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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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造勢與作秀(中)

  「且慢!!」

  聽到趙俊臣的聲音,劉長安不由一愣,不明白趙俊臣為何會阻止自己,連忙勸道:「大人,這張琦成破壞祭祀,隨意詆譭朝廷官員,罪大惡極,必須懲戒,否則無法明正綱紀啊!!」

  趙俊臣隱蔽的瞪了劉長安一眼後,緩緩說道:「本官為人做事,一向正大光明,事無不可為人知,這張琦成固然有罪,但他既然當面質疑本官,那麼本官亦要與他辯上一辯,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

  注意到趙俊臣眼神中的警告,劉長安猶豫了一下後,最終還是遵循趙俊臣的吩咐,讓衙役們放開了張琦成。

  而那張琦成,不僅在衙役們抓捕他的時候一臉的無畏,待衙役們放開他後,更是一副早料到如此的表情,也不多說話,只是繼續用挑釁的眼神與趙俊臣對峙著。

  反倒是張琦成周圍的那些書生,漸漸的都是有了些不安的神色,但依舊聚在張琦成的周圍,以示支持。

  很顯然,趙俊臣雖有心轉變自己的貪官形象,但即使能騙得過普通百姓,卻也瞞不了這些「不出屋即知天下事」的讀書人。

  待衙役們放開了張琦成後,趙俊臣問道:「你剛才說這裡有貪官惺惺作態,矇蔽百姓,說的可是本官?」

  「正是你趙俊臣!!」張琦成面帶恨意,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趙俊臣的貪汙受賄,陷害忠良,所作所為,天下皆知!!這些年來你擔任戶部侍郎之職,欺上瞞下,前後貪了國庫多少銀兩,以為沒人知道嗎?其他不說,光是你在京中的那處府邸,佔地多達百畝,如今依然還在大肆擴建,前後投了多少銀子?就光憑你的那點俸祿,養的起嗎?前文淵閣大學士李文宣前輩,因為此事參了你一本,你就在陛下面前屢進讒言,百般詆譭。可憐那李老先生,本是士林魁首,清譽滿天下,最後竟是因為莫須有的大不敬之罪而活活冤死在獄中!!這件事情,士林之中有誰人不知?又有誰人不恨?你莫以為在這裡惺惺作態,就能黑白顛倒,矇蔽百姓,我張琦成可不上你的當!!」

  聽到張琦成的這些話後,祭臺周圍,百姓們皆是議論紛紛。這張琦成在潞安府境內頗有名氣,聽張琦成這麼評價趙俊臣,百姓們心中剛剛形成的「趙俊臣是個好官」的觀念,不由的皆是動搖了。

  ………

  張琦成說的這些事情,如今已是李代桃僵的趙俊臣並不清楚,不過聽張琦成這麼說了之後,趙俊臣反而更安心了。

  無他,張琦成沒有證據,卻魯莽出頭,既然如此,那也就怨不得趙俊臣要顛倒黑白了。

  另一邊,張琦成說話之間情緒已是更加的慷慨激昂,竟是從袖中拿出一篇文章,大聲說道:「這是我為你趙俊臣總結的八大罪,每一條皆是罪無可赦的死罪!!今日我就要當著百姓的面,將它們一一讀出,讓百姓們看清你的真面目!!」

  然而,張琦成剛剛打開手中文章,還沒來得及讀出,趙俊臣已是揚聲阻止道:「打住打住,本官給了你說話的機會,如今你說了這麼多,是不是也該本官說幾句了?」

  張琦成仰頭看著依然站在祭臺上的趙俊臣,冷笑道:「怎麼,你怕了?」

  趙俊臣肅聲說道:「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有什麼可怕的?本官只是想問你,你剛才說本官是貪官,是奸臣,貪汙受賄,誣陷忠良,又為本官總結了八大罪,而這些所有,可有任何一件是你親眼所見?或者手中有證據的?」

  聽到趙俊臣的話後,張琦成不由一愣。

  他一介書生,不過是秀才功名,又哪裡能掌握趙俊臣的罪證?

  只不過,張琦成的父親張軒曾是吏部侍郎,在官場中有不少故交。在張軒病死後,這些故交對張琦成頗為照顧,也讓張琦成知曉了不少關於趙俊臣的事情,所以,雖然沒有證據,但對於「趙俊臣是個大貪官」的觀點,張琦成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事實上,被趙俊臣誣陷入獄的那位文淵閣大學士李文宣,就是張琦成的父輩故交之一,這些年來張琦成受其恩惠頗多。也正因為這般緣故,張琦成才會對趙俊臣如此怨恨。

  但這些理由,終究無法明說,所以對於趙俊臣的問題,張琦成只能答道:「我身為一介布衣,又哪裡去找證據?而你趙俊臣的所作所為,世人誰不知曉?又哪裡需要我親眼所見?這天下百姓,難道還能都誤會了你不成?」

  趙俊臣冷笑道:「即使是當今聖上富有天下,要定人罪名,也需要先找證據,怎麼到了你張琦成這裡,證據竟變得可有可無了?」

  見張琦成語塞,趙俊臣繼續說道:「不過,你既然如此說,也就是說你給本官扣的這些罪名,全都是人云亦云,聽人傳言的了?」

  張琦成再次語塞,不知該如何回擊,只覺得這一切與他想像中大不相同。

  原在張琦成的設想中,只要他站出來質問趙俊臣,再把那「八大罪」一讀,趙俊臣或是會被他的「正氣」所懾,最終草草了事;或是會惱羞成怒,將他問罪押入牢中。而無論是哪一種,都能讓趙俊臣在百姓面前暴露出真實面目。

  但張琦成卻沒想到,趙俊臣身為朝廷大員,竟會在這裡與他興致勃勃的辯論起來,而且口才頗為了得,連連語中要害。

  說到底,張琦成之前的種種設想,不過都是書生之見,想當然罷了。

  另一邊,見張琦成繼續語塞,趙俊臣則乘勝追擊,說道:「既然你只是聽人傳言才認定本官是貪官,那麼本官問你,你是聽何人所說?哦?不想說?那本官再問你,那傳言之人,他又可曾親眼見過本官貪汙受賄、誣陷忠良?還是說,那傳言之人也是在人云亦云?」

  見張琦成依舊不知該如何回答,神色羞怒且尷尬,已是被趙俊臣的接連質問給逼到了死角,趙俊臣哼了一聲,再次問道:「本官見你是個讀書人,可知三人成虎的故事?孔子家語•在厄第二十篇,又講的是什麼?」

  聽趙俊臣這麼說,張琦成已是知道了趙俊臣想說些什麼了,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選擇繼續沉默,只是咬牙恨恨的瞪著趙俊臣。

  趙俊臣卻冷笑道:「本官見你敢於當面質問本官,本以為你是個人才,雖然有些莽撞冒失,但也不失膽色,卻沒想到你不僅毫無主見,只懂得人云亦云,如今更是連聖人之言都沒有讀通!劉知府何在!?」

  劉長安連忙回覆道「下官在!」

  趙俊臣說道:「向這位張琦成,還有周圍百姓,講解一下孔子家語•在厄第二十篇。用白話講,省的大家聽不明白。」

  「謹遵大人之命。」劉長安領命之後,轉身向著張琦成看去,見那張琦成神色變幻不定,只覺得心中無比暢快,從前這張琦成依仗著父輩餘蔭,屢屢與他為難,沒想到竟也有今天!!

  清了清嗓子,劉長安揚聲說道:「當年孔聖人與眾弟子被圍困於陳、蔡之地,缺衣少糧,飢餓難耐,子貢從外面換了少許米回來,交給顏回,讓他為大家煮粥。而顏回煮粥期間,正好孔聖人路過,見那顏回竟在偷吃,不由生氣,就前去質問顏回,而經過顏回解釋,孔聖人才知道,原來顏回並非偷吃,而是有灰塵落入粥中,顏回怕孔子會吃壞肚子,又不想浪費糧食,所以才先吃掉的,得知實情後,孔聖人不由感嘆,連親眼所見到的事情,都有可能是錯的,更何況是道聽途說呢?」

  講解完之後,劉長安笑吟吟的看著張琦成,問道:「張秀才,這《孔子家語•在厄第二十》中所講的道理,你可明白了?」

  另一邊,張道全突然長身而起,對著祭臺下的百姓和張琦成說道:「百姓們,大家切莫被這張琦成矇蔽了,這些日子以來,欽差大人為潞安府上下做的事情,我都是一一看在眼裡的,朝廷撥下來的賑災糧款,總價高達十數萬兩銀子,欽差大人一文未動,盡數交給了潞安府衙,不僅如此,欽差大人見潞安府人多,擔心賑災糧款不夠,這些日子以來更是到處奔走,為我們潞安府百姓籌措賑災錢糧。欽差大人代天子巡視地方,多尊貴的身份?為了咱們潞安府百姓,竟是不惜到處低頭求人!!而今日,為了帶領大家滅蝗,更是在天地見證下,願以一己之力承擔天罰!!大家說,這樣的官,會是貪官嗎?!」

  張道全雖然不過是個神棍,但在潞安府的聲望卻要比張琦成高多了,隨著他表明態度,百姓們終於信了,並在張道全的帶領下,向著趙俊臣歡呼起來。

  「趙大人好官啊!!」

  另一邊,郭麟祥、何曾等晉商,以及劉長安等地方官員,竟也湊趣的跟著喊了一聲。

  趙俊臣看了張道全一眼,微微點頭以示讚賞。而注意到趙俊臣的動作,張道全心中暗喜,知道自己押注押對了。

  ……

  而此時的張琦成,卻是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與普通百姓不同,他雖然沒有證據,但通過各方渠道,卻是十分清楚趙俊臣根底的,如今見趙俊臣如此愚弄欺騙百姓,只覺得氣憤難當,而周圍百姓看向他的怪異眼神,更是讓他很不舒服。

  甚至於,連身邊那些一貫與他交好的同窗學子,此時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懷疑。

  經此一事,至少在潞安府內,他張琦成「莽撞冒失,沒有主見,只知道人云亦云,連聖人之言都沒有讀通」的評語,已經算是落定了。

  看著周圍百姓們正對著趙俊臣歡呼,百官、商人、鄉紳們亦是對趙俊臣惟命是從,而趙俊臣卻冷靜的站在祭臺之上,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張琦成的心中,竟是突然覺得有些恐怖了。

  「這個趙俊臣,不僅為人卑劣,又有如此手段,大明江山,遲早會禍害在他的手中!!」

  這般想著,趙俊臣沒有惱羞成怒,張琦成反而先是惱羞成怒了,指著趙俊臣大聲叱喝道:「趙俊臣,你這個貪官奸臣!!你以為瞞得了一地之百姓,就能瞞的了天下百姓嗎?你以為能瞞得了一時,就能瞞得住一世嗎?趙俊臣!你的真實嘴臉,遲早會暴露的!!」

  他的聲音如此之大,竟是壓過了周圍百姓的歡呼聲,傳入了趙俊臣的耳中。

  趙俊臣看了張琦成一眼後,對著祭臺下的百姓喊道:「大家靜一靜!!」

  當祭臺周圍終於安靜了下來後,趙俊臣揚聲說道:「百姓們,本官知道,這些年來,因為有人惡意誹謗本官的緣故,本官在民間的聲望並不好,但俗語有云,百聞不如一見,本官如今就站在這裡,大家可以藉著這次機會,看看本官究竟是清官還是貪官,此次潞安府蝗災氾濫,大家顆粒無收,但本官保證,絕不會讓任何一位百姓吃不上飯,否則,不用他人來詆譭,本官就承認自己是個貪官!!」

  對百姓而言,災荒年代,沒有什麼是比「吃得上飯」還要更大的實惠了,所以在聽到趙俊臣的保證後,百姓們歡呼聲更大了,隱隱間,甚至有「青天」的呼聲此起彼伏。

  這個時代,清官的門檻極低,只要你能讓百姓活得下去,那你就是青天大老爺!!而在百姓們的眼中,趙俊臣已是符合了這個標準。

  看著百姓們的反應,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知道,從今天起,他那滿天下的狼藉名聲,至少在潞安府境內,就要徹底扭轉了。而以潞安府為基點,天下百姓們對他的看法,也會慢慢改善,趙俊臣的目的,總算是初步達到了。

  不過,滿意歸滿意,但趙俊臣並不開心,因為他其實並不喜歡愚弄百姓這種作為,畢竟前世他也是芸芸百姓中的一員。但為了扭轉自己如今的不利形勢,趙俊臣卻又不得不這麼做——他如今的名聲太差了,如果再不扭轉,就當真會「不殺不足以慰天下」了。

