。

  作為明朝的都城,天子首善之地,這裡繁華熱鬧,四方聚首,彙集了這個時代所有的獨有風貌,若是能得閒遊玩一番,想來頗為有趣。

  可惜,趙俊臣自回到京城後,事情接二連三,竟是一直沒有機會。

  「待諸事稍定,或可在京中便裝遊玩一番。這些天來不是忙著朝政,就是忙著與人勾心鬥角,要不就是忙著悅容坊的事情,沒得半刻空閒,煩不勝煩,也該散散心了。」

  趙俊臣暗暗想道。

  而就在趙俊臣暗思之間,跟在轎子旁的許慶彥,突然說道:「少爺,天海樓到了。」

  說話間,轎子已經落地,許慶彥掀開轎簾,趙俊臣緩步走出。

  抬頭看去,卻見今日的天海樓頗為熱鬧,周圍停著的馬車轎子,竟是不下三五十輛,而天海樓外,更有近百人候在那裡,大都衣裝華貴,身形富態。

  這些人,全是趙俊臣請來的,或是有實力的京城商人,或是徽商晉商們在京中的代表,從某方面而言,他們都是任誰都不敢小看的大人物,手中能動用的銀子往往以十萬兩計,與朝中大員關係密切,人脈關係寬廣,潛勢力驚人。

  但此時,他們卻畢恭畢敬的等待在天海樓外,雖擁擠於一處,卻沒有絲毫不耐,反而各個面現熱切,因為人數太多,竟是把天海樓外的路口給堵住了。

  趙俊臣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雖然不低,但這些人之所以這麼慇勤恭敬,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拋下的魚餌。

  魚餌並非胰子,而是胰子能帶來的利潤。

  對這些商人而言,銀子是唯一能讓他們屈服的東西。

  所以,在見到趙俊臣走出轎子後,一眾商人們的神情,皆是不由自主的面現狂熱,彷彿從轎子裡走出來的不是趙俊臣,而是一尊財神,紛紛以最快的速度,向著趙俊臣迎來,同時用最大的聲音,介紹著自己的身份。

  平日裡,這些商人們即是互有交情,又是強弱有別,但在這一刻,他們卻再也顧不得往日的情誼,爭先恐後,相互拉扯,只是為了能搶到靠前的位置,能與趙俊臣多說上幾句話,能在趙俊臣面前多留些印象。

  「瑞和商行李槨安,見過趙大人!」

  「趙大人安好!在下是泰祥商行的掌櫃徐德……」

  「趙大人,福泰商行向您問好,我家總掌櫃雖遠在安徽,卻一向對您敬佩有加……」

  看著面前蜂擁的人群,喧嚷的問候,亂作一團的情景,趙俊臣只覺得有些頭脹,無奈之下,只能抬起雙手虛按,示意眾人安靜,同時以微微皺眉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看到趙俊臣的動作與神情,一眾商人們才發現自己竟是失了風度,終於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們,這幾天「悅容坊」的胰子生意,皆是讓他們眼紅不已,雖然尚不知道「悅容坊」的確切盈利,但他們都很清楚,這絕對是一門日進斗金的生意!得知趙俊臣此次邀他們相聚,乃是為了胰子專賣的事情後,想到白花花的銀子,他們哪裡還能冷靜的下來?

  在銀子面前,所謂風度禮貌,根本不重要。

  而另一邊,見眾商人終於安靜了下來,趙俊臣也恢復了從容的笑意,拱手道:「多謝各位能給本官面子,應邀而來,在此相聚,本官不勝感jī,只是這裡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各位隨本官到天海樓中詳談如何?」

  眾商人自然不敢不答應的,紛紛擁護著趙俊臣,向著天海樓內走去。

  至於趙俊臣的長隨許慶彥,在這個時候反而被熱情過頭的商人們擠到一旁,靠近不得。

  ………

  進入天海樓,趙俊臣與眾商人彼此客套一番後,相互落座。

  此次為了宴請這些商人,趙俊臣把整個天海樓都包了下來,擺了八九桌子宴席,位置雖然不少,但來客卻是更多,座無虛席。

  在入座之後,一眾商人們反而安靜了下來,皆是靜靜的看著趙俊臣,帶著期盼與殷切,等待著趙俊臣接下來的講話。

  看著一眾商人們的神色,趙俊臣在暗暗感嘆銀子的魅力之餘,微微一笑,舉起酒杯,站起身來,剛想要說些什麼。

  然而,隨著趙俊臣起身,一眾商人們亦是不敢再坐,紛紛跟著站起身來,等待著趙俊臣的訓示。

  見眾人的慇勤恭敬的模樣,趙俊臣不由失笑,道:「各位請坐,今日只是本官私宴,大可不必這般處處守著規矩,大家隨意即可。更何況,各位這個樣子,本官也不好說話了,坐吧坐吧。」

  眾商人們見趙俊臣這麼說,且態度堅持,也只好一邊客套著一邊落座了。

  而趙俊臣待眾人落座後,則接著說道:「今日本官請各位來此聚宴的用意,想必各位已是知曉了,前些時候,本官閱覽古書時,無意中發現了一篇方子,按照那方子製作的東西,名叫胰子,作用與皁角相似,但效果卻要強上許多,有感於如今朝廷財政運轉艱難,本官就把這胰子獻給了陛下。而在陛下的旨意下,這胰子如今已是由內庫專營專造,並交由各地商人專賣專售。承蒙陛下信任,這件事情,陛下已是交由本官負責。」

  趙俊臣話聲剛剛一頓,一眾商人逮住了機會,紛紛拍馬讚頌。

  「趙大人一心為國,實在是我張記商行上下的楷模啊。」

  「趙大人忠君愛國之心,讓人敬佩,趙大人您若有什麼用得著我瑞和商行的地方,招呼一聲即可,我瑞和商行上下絕不推託。」

  「趙大人,為國分憂,乃是我等商人的本分,更何況這事又是趙大人您親自主持?沒說的,這胰子專賣的事情,我福泰商行大可全攬,需要銀子多少,趙大人您開個價就是。」

  「趙大人,我家總掌櫃郭麟祥曾與您在潞安府有過深交,早在半個月前,我家總掌櫃就已是來信交代,趙大人你若是有什麼事,我郭家商行上下必然全力配合……」

  喧喧嚷嚷間,趙俊臣微微一笑,再次抬手虛壓,待眾商人再次安靜下來後,趙俊臣接著說道:「各位皆是各地商人之魁首,實力充足,資本豐厚,本官今日宴請各位,正是為了這胰子專賣專售的事情。」

  聽趙俊臣談到正題,一眾商人們卻沒有再插嘴,只是齊齊盯著趙俊臣,迫切的等待著趙俊臣接下來的話語。

  而趙俊臣頓了頓後,則繼續說道:「這胰子的具體功效,各般檔次,想必各位早已有所瞭解,在此就不復述了,本官估算了一下,這胰子若是交由內庫專造,不出一月時間,就可大規模製造,那最普通的胰子,每年至少可生產八百萬塊,高一檔次的香胰,每年至少可生產一百五十萬塊,至於最高檔的藥胰,礙於投入與原料,每年只能生產兩萬塊左右。」

  聽到趙俊臣這麼說,一眾商人暗暗估算,卻發現內庫能生產的胰子雖然看似數量龐大,但實際上,大明朝如今人口已是不下萬萬,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口用得起胰子,內庫製造的胰子數量也是遠遠不足,更何況,這胰子還是日常消耗品,即使比皁角耐用些,每人每年也至少需要兩塊才夠用。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供不應求!

  而供不應求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穩賺不賠!

  想到這裡,眾商人看向趙俊臣的目光,更加熱切了。

  注意到眾商人的目光,趙俊臣輕輕一笑,接著說道:「本官的意思是,貨源就這麼多,為了避免日後的混亂與爭搶,在明日,戶部將舉行一場拍賣,普通胰子以五萬塊為一批,香胰以五千塊為一批,藥胰以五百塊為一批,分批拍賣,大家自行叫價,價高者得,如此一來,待月後胰子生產出來了,大家亦可按照拍賣所得的比例和順序,輪流提貨即可。」

  聽趙俊臣這麼說,在座的眾商人卻沒了剛才的喧譁鼓譟,皆是面現沉吟,似乎正在思考著這般方法的利弊,一個個皆是沉默不語。

  而趙俊臣卻沒有與眾人討論商量的想法,只是說道:「若是各位不反對的話,那麼就這樣定下來,酒宴結束後,大家各自回去準備,明日未時,自行到戶部衙門投價即可。」

  說話間,趙俊臣把手中酒杯稍抬,向著眾人示意後,淺飲一口,就自顧自的落座了。

  面對趙俊臣的示意,一眾商人們紛紛起身與趙俊臣對飲,但大都沒有說話,只是各有所思。

  趙俊臣拍賣貨源的方法,對這個時代的商人而言,頗為新奇,但他們卻要考慮這種做法能否保證自己的利益。

  其實,趙俊臣原本是打著「地方代理」的主意,拍賣的不是貨源,而是各地的銷售權。

  然而,在瞭解了這個時代各地商人的經營模式和勢力分佈後,趙俊臣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舉例來講,晉商們的大本營就是西北數省,徽商們的根據地就是沿海各省,晉商們不會去沿海各省搶生意,徽商們也不會去西北諸省湊熱鬧,徽商們手中私鹽無數,但西北鹽務大都還是掌握在晉商手中,晉商票號實力豐厚,但沿海各省,卻還是以徽商們的票號為主。

  地域性是這個時代的特點,也是這個時代的商人們公認的潛規則,若是趙俊臣拍賣各地的銷售權,不僅商人們面臨的競爭無疑會少了許多,更有可能會出現暗中妥協的情況,這樣一來,拍賣各地銷售權所獲得的銀子,無疑會大幅減少。

  所以,趙俊臣才想到了拍賣貨源的主意,讓每一批貨源,都會引起全面的爭搶,如此一來,內庫所能獲得的利潤,也能提到極致。

  ………

  「地方代理」的想法,比「貨源拍賣」的想法還要更加先進,趙俊臣沒提,一眾商人們自然也想不到。

  所以,面對趙俊臣「拍賣貨源」的想法,雖然明知道自己的利潤會壓低,眾商人們卻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至少,在他們看來,提前將一年的貨源全部拍賣,總比在將來內庫每造出一批胰子,都要受無數商人爭搶為好。

  更何況,看趙俊臣的樣子,似乎也不打算更改主意。

  於是,經過片刻的暗思之後,一眾商人們終於開口了,紛紛點頭贊同,其中自有商人趁機討好拍馬,讚歎趙俊臣「巧思妙想」、「國之大才」云云不提。

  待事情定了下來,宴會終於開始,然而,雖然佳餚就在面前,但眾商人卻是各有所思,讓宴會略顯冷清,沒過多久,就先後有商人找理由告辭了,趙俊臣給的時間緊迫,拍賣就在明日,他們不敢耽擱,自是回去準備了。

  離開的都是實力略有不足的商人,那些實力豐厚的大商人,反而皆是留了下來,有的想與趙俊臣暗中交易,直接拿到胰子的貨源,卻被趙俊臣婉轉拒絕了,有的卻是打起了趙俊臣的「悅容坊」裡其他商品的主意,比如香水,比如美容水,亦被趙俊臣婉轉拒絕。

  胰子的生意,是趙俊臣用來討好德慶皇帝的手段,以此賺的銀子越多,趙俊臣在德慶皇帝心目中的利用價值也就越高,趙俊臣本身也就越安全,自然不肯在這個時候暗動手腳。

  至於「悅容坊」的生意,趙俊臣還另有用途,也不想與這些商人們多有糾葛。

  就這樣,在賓主各有打算之間,趙俊臣覺得無趣,也不想多呆,自稱不勝酒力後,就帶著許慶彥離開了。

  依然滯留的商人們,見趙俊臣這位正主都離開了,沒討到好處後,自也不會耽擱,亦是各自離去了。

  隨著宴會匆匆散去,各方勢力盯在天海樓的眼睛,也皆是撤去了對天海樓的關注。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天海樓的宴會,其實並未結束,已經散去的宴會,亦只是一個幌子,在這裡,趙俊臣其實還有另一場更加重要的宴會。

  ………

  趙俊臣為了擺宴,已是把天海樓全部包了下來,所以宴會結束後,人去樓空,頗顯冷清。

  然而,待天海樓再無其他客人,各方勢力的注意力亦被轉移後,天海樓卻迎來了另一批客人。

  與之前那些商人們赴宴時的大張旗鼓相比,這些客人人數較少,只有十二三位,卻行蹤鬼祟神祕,頗有些偷偷摸摸的味道,來到天海樓後,毫不耽擱,直奔頂層雅間,然後就再不露面,只是靜靜等待著。

  而這些客人中,為首者,赫然是新近投靠趙俊臣的禮部侍郎詹善常與通政使童桓。

  至於其他的客人,也全都是溫觀良門下的官員。

  按照趙俊臣的吩咐,這些人都是詹善常與童桓精挑細選而來,在溫觀良的派系中,地位或許不算高,權勢或許不算重,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雖然名為溫觀良門下,但對溫觀良卻也絕對稱不上忠心。

  尤其如今正值溫觀良一派人心不穩的時候。

  這些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自然也是由趙俊臣宴請而來。

  雖然溫觀良正與趙俊臣敵對,但詹善常與童桓與他們聯繫的時候,那句「趙大人有天大的好處給你們。」卻是讓他們皆是心動。

  他們跟著溫觀良,還不是因為溫觀良能給他們好處?