  滿意、愧疚、無奈,或者還帶著那麼一絲得意,趙俊臣如今的心緒,頗為複雜。

  另一邊,劉長安見大勢已定,心中佩服之餘,快步走到趙俊臣身邊,問道:「大人,這張琦成破壞祭祀,汙衊朝廷官員,罪大惡極,您說該如何處置?」

  對於張琦成,趙俊臣其實並不討厭,甚至還有些欣賞,畢竟,不管是在哪個時代,像張琦成這樣有正氣、有勇氣的人都不多。至少,趙俊臣捫心自問,如果把他與張琦成的位置互換,此時的趙俊臣恐怕就要「窮則獨善其身」了。

  再考慮到士林間的影響,趙俊臣並不準備嚴懲張琦成。

  所以,沉吟片刻後,待百姓們再次安靜下來,趙俊臣對著張琦成說道:「張琦成,你今日詆譭朝廷官員,又破壞祭祀儀式,按理說,本官再怎麼責罰你也不為過!但本官念你只是受人蠱惑,本身並無惡意,尚情有可原,也不嚴懲,只奪去你的秀才功名,你可服氣?」

  趙俊臣之所以要奪張琦成的功名,絕了他日後的為官之路,其實還有為張琦成考慮的緣故。

  這個張琦成雖然心懷正氣,也不缺勇氣,但他的正氣和勇氣,卻往往以莽撞冒失的形式來表現,這樣的人,進入了官場,定然會被玩弄於鼓掌而猶不自知,落不得好下場——就好像趙俊臣今日如此利用他一般。

  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早的絕了他為官之路,讓他安心在潞安府當個教書先生為好。

  官場之凶險,猶勝戰場,像張琦成這種人,最好還是不要去參與了。

  本以為張琦成會激烈反對,但出乎趙俊臣意料的是,這張琦成先是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圍的百姓,又愣愣的看了趙俊臣良久後,竟是恢復了平靜。

  「你既然已經這麼說了,我再反對又有何用?」張琦成先是面無表情的緩緩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又大聲衝著趙俊臣問道:「既然大人你如此寬宏大量,不知前些日子那些襲擊大人的無辜百姓,大人又準備如何處置?如此不審不罰不放,就這麼無故羈押著,又哪裡能讓百姓安心?」

  劉長安見張琦成不僅得寸進尺,更是在這個時候還不忘暗中譏諷趙俊臣——「襲擊大人的無辜百姓」!!既然百姓無辜,那不就是說趙俊臣活該被石頭砸嗎?——憤怒之下,就準備大聲斥責。

  然而,還未開口,就被趙俊臣擺手攔下了。

  只聽趙俊臣衝著祭臺下的百姓大聲說道:「前些日子,有百姓擲石襲擊本官,按大明律,輕則杖三十,重則當斬,但本官知曉,他們只是受人誤導,所以也無意於嚴懲,雖說把他們關入了牢中,卻從沒有虐待他們,對於這一點,待他們日後出獄,大家可以親自去詢問他們。本準備把他們再關上一段時間,讓他們明白朝廷法紀不可違的道理,但如今滅蝗,正是用人之際,本官決定將他們提前放出來,讓他們將功折罪,如果他們在滅蝗期間表現良好,本官就不再追究他們的罪責!」

  隨著趙俊臣話聲落下,百姓之間,歡呼聲再起。

  「欽差大人果然是個好官啊!」

  「對襲擊自己的老百姓都能既往不咎,就算是宋朝的包青天也做不到吧?」

  「這位欽差大人看來是真的愛護百姓啊!從前竟然有人汙衊這位大人是個貪官,真是心腸壞透了!」

  當百姓的話語聲傳入耳中,張琦成明白,這次民意之戰,是自己敗了,而且敗得很慘。

  嘆息一聲,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祭臺上接受百姓歡呼的趙俊臣後,將怨恨與不甘藏到心底深處,張琦成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轉身離開了。

  背影蕭索落寞。

  「祭天結束,為了天下安生,為了來年收成,百姓們,我們滅蝗!!」

  趙俊臣並沒有注意張琦成的離去,只是對著百姓們大聲宣佈道。

  ………

  當趙俊臣走下祭臺後,許慶彥連忙端著一碗水來到了趙俊臣面前,口中說道:「少爺,辛苦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碗中的水一飲而盡。

  祭臺之上,為了讓更多百姓聽清自己的聲音,趙俊臣一直在扯著嗓子喊話,如今正是口乾舌燥,喉痛難忍。

  而許慶彥則是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樣,幸災樂禍道:「那個張琦成,竟然敢挑釁少爺,當真是自不量力!」

  趙俊臣卻搖了搖頭,說道:「也不能這麼說,其實這張琦成出現的正是時候,我在百姓心中,貪官形象流傳已久,猛的要扭轉這般印象,百姓們必然會不適應,並心中生疑,而有了這番辯論,百姓們才會認定我之前是受人汙衊詆譭,效果更好,這麼說起來,我們還要謝謝那張琦成了。」

  許慶彥笑道:「還是少爺看的明白!」

  趙俊臣輕嘆一聲,說道:「不過,我們也必須要在士林中找一些自己人了,否則不管再怎麼做,也終究是治標不治本,事倍功半。這天下民意,到底還是掌握在那些讀書人和清流的手中。他們聲望高,百姓們也信他們的話,有他們幫著說話,我們也能省卻不少麻煩。所以從今往後,我們不僅要扭轉民間百姓對我的看法,更要扭轉讀書人對我的看法。就像今日,如若不是有我在場,被張琦成這麼一鬧,我們所有的準備,就全都要功虧一簣了。」

  許慶彥連連點頭,說道:「我聽人說,那張琦成仗著父輩餘蔭,做事一向是肆無忌憚,也就是少爺,才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了。」

  趙俊臣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別拍馬屁了,我們走吧。」

  許慶彥一愣,問道:「去哪?」

  「做戲做全套,這個時候,自然是親力親為,和百姓們一同去撲殺蝗蟲了,還能去哪?」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3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6 15:40
第二十一章 造勢與作秀(下)

  古時,在老百姓的心中,所謂的好官清官,就是坐在衙門中為老百姓做好事的官兒;而所謂的壞官貪官,就是坐在衙門中坑害老百姓的官兒。

  兩者的共同點是,不管他們是在衙門裡辦好事,還是在衙門裡辦壞事,都只會坐在衙門裡辦事。

  這個時代,「人人平等」的觀念還沒有出現,百姓心中,朝廷官員就應該高人一等,就應該坐在衙門當中發號施令。

  而趙俊臣在滅蝗期間的所作所為,卻將百姓們心中的這個觀念給徹底顛覆了。

  祭天之後,撲殺蝗蟲的行動轟轟烈烈的展開了,在各方鼎力相助下,一切順利,沒有出現任何騷亂,不過月餘時間,蝗災已是遭到控制,原本鋪天蓋地的蝗蟲,如今已是變得只能零星可見。

  而河東、太原兩地,在趙俊臣的協調下,這些日子以來也在全力配合潞安府的行動。由於撲滅及時,兩地今年的秋收並沒有受到蝗災的影響。

  在兩地知府的組織下,河東、太原兩地的百姓們,亦紛紛來到潞安府境內,幫助潞安府的百姓一同撲殺蝗蟲。

  對河東、太原兩地的百姓來說,來到潞安府後,最讓他們驚奇的事情,莫過於堂堂欽差大人趙俊臣竟然一身普通農家裝扮,和潞安府的百姓們一同撲殺蝗蟲了!!

  趙俊臣這麼做的本意,不過是一番做作,只是為了穩固自己在潞安府百姓心中的「好官」形象。

  但百姓們卻並不認為趙俊臣這是在做作,因為在撲殺蝗蟲期間,趙俊臣沒有享受任何特權優待,也從沒有絲毫偷懶,和普通百姓一樣每天從官府的粥棚裡領著稀飯鹹菜吃,而且對每一個百姓都是那麼的親切客氣。

  如此一來,百姓們對趙俊臣的感動感jī自是無需多言。可以說,以趙俊臣如今在潞安府百姓們心中的地位聲望,別說是讓他們撲滅蝗蟲了,就算是讓他們把蝗神廟給拆了,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猶豫。

  按照某位被趙俊臣的行為所感動的書生的說法,古往今來,「愛民如子」這四字評語,恐怕也只有趙俊臣能真正擔得了。

  如果現在還有什麼人敢在潞安府境內說「趙俊臣是個貪官」的話,被噴一臉唾沫星子還算輕的,被百姓們圍毆群揍也不是不可能。

  而在潞安府百姓們的幫忙解釋說明下,趙俊臣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也被太原、河東兩地的百姓所熟知,而趙俊臣的「好官」形象,也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再也不侷限於潞安府一隅了。

  事實上,不僅僅是趙俊臣,因為趙俊臣的親力親為,劉長安等地方官員,雖然並不理解,但也不得不紛紛效仿,脫了官袍,換上了農家衣裝,與趙俊臣一起忙前忙後。

  結果,劉長安這個以往在潞安府境內橫徵暴斂的貪官,這些日子裡竟也收到了不少好評。

  ………

  天色將晚,日頭西落。

  趙俊臣忙了一天,雖然頗為疲憊,但依然沒有休息,而是指揮著百姓們焚燒蝗屍。

  按照趙俊臣的說法,把蝗屍集中起來,在田地間焚燒,能讓田地肥沃不少,來年潞安府也定然能有個好收成。

  對於趙俊臣的說法,百姓們是深信不疑的,所以紛紛照做。

  當蝗屍熊熊起火後,諸事皆定,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跟在趙俊臣身邊寸步不離的劉長安,向趙俊臣輕聲問道:「大人,時候不早了,您勞累了一天,也該吃飯了,咱們今天還是去粥棚吃嗎?」

  見趙俊臣點頭,劉長安臉上不由閃過一絲苦色,他一向養尊處優,猛不丁的讓他整天吃稀飯窩頭鹹菜,又哪裡能習慣?但既然趙俊臣身為欽差都吃這些了,他劉長安不過是區區知府,即使不願意,也只能跟著照吃不誤了。

  見劉長安一臉的苦不堪言,趙俊臣笑道:「劉大人,本官知道你吃不慣那些稀飯鹹菜,這些日子也確實難為你了,這樣把,今天你就自己去找些吃食吧,不用隨本官一起了。本官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只代表個人,你們地方官員僅憑自願即可。」

  趙俊臣雖然這麼說,但劉長安哪裡會真的答應?連忙說道:「大人您這可是看低下官了,大人您即高瞻遠矚,又愛民如子,這些日子能跟隨在大人左右,下官只覺得受益匪淺,如今正是向大人您繼續學習的機會,下官又哪裡能錯過?所以,自然是大人您怎麼做,下官就怎麼做了。」

  趙俊臣搖頭失笑道:「這可是你在自討苦吃,將來莫怨我。」

  「怎麼會,大人您又說笑了,跟在大人左右,是下官的榮幸。」

  說話間,趙俊臣和劉長安等人已是來到粥棚附近。

  只見在粥棚前,百姓們排著長隊,竟是秩序井然。

  能有這般秩序,卻也有趙俊臣的一份功勞,因為趙俊臣每次來粥棚領粥時,都是排隊的,而百姓們見趙俊臣都是如此,再加上粥棚裡的稀飯窩頭鹹菜管夠,也就跟著排隊了。

  而見到趙俊臣的出現後,粥棚附近的百姓們亦是大都面現恭敬與歡喜之色,紛紛向著趙俊臣下跪,行禮問安。

  「大家快快起身,你們忙累了一天,就不必再跪來跪去了,我如今又未身穿官袍,用不著那麼多規矩。」

  見百姓下跪後,趙俊臣連忙說道,並把他身邊的百姓一一扶起。

  百姓們起身後,熱情依舊不減,紛紛對著趙俊臣招呼道:

  「欽差大人,這一天您可辛苦了吧!」

  「大人,您去前面先領粥吧,不礙事的!」

  「大人,您站我前面吧,這樣也快些。」

  喧喧嚷嚷間,一片問候聲中,趙俊臣只是笑著擺手拒絕。

  見到這一幕,劉長安等潞安府官員,皆是神色複雜。

  從前他們一旦在民間出現,百姓們都是紛紛避之不及,又何曾遇到過今日之熱情?

  百姓們的愛戴,讓這些心中一向只知道銀子的貪官們,竟也有了些許充實感。

  對這些貪官而言,自然不可能會因為這些就轉變自己的貪財本色,在他們眼中,白花花的銀子依然要比百姓愛戴重要的多,但是,如果能像趙俊臣這樣,貪汙受賄之餘還能得到百姓愛戴,似乎是個更好的選擇?