  所以,他們都是來了。

  眾人齊聚之後,沒等多久,不久前已是隨著趙俊臣離開的許慶彥,竟是不知何時已是返回了天海樓,推門而入,舉步進入雅間。

  「抱歉抱歉,來遲了,各位沒有久等吧?」

  許慶彥滿臉笑意,對著眾客人說道。

  許慶彥雖然不過是個長隨,但代表趙俊臣而來,雅間裡的一眾客人們,自然不敢怠慢,紛紛起身相迎。

  而詹善常亦是當先迎了上去,笑道:「許兄弟過慮了,我們也不過剛剛才來。」

  許慶彥點了點頭,對著雅間裡一眾客人巡視了一番後,眼中卻有不屑之色一閃而過。

  他跟著趙俊臣這些年來,對朝廷官員頗為了解,眼前這些人,大都只是四五品官員,並不被許慶彥看在眼裡。

  所以,不待詹善常向許慶彥介紹,許慶彥已是自顧自的落座了。

  落座後,許慶彥緩緩說道:「還請各位莫要見怪,我家大人太受人矚目,不管去哪裡,都會被人盯著,雖說有心與各位見面,但為了各位考慮,最終還是沒來,只是讓我來為各位傳幾句話。不過,各位能來這裡赴宴,就是給我家大人面子,我家大人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各位。」

  在座眾人,聽許慶彥這麼說,自是紛紛客套一番。

  而許慶彥卻沒有理會眾人的客套,只是接著說道:「想必各位已是知道了,我家大人如今開了一家『悅容坊』,生意還算不錯,每天都有千餘兩銀子入賬。」

  隨著許慶彥話聲落下,包括詹善常與童桓在內,在座眾人皆是忍不住發起了陣陣驚呼。

  雖然他們都知道,趙俊臣的『悅容坊』生意火爆,但也沒想每日都能有上千兩銀子入賬!

  看著眼前眾人驚豔羨慕的模樣,許慶彥嘴角處不引人注意的滑過一絲冷笑,接著說道:「可惜,我家大人不似那些貪官,一向廉潔奉公,積蓄自是不多,眼見『悅容坊』的生意這麼好,有心把生意做大,但礙於銀錢窘迫,卻是有心無力,無奈之下,決定分出了四成半的股份,請各位前來,就是想要拉各位入股。」

  聽許慶彥這麼說,在座眾人皆是一驚,面面相覷,只覺得不可思議。

  「悅容坊」那麼賺錢,趙俊臣竟然要拉他們入股?想到「悅容坊」的盈利,在座眾人的呼吸,瞬間都變得粗重了許多。

  雖然他們都知道,「悅容坊」的盈利,大半來自於胰子,而胰子馬上就要交由內庫專造,轉由各地商人專賣,但這些人卻更清楚,在內庫由趙俊臣掌控的情況下,胰子對「悅容坊」來說,是絕對不會缺貨的。

  更何況,「悅容坊」的香水、美容水等貨物,這些日子以來也是賣的火爆,如今已是同胰子一般流行開來,就算沒有胰子,入股「悅容坊。」也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而「悅容坊」僅僅只是在京城之地,每天就能盈利上千兩,那麼若是把生意做大,擴散到各省各縣,又會是怎樣的收入?

  然而,讓他們真正驚喜的,還在後面。

  只見許慶彥頓了頓後,接著說道:「這入股的銀子嘛,我家大人是這麼打算的,分出的那四成半股份,總共分為四十五份,每份股份一千兩銀子……」

  聽許慶彥這麼說,在座眾人更是目瞪口呆!

  在座眾人皆是貪官,誰手裡沒有幾萬兩存銀?一千兩銀子一份股份,和白送又有什麼區別?如果剛剛他們對於入股「悅容坊」的事情還有所猶豫的話,那麼現在卻已然皆是心動了。

  不僅心動,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更是迫不及待。

  不過,他們也知道,這股份不是白送的,他們一旦入股了「悅容坊。」就等於投靠了趙俊臣,背叛了溫觀良。

  值得嗎?

  值得!

  猶豫只不過一瞬間,在座之中,絕大多數人已是打定了主意。

  對他們這些貪官而言,千里做官只為財,很明顯,比起跟著溫觀良,在溫觀良吃肉的時候只能喝點殘湯,跟著趙俊臣,入股「悅容坊。」明顯好處要多得多。

  唯一的顧慮,就是這樣一來會得罪溫觀良,但詹善常和童桓背叛了溫觀良之後,不一樣沒事嗎?

  為了大筆大筆的銀子,投靠趙俊臣雖然有風險,且風險不小,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就在眾人驚喜之後,剛準備答應入股的事情,許慶彥卻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接著說道:「不過,我家大人也知道,在座各位與我家大人一樣,都是廉潔奉公之人,一千兩銀子雖然不多,但對各位而言卻也不是小數……」

  聽許慶彥這麼說,眾人皆是語塞。

  確實,如果他們真的廉潔守法的話,這一千兩銀子是必然拿不出來的。

  許慶彥既然已經這麼說了,這個時候總不能說自己一向貪贓枉法,一千兩銀子只是小意思吧?

  見在座眾人臉色神色變幻不定,許慶彥眼中的譏諷更甚,卻是接著說道:「不過,我家大人對此早有考慮,這筆銀子各位雖然拿不出來,但可以與知交好友一同入股啊,比如我知道在座諸位中,有幾位是工部的郎中和員外郎,那工部尚書左蘭山左大人、工部右侍郎陳東祥陳大人,一向最好說話,他們身為朝廷大員,俸祿也更高些,一千兩銀子,想必也能拿的出來,若是各位能說服那兩位大人一同入股,這銀子自然也就不缺了,還有那刑部左侍郎李立德李大人、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顧全顧大人,都是可以入股的嘛。若是各位能多拉些人來入股,我家大人甚至可以送各位些股份以示酬謝。」

  聽許慶彥這麼說,在座眾人面面相覷,終於明白趙俊臣為何要如此便宜他們了。

  許慶彥口中所說的這些人,全都是溫觀良的左膀右臂!

  趙俊臣這是要讓他們幫著去撬溫觀良的牆角啊!

  若只是背叛溫觀良,投靠趙俊臣,那也就罷了,若是在投靠趙俊臣的同時,還幫著趙俊臣撬牆角,溫觀良豈不是會恨死他們?

  另一邊,詹善常已是明白了趙俊臣的打算,見眾人猶豫,卻是笑道:「各位不必擔心,若是擔心貿然邀請左大人、陳大人他們入股,會遭到兩位大人責備的話,諸位大可在邀請兩位大人之前,先行說服幾位親近的同僚。正所謂法不責眾,又所謂眾意難違,左大人、陳大人他們若是見各位都是同一般心思,想來必會認真考慮的,就算他們迂腐了些,最終拒絕了各位,那兩位大人看在趙大人的面子上,也定然也不會責備各位的。」

  童桓亦是點頭道:「正是如此,各位雖然權柄不重,卻也不必擔心,就拿左大人、陳大人為例,他們之所以能夠掌控工部,亦是因為下面一眾郎中與員外郎們的鼎力扶持,若是沒了各位,他們即使再有靠山,怕也坐不穩位置,若是考慮到這一點,想來他們必然會認真考慮的。」

  許慶彥見眾人還在沉吟,打不定主意,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緩緩說道:「各位可是要考慮好了,機會難得,錯過不再,如今『悅容坊』只是在京城開店,就已是這般紅火了,而按照我家大人的打算,這『悅容坊』將來可是要開遍大明朝的,到那個時候,每一分股份,都能給各位帶來千倍萬倍的回報,若是各位不願意的話,我家大人也不會勉強,想來如今願意入股的朝廷官員,絕不會少,我家大人再找其他人也就是了。」

  聽詹善常、童桓與許慶彥這樣一唱一和,在座眾人猶豫良久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投靠趙俊臣會得罪溫觀良,拉著其他人一起投靠趙俊臣也會得罪溫觀良,但若是在投靠趙俊臣之餘,還能幫著趙俊臣撬溫觀良的牆角,不僅能討好趙俊臣,引起趙俊臣的重視,更能削弱溫觀良,增強趙俊臣的勢力,讓他們更不用擔心溫觀良的報復。

  既然如此,反正已經要下定決心投靠趙俊臣了,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只見其中一人起身道:「在下明白了,雖然不敢保證,但定會為趙大人鼎力一試!」

  隨著這人說話,在座眾人紛紛應和。

  許慶彥笑了,舉起酒杯,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祝各位馬到成功了,這件事該怎麼做,想必各位心中有數,我在這裡就不再多提了。」

  「還請許小哥轉告趙大人,這件事我等必會竭盡全力,且隱蔽行事,必不會壞了趙大人的大計。」

  「正是,還請許小哥放心,我們這些人沒那般糊塗,如何試探還是懂得的。」

  「有詹大人、童大人和許小哥指點,這件事情就算不能盡全功,也絕不會讓趙大人失望的。」

  眾人紛紛應和間,許慶彥陪著眾人滿飲了杯中清酒。

  接著,許慶彥卻不再說話了,只是靜靜聽著在座眾人的各般謀劃。

  正所謂小人心思,一不做二不休,在座眾人在諸般利誘之下,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背叛溫觀良,在謀劃之間,對付溫觀良的決心,竟是比趙俊臣他們還要更加堅決,諸般設計謀劃,謹慎認真之餘,亦是不折手段。

  看著在座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謀劃著如何能儘量隱蔽的撬溫觀良牆角、怎麼儘量猛烈的打擊溫觀良的勢力,許慶彥剛開始還在笑吟吟的聽著,但慢慢的,卻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他也是小人,但一向都對趙俊臣忠心耿耿,這般不折手段的對付舊主的行為,總是讓他看不慣。

  「回去之後,必須要跟少爺提醒一聲,這些背叛了溫觀良的人,只能用,卻不能重用,更不能信任,否則,今天他們為了諸般利益背叛了溫觀良,將來誰知道會不會為了更多的銀子而背叛少爺?不過,想來少爺早已經想到這一點了。」

  許慶彥暗暗想道。

  待諸事議定後,見許慶彥再無留意,在座眾人就三三兩兩的離去了,如同他們前來赴宴時一般,離開時亦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發現。

  但小心翼翼之餘,卻又多了一絲安心,因為根據他們的謀劃,再過些日子,溫觀良就要變成孤家寡人了,到那個時候,又有趙俊臣撐腰,溫觀良即使身為閣老,也未必能對付得了他們。

  而隨著眾人離去,一時間,雅間之內,只剩下許慶彥、詹善常與童桓三人。

  經過這番謀劃,最是怨恨溫觀良的詹善常,顯得頗為興奮,輕哼道:「經此謀劃,我倒要看看那溫觀良變成孤家寡人後,還能有什麼威風。所謂閣老,也不過是底下人捧起來的,若是沒人捧他,閣老之位再尊貴,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童桓相對穩重些,卻是皺眉說道:「不過,今日相聚,雖然力求隱蔽,而且請來的這些人也都是咱們精挑細選的,但溫觀良經營朝野多年,今天的事情,未必就能全然瞞得住他,況且,就算今天的事情能瞞得住,待那些人四處遊說之後,再想要瞞住溫觀良,怕也是不大可能。」

  許慶彥卻搖頭,冷笑道:「童大人你說的這些,我家少爺全都考慮到了,這次謀劃,雖說力求隱蔽,想要打溫觀良一個措手不及,但就算被溫觀良那老東西知道了也沒什麼,溫觀良的人,大都和溫觀良一個性子,貪財如命,咱們悅容坊多大的利潤?溫觀良的那些人,又有幾個能經得住這般誘惑?待消息傳開,那溫觀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除非他能給門下人更多的好處,否則形勢就容不得他來控制了,問題是,溫觀良有那麼多好處給人嗎?就算他有,他捨得嗎?經此一事,溫觀良無論如何,也會勢力大損,到那個時候,看他還敢不敢威脅少爺。」

  詹善常一臉欽佩的說道:「正是如此,趙大人的謀劃,當真是令人讚歎「悅容坊』多大的生意?趙大人竟是一下子拋出了四成半的股份。正如許小哥所說,溫觀良就算有這麼多的好處,以他的性子,又哪裡捨得給人?兩相對比,氣魄胸懷,卻是高下立判啊。」

  許慶彥聽詹善常這麼說,卻是不由得面容微微抽搐,依許慶彥的性子,銀子只許進不許出,詹善常這番話,卻是戳痛了他。

  「悅容坊」四成半的股份,那要多少銀子啊!

  只是,雖然有些肉痛,但許慶彥卻不想在詹善常和童桓面前表現出來。

  所以,許慶彥學著趙俊臣告誡他時的語氣神態,悠悠說道:「銀子這東西,再多也只是一個數字罷了,銀子不怕花,只要銀子在用掉後,能換來實際好處,那銀子就沒有白用「悅容坊』四成半的股份雖然不少,但若是能用來架空掉溫觀良,增加咱們的權勢影響,卻也是一筆超值的買賣。」

  許慶彥這是在模仿趙俊臣,詹善常與童桓自是能看得出來,只是許慶彥是趙俊臣的親信,兩人不敢得罪,只是連聲稱歎。

  另一邊,見到詹善常與童桓兩人,每次談及「悅容坊」時都是神色怪異,許慶彥心中暗暗嘆息一聲,卻是從袖子中抽出了兩張契子,交給了二人,同時說道:「兩位這些日子以來對我家大人盡心盡力,我家大人都是看在眼裡的,自也不會讓兩位吃虧,那四成半股份裡,兩位各佔三分,這是我家大人的心意,兩位切不可推脫。」

  聽許慶彥這麼說,看著許慶彥遞來的入股契約,詹善常與童桓皆是大喜,連連稱謝。

  看著詹善常與童桓的歡喜模樣,許慶彥卻想起了來時趙俊臣所說的那些話。

  「慶彥,所謂忠誠,本質上只是效忠於他人的同時,自己能得到各種好處利益,或是權勢,或是銀子,或是志向,沒有利益的忠誠,我從來都不相信,尤其是對那些貪官,更是如此;反之,若是利益共享,究竟是不是真心投靠,是不是忠心效力,也就沒什麼關係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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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白銀浪潮(中)

  其實,無論是詹善常,還是童桓,甚至是許慶彥,都沒有看透趙俊臣這般計劃的真正用意。

  趙俊臣之所以一口氣拋出了「悅容坊」的近半股份,其真正目的,並不是想要收買溫觀良的那些門人,從而將溫觀良徹底架空。因為在趙俊臣看來,想要收買一名官員,權勢與銀子同樣重要,而目前的趙俊臣,只能給予他們銀子,卻無法滿足他們對權勢的慾望。

  在趙俊臣想來,「悅容坊」的股份雖然誘人,但憑此就能讓溫觀良一派分崩離析,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而趙俊臣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要憑藉這般動作,讓本已是人心不穩的溫觀良一派官員,變得更加人心惶惶,從而上下相疑,互不信任,最終可以進一步的削弱溫觀良的權勢與影響。

  當然,若是憑藉著「悅容坊」的些許股份,當真能夠收買一些溫觀良的門下官員,從而削弱溫觀良的同時,還增強了自己的權勢,趙俊臣也是樂見其成的。

  然而,這一次,卻是趙俊臣錯了,他來到這個時代的時間尚短,對那些貪官的瞭解,畢竟不如詹善常、童桓、乃至於許慶彥來的深刻。他低估了銀子對那些貪官的誘惑,也高估了溫觀良對手下人的控制力。

  對絕大部分貪官而言,官位權勢雖然是他們的根本,但銀子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更何況,趙俊臣雖然無法滿足他們對官位權勢的慾望,但實際上,溫觀良也無法做到更多。

  所以,在宴會結束後的第二天,上早朝時,趙俊臣驚愕的發現,對於他昨晚的那些動作,溫觀良竟似絲毫不知!

  至少,從表面上看,溫觀良一如既往的踩著鐘點上朝,面對趙俊臣時,也一如既往的神色陰沉,除此之外,卻也再沒有其他動作了。

  溫觀良並不像周尚景那樣城府深沉,若是知道了趙俊臣撬牆角的行為,就算沒有絲毫表示,至少也該有一些異常表現才對。

  「難道,昨晚那些人,竟是全都背叛了溫觀良?竟是沒有一人透露消息?」

  上早朝時,趙俊臣落在後面,盯著溫觀良的背影,暗暗的想道。

  事實上,趙俊臣從未想過這件事能夠瞞住溫觀良,在他想來,雖然自己拋下的魚餌誘人,但昨天那些人,總該有一兩個對溫觀良殘存著些許忠心才對。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就有趣了。」

  這般想著,趙俊臣嘴角閃過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

  早朝後,工部衙門。

  工部尚書左蘭山,坐在自己的辦公房間裡,卻無心處理公務,只是皺著眉頭思索著什麼。

  這幾日廟堂形勢平穩,一直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溫觀良與趙俊臣雖說已經撕破了顏面,但尚在各自準備,等待時機,積蓄力量,並未發起衝突。

  但實際上,身為溫觀良的左膀右臂,左蘭山卻很清楚,這些日子以來,溫觀良看似什麼都沒做,但在暗中已是準備了一系列對付趙俊臣的計劃,而這些計劃一環套一環,一旦實施,必然會給趙俊臣帶來極大的麻煩。

  而實施這些計劃的時間,就在趙俊臣與太子朱和堉賭約結束之時!

  趙俊臣昨日與一眾商人的那場聚宴,溫觀良自有眼線埋伏,和朝中大多數官員的看法一致,這場賭約,必然是趙俊臣贏了。

  也正因為如此,在那個時候對付趙俊臣,太子一黨雖然也同樣敵視溫觀良,但因為剛剛才輸了賭約,急於找回顏面的他們,必然會成為溫觀良的急先鋒。

  此外,溫觀良更已是與另外兩位閣老——沈常茂、黃有容達成了默契,雖然這兩個老傢伙都是老奸巨猾之輩,絕不會被溫觀良利用,但他們同樣不想看到趙俊臣的勢力崛起,所以在趙俊臣形勢不利的時候,沈常茂和黃有容也絕不會錯過落井下石的機會。

  如此一來,四派合力之下,就算是周尚景,也要手忙腳亂,更何況是趙俊臣?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有德慶皇帝護著,趙俊臣也必然會勢力大損。

  而對付趙俊臣,其關鍵一環,就在於左蘭山。

  對此,左蘭山早已做了充分的準備,亦是信心十足。

  但是,今天下了早朝之後,不知為何,左蘭山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具體是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左蘭山如今已是五十出頭,早已過了相信直覺的年齡,但這般感覺是如此強烈,卻又容不得左蘭山忽視。

  「到底是哪裡不對?」

  左蘭山一邊漫不經心的翻閱著工部的摺子,一邊暗暗想道。

  就在左蘭山暗思之間,房間外,有衙役在門外稟報導:「尚書大人,右侍郎陳東祥大人、營繕清吏司郎中王召大人、都水清吏司郎中劉淇劉大人、趙旭晨趙大人,屯田清吏司徐工長徐大人……聯合求見。」

  門外衙役一口氣報出了十多個人名,讓左蘭山不由吃驚。

  這些人,大都屬於溫觀良門下,這些年來幫著左蘭山掌控工部,在左蘭山眼中,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將。

  這個時候齊齊來見,難道出了什麼大事?

  不敢耽擱,左蘭山連忙說道:「快請他們進來。」

  片刻之後,以右侍郎陳東祥為首,一眾工部重要官員魚貫而入。

  左蘭山的辦公房間並不算小,但來的人太多,竟是把房間塞的滿滿的。

  「你們一同前來,可是發生什麼大事?」

  待眾人齊聚後,左蘭山連忙問道。

  然而,讓左蘭山驚訝的是,這些工部要員們相互對視了幾眼後,竟是略過了眾人之首的右侍郎陳東祥,齊齊把目光集中在了都水清吏司郎中劉淇身上。

  劉淇也是出自於溫觀良門下,但一向不被左蘭山重視,甚至於,這些年來左蘭山一直都在有意無意的壓制他。

  因為,這個劉淇不僅是個小人,更是一個毫無原則的小人,左蘭山雖然並不認為自己是個君子,但依然看不慣劉淇的性子作為。

  只不過,小人有小人的好處,毫無原則的小人,更是比原則一大堆的君子好相處,也正因為如此,劉淇的人緣極佳,更善於串聯,所以左蘭山也不好刻意針對他。

  似乎感受到左蘭山眼中的驚疑,劉淇微微一笑,舉步走出隊列,向著左蘭山躬身行禮後,說道:「尚書大人,我等這次一同求見於您,卻是有事相求,還望您不要推辭,畢竟,這件事一旦辦成,對咱們工部上下,都有好處。」

  看著劉淇臉上的笑意,頗有幾分小人得志的味道,左蘭山不由將眉頭皺的更緊,雙眼掃過眼前眾人,終於知道自己今曰心中的不安來自於何處了。

  自下了早朝後,回到工部衙門,工部上下看待他時的那種眼光,不知為何,竟是少了幾分恭敬,多了許多意味深長的針對與探尋。

  如此一來,原本與他上下同心的工部,自是給了他一種無法掌控之感。

  心中這般想著,但左蘭山卻神色不變,緩緩說道:「哦?究竟是何事?竟是讓你們一同前來相求?說來聽聽,只要本官能幫,就決不推辭。」

  說話間,左蘭山緊緊地盯著劉淇,他知道,眾人這般表現,問題定是出在劉淇身上。

  劉淇被左蘭山盯的有些發慌,下意識的錯開眼神,口中卻依舊說道:「是這樣的,趙俊臣趙大人,有感於咱們工部官員生活貧苦,而他開辦的『悅容坊』,這幾曰來卻是曰進鬥金,所以就想要邀請咱們工部上下官員入股『悅容坊』,今後好處同分,趙大人如此為咱們著想?咱們又豈能拒絕?所以,今天下官就把這事告訴了諸位同僚,而諸位同僚自然也不會反對趙大人的美意……」

  頓了頓後,似乎在說話之間找到了底氣,劉淇再次抬眼與左蘭山對視,繼續說道:「如此一來,咱們工部上下,唯有尚書大人您的意見未定,我等這次求見尚書大人,就是邀請尚書大人與咱們工部上下共進退,一同入股『悅容坊』,若是尚書大人您同意了,那麼自是說明尚書大人您與咱們下面官員同心同德,咱們工部上下,今後照舊對您鼎力支持,若是您不同意嘛……」