  對此,很多人已經開始認真考慮了,比如潞安知府劉長安。

  通過各方渠道,潞安府的官員們可是很清楚,這些時間趙俊臣民望大增之餘,銀子可也沒少拿,據傳光是晉商們的孝敬,就有十萬兩之多。

  名利兩收,自然讓人羨慕。

  ………

  不談潞安府官員們的思緒複雜,趙俊臣與百姓們親切交談之間,似乎發現了什麼,微微一愣後,快步向著不遠處的一位老者走去。

  老者身邊,還帶著兩個三四歲孩童,正是前些日子曾與趙俊臣有過交流,自稱「笑著等死」的那位老者。此時他亦在排隊等著領粥。

  來到老者身前,趙俊臣笑著問道:「老丈,可還記得我嗎?」

  老者點了點頭,一臉恭敬的答道:「您是欽差大人,是位大青天。」

  趙俊臣笑著說道:「看來老丈終究還是忘了我了,老丈可還記得,一個月之前,就在不遠的那處田邊,我們曾見過面?」

  老者微微一愣,仔細打量了趙俊臣幾眼後,終於想起來了,面帶驚喜道:「原來……竟是欽差大人!?哎呀,老頭子我有眼不識泰山,那日竟是怠慢了欽差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說著,老者就要拉著兩個孫子下跪請罪,趙俊臣連忙扶住,說道:「那日本官是微服私訪,老丈並不知情,況且老丈也並沒有怠慢於我,何罪之有?」

  將老者扶起來後,趙俊臣又問道:「你兒子的腿,如今可治好了?」

  老者面現喜色,答道:「多謝大人關心,自那天與大人見面後,不知為何,第二天就有大夫來到家中,免費為我那孩兒治腿開藥……」

  話到一半,老者突然身體一震,見趙俊臣笑吟吟的似乎早已知情,終於明白了恩人是誰,再次拉著兩個孫兒向著趙俊臣下跪,神色激動,口中說道:「孫兒,快向欽差大人下跪謝恩,治好你們爹爹腿傷的恩人,就是欽差大人啊。」

  這一次,趙俊臣卻是無論如何也攔不住了。

  當趙俊臣好不容易把這祖孫三人扶起身後,說道:「既然你兒子腿傷治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這麼說著,趙俊臣拍了拍老者的肩膀,就轉身離去了。

  待趙俊臣離開之後,周圍好奇的百姓們,紛紛把老者圍住打聽消息,老者亦向周圍百姓大聲解釋道:「這位趙大人真是好官啊,你們不知道,自從我家孩兒腿斷了之後,一家老少再也沒了活路,老頭我連尋死的心都有了,誰知那日遇到了微服私訪的趙大人……」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3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6 15:44
第二十二章 回京之前(上)

  一碗稀粥,一個窩頭,幾根鹹菜,這就是潞安府百姓們從官府粥棚處領到的晚飯。

  這些東西,即吃不好,亦不一定能吃飽,但至少能吃得上,所以百姓們大都已經很知足了。

  當輪到趙俊臣去領粥的時候,發粥的那位衙役還特地討好的多給了趙俊臣一個窩頭,這次趙俊臣倒沒有拒絕,只是在離開粥棚的時候,把兩個窩頭分給了那老者的兩個孫兒,不待老者拒絕,趙俊臣已是笑著說道:「就讓孩子們多吃一些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不餓,喝碗粥也就夠了。」

  說著,也不待老者說話,趙俊臣就離開了。

  當著百姓的面把粥喝光之後,趙俊臣就在劉長安等人的陪送下,回到了他在潞安府的暫住之所。在那裡,許慶彥已是等待多時了。

  許慶彥性子跳脫,不喜勞作,亦懶得與趙俊臣一同搞「面子工程。」所以趙俊臣索性就把他留在了城內,省的添亂。

  許慶彥在正屋中無所事事,見趙俊臣回來後,連忙起身相迎,口中說道:「少爺,這一天真是辛苦你了。」

  趙俊臣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是啊,哪裡像你,整天遊手好閒,我都開始羨慕你了。」

  許慶彥撇了撇嘴,說道:「少爺,要我說你反正是做做樣子,去幾天也就得了,怎麼還天天去了?你身份金貴,整天這麼勞累,累壞了可怎麼辦?」

  趙俊臣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說道:「也就這幾天了,如今蝗災已經快撲滅了,救災糧草的發放也在穩步進行,再過幾日,我們也就能回去了。」

  許慶彥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從裡屋端出了一盤食物,放到趙俊臣的面前,笑道:「少爺,我給你買了塊牛舌,你嚐嚐怎麼樣?」

  趙俊臣點了點頭,並沒有拒絕,就這麼吃了起來。

  自從趙俊臣與潞安府百姓們「同甘共苦」後,許慶彥每天都會給趙俊臣尋些肉食,而趙俊臣本身就是無肉不歡的胃口,再加上許慶彥是為了他好,又無人知道,所以也就順水推舟的每天回來吃小灶了。

  趙俊臣相信,不僅僅是他,劉長安等人,恐怕現在也是如同自己一般,正在享受著小灶美食,說不定還會更加豐富。

  而這也是趙俊臣會把窩頭送掉的原因,因為他知道自己餓不著。窩頭那東西,偶爾吃一下憶苦思甜還可以,一直吃的話,趙俊臣的腸胃還真無法適應。

  這麼做或許有些虛偽,但上位者與下位者之間的所謂的「同甘共苦」本來也就是這麼一回事。

  在趙俊臣看來,同甘共苦的基礎在於條件相等,如果明明有更好的條件,卻偏偏與尋常百姓同甘共苦,趙俊臣自問,確實無法堅持幾天。

  就在趙俊臣享受著牛舌的美味時,門外有僕從稟報導:「大人,郭麟祥求見。」

  趙俊臣微微一愣,心中不知道郭麟祥來這裡所為何事,但還是說道:「讓他等一會,我馬上去見他。」

  說著,趙俊臣拿巾絹抹了抹嘴上的油光,又有些戀戀不捨的看了眼才吃了幾口的牛舌後,向著客堂走去。

  ………

  當趙俊臣來到客堂後,郭麟祥正在那裡恭候著,手邊還放著一方錦盒,不知裡面裝著何物。

  「讓郭老闆久候了,見諒見諒。」

  進入房中後,趙俊臣衝著郭麟祥拱手道。

  「大人太客氣了。」

  郭麟祥回話間,就要行跪禮,卻被趙俊臣扶住了,將郭麟祥扶起身後,趙俊臣笑道:「你還說本官客氣了,要本官說你才是太客氣了,你我相識一場,本官亦不拿你當外人,這些虛禮,大可不必。」

  待雙方落座後,趙俊臣問道:「不知郭老闆這麼晚來找本官,可有何要事?」

  郭麟祥笑著答道:「本不應該這麼晚來打擾大人的,但這些日子以來大人為滅蝗之事到處奔波,親力親為,我一來不知到何處去尋大人,二來人多眼雜,亦不方便,所以只能在這個時候來了。」

  說話間,郭麟祥把手邊的錦盒打開,卻見裡面放著一本書冊,接著郭麟祥把書冊送到趙俊臣身前,說道:「還請大人過目。」

  趙俊臣接過書冊,卻見書冊封面上寫著「潞安府滅蝗實錄」七字。

  打開一看,確如題目所言,潞安府滅蝗前後所發生的事情全部記錄其中,並重點描述了祭天時趙俊臣與張琦成之間的辯論,以及趙俊臣親力親為的與百姓一同滅蝗的事蹟,其中對趙俊臣的所作所為,大為誇讚,頗有幾分為趙俊臣的「貪官」之名平反的意思。

  趙俊臣大略翻看了一遍後,揮了揮手中的書冊,抬頭向郭麟祥問道:「郭老闆,這是什麼意思?」

  郭麟祥笑道:「還請大人不要誤會,這是我等晉商共同的意思,大人這些日子以來愛民如子、為國為民的胸懷,我等皆是看在眼裡的,亦為大人的所作所為而感動不已,但一想到民間百姓,對大人多有誤解,就皆是感到氣憤無奈,所以合計之後,就想到了這個法子,把大人您在潞安府的所作所為記錄成書冊,併發行天下,以此來為大人正名!!」

  趙俊臣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覺得郭麟祥的所作所為正合自己的心思,可以想像,當這本書冊刊行天下後,趙俊臣的名聲,很有可能會從「狼藉不堪」轉變為「誹譽參半」。

  對趙俊臣來說,這本書冊,可比之前晉商們孝敬的十萬兩銀票貴重多了。

  雖然心中這麼想著,但趙俊臣還是一臉的遲疑,說道:「郭老闆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但如此作為,用意是不是太明顯了?」

  郭麟祥卻搖頭道:「大人您不知,這天下百姓,不僅僅是對您有偏見,朝廷許多大員,在民間的名聲也都不大好,頗有許多偏激之士,認為我大明朝如今已經被貪官控制了,但實際情況自然是完全相反的,這本書冊的刊行,就是為了讓世人明白以訛傳訛、三人成虎的道理,不僅僅是為大人,亦是為大明所有官員正名。」

  趙俊臣這些日子以來在潞安府的所作所為,以及用心用意,自然瞞不過郭麟祥這個地頭蛇,明白趙俊臣有心要在民間扭轉他那狼藉名聲的想法。對此,郭麟祥是頗為讚賞的,在郭麟祥看來,一個朝廷官員,不管是貪官還是清官,如果不注重自己的名聲官譽的話,那就是一個完全不合格的官員。也只有有了一個好的官譽,才能在官場上站得持久。

  也正因為如此,郭麟祥才對趙俊臣更加看重了,因為郭麟祥從趙俊臣的作為中看出了趙俊臣的「野心」。因為這種「野心」,包括郭麟祥在內的晉商集團,對趙俊臣的態度,亦是從「合作者」變成了「重要且長久的合作者」。

  晉商集團一向注重在朝廷中樞中培養自己的代言人,甚至還曾把晉商集團的代言人捧為內閣首輔,只是隨著崇禎皇帝的改革,商人們在朝廷的勢力有所衰弱,代言人雖然依然有很多,但份量卻是有些不足了。

  而趙俊臣的出現,在郭麟祥等晉商集團眼中,或許就是一個改變這般情況的契機!

  所以,晉商集團才會準備刊印這《潞安府滅蝗實錄》,以此來助趙俊臣一臂之力,即為進一步結好趙俊臣,也為了將來趙俊臣在朝中的地位勢力能更進一步。

  另一邊,聽郭麟祥這麼說後,趙俊臣點了點頭,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見又有僕人匆匆趕來,對趙俊臣稟報導:「大人,京城中有天使來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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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回京之前(中)

  「啟稟大人,京城中有天使來了!」

  聽到下人的稟報後,趙俊臣點了點頭,卻並不顯得有多驚訝。

  天使,即天子之使節。

  如今趙俊臣離京已有近兩個月時間,遠遠超過預期。雖然為了穩固聖眷,這段日子以來趙俊臣每隔幾天就會給德慶皇帝上一封請安摺子並彙報近況,但趙俊臣身為戶部侍郎,併兼管內承運庫,朝中許多事情都離不開他,以德慶皇帝的性子,也該派人來催促他返京了。

  心中猜想著天子使節的來意,趙俊臣轉頭向郭麟祥說道:「郭老闆可否移步到偏廳稍候?待本官接待了天使後,再與郭老闆詳談,怠慢之處,還請郭老闆莫要怪罪。」

  郭麟祥點頭笑道:「大人客氣了,天使駕臨,必是有要事與大人商量,在下去偏廳暫避本是應該的,哪裡敢怪罪大人。」

  說話間,郭麟祥也不耽擱,向趙俊臣行禮後,就在下人的帶領下去偏廳等候了。

  「慶彥,隨我前去迎接天使。」

  待郭麟祥離去後,趙俊臣亦是起身,對一旁的許慶彥說道。

  ……

  當趙俊臣帶著許慶彥來到府門處,就見那天使正帶著一眾隨從在府外等待著——那是一位年約五旬的老太監,看其服侍,想來在宮中的地位不低,只是這太監雖然一臉的笑意,卻總給趙俊臣一種皮笑肉皮不笑、城府深沉的感覺,讓趙俊臣本能的有些戒備。

  「慶彥,這太監你可認識?」

  遠遠的看到那太監後,趙俊臣向許慶彥問道。

  見趙俊臣竟是不知來者的身份,許慶彥不由奇怪,但還是輕聲答道:「少爺你怎會連他也忘了?這閹貨就是陛下身邊的近身太監張德啊,跟在陛下身邊已經有十來年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也不解釋,只是快步走到那張德身前,拱手道:「天使駕到,本官未能遠迎,恕罪恕罪。」

  那張德亦是笑著答道:「趙大人客氣了,咱家身份低賤,趙大人能親自到府外相迎,已是讓咱家受寵若驚了。」

  張德的聲音尖銳,雖說不是公鴨般的嗓子,但也不算好聽,並且語氣間還帶著一種陰陽怪氣的味道,似乎對趙俊臣存在著某種敵意,讓趙俊臣暗暗皺眉不已。

  「張公公客氣了,咱們還是進府說話吧。」

  察覺到張德那似乎不打算隱藏的敵意,趙俊臣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也不再客氣,只是引著張德向著府內走去。