  聽劉淇話語間隱含威脅,左蘭山只覺得怒火中燒,冷冷的說道:「不同意如何?你們就不把我當成尚書看待了?」

  見左蘭山語氣冰冷,劉淇卻是不敢多說什麼了,只是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右侍郎陳東祥。

  這些人裡,畢竟是以陳東祥為首,而他只是一個發起人罷了。

  順著劉淇的目光,左蘭山也向著陳東祥看去,緩聲問道:「東祥,這麼說,你也同意了?」

  陳東祥身為左蘭山的得力助手,雖然年齡尚不到四十,但為人幹練,眼光精準,雖然性子略微陰沉了些,但依然最受左蘭山看重。

  劉淇似乎想起來了什麼,此時卻是搶著說道:「尚書大人,或許您還不知道那『悅容坊』的生意有多大,下官卻是知道的,那『悅容坊』如今僅僅只是在京城開了鋪子,每天就有上千兩銀子的收益入賬,如今趙大人他更是準備擴大生意,等曰後大明各省各府各縣,都有了『悅容坊』的鋪子,那每年入賬的銀子,就是天大的數啊,尚書大人,咱們當官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求財嗎?如今趙大人抬舉咱們,給了咱們這麼大一條財路,咱們又怎能不識抬舉……」

  話到一半,劉淇發現無論是左蘭山,還是陳東祥,都在冷冷的看著他,身體一顫,連忙閉上了嘴巴。

  陳東祥對著劉淇輕哼一聲後,終於開口了,不似劉淇那般小人得志,反而一臉的嚴肅,對著左蘭山緩緩說道:「尚書大人,下官知道,你之所以有今曰,是溫閣老一手扶持的,對溫閣老也一直心懷感激,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進入官場後,我等已是再無退路,自需要考慮的更加長遠才是。」

  「你什麼意思?」

  左蘭山緩緩問道。

  「這次溫閣老讓咱們對付趙俊臣,從一開始,我就不同意。有意勸諫,卻反而被責罵了一頓,說我膽小怯弱,不堪重用,哈!」冷笑一聲後,陳東祥的聲音表情,亦是變得冰冷。「溫閣老以為只要聯合太子一黨、沈閣老和黃閣老,就能徹底打敗趙俊臣,讓他再無翻身之地,卻不知趙俊臣深受聖眷,陛下離不開他,根本不可能一棒子打死,就算是一時得逞,將來趙俊臣也必會東山再起。等到那時,面對趙俊臣不折手段的報復,咱們又如何自處?」

  留給了左蘭山些許思考的時間,頓了頓後,陳東祥又接著說道:「寧欺白鬚公,莫欺少年窮,這句話放到趙俊臣身上,最是合適,得罪了趙俊臣,溫閣老倒是不怕,他遲早要致仕還鄉的,按照官場慣例,等他致仕還鄉了,之前他與趙俊臣的一切是是非非全都會煙消雲散,但咱們到時候怎麼辦?到那個時候,又有誰能護得了咱們?」

  說到這裡,陳東祥的聲音變得愈加的冰冷:「詹善常的事情,前因為何,咱們心知肚明,而這次溫閣老為了自己的顏面,不惜與趙俊臣為敵,亦是從不曾為咱們考慮,如此種種,又豈能不讓人寒心?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溫閣老既然從不為咱們考慮,咱們又何繼續魚忠於他?趙俊臣這次要咱們入股『悅容坊』,足見誠意,正是咱們改頭換面的機會,如今時機正好,投靠過去,也不怕趙俊臣看不起咱們,而那趙俊臣前途遠大,跟著他,先不說那『悅容坊』的生意誘人,將來你我未必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機會。」

  聽陳東祥這麼說,在場所有人皆是一愣。

  之前劉淇等人向陳東祥談起入股「悅容坊」的事情時,陳東祥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馬上就答應了,甚至還幫著劉淇說服了許多原本在劉淇看來根本不可能被說服的工部官員。

  眾人原以為陳東祥之所以會這麼做,是為了入股「悅容坊」後,給他帶來的那些銀子好處,但如今看來,陳東祥卻是早已有了考量。

  或許,就算沒有今曰之事,陳東祥也遲早會背叛溫觀良的。

  另一邊,聽了陳東祥的勸說後,左蘭山並非魚忠之人,卻是再無之前的怒氣,只是沉默不語。

  一邊覺得陳東祥確實說的有理,一邊又顧念著溫觀良對他的種種恩情,卻是讓他猶豫不決,左右為難。

  見左蘭山這般模樣,房中眾人皆是面現擔憂。

  若是左蘭山最終拒絕,那麼他們這些人,最終不免就要與左蘭山決裂了。

  左蘭山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與左蘭山為敵,雖然有陳東祥為他們作主,又有趙俊臣作為靠山,但依然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而陳東祥見到左蘭山這般猶豫,卻反而定下心來,因為左蘭山之所以猶豫,就證明他已經開始認真考慮了。

  所以,陳東祥繼續說道:「尚書大人,還請你務必考慮清楚,事已至此,無論你是否答應,溫閣老都必然會勢力大損,他對付趙俊臣的那些計劃,也必然無法實現了。而趙俊臣經此一事,也必然會勢力大增,誰是輸家,誰是贏家,如今形勢已經很明朗了。」

  聽陳東祥這麼說,左蘭山咬了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輕哼一聲後,抬頭看著陳東祥,緩緩說道:「東祥,你這麼說卻是錯了。」

  陳東祥微微一愣,目光下意識的變得深沉。

  難道,這左蘭山最終還是決定魚忠於溫觀良?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誰知道,左蘭山卻是口風一轉,繼續說道:「你直呼趙大人的名號,未免缺了恭敬,趙大人雖說官階與你相同,但你我皆知,他馬上就要榮升為戶部尚書,且前途遠大,就算是我今後見到他,也要尊稱一聲趙大人,你又如何可以直呼趙大人的名號?」

  聽左蘭山這麼說,陳東祥微微一愣,接下來已是明白了左蘭山的意思,不由一陣輕鬆,自是躬身認錯道:「是下官錯了,多謝尚書大人指點。」

  認錯之後,陳東祥直起身來,卻見左蘭山雖然表明了態度,但依然面色嚴肅,轉念一想,已是明白了左蘭山的想法,覺得自己這些人今曰的所作所為,有攜眾威逼之嫌,自覺失了顏面。

  所以,陳東祥又說道:「尚書大人,既然您已是打定了主意,那麼還勞煩您找機會向趙大人提一下咱們工部上下如今的立場,畢竟您是工部之首,咱們工部上下如今在您的帶領下變換了立場,今後咱們工部的利益,亦是需要您來為我們爭取才是。」

  果然,聽陳東祥這麼說,左蘭山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

  另一邊,陳東祥說話之間,又對著工部眾官員打了一個眼色,一眾工部官員皆是玲瓏剔透之輩,又哪裡會不明白陳東祥的意思?亦是隨著陳東祥連連認錯,好話說了一堆,或是「這麼做實乃逼不得已,只是不想日後與尚書大人敵對。」或是「今後必然以尚書大人馬首是瞻」云云。

  而隨著工部眾官員的刻意討好,左蘭山的臉色終於恢復了常態,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再怪罪眾人了。

  而後,左蘭山卻是把目光轉向了劉淇。

  注意到左蘭山的目光,想到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未免囂張了一些,劉淇不由的一驚,以為左蘭山要秋後算賬了。

  誰知,左蘭山猶豫片刻後,卻是問道:「劉淇,那『悅容坊』這幾天來,當真每天都有上千兩的收益?入股之後,這收益的分配要怎麼算?」

  隨著左蘭山的詢問,房中眾人皆是安靜了下來,齊齊看向劉淇。

  這個問題他們已是向劉淇詢問過,劉淇也已是向他們說過答案,但此時工部眾官員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再聽一遍。

  聽左蘭山這麼問,劉淇心中長出了一口氣,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聽房外有衙役稟報導:「尚書大人,刑部左侍郎李立德李大人求見。」

  幾乎是同時間,又有另一名衙役來報:「尚書大人,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顧全顧大人求見。」

  聽到稟報後,左蘭山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之色。

  他大約已是猜到李立德與顧全的來意,更是清楚,這場爭鬥,溫觀良已是輸定了。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轉變立場,背叛溫觀良,向趙俊臣靠攏,但想到溫觀良接下來的處境,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心有慼慼。

  左蘭山不是君子,但不像陳東祥那般「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不似劉淇那般是一個毫無原則的純粹小人,他還是顧念舊情的。

  只是,這些舊情無法阻礙左蘭山背叛溫觀良,因為,舊情歸舊情,利益歸利益,這是兩碼事。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19:56
第二十七章 白銀浪潮(下)

  「看樣子,我還是低估了銀子對這些人的誘惑啊,本只是一番試探,卻沒想到無心插柳,竟是竟了全功……」

  趙俊臣坐在戶部衙門的辦公房間中,看著手中的密信,帶著些許詫異,喃喃自語道。

  在工部轉變立場後沒多久,左蘭山就已是派人向趙俊臣通報了消息,雖然工部上下的相關官員們有心親自來見趙俊臣,卻又怕被溫觀良得到消息,耽誤了大事,所以最終只是派了一名親信衙役給趙俊臣送了一封密信。

  密信內容不少,除了表達了他們對趙俊臣的敬仰,以及對溫觀良的不滿外,更是把溫觀良接下來的計劃全都向趙俊臣透露了。

  溫觀良想要對付趙俊臣的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讓都察院的御史們彈劾戶部賬目不明,而工部上下亦是趁機應和,稱戶部屢屢藉口國庫銀錢不足,剋扣工部諸般經費用度,致使工部的河防、物料、城垣等要事皆被延誤,然後一同要求德慶皇帝整頓戶部,查賬審核。

  如若說戶部是朝廷的錢糧總管衙門的話,那麼工部就是朝廷錢糧花銷最大的衙門,兩者一入一出,息息相關,工部這般彈劾,必會引起朝野震動,到時候,若再有太子一黨、閣老黃有容、閣老沈常茂等人的接連表態,那麼即使德慶皇帝有心偏袒趙俊臣,也不得不下旨查賬戶部了。

  而一旦戶部被查賬,本是趙俊臣禁臠的戶部,就容不得趙俊臣完全掌控了。

  這只是溫觀良的初步計劃,至於其後如何,卻是連左蘭山他們也不知道了。

  但趙俊臣倒是能想像的出來,不外乎就是在查賬的時候動些手腳,或是雞蛋裡挑骨頭,總之想辦法找出些毛病來,先是牽扯出一些不重要的戶部官員,然後在威逼利誘下,慢慢扯開口子,最終把矛頭指向趙俊臣,拖趙俊臣下水!

  辦法很簡單,但也很有效,古往今來,官場之上,這種做法一向都是政客們對付政敵時最有效手段,按照後世的一種說法——「沒有哪個官員是經得住嚴查的,關鍵只是在於有沒有嚴查罷了」。

  說到底,官場爭鬥,到了某種層次高度後,聯合盟友,孤立對手,合縱連橫之道才是關鍵所在,至於方法手段,大多時候都只是一種可有可無的過程罷了。

  溫觀良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打算利用太子一黨,並聯合了另外兩位閣老大員,若是驟然發難,或許真能打趙俊臣一個措手不及。

  可惜,溫觀良忙著合縱連橫的時候,卻沒想到自家後院失火,當工部尚書左蘭山、工部右侍郎陳東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顧全等人接二連三的背叛於他,他的這般計劃,也就註定要夭折了。

  「不過,這溫觀良倒是給我提了個醒,這戶部今後的做賬手段,卻也需要變一變了。」

  看著眼前的密信,趙俊臣暗暗想道。

  如今戶部的做賬手段,大都非常原始,只能做到收支相等,卻很難經得起推敲,尋常查賬倒也不怕,但若是有意細查,免不了要露出破綻馬腳。在趙俊臣看來,後世的那些「先進的做賬方法。」如今戶部倒是可以借鑑一下。

  其實,自從趙俊臣回京之後,就再沒有從戶部挪用銀兩,完全是一副清官做派,可惜,他如今上樑雖正,但下樑太歪,戶部的那些郎中、員外郎們,一個個都是貪婪如狼、視財如命之輩,而趙俊臣暫且還需要這些人幫著他掌控戶部,所以也只能任由這些蛀蟲們繼續存在,並且在必要時候,趙俊臣還要想辦法幫著那些蛀蟲們把屁股擦乾淨。

  這般想著,趙俊臣暗暗嘆息一聲,如今的大明朝,清官不僅少,更無法為他所用,趙俊臣想要有所作為,如今所能依仗的,也只有那些貪官們的力量了。

  唯一的好處是,這些貪官們的力量很龐大,遠非清官清流們可比。

  「來人,把蔣謙找來見我。」

  下了決定後,隨著趙俊臣一聲高喝,門外自有戶部的衙役答應著去了。

  ………

  趙俊臣回京之後,蕭規曹隨,並沒有對戶部事務多加干涉,因為趙俊臣這段日子裡一直都在熟悉著戶部的運作與規矩,並不打算想當然的隨意插手。

  而在這段時間裡,戶部大小事務,一向都是由員外郎蔣謙幫著趙俊臣處理。

  這個蔣謙,人如其名,謙遜低調,雖然年紀尚輕,剛剛三十出頭,但熟悉戶部運作,且頗有心機手段。當初趙俊臣初來戶部時,他就刻意討好,在趙俊臣掌控戶部的過程中,更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無論是從前的趙俊臣,還是現在的趙俊臣,都對他頗為看重,一直刻意拉攏。

  趙俊臣並不認為這個蔣謙有多麼忠心自己,他當初投靠趙俊臣,未必就沒有投機的心思,但趙俊臣亦是相信,蔣謙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背叛於他,自投靠趙俊臣之後,這個蔣謙由小小的從七品給事中,一路升為從五品員外郎,仗著趙俊臣撐腰,他在戶部說話甚至比那些郎中們更有份量,相比較趙俊臣,其他人很難再給他更多的好處了。

  隨著趙俊臣的傳喚,蔣謙不敢怠慢,很快就來到了趙俊臣的辦公房間。

  「見過趙大人。」

  見到趙俊臣後,蔣謙神態之間,極盡恭敬之能,向著趙俊臣下跪問安道。

  趙俊臣抬了抬手,說道:「起身吧。」

  待蔣謙起身後,趙俊臣抬頭一看,卻見蔣謙臉色愈加的虛白了,不由搖頭失笑。

  這個蔣謙,若說身上最大的缺點,怕就是好色了,這些日子裡,因為香胰的關係,京城青樓的生意大好,而蔣謙就是無數青樓流連客之一。

  「你啊,平日裡也要悠著些,色是刮骨刀,若是隻顧著一時痛快,沒有節制,年紀輕輕就被掏空了身體,可不值當。」

  聽趙俊臣這麼說,蔣謙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去,見趙俊臣只是笑罵,並沒有責備之意,於是連忙討好的笑道:「大人說的是,下官今後必然謹遵大人您的教誨……下官這點毛病大人您也知道,有時就是控制不了,不過下官絕不會耽誤正事的。」

  趙俊臣點了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在這個青樓合法存在的時代,蔣謙的某些作為只是私事,又不是辦完事後沒給錢,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所以,趙俊臣提點了一句後,就已是切入正題,問道:「下午那胰子貨源拍賣的事情,準備的如何了?」

  蔣謙連忙答道:「回大人,都已經準備妥當了,按照大人您的吩咐,那拍賣的流程,相關的戶部官員們都已是熟悉了,場地人手,相關手續,也皆無遺漏。」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我這次叫你來,就是想讓你準備一下,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我打算把咱們戶部的賬目,全都再重做一遍,務必要讓人看不出破綻才是。」

  蔣謙一驚,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道:「那溫觀良,打算從咱們戶部的賬目下手?」

  趙俊臣一笑,說道:「你倒是敏銳。」

  蔣謙一臉恭敬的說道:「自大人您與溫觀良撕破臉後,下官就一直在暗中提防著他,下官估摸著,那溫觀良想要對付大人的話,怕也只能從咱們戶部下手了,所以一直都在小心戒備著,還請大人放心,咱們戶部賬目明確,是查不出什麼毛病的。」

  趙俊臣卻搖頭道:「溫閣老他還沒那麼大的能耐能插手咱們戶部事務,我讓你把戶部賬目重做,只是為了將來以防萬一罷了。如今戶部做賬的手段,太過粗陋,只能做到出支平衡,這些手段誰都知道,若是有心細查,卻總是瞞不住的。」

  聽趙俊臣這麼說,蔣謙卻是一臉的疑惑。

  按照蔣謙的理解,做賬手段,不外乎就是抬高支出銀兩,加大入賬損耗、虛報支出名目這三種方法罷了,難道還有其他的方法?

  見蔣謙這般模樣,趙俊臣輕輕一笑,神色變得認真了一些,把後世的一些做賬手段向蔣謙細細講解了一番。

  對於後世作假帳的手段,趙俊臣只是瞭解皮毛,所以也只能講個大概,但即使如此,這些巧妙隱蔽的方法,就已是讓蔣謙目瞪口呆了。比如「收入提前與推遲確認。」比如「收支名目轉變。」比如「選擇性分攤。」比如「虧空轉化。」等等等等,皆是蔣謙前所未聞的。

  這些手段,雖然有許多在蔣謙看來並不適合戶部使用,但依然讓他讚歎連連,只覺得妙不可言。

  若是按照趙俊臣的這些辦法來做賬,可以想像,從今往後,戶部不僅可以名正言順的寅吃卯糧,更可以讓各種虧空合理化,若是不知趙俊臣的這些手段,任是如何查賬,也很難找出破綻。

  不得不說,蔣謙在某方面而言,確實是一位人才,在趙俊臣解說之間,剛開始他還只有聽的份,但沒過多久,就已是能夠舉一反三,與趙俊臣相互討論了。

  甚至於,趙俊臣提出的一些方法,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在戶部實施,但蔣謙卻也能根據實際情況找到變通實現的辦法。

  與蔣謙討論了半個多時辰後,見蔣謙已是掌握了這些方法手段,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只是吩咐道:「既然如此,你下去後就挑選些信得過的戶部官員,把這些方法再完善一下,然後儘快把新的賬冊給做出來。」

  經過這番談論,蔣謙對趙俊臣的手段已是敬佩至極,臉上滿是歡喜激動,連連點頭道:「還請大人放心,有了這些方法手段,咱們戶部從今往後就什麼都不怕了。」

  趙俊臣輕輕一笑,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準備吧,還有,下午那胰子的拍賣,我就不參與了,也交給你來主持,這件事關係到我和太子的賭約,你可要看緊了。」

  蔣謙又是連連點頭,連聲說道:「還請大人放心,下官明白輕重,絕不會讓大人失望的。」

  說話之間,蔣謙就行禮告辭了。

  看著蔣謙離去時臉上按耐不住的激動,趙俊臣不由眉頭微皺。

  他當然知道蔣謙為什麼會這般激動,按照趙俊臣教給他的那些方法做賬後,從今往後,戶部上下官員,無論再怎麼動用戶部銀子,就不怕被人發現了。

  可以肆無忌憚的貪墨公銀,對貪官們而言,還有能讓他們更開心的事嗎?

  「我這麼做,是不是在鼓勵下面的人貪贓枉法啊?」趙俊臣皺眉,暗暗想道:「看來必須要找機會敲打他們一下了,否則這戶部不知道還要亂成什麼樣子。」

  ………

  下午胰子貨源的拍賣,趙俊臣並沒有親自參加,事實上,這兩天來,趙俊臣一直都在躲避著那些想與他暗中交易的各地商人。

  但雖說沒有親自參加,但趙俊臣一直都在暗中緊緊盯著,而結果也很讓趙俊臣很滿意。

  事實上,不僅趙俊臣很滿意,所有參與拍賣的戶部官員,都在為拍賣的激烈過程與驚人結果而震驚不已。

  其結果就是,普通胰子以五萬塊為一批,拍賣底價為一千五百兩,而平均成交價竟是高達兩千五百兩!

  香胰以五千塊為一批,拍賣底價為一千八百兩,而平均成交價更是高達三千二百兩。

  藥胰以五百塊為一批,拍賣底價為一千一百兩,平均成交價也高達兩千一百兩。

  也就是說,接下來一年內,內庫製造的那些胰子,總共賣了一百四十四萬六千兩銀子!

  若是拋開胰子的製造成本,這些胰子的純利潤,更是不下八十萬兩!

  對於如今任何一個人而言,這筆銀子,都是天數!!

  包括德慶皇帝,也是如此!

  所以,當趙俊臣得知結果後,帶著厚厚一摞銀票,匆匆前去面見德慶皇帝后,德慶皇帝會是如何的歡喜失態,也就可想而知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20:01
第二十八章 廟堂爭鋒(上)

  「多、多少銀子?」

  養心殿內,當趙俊臣把胰子貨源拍賣的收入稟報給德慶皇帝后,德慶皇帝一臉的震驚,略帶磕巴的確認道。

  事實上,不僅僅德慶皇帝,伺候在德慶皇帝左右的那些太監們,一樣都被趙俊臣說出的數字給嚇到了,皆是滿臉的震驚呆滯。

  「總計一百四十四萬六千兩,陛下。」

  趙俊臣看著德慶皇帝滿臉的不可思議,不由覺得好笑,但自然不敢笑出來,所以只是忍著笑意,一臉的嚴肅,緩緩回答道。

  再次得到確認後,德慶皇帝楞了良久,才終於相信了這個事實,喃喃自語道:「一百四十六萬六千兩,竟然真有這麼多……」

  聽著德慶皇帝口中數字的微妙轉變,趙俊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依舊點頭道:「是的,陛下,總計一百四十六萬六千兩……若是拋開人工成本,內庫今年憑藉胰子產生的盈利,將不下於八十萬兩。而且這還是第一年,若是日後內庫的胰子產量能進一步提升,而百姓們亦是慢慢的習慣使用胰子後,這胰子的盈利,還可以進一步提升,依臣的估算,五年之後,或許最終能達到一百五十萬兩左右。」

  聽趙俊臣這麼說,德慶皇帝再次沉默了,看似很平靜,但放在御案上的執筆右手,卻不住的微微顫抖著。

  德慶皇帝一向最注重形象,時時刻刻都不忘保持威嚴尊榮的帝王風範,即使面對趙俊臣這位寵臣時,也不過神色稍稍溫和一些罷了。

  但聽到趙俊臣口中的數字後,德慶皇帝卻是不由自主的失態了。

  看得出來,德慶皇帝此時極力的想要保持他那尊貴的形象,然而,這個數字超乎想像的龐大,讓一向都是錢袋窘迫的德慶皇帝,又如何能夠淡定的起來?

  八十萬兩的盈利,看似尋常,相比起明朝每年近千萬兩的稅賦收入,只是一個小數字,但收入歸收入,這近千萬兩銀子各有用處,每年能剩下來的閒銀,國庫與內庫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萬兩罷了。

  這還是趙俊臣近些年來掌控戶部與內庫,理財有道的結果,在趙俊臣掌權之前,無論戶部還是內庫,一向都是虧空的。

  而這八十萬兩盈利,意味著從今年往後,德慶皇帝手中可用的閒銀翻了三倍有餘!

  而且按照趙俊臣的說法,這還僅只是第一年,再過些年,這胰子的盈利甚至能達到一百五十萬兩之多!

  對於德慶皇帝這個窮慣了的皇帝而言,這絕對是個天大的驚喜!!