  張德雖是天使,但趙俊臣也是欽差,所以雙方見面後,並不需要太多的禮節。

  引著張德來到大廳後,雙方分賓主落座,趙俊臣問道:「不知陛下派張公公來尋我,可是有什麼旨意要吩咐?」

  張德咳嗽了一聲後,才慢條斯理的回答道:「旨意嘛,倒也沒有,只是陛下這麼長時間沒見大人了,有些掛念,就派咱家來潞安府問問大人您何時能回京。趙大人啊,不是咱家說您,您不僅是戶部侍郎,更兼管了內承運庫,戶部離了大人,還有尚書和其他侍郎可以管事,但內承運庫如果沒了大人,就沒了主事的人,那不就要變得一團糟了嗎?咱家知道大人您在潞安府有大事要做,但也不能一走就是兩個月啊?為陛下辦事,咱們總要分個輕重緩急不是?」

  張德說話語速很慢,卻又很囉嗦,趙俊臣好不容易耐著性子聽完,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聽那張德又再次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要咱家說啊,大人您自從兼管了內庫之後,雖說是把內庫管理的井井有條,但大人您身為朝廷大員,朝事繁重,又前途遠大,將來只會越來越忙,這內承運庫的事情,由大人您一肩擔著,怕總是會有疏漏之處,就像這次,大人您剛剛離開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內承運庫那邊就亂套了。要咱家說啊,若是有人能幫著大人您分擔著,趙大人您肩頭上的擔子,也總會輕一些,趙大人您說是這個道理不?」

  張德的話語若有所指,趙俊臣哪裡會聽不出來,但並沒有接這個話茬,只是淡淡的說道:「張公公說的極是,本官受教了,還請張公公回去稟報陛下,就說本官三日之內,必然返程。」

  頓了頓後,趙俊臣問道:「不過,本官想來,若只是內庫那邊有些混亂,陛下怕是不會這麼急著派公公來催促本官返京,不知最近朝廷之中,可還有其他什麼事情發生?」

  張德撇了撇嘴,依舊是用那慢悠悠的語速說道:「咱家在內宮做事,前朝發生了什麼事情,咱家又哪裡能知曉?趙大人您這可是問錯人了。」

  說話間,張德已是起身,對著趙俊臣拱了拱手,說道:「趙大人,陛下的意思咱家已是告知大人了,陛下那邊還需要咱家伺候,咱家不敢耽擱,這就告辭了,咱們京城再見吧。」

  說著,張德也不待趙俊臣挽留,就要轉身離去,頗有幾分「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味道。

  「張公公這就要走了?天色已晚,不在這潞安府休息一晚嗎?」

  說話間,趙俊臣對著許慶彥打了一個眼色,見許慶彥露出不情願的神色後,趙俊臣又瞪了許慶彥一眼。

  見趙俊臣如此表示,許慶彥無奈,只得走到張德的身邊,拉住張德的手,與趙俊臣一同挽留道:「是啊,張公公,時間這麼晚了,就在這潞安府休息一晚吧。」

  拉手之間,一張面值五千兩的銀票就已是塞進了張德的手中。

  張德偷看了一眼手中銀票的面額後,臉上已是重新恢復了笑意,轉身對著趙俊臣說道:「哎呀,不是咱家不想休息,只是聖上那邊離不開咱家的伺候,這些年來為聖上傳旨,咱家一向是連夜來連夜走的,日夜兼程,一盞茶的時間也不能耽擱,還請趙大人見諒。」

  趙俊臣點頭,一臉的讚歎,說道:「張公公忠君之心,本官欽佩,怪不得陛下這些年來一直要公公伺候著了。」

  張德點了點頭後,似乎想起來什麼,誇張的拍了拍腦門,說道:「哎呀,瞧咱家這記性,剛才大人您問我前朝的事情,咱家卻是忘了,這些日子前朝確實出了些事。就在前些時候,陛下本打算南巡,但戶部沒銀子,前朝的那些大員們就一同勸阻陛下,還說陛下南巡必然會勞民傷財什麼的,掃了陛下的性子,這些日子陛下正為這事而不高興呢。」

  說到這裡,張德看了趙俊臣一眼,笑道:「不過,趙大人你做事一向最合陛下心思,理財之術又冠絕天下,咱家尋摸著,陛下這個時候催大人回京,想來是南巡的心思還在,想要大人回去出主意呢。」

  趙俊臣點了點頭,笑道:「多些公公指點。」

  ………

  客氣的把那張德送走,回到大廳,又派下人去請郭麟祥後,趙俊臣對身邊的許慶彥說道:「這個張公公,說話陰陽怪氣的,聽著實在彆扭。」

  許慶彥卻是一臉的不屑,說道:「哼,自從年前陛下把內庫交給少爺管理之後,這些閹貨,幾乎每個見到少爺都是這副德行,少爺你又何必跟他們客氣。」

  說話之間,許慶彥臉上閃過肉痛之色,輕聲嘟囔道:「五千兩啊,我身上怎麼沒帶面額小點的銀票,五千兩啊,真是便宜那個張德了……」

  聽到這些,趙俊臣不由失笑,笑罵道:「你呀,真是個守財奴的性子。」

  雖然一臉笑意,但趙俊臣的眼中卻閃過沉思之色。

  他如今已經明白張德為何會對他抱有敵意了,原因就在於趙俊臣如今還兼管著內承運庫。

  內承運庫,又稱內庫,乃是明朝歷任皇帝的私人銀庫,之前一向是由親近太監掌管,但數月之前,或是因為見趙俊臣理財之術高超的緣故,德慶皇帝就把管理內庫之權轉交給了趙俊臣。如此一來,那些太監們手中少了一個重要的權力和財源,自然不會待見趙俊臣了。

  趙俊臣在穿越之後,曾為自己總結了三大危機,一是朝中政敵太多,二是朝野間名聲太差,三是當今太子朱和堉對他的敵意。

  但那時,由於繼承記憶不完整的緣故,而趙俊臣又一時間忘了內承運庫的來歷,如今想來,卻還漏了一條——那就是宦官們對他的不滿!

  明朝的宦官可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大都是皇帝身邊的親信,對皇帝的想法決策擁有著很大的影響力,更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擁有讓人側目的權勢,比如東廠西廠這些特務機構,就掌握在宦官手中。

  不過,對於宦官的不滿,趙俊臣也自有解決辦法。

  內庫固然是官宦們手中的一大權力和財源,但這個權力和財源一向只是掌握在少數宦官手中,而絕大多數宦官,只是每年拿點分成罷了。只要照顧到那些宦官們的利益,讓他們不覺得有什麼損失,那麼絕大部分宦官不僅不會敵視趙俊臣,反而還會把趙俊臣看成是自己人。

  而那些因為失去了管理內庫之權,對趙俊臣依舊心懷不滿的宦官,到那個時候也無法威脅到趙俊臣了。

  天下熙攘,皆為利來,亦皆為利往,因為利益而產生的矛盾,對趙俊臣而言,往往是最好解決的矛盾。

  就好像那張德,原本因為內庫的事情而對趙俊臣抱有敵意,但五千兩銀票一塞到他的手中,就馬上變了態度,轉而對趙俊臣笑臉相迎了。

  ………

  「不過,終究還是疏忽了,回京之後,這件事情,要當先解決才是。」

  心中打算間,趙俊臣下意識喃喃自語道。

  旁邊許慶彥聽著好奇,問道:「少爺,什麼事情疏忽了?」

  趙俊臣解釋道:「我自從被人用石頭砸了腦袋之後,雖然神志未損,但很多不重要的事情,卻大都記憶模糊了。」

  這麼說著,彌補了之前曾向許慶彥詢問張德來歷的漏洞後,趙俊臣繼續說道:「我之所以說自己疏忽了,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我竟是忽略因為內庫的事情,那些宦官們對我的敵意了,若是早想起來,我就決不再會在潞安府耽擱這麼長時間了。」

  許慶彥疑惑道:「少爺你為何這麼說?」

  趙俊臣嘆息一聲,解釋道:「如今我雖說聖眷優容,但聖眷這東西,需要長時間陪伴在陛下身邊不斷加固,否則就要慢慢的淡了。而我在這潞安府一呆就是兩個月,原本也不算什麼,但如果那些太監成天在陛下面前挑撥離間,我又無法及時向陛下辯解,正所謂日積月累蟻穴潰堤,再優容的聖眷,也經不起這般消耗。所以,如果早想到那些太監們對我的敵意,我就絕不會貿然離開京城兩個月之久。不過如今看來,陛下對我倒還是聖眷未衰,這恐怕一來是因為陛下對我聖眷太hòu,那些太監無法在短時間內撼動,二來也是因為那些太監本身也沒想過我會離開這麼長時間,還沒來得及佈置的緣故。」

  頓了頓後,趙俊臣繼續說道:「不過,我之前就曾說過,咱們從今往後要多交朋友少結仇人,這些太監天天伴在陛下左右,最是不能得罪,待回京之後,我們也要與他們好好地結交一番,如果能與這些太監結成盟友,將來用得著他們的地方,可是多得很呢。」

  說到這裡,趙俊臣對著許慶彥警告道:「還有你,以後也別一口一個閹貨的叫了,若是傳出去被他們知道,那些太監可是記仇的很,今後就很難再與咱們同心了。」

  許慶彥一臉的不願意,但還是說道:「我明白了,少爺。」

  ………

  主僕說話間,郭麟祥已是在下人的帶領下回到正廳,落座後,向著趙俊臣問道:「大人您可是準備回京了?」

  趙俊臣微微一愣後,問道:「郭老闆如何得知?」

  郭麟祥笑道:「陛下對大人的聖眷優容,天下皆知,所有人都知道,當今陛下不僅寵信大人,更是離不開大人,所以這天使一來,我就猜想,是不是陛下要催大人回京了。」

  趙俊臣哈哈一笑,說道:「郭老闆倒是個聰明人。」

  郭麟祥客套了一番後,又把那《潞安府滅蝗實錄》拿起,向趙俊臣問道:「大人,這本書的刊印事宜,您看如何?」

  趙俊臣遲疑道:「這本書如果能刊發天下,自然是好的,不過其中為本官說話的意思也太明顯了,容易惹人口舌,不若你們在刊印之前,找位有聲望的文壇魁首,為這本書寫篇序言,明言此書即是為了向世人講述三人成虎、人云亦云的道理,亦是為了給天下間所有受流言所害的大明官員正名,如此之後再行刊印,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大人睿智,」

  將《潞安府滅蝗實錄》的刊發事宜定下來之後,兩人又交談了片刻,郭麟祥見天色已晚,不好再打擾趙俊臣,就知趣的向趙俊臣告辭了。

  在郭麟祥離去之前,趙俊臣笑著邀請道:「本官打算後日離京,明日將會設宴款待潞安府境內的地方官員,以及商家耆老,到時候郭老闆一定要來。」

  郭麟祥點頭道:「自然自然,這是在下的榮幸。」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3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6 15:55
第二十四章 回京之前(下)

  書房之中,趙俊臣正在準備著回京之後要呈給德慶皇帝的奏章。

  奏章有兩份。

  第一份奏章,是趙俊臣向德慶皇帝彙報潞安府近況的奏章,其實說到底,這就是一份請功摺子。

  自古以來,歷朝歷代,賑災救災,往往都是最容易出問題的環節,由此而引發的民變,更是數不勝數。能像趙俊臣這樣乾淨利落且不留後患的解決,可謂是少之又少,為此而上一份請功摺子,倒也不算過分。

  至於第二份奏章,則是趙俊臣支持德慶皇帝南巡的奏章——這可是討好德慶皇帝的大好機會,趙俊臣自然不會錯過。

  至於戶部沒銀子、南巡會勞民傷財之類的顧慮,趙俊臣經過了一晚上的考慮,已是有了應對之策,所以並不擔心。

  事實上,就算沒有應對之策,趙俊臣也依然會堅決支持德慶皇帝南巡!