  看著德慶皇帝依舊面無表情,沉默不語,但眼神之間卻不斷波動著,趙俊臣不禁為這位「沒見過銀子」的皇帝而暗暗嘆息:「之前我就已經說過,這胰子必然能賺天數的銀子,難道在德慶皇帝看來,所謂的『天數銀子』,僅只是三五十萬兩不成?」

  心中這般想著,趙俊臣卻沒有耽擱,雙手捧起厚厚的一份摺子——摺子並不厚,但摺子裡卻夾著厚厚一摞銀票——垂首說道:「陛下,這是今日那胰子貨源拍賣的稟呈摺子,以及拍賣所得的銀票,還請陛下審閱清點。」

  見到趙俊臣手中的摺子,德慶皇帝總算是回過神來,對著身邊的張德太監點頭示意。

  張德不敢怠慢,連忙走下御階,接過趙俊臣手中的摺子,準備轉交給德慶皇帝。

  張德雖然是德慶皇帝的隨身太監,但也從未接觸過這麼多的銀子,接過摺子的時候,看著摺子間那厚厚一摞銀票,神色忍不住也是有些激動。

  而就在這時,趙俊臣卻突然輕聲說道:「銀票多了三十萬兩,請張公公提醒一下陛下。」

  張德微微一愣後,輕輕的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捧著摺子與銀票返回到德慶皇帝身旁,把摺子與銀票轉呈給德慶皇帝。

  德慶皇帝接過摺子後,強忍住馬上清點銀票的衝動,把摺子打開,「隨手」把銀票放到一旁,然後拿著摺子「細細」審閱。

  只是,德慶皇帝審閱摺子時的神態雖然看似認真,但時不時瞄向手邊銀票的眼光,卻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這些銀子,拋開要轉給戶部的那二十萬兩,剩下的全都是德慶皇帝自己的銀子!!

  德慶皇帝好不容易將摺子審閱完後,剛準備說些什麼,伺候在一旁的張德,卻突然靠近一步,對著德慶皇帝輕聲說道:「陛下,老奴看這銀票的數量不大對,這麼厚一摞,好似不止一百四十六萬兩。」

  德慶皇帝微微一愣,又看了一眼手中銀票,卻也不好意思當著趙俊臣的面清點,索性把銀票交給張德,說道:「你……清點一下,看看究竟有多少。」

  張德恭敬的答應了,然後捧著銀票細細清點,片刻後對著德慶皇帝說道:「陛下,老奴看了一下,總計一百七十四萬六千兩。」

  德慶皇帝微微一愣,轉頭看向趙俊臣,眼神似驚疑似驚喜,沉聲問道:「趙愛卿,這怎麼回事?這銀票怎麼多了近三十萬兩?」

  趙俊臣一直都在等著這句話,待德慶皇帝出聲詢問後,連忙跪下叩首,一臉的恐慌,道:「陛下,臣有罪……」

  德慶皇帝眉頭微皺,緩緩說道:「哦?銀子多了近三十萬兩,你怎麼又有罪了?到底怎麼回事,給朕說清楚。」

  趙俊臣將頭微微抬起,問道:「陛下可還曾記得,臣剛剛回京時,曾向陛下說過的南巡之策?」

  德慶皇帝輕輕點頭,眼中精光一閃,說道:「嗯,以朕入住江南各處私人園林之資格,讓那些園林主人捐獻些銀子……你是說,這三十萬兩銀子?」

  「陛下英明,臣的一舉一動,皆是瞞不過陛下的慧眼。」趙俊臣再次埋首,沉聲說道:「這般計劃雖然被太子殿下所阻,但太子殿下不知我朝如今的財政狀況,只覺得這般作為有損朝廷顏面,卻不知有了這筆銀子,能為我朝上下解決多少事情。臣得陛下錯信,掌管國庫內庫,常見陛下為錢糧之事煩心,無法為陛下分憂,讓臣時時皆是自責愧疚不已。那日下朝後,臣思來想去,總覺得這件事就此擱淺,太過可惜,所以,臣就瞞著陛下,依舊把陛下南巡時想要入住江南園林的事情傳了出去,而那些園林主人在京城中的代理之人,亦是心領神會,前後共為陛下南巡捐獻了近三十萬兩銀子。」

  頓了頓後,趙俊臣的聲音中多了幾分堅決,繼續說道:「當然,太子殿下當日所言,稱這樣做,有朝廷向民間富者索賄之嫌,有損朝廷顏面,未嘗沒有道理,然而,臣卻已是下定決心,只要能為陛下分憂,這般做法會引起的諸種惡名罵名,臣一肩擔之,日後若是事發,還請陛下自稱不知情,然後把所有罪名全都歸到臣的身上,臣絕不推託!!」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德慶皇帝還沒說些什麼,旁邊的張德已是輕聲感慨道:「怪不得趙大人交上的銀票多了三十萬兩,卻不明說,原來竟是存著這般心思,當真是用心良苦啊……」

  張德的聲音雖輕,但正好能讓德慶皇帝聽到。

  只見德慶皇帝靜靜的打量了趙俊臣良久後,突然嘆息一聲,緩緩說道:「俊臣,你很好。」

  德慶皇帝一般稱趙俊臣為「愛卿」,若是稱趙俊臣為「俊臣」,就說明他此時對趙俊臣尤為滿意,亦心情頗佳。

  對德慶皇帝而言,這三十萬兩銀票,他自然不會拒絕。

  「起來吧,你我君臣和睦,不要動不動就跪著,這件事你沒有做錯。」德慶皇帝緩緩說道,待趙俊臣起身後,又接著說道:「太子沒有理政經驗,自是不知朝廷的難言之處,所行所言,未免有些不經考量,朕入住私人園林,自是那些園林主人的天大榮幸,他們捐獻些銀子,也是應當的,又哪裡會損朝廷顏面?」

  聽德慶皇帝這麼說,趙俊臣一臉的感動。

  但私底下,趙俊臣卻在暗暗的皺眉不已。

  趙俊臣的這番作為,除了討好德慶皇帝之外,亦是一番試探,試探德慶皇帝如何看待自己。

  而結果就是,對於趙俊臣所提出的,日後這件事若是事發,由趙俊臣頂罪,而德慶皇帝則自稱不知情的想法,德慶皇帝絲毫沒有拒絕的意思。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20:06
第二十九章 廟堂爭鋒(中)

  趙俊臣一臉恭敬的站在德慶皇帝面前,神色平靜。

  經過了最初的心潮起伏,如今趙俊臣的心情已是很平靜了。

  不知為何,經過試探後,略微明白了一些德慶皇帝對他的真實看法後,趙俊臣反而心安了。

  因為未知,所以恐懼,如今看明白了,反而沒那麼慌亂了。

  更何況,對於德慶皇帝如何看待自己,趙俊臣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而另一邊,經過這麼一件事情後,德慶皇帝看著御階下的趙俊臣,摸著御案上那厚厚一摞銀票,神色之間卻是滿意至極。

  對於這樣一位寵臣,德慶皇帝自覺應該獎賞些什麼。

  所以,德慶皇帝沉吟片刻後,突然開口問道:「俊臣,朕記得,你是揚州人吧?」

  趙俊臣垂首,恭敬的答道:「陛下記得清楚,臣是揚州人。」

  德慶皇帝又問道:「既然南巡之事已經定下來了,那麼明年開春後,你就隨朕一同前去吧,朕南巡的時候,正好會在揚州停留數日,你也正好趁機衣錦還鄉,見見家鄉的父老鄉親,對了,近些年來,你可與你母家聯絡過?」

  趙俊臣微微一愣後,不明白德慶皇帝問這些做什麼,但還是搖頭道:「回陛下,自臣入朝為官後,臣母家那邊倒是來過一些人,想要與臣拉些關係,只是……」

  見趙俊臣話語遲疑,德慶皇帝卻理解的點了點頭,說道:「你沒有搭理他們是吧?朕明白,你還在怨恨他們當年把你們母子趕出宗族,最後害的你母親活活累死的事情。」

  說到這裡,德慶皇帝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感慨道:「不過,這也是民間習氣,任哪一個家族遇到這種事,也都是這般做法,說根到底,卻也怪不得他們。這次去揚州之後,俊臣你還是與他們重歸於好吧,畢竟,他們也是你在這世上僅有的親人了。」

  趙俊臣沉默片刻後,最終點頭道:「既然陛下您這麼說,那臣遵旨就是。」

  如今的趙俊臣雖然已是被李代桃僵了,但繼承的那些記憶,對他或多或少都還是有些影響,所以對於自己的那些母家親戚,趙俊臣依舊不甚喜歡。

  見趙俊臣有些不情願,德慶皇帝笑罵道:「你啊,也別太過固執,朕這也是為你好,據朕所知,你揚州母家,算一個大家族,有百餘族人,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和與他們和好,抬舉他們,他們日後也能為你幫襯著些。」

  頓了頓後,德慶皇帝又說道:「這樣吧,待咱們君臣到了揚州後,你從你母家族人裡挑選些聰明伶俐的適齡讀書人,數量不限,你看著辦,事後給朕說一下就行,朕讓他們入國子監,這樣將來也能有個好前途。此外,朕亦打算在南巡之後再開選秀,充實後宮,你亦可以在母家族人中挑選一名適齡女子,朕給她貴人位份,你看如何?」

  聽德慶皇帝這麼說,趙俊臣不由一驚!

  無論德慶皇帝存著怎樣的心思,這絕對是一個天大的賞賜了。

  國子監乃是大明朝最高學府,但並不是想進就能進的,或是在科舉中考取了舉人資格,稱為「舉監」;或是給朝廷捐獻了大筆銀子,稱為「例漸」;或是考取了秀才名位,並得到地方學政的推薦,名叫「貢監」。

  而最後一種,則是「廕監」,即憑藉父輩做官而成監生,德慶皇帝賞賜給趙俊臣母家的監生名額,或可歸於此類。

  若是尋常監生名額,倒也罷了,但德慶皇帝的原話卻是「數額不限,你看著辦。」這就難能可貴了。要知道,監生名額可是搶手的很。

  一旦成為監生,好處自不用提,不僅可以跳過院試,直接獲得秀才資格並參加鄉試,更有甚者,若是能得到國子監祭酒的推薦,還可以以監生的身份直接入朝為官!

  這般恩賜,不可謂不重。

  此外,讓母家族人入宮的事情,亦是恩寵隆重,尤其是一入宮就給了貴人位份,足見重視。

  ………

  所以,想到這些恩寵能給自己帶來的好處,趙俊臣卻是遲疑了,猶豫道:「陛下,臣那一眾母家親戚,臣已是有十餘年沒見過他們了,是良是莠,臣實在是心中沒底……」

  話到一半,德慶皇帝已是揮手道:「這一點朕比你放心,俊臣你聰慧過人,容貌在滿朝上下也是數一數二,從你母家選出來的監生秀女,想來必不會差。」

  見德慶皇帝態度堅決,趙俊臣只得答應了,躬身致謝道:「臣謝主隆恩。」

  「罷了罷了,朕亦是看你辦事妥當,有功則賞罷了。」德慶皇帝揮了揮手,臉上滿是笑意,卻突然切入正題:「不過,事到如今,這次你與太子之間的賭約,必是你贏了,朕明日早朝,就升你為戶部尚書,不過,一旦你升為戶部尚書,這戶部上下,侍郎之位皆是空缺,卻也不合適。」

  說到這裡,德慶皇帝一臉的沉吟。

  當初德慶皇帝把趙俊臣升為戶部侍郎的時候,就有意暗中幫著趙俊臣掌控戶部,不僅把作風清廉且為人迂腐的李成儒調為戶部尚書,且除了趙俊臣之外,另一個戶部侍郎的位置,一直遲遲拖著未定。

  而如此一來,趙俊臣自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掌控戶部。

  只是,當趙俊臣升為戶部尚書,且李成儒另任他職後,戶部兩個侍郎的位置全空了下來,自是不合適。

  只見德慶皇帝沉吟片刻後,終於說道:「這樣吧,這次三省秋闈舞弊案,雖然朕為了大局提前結案了,但依朕看來,那禮部侍郎詹善常,卻脫不了干係,明日朕就把他調為戶部右侍郎,由俊臣你看著他,省的他再惹出什麼麻煩。」

  說話間,德慶皇帝又思索了片刻後,接著說道:「至於戶部左侍郎……恩,馬森在吏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已是呆了不少年了,也該動一動了,就由他擔任。不過,這樣一來,卻又空出了一個吏部侍郎的位置,和一個禮部侍郎的位置,恩……督察院右僉都御史張軒,熟悉禮制,為人又老練,倒是可以擔任禮部由侍郎之職,至於吏部侍郎嘛……對了,俊臣你不是舉薦過潞安府知府劉長安嗎?朕看過他的官履,確實是個人才,就由他來擔任吏部右侍郎吧。」

  說到這裡,德慶皇帝看向趙俊臣,一臉的信任,竟是在徵求趙俊臣的意見,問道:「俊臣你看如何?」

  趙俊臣躬身道:「陛下思慮周詳,臣自無異議。」

  話雖然這麼說,但趙俊臣心中卻頗不平靜。

  戶部是趙俊臣的地盤,但馬森卻是首輔周尚景的人!吏部是周尚景的勢力範圍,而劉長安的靠山卻是趙俊臣!