  後世有句話說得好——「屁股決定腦袋」。如今德慶皇帝是趙俊臣最大也是唯一的依仗,所以對趙俊臣而言,沒什麼是比討好德慶皇帝更重要的了——這種想法雖然頗有幾分小人心思,但確實是趙俊臣最真切的想法。

  就在趙俊臣剛剛把第一份奏章寫完之時,許慶彥推門而入,向趙俊臣彙報導:「少爺,劉長安和張道全來了。」

  趙俊臣下意識的眉頭微皺,抬頭問道:「他們兩個是一起來的?」

  許慶彥搖頭道:「不是一起來的,前後腳,只是湊巧撞到一起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先領劉長安來見我,讓那張道全在偏廳等一會。」

  許慶彥點頭領命去了,不一會,已是領著劉長安來到書房中。

  ………

  劉長安進入書房後,還沒來得及向趙俊臣下跪行禮,趙俊臣就已是擺手道:「罷了罷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私下見面,這些官場禮節,能免則免,你不嫌麻煩,本官還獻麻煩呢。」

  但劉長安卻依然向著趙俊臣下跪問安,然後才起身笑道:「大人您胸懷寬廣,不拘小節,但我等下屬官員,卻不能壞了規矩,還請大人見諒。」

  趙俊臣笑著搖了搖頭,似乎頗為無奈,但心中卻頗為劉長安的規矩本分而滿意,指著旁邊的椅子,說道:「坐下說話吧。」

  劉長安落座後,向趙俊臣彙報到:「大人,您今晚擺宴的酒樓,下官已是安排好了,就在那城西的福安酒樓。潞安府地處偏遠,比不上京城繁華之地,那福安酒樓已是潞安府境內最好的酒樓了,雖說談不上豪華,但菜式倒也齊全,大人您看如何?」

  趙俊臣點了點頭,一邊檢查著手中的奏章,一邊說道:「這些小事,你看著安排就是,你做事穩妥,本官信的過。」

  「多謝大人信任。」聽趙俊臣這麼說,劉長安不由的面現喜色,繼續說道:「不過,沒想到大人這麼快就要返京,本該是我潞安府上下襬宴為大人送行才對,結果竟是讓大人您親自破費了,慚愧、慚愧!」

  趙俊臣檢查了一遍的奏章,沒發現有什麼問題,就將它合上擺放到一邊,然後抬頭笑道:「不過是藉機會相聚一番罷了,誰擺宴都一樣,又花得了幾個銀子,哪裡談得上破費?說起來,本官來到潞安府之後,潞安府上下,無論是地方官員,還是鄉紳商人,對本官都頗為照顧支持,由本官擺宴,也是應該的。」

  聽趙俊臣這麼說,劉長安一臉的感動,嘆息道:「大人之胸襟,實在是讓下官感慨不已……」

  話到一半,就已被趙俊臣揮手打斷:「你我也算相熟,就不用再說這些客套話了,本官今日叫你來,是有事要吩咐。」

  劉長安馬上正襟危坐,一臉的認真,答道:「還請大人吩咐。」

  趙俊臣緩緩說道:「因為陛下急招的關係,本官明日就要回京了,這潞安府的一切,從今往後就要以你為主了,如今蝗災已是即將撲滅,賑濟亦是一切順利,待本官回去之後,你可要把一切都看緊了,莫要虎頭蛇尾才是。」

  劉長安肅容道:「下官一定謹遵大人的教誨。」

  趙俊臣點了點頭,又問道:「本官今日一直在準備回京事宜,未能與百姓們一同滅蝗,一切可都還順利?」

  劉長安突然一笑,討好的說道:「下官正要向大人稟報呢,大人要回京的消息,不到一天的功夫,已是傳遍了整個潞安府,百姓們本還不信,待今日見不到大人後,才真的信了。結果到了現在,百姓們大都已是放棄滅蝗,各自回家了。」

  趙俊臣眉頭一皺,問道:「怎麼回事?難道就因為本官不在,百姓們就放棄滅蝗了?你們地方官府竟也不管?難道就不怕蝗災復發嗎?」

  見趙俊臣有些不高興,劉長安連忙解釋道:「大人您誤會了,據下官打探到的消息,百姓們之所以紛紛離去,是為大人您製作萬民傘去了。」

  頓了頓後,劉長安神色間滿是讚歎與感慨,繼續說道:「大人您這些日子為潞安府上下所做的一切,百姓們都看在眼裡,捨不得大人您離開,但也知道留不住大人,所以只能為大人做些萬民傘以示感激。那萬民傘雖說萬民,但每個能掛三五百個名字已是極限,然而潞安府的百姓,卻都想在送給大人的萬民傘上留名,下官估摸著,待大人明日離去時,收到的萬民傘,怕是要不下百柄!!如此數量,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將來定會傳為千古佳話,下官在此先行恭賀大人了!」

  聽到劉長安的話後,趙俊臣微微一愣,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又放棄,接著竟是面無表情的沉默良久。

  萬民傘,本是古時百姓為頌揚地方官的德政而贈送的傘。傘上綴有許多小綢條,綢條上寫著一眾贈送人的名氏。

  到了清朝後期,萬民傘卻變了味道,地方官員在離任前,會強制要求地方紳民向他們贈送萬民傘,地方官員收到的萬民傘越多,也越有面子。

  但在明朝時期,萬民傘的含義還很單純,如果地方官員離任時能收到萬民傘,那就代表著該地方官員絕對是個好官,而趙俊臣本不是地方官員,只是作為欽差代天子巡視地方,竟也能收到萬民傘,而且按照劉長安的說法,數量竟不下百柄,那絕對是要震驚朝野的。

  這種做法,雖是百姓自主為之,但對趙俊臣改善名聲的好處,自不用提。

  但在這一刻,趙俊臣心中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卻不是幸喜,而是愧疚。

  這些日子以來,趙俊臣在潞安府的所作所為,其本質是什麼,沒有誰比趙俊臣本人更加清楚了。

  說得好聽一點,趙俊臣是為了改善自己的名聲而作秀造勢;說的難聽一些,就是趙俊臣為了一己之利而愚弄百姓!!

  百姓愚昧軟弱,總是被上位者輕易欺騙愚弄;百姓亦淳樸善良,比起那些飽讀聖賢書的上位者們,卻往往更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

  ………

  「我這些日子畢竟也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總比晚清時候那些向百姓們強行索要萬民傘的貪官要好多了……」

  這般想著,或是自我安慰的緣故,趙俊臣複雜的心緒總算平復了一些。

  另一邊,劉長安則繼續向趙俊臣描述著百姓們為趙俊臣製作萬民傘的盛況,頗有幾分「與有榮焉」的樣子:「大人您是不知道,為了給大人制造萬民傘,百姓們大都把自家最好的布料捐獻了出來,據說那些正在製作萬民傘的人家,如今院子裡已是擺滿了各類布料,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因為許多百姓不識字的緣故,為了能在萬民傘上的綢條上留名,到處找人代筆,那些識字人家,如今也是門庭若市……」

  話說到一半,趙俊臣突然打斷了劉長安的話語,緩緩的問道:「劉大人,在你看來,何為『官』?」

  劉長安微微一愣,不明白趙俊臣為何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還是答道:「下官愚見,所謂官者,即代天子御民,輔佐聖上,為朝廷效力,保一方百姓之安生。」

  趙俊臣一笑,點了點頭,說道:「你這麼看,倒也不能算錯,那麼本官再問你,官又分幾類?」

  劉長安又是一愣,不明白趙俊臣究竟在想些什麼,猶豫片刻後,答道:「這個……下官見識短淺,大人的這個問題,卻從未想過,還請大人指點。」

  趙俊臣輕聲說道:「古往今來,在百姓眼中,官分三類,即清官、貪官以及昏官,古人曾雲,清官興國、貪官禍國、昏官誤國,但在本官看來,卻是大謬。在本官眼中,官只分兩類,即能官與庸官。清官若是隻有德行而沒有能力,亦只是庸官罷了,又哪裡能興國?自古以來,那些所謂的清官禍國誤國的例子還少了?貪官即使品行有缺,但只要有能力造福百姓,那就是能官,又哪裡會禍國?歷朝歷代的那些名相賢臣,又有哪一個是真正的清官?」

  趙俊臣輕輕嘆息一聲,繼續說道:「我朝官俸一向不多,但官場往來,面子做派,又有哪樣缺得了銀子?就憑那點官俸,又哪裡夠用?所以,對於貪官,本官並不討厭,因為大多時候,官如果不貪,他就活不下去了。然而,貪官貪官,即有一『貪』字,亦有一『官』字,貪財之餘,亦要做好為官的本分,盡心盡力為朝廷和百姓做事,那樣的話,天下太平,百姓安生,即使品行有缺,又有誰會放在心上?反過來講,本官卻最是厭惡那些既沒有能力又品行缺失的官員,那些人,連貪官也算不上,因為他們連最起碼的為官本分都沒有做到,除了禍國殃民,也就沒其他能耐了。」

  聽趙俊臣這麼明目張膽的支持官員貪贓,劉長安目瞪口呆之餘,又有些心中共鳴,下意識的撫掌讚歎道:「大人見識高絕,下官佩服!」

  趙俊臣輕哼一聲,又說道:「在本官看來,官分兩類,卻有四等。上上等,即有能力亦有德行,這種官員百年難尋,說他們是聖人也不為過,本官自問是做不到的;中上等,有能力卻德行有失,雖說不過是第二等,但已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我大明朝數百年來,能稱得上是中上等的官員,也不過張居正、三楊等寥寥數人罷了;而下等,則是有德無能,這種官雖然每隔幾年就會出一些,但他們能管好一縣之地已是極限,大多時候不添亂就已經很不錯了;至於最下等,就是即無能又無德的官兒,但歷朝歷代,這種官員卻是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說到這裡,趙俊臣笑吟吟的向著劉長安看去,問道:「說到這裡,本官且問你,在你眼中,本官是第幾等?而你又是第幾等?」

  聽到趙俊臣的問題,劉長安一驚,再也坐不下去後,就欲起身下跪請罪。

  然而,剛剛抬起屁股,趙俊臣已是瞪了他一眼,說道:「就這麼坐著回答本官問題!照實回答!」

  劉長安無奈,只好保持著姿勢,半沾著椅子,只覺得比跪著還難受,心中急轉,思考著自己該如何回答趙俊臣的問題。

  趙俊臣是第幾等官員?若只是為了拍馬屁,那麼劉長安自然會說趙俊臣是上上等,德行能力兩不缺,但趙俊臣之前已經直言自己當不了這種「聖人」了,亦是讓劉長安照實說話。

  劉長安自己又是第幾等官員?劉長安自然希望自己是中上等,但按照趙俊臣的話來講,明朝數百年間,能稱得上是中上等的,不過是張居正、三楊等寥寥幾位罷了,皆是名傳百年的前內閣大員,他劉長安又哪裡敢比肩?

  猶豫良久後,劉長安終於答道:「回大人,在下官眼中,大人您是中上等之官,雖不會拒絕下面人的孝敬,但亦能為朝廷和百姓辦實事、辦好事,如今潞安府上下對大人您的感激不盡,就是明證,將來大人您的聲望地位,也定然不會低於前朝的太嶽、三楊等先輩。」

  趙俊臣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呢?」

  劉長安咬了咬牙後,終於還是說道:「下官能力有限,品行亦是一般,自然是下下等。」

  這麼說了之後,劉長安又連忙補充道:「然而下官卻想向大人學習,成為那中上等之官,為朝廷效力,為百姓造福。」

  趙俊臣微微一笑,說道:「你倒也有自知之明,本官這些日子,可是聽到不少百姓對你的怨言,能一口氣私自加七成稅賦,逼得民間怨氣沸騰,你這種官,倒也配得上下下等之評了。」

  聽到這裡,劉長安哪裡還不知道趙俊臣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敲打自己?慌忙跪倒趙俊臣面前,語帶哭音,說道:「大人,下官是被冤枉的啊。」

  「哦?」趙俊臣冷笑:「那麼多百姓,難道都冤枉了你不成?難道不是你加的稅賦?」

  劉長安連忙解釋道:「大人明鑑,月前聽了那老者對下官的怨訴後,下官也著實費解,私下裡也查探了一番,卻發現裡面另有緣由。去年下官確實加過稅,但並非是因為私慾,而是想要加固太行湖的堤壩,而且下官只加收了兩成稅罷了,卻沒想到,到了各縣,竟是變成了加稅五成!而傳到了百姓那裡,更是變成了加稅七成!大人,下官著實冤枉啊。」

  聽到劉長安的解釋後,趙俊臣不由一愣。

  上下欺瞞,層層相加,本就是官場慣例,這劉長安的解釋,倒是頗有幾分可能是真的。

  然而,趙俊臣今日突然說起這些,一是有感而發,二也是為了敲打一下劉長安。

  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趙俊臣發現這個劉長安雖然是貪官,但辦事能力還是有的,做事穩妥,思慮周到,且經驗豐富,倒是與趙俊臣心目中的中上等之官能沾一沾邊。

  最重要的是,這劉長安沒什麼太大的野心,且頗為聽話,正急於收羅黨羽的趙俊臣,自是有心收劉長安為己用。

  而想要收服一個人,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恩威並施。

  所以,雖然覺得自己有些錯怪了劉長安,但趙俊臣還是冷哼一聲,問道:「這麼說,是本官冤枉你了?」

  劉長安連忙搖頭,說道:「大人自然沒有誤會下官,是下官識人不明,思慮不周,不僅被下面的官吏欺瞞,更是害的百姓受苦,這自是下官無能的表現。」

  聽劉長安這麼說,趙俊臣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緩聲說道:「你能明白這點就好。這些日子以來,潞安府能滅蝗順利,賑濟通順,也離不開你的功勞,在本官看來,你能力還是有的,只要願意,將來未必不能成為那中上等之官,但你本身也要明白分寸才是。」

  聽趙俊臣語氣變緩,劉長安心中大喜,連連點頭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多謝大人指點。」

  用棒子敲打之後,自然還要再給個甜棗。

  「起身吧,本官只是順口提一下,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待劉長安起身後,趙俊臣把自己剛剛寫好的奏章遞給了劉長安,又說道:「這是本官寫的請功摺子,你且看看如何。」

  劉長安恭敬的接過之後,打開一看,剛剛才飽受驚嚇的心,頓時充滿了驚喜與激動!

  原來,趙俊臣的這份摺子,除了向德慶皇帝彙報了潞安府的近況外,更是把他劉長安大大的誇讚了一遍,並向德慶皇帝建議將他調到京中任職,升官為賞,以激勵天下官員。

  在明朝,七品升六品是一個坎,四品升三品又是另一個坎,這個坎如果邁不過去,就只能等著告老還鄉了。

  趙俊臣如果能幫助劉長安邁過這個坎,那麼對劉長安而言,簡直與恩同再造沒有任何區別。

  「下官、下官拜謝大人!!」

  將這份奏章讀完後,劉長安再次跪在趙俊臣面前,顫聲說道。

  劉長安本身資歷已經足夠,只是沒什麼後臺,所以已是在各地知府的位置上呆了三屆,一直處於可以升遷卻又不能升遷的尷尬地位之中。

  而這也是趙俊臣看重劉長安的原因之一,提拔劉長安,以趙俊臣在德慶皇帝面前的地位,以及劉長安本身的資歷,並不困難,投入不大,但收穫卻多,不僅能收劉長安為己用,更能得到劉長安這些年來在各州各府經營的人脈網絡。

  本來,趙俊臣有心讓劉長安擔任鹽運使一職,幫助趙俊臣控制鹽運這個無比重要的環節,但這個位置有太多人盯著,就算是趙俊臣也不容易能搶到,最重要的是,劉長安雖說不缺能力,卻沒什麼魄力和主見,即使趙俊臣能把他捧到鹽運使的位置上,恐怕劉長安也無法控制局面。

  既然如此,還不如讓劉長安當個三品京官,至少朝堂上趙俊臣能多個應聲蟲,一旦有事,也能幫著趙俊臣出出主意。

  看到劉長安感激不盡的樣子,趙俊臣微微一笑,說道:「本官估摸著,待你把潞安府的事辦完,聖上調你入京的旨意也就會到了,到那個時候,你官升一等,至少也是朝廷從三品大員,也就不用再在本官面前自稱下官了。」

  劉長安一臉的誠惶誠恐,說道:「大人說笑了,不管下官擔任何職,都必然以大人馬首是瞻。」

  劉長安這麼說,就已是在明確表示要投靠趙俊臣了。

  趙俊臣笑道:「不用這般客套了,起身吧。你也知道,本官不喜歡這些虛禮。不過,待日後你到了京中為官,一定要記住本官今天對你說的這些話,本官不討厭貪官,卻很厭惡無能的貪官。」

  「下官明白,今後絕不會讓大人您失望的。」

  劉長安起身後,對趙俊臣的態度更加恭敬了。

  見劉長安這個樣子,趙俊臣搖了搖頭,說道:「罷了,今日我們就說到這裡吧,那張道全已是等了很長時間了,我亦有些話要叮囑他,你先去辦事吧。」

  劉長安微微一愣,不明白趙俊臣為何會看重張道全這個神棍,但還是躬身道:「那下官告辭了。」

  待劉長安離去後,趙俊臣衝著門外揚聲道:「慶彥,讓那張道全來見我。」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3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6 15:58
第二十五章 在路上(上)

  當張道全來到書房後,卻是比剛才的劉長安還要表現拘謹,頗有些不知道該把自己的手往哪裡放的意思,神色緊張,動作僵硬。

  這張道全說到底不過是一個神棍罷了,身份地位與趙俊臣天差地遠,見到趙俊臣後,有些緊張,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趙俊臣的注視下,張道全垂頭等著趙俊臣的訓示,隔了良久,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向趙俊臣下跪問安,於是又慌忙跪下,跌跌撞撞間,險些趴在地上。

  「罷了罷了,起來吧,坐下說話。」

  待張道全跪下問安後,趙俊臣笑著說道。

  對於這個張道全,趙俊臣卻是要客氣許多,因為趙俊臣並不想控制張道全,而只是想與他建立一種以趙俊臣為主的合作關係。

  經過潞安府滅蝗之事,趙俊臣發現,在這個時代,各類宗教在朝野間的影響力,還要遠遠超過他的想像,既然如此,趙俊臣亦準備在宗教上面下一番功夫,將來未必不能成為自己的助力。

  在趙俊臣看來,這個張道全所提出的「五教合一」、「共享香火」的理論,對普通信徒而言頗具誘惑力,而且很容易就能形成影響,在另一個時空中,「一貫道」的成功,就是明證。

  既然有潛力,那麼趙俊臣自然不會錯過投資的機會。

  只不過,趙俊臣也不打算插手太深,宗教的力量雖然龐大,但如果明目張膽的扶持新興教派,卻最容易落人口舌,那「居心不軌」、「勾結邪教」的罪名,趙俊臣可不想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趙俊臣對這張道全的態度,就是廣種薄收,成固可喜,敗亦無謂。

  待那張道全好不容易平復了心中緊張的情緒後,趙俊臣笑著說道:「你們奶奶廟那邊,如今準備的如何了?」

  張道全連忙起身回答道:「回大人的話,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再過幾日,就能搬往京城了。而且,除了奶奶廟上下三十餘人之外,另還有三百餘名信徒,願意隨奶奶廟一同前往京城發展。」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人多是好事,有了知根知底的親近信徒相隨,你們到了京城後,也能更容易立足。」

  說到這裡,趙俊臣卻皺起了眉頭,說道:「不過,如果你想在京中廣收信徒的話,這『奶奶廟』的名號,最好還是改一下,京城中人見多識廣,這個名號過於粗陋,怕是無法讓他們信服啊。」

  張道全連連點頭,說道:「大人教訓的是,草民正打算把奶奶廟的名號改成同濟廟,意指滿天神佛共同濟護世人之意。」

  「同濟廟,這名字倒還尚可,至少聽起來不像騙人的東西了。」趙俊臣點了點頭後,又問道:「等你們到了京城中後,準備如何發展?」

  對此,張道全倒是頗有想法,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後,亦是頗為激動,連聲說道:「大人,草民想過了,我們同濟廟主奉的二仙聖母奶奶,雖說在潞安府境內人盡皆知,但到了京城地界,怕就沒多少人會知道了,所以,草民等到了京城後,打算先不宣揚二仙聖母奶奶的威德,而是先向信徒們傳播『五教合一』、『共享香火』的教義……」

  張道全林林總總說了一堆,大都算得上是思慮周全,讓趙俊臣頗為滿意。

  聽完張道全的說明後,趙俊臣笑著說道:「你倒也想的周全,不過,你畢竟不熟悉京城環境,難免有疏漏之處,本官倒是可以再為你補充幾點。」

  張道全連忙說道:「還請大人訓示。」

  「訓示談不上,宗教這塊我畢竟不熟悉。」趙俊臣擺了擺手後,接著說道:「不過,京城之地,勢力錯綜複雜,那裡的佛道兩家,亦不像潞安府的佛道兩家這樣軟弱可欺,如若沒有官府中人幫襯著,想要在京城發展,可謂是寸步難行。所以,到了京城之後,你們低調行事之餘,向朝廷官員傳播教義,發展官府中人成為信徒,乃是重中之重,不可忽視。」

  張道全一臉的詫異,問道:「有大人您為我們撐腰,難道還不夠嗎?」

  趙俊臣卻神色嚴肅,說道:「這也是我接下來要跟你講的,如今陛下信佛,所以本官也要跟著信佛,正因為如此,本官雖然很看好你們,但在你們真正發展起來之前,本官只會在暗中相助,明面上,本官與你們同濟廟不會有任何關聯,本官這麼說,你可明白?」

  聽趙俊臣這麼說,張道全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點頭道:「草民明白了,到了京城後,我們同濟廟絕不會讓大人你為難的。」

  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不過,雖說如此,但如果有什麼麻煩是你們無力解決的話,迫不得已時,也可以去找本官的長隨許慶彥,通過許慶彥向本官轉告,本官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也絕不會讓你們吃虧就是了。」

  聽到趙俊臣的保證後,張道全轉憂為安,道:「有大人您這句話,我們同濟廟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想到剛才張道全見到自己後的緊張樣子,張道全安心了,但趙俊臣卻有些不放心了,說道:「剛才你見到本官後,也太過緊張了,京城之中到處是官,你如今這個樣子,定然是不行的,今後要快些習慣才是,否則又哪裡能在官場中發展信徒?多學學佛道兩家,那些和尚道士就算見到當今陛下,也完全是一幅世外高人的樣子,如此才能讓人信服嘛。」

  張道全連連點頭,說道:「這點還請大人放心,草民敬畏大人,是因為草民清楚大人您的睿智和手段,更是因為感激大人您對草民的扶持,至於其他官兒,草民見到後是絕不會如此失態的。」

  ………

  又交談了片刻後,見天色已晚,在趙俊臣的示意下,張道全就知趣的告辭了。

  然而,剛剛離開了趙俊臣的書房,張道全就看到那許慶彥正侯在門外,似乎已經等待多時。

  「這些給你。」

  見到張道全後,許慶彥二話不說,遞給了張道全一卷包裹。

  張道全打開包裹一看,卻不由愣住了。

  只見包裹之中,放著兩本書冊,而書冊之上,卻整整齊齊擺著十張銀票,每張五百兩,總共五千兩。

  張道全哪裡見過這麼多銀票?嚥了咽口水後,向許慶彥問道:「許小哥,這是何意?」

  許慶彥冷哼一聲,說道:「你以為京城的地價物價和你們潞安府是一個樣嗎?就你們這個樣子去了京城,怕是沒兩天就要沿街乞討了,這些銀子是我家大人的意思,讓你們去了京城後,能有銀子蓋個廟宇好落腳。」

  聽許慶彥這麼說,張道全一臉的感激不盡,連連說道:「謝謝欽差大人,謝謝許小哥。」

  許慶彥又哼了一聲,說道:「別光顧著謝,相比較銀票,這兩本書冊更加重要。第一本書冊,是我家少爺教給你的騙人手段,你仔細看看可用得著?」

  聽許慶彥這麼說,張道全不敢怠慢,連忙翻看,卻見其中大都是神棍巫婆們用來欺騙信徒的手段,有些張道全早已知曉,比如假病假醫、比如白礬滾油、比如米粥畫鬼,還有一些卻是張道全前所未聞的,比如豆芽抬神像,比如檀香神光,比如滿天神音……

  這些都是趙俊臣在上一世曾聽說過的騙人手段,如今卻全都教給張道全了。

  張道全細細閱覽了一遍後,自是讚歎不已,對自己的京城之行,亦是更加的信心十足,對著許慶彥說道:「用得上,都用得上,有了這些,到了京城後,咱們不愁找不到信徒。」

  許慶彥皺眉道:「我家少爺的意思,你們去京城發展後,主要還是以傳播教義為主,這些手段只是輔佐,切不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明白明白。」

  「至於第二本書冊,還要更加重要一些。」許慶彥輕聲說道:「這裡面記載的是一些京中官員的名字與官位,你到了京城後,要重點把這些人發展成信徒,就算無法成功,亦要把他們身邊人發展成信徒,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草民必然盡力去做。」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一定要記住。」見張道全連連點頭,許慶彥的表情不僅沒有緩和,反而愈加嚴厲了:「到了京城之後,你們和我家大人的關係,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否則,我家大人為了撇清關係,第一個就放不過你們,你可明白?」

  見到許慶彥的嚴厲神色,張道全亦是用最認真嚴肅的表情回答道:「這一點剛才欽差大人已經說過了,草民明白的很,絕不會讓大人為難的。」

  ………

  當趙俊臣書寫第二份奏章的時侯,許慶彥推門而入,對著趙俊臣稟報導:「少爺,那些東西我交給他了,也警告過他了,他是個聰明人,想來是知道該怎麼做的。」

  「那就好。」放下手中的兔毫,趙俊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後,說道:「準備一下,去福安酒樓,今日是我們擺宴,可不能遲到。」

  「是,少爺。」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3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6 16:02
第二十六章 在路上(中)

  第二天,正是趙俊臣定下來要返京的日子。

  天色不過剛矇矇亮,趙俊臣就已是在潞安府的地方官員和鄉紳商人們的陪送下,來到潞安府城外,準備向著京城出發。

  趙俊臣的離開顯得很低調——至少表現上看是如此,在他的叮囑下,沒有大張旗鼓,沒有鞭炮舞獅,更沒有驚動百姓,就這麼趁著還殘留著夜色的天際,帶著許慶彥和八九名隨從離開,前後不過四五駕馬車,不僅沒有絲毫欽差大人應有的威風架勢,甚至還會讓人覺得有些寒酸。