  此外,因為詹善常投靠的關係,如今禮部上下已是有近半人以趙俊臣馬首是瞻,然而,詹善常調任戶部後,還會如此嗎?

  那督察院右僉都御史張軒,可是閣老黃有容的人,而黃有容在諸位閣老之中,卻是出了名的貪權。

  德慶皇帝如此相互摻著沙子,那麼趙俊臣與首輔周尚景、與閣老黃有容,利益衝突之下,又該如何相處?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20:51
第三十章 廟堂爭鋒(下)

  第二天,早朝之前,一如既往,寅時過半後,趙俊臣坐著轎子來到了午門外,在那裡,太子一黨與首輔周尚景,皆已是等待多時,至於其他的閣老重臣們,依舊在等著鐘聲響起才出現。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當趙俊臣下轎之後,威勢人氣,卻要比前些日子大得多。

  其實,自回京之後,趙俊臣一改以往的孤僻跋扈,與朝中官員笑臉相迎,曲意結交,那廣交朋黨的心思,自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而通過三省秋闈舞弊案的事情,趙俊臣也展示了他那庇護朋黨的能力,以及在德慶皇帝面前的強大影響力。

  面對這樣一個趙俊臣,許多有心尋找靠山的朝廷官員,或者在派系中不受重視的朝廷官員,自是心動了。

  然而,彼時趙俊臣與太子朱和堉的賭約勝負未定,若是趙俊臣最終輸了賭約,身負欺君之罪,那自是前途盡毀,更談不上庇護朋黨,自成一派了。

  所以,雖然有不少朝廷官員有心向趙俊臣靠攏,但礙於那場賭約,卻大都沒有行動,只是在觀望考量。

  但隨著戶部的那場胰子貨源拍賣的結束,任誰都知道,這場賭約必是趙俊臣贏了!

  在這個時候,再不表明態度,又待何時?

  事實上,昨日戶部拍賣剛剛結束,趙俊臣的府中,就已是有不少朝廷官員或是送了名帖,或是親自前去拜訪,一時間,趙府門前,車水馬龍,喧鬧非凡。

  而今日早朝,隨著趙俊臣出現,更是熱鬧,許多朝臣,早已是等候多時,待趙俊臣下轎後,紛紛向著趙俊臣靠攏而來,人頭攢動,比肩接踵,粗粗一算,竟是不下二三十人,紛紛向著趙俊臣招呼、問安、示好,不一而足。

  看著眼前一眾官員,雖然官位權勢皆是不大,但若是能挑選一番收入門下,對趙俊臣而言,總是好的開始,更能增加趙俊臣在朝中百官心中的聲望地位,所以趙俊臣亦是一一拱手還禮,表現的頗為客氣。

  「趙大人,昨日下官曾派人向貴府送了名帖,不知趙大人可有看到?」

  「趙大人,下官今日有意在臨淵閣擺宴,不知趙大人可否賞臉一聚?」

  「趙大人安好,下官在這裡預祝大人榮升尚書之位了!」

  喧鬧之間,趙俊臣雙手虛壓,一眾官員皆是安靜了下來,面帶期盼的看著趙俊臣。

  只見趙俊臣笑道:「若是今日本官當真有幸榮升戶部尚書,自會擺宴酬謝各位這些日子以來對本官的鼎力支持,恩,就定在今天下午酉時,城西天海樓,各位意下如何?本官也就不下帖子了,今日酉時,只要能賞臉赴宴的同僚,都是我趙俊臣的朋友。」

  聽趙俊臣這麼說,一眾官員自是紛紛答應。

  突然,只聽有人輕哼道:「趙侍郎倒是信心十足,難道趙侍郎真以為自己贏定了賭約不成?」

  趙俊臣轉頭一看,卻見禮部左侍郎鮑文傑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此時正冷冷的看著趙俊臣等人。

  看到是鮑文傑說話,聚在趙俊臣周圍的那些朝臣皆是下意識的閉口不言。

  鮑文傑官居三品,手握實權,又是太子親信,這些人雖然有心投靠趙俊臣,但事情未定,平白得罪了鮑文傑,卻也不值得。

  趙俊臣微微一笑,對著鮑文傑一拱手,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聽有人搶著說道:「哦?如今陛下已經下旨,把內庫經營胰子所得的銀兩,每年分給戶部二十萬兩,事已至此,趙大人已是贏了賭約,怎麼?難道太子殿下竟打算毀約反悔不成?」

  說話間,詹善常和童桓聯袂出現,剛才說話的,自是早已看鮑文傑不順眼的詹善常。

  那三省秋闈舞弊案,若是沒有鮑文傑的舉報,詹善常前些日子也不見得會那般狼狽,更何況,兩人這些年來在禮部爭權奪勢,早已結下了不少樑子。

  鮑文傑看到是詹善常說話,眼中有不屑之色一閃而過,哼聲說道:「小人得志,又能猖狂多久?」

  說話間,鮑文傑又對趙俊臣拱手道:「趙大人,這場賭約,未必就是你贏定了,咱們朝堂上見。」

  說話間,不待詹善常反駁,鮑文傑已是轉身向著太子一黨聚集的位置走去,只剩下詹善常氣的臉色發青。

  而趙俊臣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順著鮑文傑的方向,向著太子一黨看去。

  很顯然,太子一黨如今也知道了趙俊臣利用胰子盈利的事情,一個個皆是面色嚴肅,但並沒有多少灰敗失望之色,顯然自有應對手段。

  對此,趙俊臣卻並不擔心,這次事情,他故意露出了一些破綻,顯然太子一黨已是察覺了,但趙俊臣並不在意,這些破綻,他是留給德慶皇帝看的,太子一黨自以為得計,其實只是被趙俊臣利用罷了。

  目光掃視之間,趙俊臣又看到了首輔周尚景,一如既往,周尚景被一眾門人圍攏在中間,此時也正用審視的眼神向著趙俊臣看來。

  兩人目光接觸後,無論趙俊臣,還是周尚景,皆是客氣的向對方點頭示意。

  趙俊臣毫不懷疑,昨天德慶皇帝的那些安排,周尚景必然是知道了,但對於德慶皇帝的動作,卻是沒有影響周尚景絲毫,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讓趙俊臣看不透深淺。

  另一邊,因為鮑文傑的出現,聚在趙俊臣周圍的那些朝廷官員,皆是有些尷尬,見到詹善常和童桓向著趙俊臣走來,皆是知趣的紛紛告辭了。

  待身邊只剩下詹善常與童桓之後,趙俊臣帶著二人向著午門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道:「今晚擺宴,你們兩個也來,那些想要投靠於我門下的朝廷官員,你們兩個負責篩選一下。」

  聽趙俊臣這麼說,詹善常與童桓皆是點頭表示明白。

  趙俊臣雖然有心收羅朋黨,但卻也不想要收羅一群其他派系派來的探子,剛剛那些人,有多少是真心想要投靠趙俊臣?趙俊臣還真是心中沒底。

  此外,許多官員雖然有心投靠趙俊臣,但他們從前之所以找不到靠山,或者在派系中不受重用,亦有不少他們本身的問題,或是能力太差,或是眼光短淺,或是無法與人正常相處,趙俊臣可不想不分良莠,全部收下。

  就在趙俊臣叮囑之間,午門上鐘聲響起,隨著午門緩緩打開,溫觀良、黃有容、沈常茂三位閣老一如既往的踩著鐘點下轎,早朝開始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20:55
第三十一章 三大死罪(上)

  按照早朝的規矩,在午門開啟後,眾官員穿過午門,在太和門前集合整隊,然後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有資格位列朝班的官員們,排隊進入了太和殿,等待德慶皇帝的駕臨。

  在進入太和殿的路上,詹善常走在趙俊臣身邊,卻是一臉的不滿,向趙俊臣輕聲提醒道:「趙大人,以您如今的聲勢聖眷,又何必對那溫觀良和鮑文傑他們如此隱忍?」

  原來,在鮑文傑挑釁之後,剛剛在太和門前整隊的時候,溫觀良路過趙俊臣身邊時,也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趙侍郎,可還記得那日老夫曾對你說過的話嗎?菜冷了可以重溫,若是做錯了選擇,卻是再難回頭,希望你今日不會後悔。」

  而面對溫觀良的隱隱挑釁,趙俊臣卻沒有絲毫生意的樣子,更沒有反駁,反而對著溫觀良拱手道:「多謝溫閣老指教,下官受教了。」

  對於這一切,詹善常自是不滿,只覺得趙俊臣太過隱忍示弱了,所以忍不住出言提醒。

  另一邊,聽到詹善常的提醒,趙俊臣微微一笑,一臉的不在意,緩緩說道:「面子上凶不是真的凶,更不是誰說的話漂亮就是誰贏了,他們願意凶就去凶,願意說漂亮話就去說漂亮話,只要最後是咱們贏了,並能得到實際好處,也就是了。」

  趙俊臣雖然這麼說,但詹善常卻不認同,說道:「可是,大人,您若是一直這麼的隱忍示弱,被朝中百官小看了可怎麼辦?」

  趙俊臣又是一笑:「只要咱們最終贏了,又有誰敢小瞧咱們?反倒是他們,輸贏未定的時候就迫不急待的囂張如此,最終若是輸了,在朝中百官眼中,反而會像跳樑小醜似地。」

  說到這裡,趙俊臣看了詹善常一眼,悠悠道:「詹大人,你要切記,做事低調隱忍,和做人低調隱忍,完全是兩碼事,做事不能太過低調隱忍,否則就得不到好處,但做人最好還是要低調隱忍些,面子功夫罷了,既能得到百官好感,也能讓人看不透深淺,何樂而不為?」

  說話間,趙俊臣一指站在朝班最前列的首輔周尚景,補充道:「你過往一直跟著溫觀良,習慣了溫觀良那一套,如今有些不習慣這般做法,倒也正常,然而溫觀良雖然名為閣老,但說到底一直沒成大氣候,屢屢被人玩弄於鼓掌,咱們可不能學他,而應該學學首輔大人,人家縱橫朝堂多年,屹立不倒,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聽趙俊臣這麼說,詹善常皺眉思索片刻後,終於恍然。

  確實,周尚景這些年來正如趙俊臣所說的那樣,「做人低調,做事高調」的形容,恰如其分,詹善常原本以為這只是周尚景的為人性子使然,但經趙俊臣這麼一說,思量一番後,卻又覺得,這種風格,未必不是周尚景成功的原因。

  「原來如此,下官明白了,多謝大人指點。」

  見詹善常想明白了,趙俊臣點了點頭,卻不再多說什麼了。

  反倒是詹善常,經過這番談話後,對趙俊臣更有信心了,覺得自己沒有跟錯人,或許,趙俊臣將來未必不能成為第二個周尚景。

  ………

  在詹善常看來,趙俊臣的所作所為,是在向周尚景學習,其實卻是誤會了趙俊臣。

  趙俊臣學習的對象不是周尚景,而是後世的那些官員。

  在這個時代,朝中官員們一向看重「官威」二字,習慣了拿腔作勢,處處擺譜,以此來顯示自己的地位尊榮,讓人心生敬畏。

  但趙俊臣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來自於後世,還當過幾年政府的公務員,更習慣後世那些官員的作風。

  後世的那些官員,不管實際上如何,但從表面上看,一個個皆是溫和親切,哪怕心裡恨對方入骨,流露於表面的神情,依然是一派真摯友善,讓人分不清是敵是友,是真是假,但私底下,這些看似相處融洽的政客們,所作所為,卻比誰都要徹底決絕,從來不留餘地。

  而「做人低調,做事高調」八字,也是後世官員普遍的座右銘。

  這種做法,說是「表裡不一」也好,說是「笑裡藏刀」也罷,又或是「虛假偽善」也可以,但趙俊臣見慣了這一套,也習慣了這一套,並覺得這套做法很有用,所以也就拿來用了。

  所以,無論是對於太子朱和堉,還是對於溫觀良,又或者是周尚景,趙俊臣對待他們的態度,一向是謙遜友善,但趙俊臣心中真正的想法如何,也只有趙俊臣自己知道了。

  ………

  而眾臣進入太和殿後,沒等多久,隨著張德一聲「陛下駕到,眾臣跪迎。」德慶皇帝已是一臉笑意的駕臨太和殿。

  從某方面而言,德慶皇帝或許是一位很容易讓人看透的帝王,當然,這也可能是他有意為之。

  比如,他如果稱呼趙俊臣為「俊臣」,那就說明他對趙俊臣很滿意,反之若是稱呼趙俊臣為「愛卿」,反倒是說明他心情不佳了。

  再比如,每日早朝,德慶皇帝出現的時間,亦能說明他的心情,若是像今日這般,早早的駕臨太和殿上朝,亦是說明他的心情頗佳。

  德慶皇帝的心情雖好,但太子朱和堉的心情卻不好,任誰都知道,今日是他與趙俊臣的賭約輸贏決定之時,德慶皇帝心情如此之好,豈不是說他希望趙俊臣贏,希望朱和堉輸嗎?