  然而,在昨晚那場酒宴上,趙俊臣在強調了潞安府上下要低調為自己送行、絕不可驚擾百姓的同時,亦明確的表示他會在第二天的卯時三刻從東門出發返京,所以不到一夜的時間,潞安府城左近的老百姓就都知道了。

  所以,當趙俊臣在劉長安等人的相送下來到府城的東門外時,所看到的一切,讓他不由的呆住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很吃驚。

  只見在府城東門外,道路兩旁,密密麻麻的站著無數百姓,粗略估算,竟是比那日祭天時來的百姓還要更多。

  如今已入深秋,卯時正是寒露寒氣最重的時候,百姓們顯然已是在這裡等了許久,許多百姓甚至凍的臉色都隱隱發青了,卻沒有人叫苦,甚至沒有人說話,大都只是靜靜的看著出現在東城外的趙俊臣,神色複雜,似乎不捨,但無奈更多。

  隱隱間,嘆息聲響起此起彼伏。

  看到聚在這裡的百姓,趙俊臣愣了片刻後,突然轉身,向著劉長安大聲斥喝道:「劉知府,這是怎麼回事!!本官不是早已經說過,此次返京要低調,不可驚擾百姓嗎!?」

  劉長安卻一臉的委屈,請罪道:「大人明鑑,下官絕沒有驚擾百姓,這些百姓是自發聚到這裡為大人您送行的……」

  劉長安話到一半,就見百姓中,走出了幾位代表,為首者,正是那位曾與趙俊臣有過兩面之緣的老者。

  「大人,這事怪不得知府大人,確實是我們自發聚在這裡為大人您送行的。」老者走到趙俊臣面前後,緩緩說道,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大人您對我們百姓的好,我們老百姓都看在眼裡,知道大人您是真心愛護百姓,連走的時候也不願意讓我們知曉,但我們潞安百姓也是懂得知恩圖報的,大人您為我們做了這麼多,我們怎麼能讓大人您就這麼離開?」

  聽老者這麼說,趙俊臣嘆息一聲,準備說些什麼,卻突然發現,雖然與這個老者見過幾面,但他竟是連老者的名字都不知曉。

  而老者則繼續說道:「說實話,潞安百姓捨不得大人您離開,但我們也知道,大人您前途遠大,將要是要當宰相的,所以我們也不敢強留大人,那會耽誤大人您的前程,所以……」

  說話間,老者轉過身去,對著人群揮了揮手。

  接著,就見百餘名百姓,舉著各式各樣、顏色各異的萬民傘,來到了趙俊臣身前。

  萬民傘究竟是什麼模樣,潞安府的百姓們只知大概,所以他們所製造的萬民傘,也是各式各樣,有的就像是普通雨傘,只是大了幾圈,有的像是傘蓋,但看起來卻又不倫不類。

  然而,它們確實是萬民傘,傘上綴掛著的那些密密麻麻寫個百姓們姓名的綢條,說明了這一點。

  趙俊臣知道,這些萬民傘,都是百姓們連夜製造的,難免粗陋——有許多萬民傘,甚至是由不同顏色的布匹拼湊起來的,看起來更是寒酸。

  但通過劉長安的情報,趙俊臣卻很清楚,這些製造萬民傘所用的布匹綢緞,都是百姓們自主捐獻,很多百姓好不容易有了一件好衣衫,幾年捨不得穿一次,但為了給趙俊臣製造萬民傘,卻毫不猶豫的把它剪成用於製造萬民傘的材料……

  看到那花樣百出的萬民傘,老者似乎亦有些不好意思,表情很窘迫,但還是帶著期盼的表情,對趙俊臣說道:「大人,我們潞安府百姓沒什麼貴重的東西能送您,這些萬民傘……也寒酸了些,但還請大人您能收下這片心意。」

  看著這些萬民傘,趙俊臣似乎頗為感動,又似乎面無表情,隱隱間,好似還帶著一絲愧疚?

  聽到老者的話後,趙俊臣並沒有回答,反而回身站到馬車上,對著一眾百姓大聲喊道:「百姓們,我趙俊臣不值得你們這麼做!這些日子以來,我只是盡了為官的本分而已。但這些萬民傘是大家的心意,我不敢拒絕,就厚顏收下了!!就要回京了,我趙俊臣也捨不得大家,然而君命難違,我們就此別過,但我絕不會忘了大家,大家今後若有什麼難處,記得來京城找我,只要我趙俊臣力所能及,就決不推辭!!」

  隨著趙俊臣的大聲喊話,原本安靜的人群,亦是突然喧鬧起來,百姓們紛紛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向著趙俊臣告別,表達自己的不捨。

  「趙大人,好官啊!!」

  「大人,今後別忘了來潞安府看看!!」

  「欽差大人,一路走好啊!!」

  隱隱間,似乎有哭聲傳出。

  ………

  當趙俊臣離開潞安府時,隨行的馬車已是變成了十餘輛,其中有四五輛是趙俊臣的馬車,裡面乘載著趙俊臣的行李和隨從,而另外的六七輛,卻是臨走時潞安知府劉長安臨時張羅的馬車,全部用來擺放百姓們送給趙俊臣的萬民傘。

  離開潞安城府已有三四個時辰了,一路向東,晌午之前,終於出了潞安府的地界。

  自從離開潞安府城後,趙俊臣就坐在馬車中,一路沉默,連許慶彥跟他說話也不搭理,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所以,整個車隊的氣氛也顯得很沉悶,每個人都生怕在這個時候會招惹趙俊臣生氣。

  這片沉默,最終還是由趙俊臣自己打破了。

  「慶彥!!」

  隨著坐在馬車中的趙俊臣一聲呼喊,騎馬跟在一旁的許慶彥連忙來到馬車旁,問道:「少爺,有什麼吩咐?」

  「我們如今到哪兒了?」

  「回少爺,馬上就快到直隸地界了,晌午了,少爺您餓了吧?別著急,前面不遠就有處鎮子,我們到那裡就能歇息下了。」

  馬車中的趙俊臣沉默片刻後,突然說道:「停車!!」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許慶彥微微一愣,但還是對著車隊呼喝道:「大人有令,停車!停車!!」

  當車隊停下後,趙俊臣跳下馬車,然後向著車隊尾處那些擺放著萬民傘的馬車走去。

  隨意停在一輛馬車前,又隨意舉起了一把最小也是最不顯眼的萬民傘,趙俊臣細細觀摩了幾眼後,輕輕的嘆息了一聲,也不要他人幫忙,就這麼親自將這把萬民傘抬到他自己所乘坐的那輛馬車中。

  在一眾隨從疑惑的眼光注視下,趙俊臣對著許慶彥說道:「等到了下一個鎮子,我們先不用著急趕路,休息一晚,趁這段時間,你叫人把後面的那些萬民傘全都改一下。」

  許慶彥不解道:「少爺,那些是百姓們送給你的萬民傘啊,怎麼改?為什麼要改啊?」

  趙俊臣先是看了一眼擺放在自己馬車中的那把萬民傘後,淡淡的說道:「百姓送我的萬民傘,留這一把也就夠了,至於其他的萬民傘,也不用大改,就把上面我的名字全改成陛下的尊號即可,回到京城後,咱們把那些萬民傘全都轉送給陛下,就說是潞安府百姓送給他的,陛下看到後,一定很高興。」

  許慶彥想到德慶皇帝那好大喜功的性子,恍然的點了點頭,笑道:「還是少爺有手段,我明白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上了馬車,坐在那萬民傘旁邊,面無表情,似乎沉思,又似乎恍惚,只是下意識的撫摸了手邊的萬民傘良久。

  ………

  趙俊臣這次來潞安府,自然不可能只帶著許慶彥這麼一個隨從,其他的侍衛、賬房、下人,林林總總還有八九人。

  蘇西卿就是其中之一。

  蘇西卿是一位紹興師爺,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可惜運氣不好,一直懷才不遇,至今沒有誰把他招為幕僚,去年好不容易成為了趙俊臣府中人,卻只能擔任賬房之職。

  但這並不妨礙蘇西卿發揮他那凡事愛琢磨的師爺本性。

  當得知趙俊臣要把那些萬民傘全都轉送給德慶皇帝時,蘇西卿心中暗暗叫好之餘,亦是開始琢磨起來。

  他琢磨的不是其他,就是趙俊臣這個人。

  蘇西卿對於自己在趙俊臣府中只能當個賬房先生,頗為不甘心,所以,他必須要把趙俊臣的性子心思給琢磨透了,只有這樣,他才能更進一步。

  百姓為趙俊臣送行、送萬民傘時,蘇西卿就在旁邊,對於趙俊臣的表情作態,看的一清二楚,在蘇西卿看來,那時趙俊臣所表現出來的感動神態,不似作假。

  而剛才,趙俊臣毫不猶豫的讓許慶彥修改萬民傘上的名字,亦是蘇西卿親眼所見。

  現在蘇西卿正在琢磨的就是——為百姓送的萬民傘而感動的趙俊臣,和毫不猶豫的擯棄百姓送他的萬民傘並加以利用的趙俊臣——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趙俊臣?

  當然,只要是在官場上歷練了幾年的人,大都複雜,這兩種趙俊臣,或許都是真正的趙俊臣。

  然而,哪一種成分更多一些呢?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3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6 16:06
第二十七章 在路上(下)

  關於蘇西卿正在琢磨的問題,其實趙俊臣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趙俊臣只是覺得,隨著臨京城越來越近,他的心情在越來越緊張的同時,也越來越輕鬆了。

  緊張是因為,京城與潞安府不同,在潞安府境內,趙俊臣身為欽差,代天子巡視地方,幾乎沒有任何勢力可以威脅到他,唯一能與他抗衡的晉商集團,也因為有求於趙俊臣的緣故,表現的頗為恭敬,事事順從。

  但京城不同,在那裡,有至高無上的皇帝,有剛正不阿的太子,有嫉妒怨恨的政敵,有暗中不滿的宦官。每一股勢力,都能對趙俊臣造成極大的威脅,每一股勢力,都不是趙俊臣能輕易招惹的。甚至於,就連京城的普通百姓,因為久居京城是非之地,也是見多識廣,不像潞安府的百姓那樣好糊弄。

  對於這些威脅,雖然趙俊臣心中大都有了應對之策,但依然不敢保證萬全,面對京城那錯綜複雜的形勢,盤根錯節的勢力,即使趙俊臣有著後世的眼光和德慶皇帝的聖眷,也只能步步為營,萬般小心,稍有不慎,或許就會萬劫不復。

  然而,與緊張相比,趙俊臣心中的輕鬆之意,其實還要更多一些。

  過去這兩個月的時間,趙俊臣無時無刻不是在戴著面具與人交流,在潞安府的地方官員和晉商集團面前,他戴著的是一個深謀遠慮的貪官面具,為的是讓他們信服敬畏;而在普通老百姓面前,他又戴上了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面具,為的是改善自己那狼藉名聲。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趙俊臣竟是有些忘了自己不戴面具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因為在不斷的說謊話,趙俊臣如今亦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真話了。

  尤其是後一個面具——他上一世不過是芸芸百姓中的一員,對那些欺瞞愚弄百姓的作為也最是看不慣,但在潞安府的那段時間,因為種種原因,他不得不一直扮演著他最不喜歡的角色,百姓們那感激愛戴的眼神,總是讓他倍感壓力。

  他之所以打算把潞安百姓們送給他的萬民傘全都轉送給德慶皇帝,自己只保留一把最小最不顯眼的,討好德慶皇帝固然是主因,但心底深處,趙俊臣未嘗沒有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些萬民傘的心思。

  等到了京城之後,雖然危機四伏,但至少,趙俊臣在大部分時間裡能把那「偽君子」的面具摘下,只保留一個「真小人」的面具,這種轉變,確實會讓趙俊臣倍感輕鬆。

  「畢竟,上一世的我,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公務員罷了,何曾有過這麼多的城府心思和偽善詭詐?或許,再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習慣,我就能在各種面具間自由轉變,再也不會為愚弄百姓而心存負擔,到了那個時候,我也就能成為一名真正成熟的政客了吧?」

  趙俊臣這般暗暗想著。

  是的,趙俊臣想成為一名政客。

  政客和政治家,截然不同的兩種身份,雖然經常會有人把兩者搞混。

  所謂政客,成熟理智,眼中只有利益,至於國家的安危、百姓的生活,在政客們的眼中,只是可有可無的點綴,一切作為,都只是為了讓自己可以爬的更高,走的更遠。

  而所謂政治家,則是擁有著崇高的情懷,為國為民,必須時候甚至不惜犧牲自己,所作所為,只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與抱負,他們是完美主義者,完美的有些單純。

  趙俊臣不想當政治家,他並沒有改變這個時代的野心,也不覺得自己有這般能力,他只想自保,只想在這個時代可以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所以,他只能成為一名政客。