  所以,朱和堉原本已是嚴肅無比的面容神色,在德慶皇帝駕臨太和殿時,變得愈加的嚴肅冰冷了。

  「眾愛卿起身。」

  德慶皇帝落座後,左手虛抬,笑著說道。

  待眾臣起身後,不等百官奏報,德慶皇帝已是當先說道:「眾愛卿可還記得,月前太子朱和堉與戶部侍郎趙愛卿之間的賭約?朕是那場賭約的公證人,卻是記得清楚。如今距一月之期,雖然還有三天時間,但在朕看來,卻已是塵埃落定。昨日,趙愛卿用那風靡京城的胰子,為內庫入賬一百四十餘萬兩銀子,拋開人工物料,竟是為內庫增收了至少八十萬兩銀子!而且這還是第一年,根據朕的估算,待那胰子使用在民間普及,內庫亦能進一步增大產量,三五年後,這般盈利,更能增加到一百五十萬兩左右!」

  隨著德慶皇帝此言,包括太子一黨在內,滿朝上下,齊齊響起了驚呼聲。

  他們雖然知道昨日那場胰子貨源的拍賣,內庫入銀必定不少,卻也沒想到竟會有這麼多!

  驚呼之後,許多人皆是把目光轉向趙俊臣,只覺得不可思議。

  而受百官注目的趙俊臣,此時卻是低眉順眼,一臉的低調謙遜,德慶皇帝看在眼裡,頗為滿意,繼續說道:「朕前幾日已是下旨,今後內庫用胰子所得的盈利,每年補貼國庫二十萬兩,如此一來,那場賭約,已是趙愛卿贏了,既然如此,按照賭約……」

  德慶皇帝話才說到一半,太子朱和堉卻突然出列,一臉的嚴肅決絕,揚聲說道:「父皇,兒臣要彈劾戶部侍郎趙俊臣,罪名有三,罪罪該死!!」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21 21:00
第三十二章 三大死罪(中)

  聽到朱和堉突然的插話,德慶皇帝臉上的笑意,瞬間就收斂了起來。

  他倒並非是不想要朱和堉彈劾趙俊臣,對於這一點,德慶皇帝早有預料,今日輸贏決定之時,朱和堉有所反彈本就是必然的事情。

  但是,朱和堉如此突然打斷德慶皇帝的講話,那就是對德慶皇帝尊嚴的冒犯了。

  另一邊,趙俊臣站後面,看著太子朱和堉的背影,想像著朱和堉此時一臉的毅然決然,心底亦是暗暗嘆息。

  雖然朱和堉是他的敵人對手,但有時候,對於這位太子殿下,趙俊臣甚至會常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慨,剛則易折,這位太子殿下為何總是以惹怒德慶皇帝的方式來表現自己的正直呢?

  而就在趙俊臣暗暗感嘆的同時,朝中百官,卻皆是為太子的彈劾而震驚不已。

  三大死罪!這可不是小事。

  就在百官震驚之間,德慶皇帝亦是收斂了神色間的不快,緩緩說道:「哦?三大死罪?朕倒不知道,趙愛卿還有這麼大的本事,太子你說來聽聽。」

  「陛下,趙俊臣此次固然用那胰子為朝廷增收不少,但手段下作,無所不用其極。」說話間,朱和堉從袖中拿出一份奏章,打開後朗聲讀道:「趙俊臣死罪有三,其一,處心積慮,敗壞朝廷與君王聲名,有大不敬之罪!這些日子以來,趙俊臣不惜借青樓汙穢之地,為胰子揚名造勢,時至今日,民間百姓,談及胰子必會思及青樓,而那胰子如今又是由內庫專營專造,如此一來,民間百姓又會如何看待陛下與朝廷?趙俊臣如今作為,敗壞帝王與朝廷聲名,正是大不敬之罪。」

  聽朱和堉這麼說,百官皆是一愣,趙俊臣借青樓為胰子揚名的事情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了解,此時聽朱和堉這麼說,心下思索,皆是覺得有理。

  甚至於,德慶皇帝面色也是一變,他可是一位極為愛惜名聲的帝王,太子此言,不由他不重視。

  然而,趙俊臣心中卻暗暗嘆息,朱和堉說的罪名很大,確實是死罪,甚至未嘗沒有道理,可惜,趙俊臣若想要反駁,卻也容易。

  所以,不待朱和堉說第二條罪名,趙俊臣已是移步出列,揚聲道:「陛下,臣有話說。」

  朱和堉瞪了趙俊臣一眼,顯然為趙俊臣打斷自己的「檄文」而不滿,但德慶皇帝已是說道:「你說吧。」

  趙俊臣揚聲道:「陛下,太子彈劾臣的這般罪名,臣卻不敢自認,亦不能認同。臣自始至終,從未想要利用青樓為胰子揚名造勢。京城中的那些青樓,確實率先使用了胰子,但一買一賣,公平交易,青樓之地雖然汙穢,但亦是為朝廷交稅的,她們來買,難道還能不賣?」

  頓了頓後,趙俊臣接著說道:「至於太子所說,如此一來,胰子借青樓揚名,會有損朝廷名聲,臣更不敢贊同。臣一向堅信,在陛下您的教化下,我大明百姓民風淳樸,士子間亦是君子多於小人,那青樓汙穢之地,會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如此一來,即使有人會因為胰子聯想到青樓,並因此而惡意的猜想君王與朝廷,亦只是那些常常流連青樓之輩,且天生的小人心思罷了。對於那些小人,無論什麼事都會惡意猜忌,又何必顧慮他們的想法?臣雖然不敢自稱君子,但自胰子製造出來,亦是日日使用,卻從未因為胰子而聯想到青樓那汙穢之地。」

  說到這裡,趙俊臣轉頭掃視著朝中眾人,問道:「敢問諸位同僚,如今胰子風靡京城,想必在場各位大都有所使用,即使沒有用過,也定然聽說過胰子的事情,可有哪位曾因為胰子而聯想到那青樓汙穢之地?」

  經過之前的那番話,趙俊臣的這個問題,就相當於在詢問朝中百官,是不是常常流連青樓,且滿腦子小人心思了。

  即使事實如此,但當著德慶皇帝的面,又有誰會承認?

  於是,包括太子一黨在內,朝中百官,一個個皆是沉默不語,甚至有人連連搖頭。

  見百官如此,趙俊臣輕輕一笑,又問道:「當然,如今陛下聖明,御下官員,亦皆是君子,自然不會有這般小人心思,那麼本官再問諸位同僚,諸位同僚身邊的那些族人朋友,甚至於長隨僕從,可曾有人因為胰子聯想到青樓那汙穢之地?」

  聽趙俊臣這麼說,百官再次或沉默,或搖頭。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朝中百官自然不會承認自己身邊有那種流連青樓的小人了。

  見到這般形勢,太子朱和堉臉色愈加的冰冷,雖然在他看來,如今太和殿內百官,絕大部分都是因為青樓而得知了胰子的功效,亦是會因為胰子而聯想到青樓,但他卻也不好強迫百官承認,否則必然會引來百官反彈。

  再看到德慶皇帝臉色漸漸寬柔,朱和堉心中暗暗嘆息一聲,知道這一條罪名是無法扳倒趙俊臣了。

  雖然覺得趙俊臣這是在詭辯,但朱和堉卻也沒有其他辦法,冷哼一聲後,就準備說出趙俊臣的第二條罪名。

  然而,朱和堉雖然放棄了這條罪名,但趙俊臣卻沒有放過他。

  卻說,趙俊臣在見到百官或沉默或搖頭後,竟是看向太子朱和堉,問道:「這麼說,滿朝上下,僅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如此認為了?卻不知太子殿下為何會因為胰子而聯想到青樓那汙穢之地?」

  趙俊臣一臉的真摯笑意,看似沒有任何惡意,但這句話卻是誅心了。

  太子朱和堉自然怒極,瞪著趙俊臣,強忍著動手的衝動,咬牙問道:「趙侍郎,你這麼說,是認為本太子滿腦子小人心思?還是認為本太子是流連青樓之輩?」

  太子的話剛剛落下,就見禮部左侍郎鮑文傑出列,滿臉怒意,大聲說道:「陛下,臣彈劾趙俊臣汙衊太子殿下,有不臣之心。」

  鮑文傑剛剛說完,禮部右侍郎詹善常亦是出列,道:「陛下,臣彈劾鮑文傑汙衊朝中大臣,心懷不軌。剛剛趙大人所言,臣聽的一清二楚,何曾汙衊過太子殿下?」

  趙俊臣亦是說道:「陛下,臣對太子殿下一向恭敬,又如何敢汙衊誹謗?太子殿下之賢名,朝野上下,人所共知,臣常有聽聞,太子殿下日後必是我朝的聖君明主,臣對太子殿下尊敬都來不及,又怎敢汙衊誹謗?在臣看來,太子殿下是絕不會因為胰子而聯想到青樓的,之所以會有這般言論,怕是受了他人影響,所以臣才有所詢問罷了,還請陛下明鑑。」

  說話間,趙俊臣還有意無意的看了鮑文傑一眼,意思很明顯,在趙俊臣眼中,影響太子的小人,就是鮑文傑了。

  見趙俊臣如此,朱和堉與鮑文傑皆是怒極。

  另一邊,德慶皇帝聽趙俊臣說到「臣常有聽聞,太子殿下日後必是我朝聖君明主」時,眉頭微微一皺,終於開口了。

  「罷了,趙愛卿,太子畢竟是太子,你日後說話亦要小心些,不能讓人誤會。」

  說話之間,卻是把趙俊臣的那句誅心之言一筆帶過了。

  聽德慶皇帝這麼說,趙俊臣對著德慶皇帝行禮道:「陛下教訓的是,臣知錯了。」

  說話間,趙俊臣又對著朱和堉躬身道歉道:「還請太子殿下恕臣失言之罪。」

  見趙俊臣如此,朱和堉咬著牙沒有多說什麼,但眼中的怒意,卻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

  而德慶皇帝則繼續說道:「不過,趙愛卿所言也有道理,這敗壞君王與朝廷名聲,大不敬之罪,卻是太子有失考量了,依朕看來,過於牽強。」

  聽德慶皇帝這麼說,又事已至此,百官自是稱是,而鮑文傑與詹善常,亦是在行禮後各自退回隊列。

  唯有趙俊臣,依舊站在那裡,意思很明顯,他要與太子朱和堉打擂臺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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