  因為,歷史上,所有的政治家們,雖然全都流芳千古,但大都死不瞑目,而那些政客們,或許有些會比如今的趙俊臣還要聲名狼藉,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活的很滋潤。

  如今的趙俊臣,正走到一條政客的道路上,略有徬徨,但更多的時候,還是腳步堅定。

  ………

  馬車中,趙俊臣正在翻看著手中的資料——那是一幅幅的人物畫像。

  早在潞安府的時候,趙俊臣就已經在為回京城而做準備了,他甚至讓畫匠們配合許慶彥的描述,把京城中所有重要人物的面貌都畫在紙上,整理成冊,以供他了解。

  至於京中的形勢與環境,趙俊臣更是與許慶彥討論了不下十遍,早已做到了然於胸。

  但為了以防萬一,在這一路上,趙俊臣依然會時不時的溫習回顧一遍,以防會有疏漏。

  「少爺,我們馬上要到京城了!!」

  就在趙俊臣再一次溫習京城中各位大人物的相貌品行時,車外響起了許慶彥的聲音。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如今距趙俊臣離開潞安府,已是過了七天時間,快馬加鞭下,終於來回到了京城。

  趙俊臣翻開車前的簾子,卻見北京城那高大的城牆已是隱隱在望,周圍路上,也是漸漸變得熱鬧繁華起來,趙俊臣的馬車周圍,不知何時,已是人來車往。

  「不愧是大明朝的京城,要比潞安府繁華多了,離城門還遠呢,就已是這般熱鬧了。」

  趙俊臣暗暗想著,放下了簾子,在馬車中長出了一口氣,輕聲喃喃道:「京城,終究還是到了。」

  這一路上,面對京城那陌生的環境,趙俊臣是有些緊張忐忑的,但當京城真的出現在他眼前後,趙俊臣心情反而平復了下來,甚至隱隱的有些期待了。

  看了看手邊的那些畫像與資料,趙俊臣微微一笑,輕聲喃喃道:「嗯,該瞭解的都瞭解了,應該不會有什麼疏漏了。」

  話聲落下的同時,馬車之外,許慶彥因為回到京城熟悉之地,也變得有些趾高氣揚起來,隨意的指了一位趙俊臣的隨從,大聲說道:「馬上要入京了,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馬去府中稟報,告訴府中人少爺回來了?讓如意夫人她們準備迎接少爺!!」

  「明白了!」

  那隨從也不耽擱,快馬當先向著京城方向去了。

  另一邊,馬車內,剛剛才輕鬆了一些的趙俊臣,卻是在許慶彥說出「如意夫人」四字的時候,就愣住了。

  是啊,他趙俊臣如今的年齡已經二十有餘了,怎麼可能還單身一人,就算沒有正室夫人,妾室必然也肯定會有的。

  而這些日子以來,趙俊臣把京城與朝堂的形勢瞭解了個遍,竟是偏偏忘記去了解他府中妻妾的情況了!!

  趙俊臣繼承的記憶頗為零碎,因為原先的趙俊臣為人太過自我的緣故,如今的趙俊臣所繼承的記憶,只有三部分,一是關於他自己的大概經歷,二是關於銀子的一切,三是關於德慶皇帝的品性,至於「如意夫人」什麼的,不管趙俊臣如何回想,竟是連絲毫印象也無……

  「麻煩了……」

  趙俊臣喃喃自語道。

  …………

  第一卷《潞安蝗災》完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3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7 18:43
第一章 貪官回京(上)

  「麻煩了……」

  趙俊臣喃喃說道。

  之前光顧著著眼於大局,竟是把身邊的事給忽略了。

  如果他連身邊妻妾都給忘了個乾淨,必然會招人懷疑的。

  「俗話說得好,瞞誰都瞞不過枕邊人,切莫露了馬腳才好,實在不行,也只能以受傷失憶為藉口來推脫了。」

  趙俊臣無奈的想到。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趙俊臣一直以「受傷失憶」為藉口向許慶彥解釋他的異常表現,但在回到京城後,趙俊臣卻不想再用這個藉口了——尤其是在朝堂之上,再用這個藉口,會讓他陷入被動。

  先不說被百姓擲石襲擊的事情一旦讓德慶皇帝知道了,以德慶皇帝的性子,那些襲擊他的百姓們必然會性命不保,說不好還會牽連到許多無辜之人,甚至於已經成為了趙俊臣黨羽的劉長安,也難逃罪責。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一旦讓趙俊臣的政敵們知道了,那些人必然會以趙俊臣失憶為藉口,「好心」建議德慶皇帝讓趙俊臣在家休養,以藉機奪權!!而手中的財政大權是趙俊臣立足於朝野的根本,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所以,趙俊臣早已叮囑過許慶彥,絕不可向別人透露他「受傷失憶」的事情。

  雖說如此,但如果實在瞞不過的話,趙俊臣也只能再次舉起「受傷失憶」的擋箭牌了,好在都只是自己府中人,傳不到趙俊臣的政敵耳中去。

  不過,在此之前,趙俊臣還是決定先向許慶彥打探一番,先對府中妻妾有個大概的瞭解,而有一些準備和了解後,或許能瞞得過去也說不定。

  說是打探,其實就是旁敲側擊,畢竟趙俊臣曾對許慶彥說過,自己雖然失憶了,但並不嚴重,只是忘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如若現在連自家妻妾都忘了,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

  「慶彥,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問你。」

  這般想著,趙俊臣向車外揚聲喊話道。

  趙俊臣話聲落下沒多久,許慶彥已是麻利的跳上了趙俊臣的馬車,進入車廂後,坐到了趙俊臣身旁,問道:「少爺,你有什麼吩咐?」

  趙俊臣沉吟片刻後,問道:「慶彥,你對那……嗯,你對那如意夫人怎麼看?」

  讓趙俊臣意外的是,許慶彥不僅沒有覺得趙俊臣這個問題問的唐突,反而在微微一愣後,似乎想到了什麼,竟是滿臉的驚喜。

  「少爺,你終於還是想明白了!!我早就跟你說過,那如意夫人太過精明,她遲早都會發現問題的,到那個時候,以她的手段,咱們就麻煩了,必須要對她警惕一些才是。」

  聽許慶彥這麼說,趙俊臣只覺得莫名其妙,但也不好細問,只能一臉平淡的說道:「慶彥,你別管我是怎麼想的,先說說你對她的看法,說詳細些!」

  經過許慶彥的解釋,趙俊臣終於明白了許慶彥為何在提到「如意夫人」後,會有表現的如此異常。

  趙俊臣至今未娶正室,甚至連側室也沒有,倒是侍妾有好幾個,而其中最受寵愛的,就是如意夫人了。

  如意夫人名叫方茹,因為受到原先的趙俊臣專房之寵的緣故,趙俊臣府中人亦不敢因為她只是區區侍妾而小瞧,都尊稱她為如意夫人。

  這方茹出身不好,小小年紀時就被人販子賣入青樓,因為從小就是美人坯子的緣故,被青樓當成頭牌培養之餘,更是受了不少屈辱與虐待。

  兩年前,方茹年方雙八,雖尚未「出閣。」但已是名豔滿京,每個人都知道,百花樓中有一位名叫方茹的女子,相貌傾城,才貌雙全,那一日,方茹初次賣身,價高者得,竟是引來舉城騷動,幸好原先的趙俊臣及時出手,不僅為方茹贖身,更是把她接入府中當了侍妾,讓她避免了迎來送往的青樓生活。

  然而,那方茹進入趙俊臣府中,並討得趙俊臣的歡心後,竟是提了一個請求——她要百花樓裡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顯然,自小所受到的無數屈辱虐待,已經讓方茹把百花樓的老鴇、龜公乃至於「姐妹」們全都恨到了骨子裡。

  當時的趙俊臣滿足了方茹的要求,沒過幾天,百花樓發生投毒案,無一人倖存,成為了京城至今的一大懸案。

  那毒,就是方茹親手一一逼著百花樓中人喝的。

  自那日起,許慶彥就對方茹滿懷警惕。

  無他,百花樓的幕後老闆不是別人,就是趙俊臣本人!!

  那時的趙俊臣,以為只要百花樓的人死光,除了他和許慶彥之外再無知情者,也就沒人會知道這個祕密了。

  但許慶彥卻不敢這麼想,因為方茹性子偏激的同時,也太過精明瞭。

  或許是從小生活在青樓的緣故,方茹的價值觀頗為扭曲,她深知趙俊臣貪贓枉法的事情,卻毫不反感,反而像個賢內助一樣,為趙俊臣出謀劃策、獻策獻計,甚至很多時候很多事情,趙俊臣不方便出面,而許慶彥又能力不足,皆是由方茹來獨當一面。

  在此期間,方茹表現出來的精明果斷,讓許慶彥越來越顧慮重重,一直在擔心方茹會知道當年百花樓的幕後老闆就是趙俊臣本人,那樣的話,以方茹的偏激性子和精明手段,會做出怎樣的事情,許慶彥都不敢想像。

  為此,許慶彥多次提醒趙俊臣,然而原先的趙俊臣對那方茹太過寵愛,甚至可以說是專房之寵,如果不是因為方茹出身的緣故,都要把她提為側室了,對於許慶彥的提醒警告,根本聽不進去,許慶彥無奈,只能獨自小心監視了。

  而這,也是近兩個月來許慶彥從未在趙俊臣面前提過方茹的原因。

  ………「少爺,不是我說你,從前你也太寵愛那方茹了,也太信任她了,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

  解釋了一遍後,許慶彥又向著趙俊臣抱怨道。

  寵愛?信任?

  聽許慶彥這麼說,趙俊臣覺得頗為好笑,這許慶彥也太高看原先的那位趙俊臣了,自己所繼承的記憶裡,連那方茹一絲半毫的記憶都沒有,可見原先的趙俊臣根本沒有把方茹放在心上,只是利用罷了。

  不過,這種事情,趙俊臣自然不能明說,所以只是點了點頭後,對許慶彥說道:「我明白了,日後會小心的,你不必擔心。」

  明白自己並沒有什麼妻妾,只有一位侍妾與原先的趙俊臣接觸較多後,趙俊臣不由得鬆了口氣,雖然在許慶彥口中,這位侍妾精明的可怕。

  就這這時,馬車突然停住了。

  許慶彥微微一愣後,掀開簾子一看,卻見原來在兩人談話的功夫,車隊已經來到京城的城門前,然而不知何故,城門處此時擁擠不堪,竟是堵住了車隊前行的道路。

  趙俊臣還沒說什麼,許慶彥已是對著一位隨行護衛下令道:「去看看怎麼回事,讓他們讓開路。」

  那位護衛點了點頭後,驅馬向前,大聲呼喝道:「戶部侍郎趙大人的車駕在此,趕快讓路!!」

  隨著這位護衛的話聲落下,原本喧鬧的城門前,突然安靜了一瞬間,接著就是一陣雞飛狗跳,摻雜著「是戶部侍郎趙俊臣來了!!」的呼喊,沒過片刻,城門前的道路已是清通了。

  趙俊臣翻開簾子,看到周圍百姓看向車隊時的驚慌神色,明白他們對自己的懼怨之深,不由苦笑。

  與潞安府不同,在京城之地,他趙俊臣的名聲更差,也更加深入人心,想要扭轉,可不像在潞安府那麼簡單。

  「以後別這麼大呼小叫的。」瞪了許慶彥一眼後,見許慶彥一臉的無辜,趙俊臣無奈的嘆息一聲,說道:「算了,走吧,我們回府。」

  ………

  而隨著這麼一鬧,趙俊臣回京的消息,亦是很快就傳到了有心之人的耳中。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4 編輯

clt.libra 發表於 2012-9-17 18:52
第二章 貪官回京(中)

  太子朱和堉,如今年齡剛過三十,雖然被冊封為太子不過四五年時間,但因為一眾清流們的宣傳,早已是賢名傳滿天下,幾乎所有百姓都認為,這位太子殿下繼位之後,一定會成為一位百年難遇的明君英主,而到那時候,他們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作為太子英明神武的象徵,他如今雖然還不是皇帝,但因為賢明作風和人格魅力,身邊早已是聚集了許多忠心耿耿的輔佐之臣,這些人以太子朱和堉為中心,近些年來在朝中共同進退,被世人稱作「太子黨」。

  「太子黨」一詞,在絕大多數時候,都不是一個好稱呼,多帶貶義,但在這個時期,因為朱和堉的賢名,滿朝上下的清流與清官們,卻紛紛以「太子黨」的身份為榮。

  據傳,去年某位閣老致仕還鄉後,曾對人如此形容廟堂之上的狀況——「滿朝上下烏煙瘴氣,唯太子黨讓人耳目一清,雖今日群魔亂舞,然太子黨人尚在,太子尚在,十年之後,可撥亂反正,中興在望矣。」

  由此一言,即可看出太子朱和堉在那些清流和清官們心中的地位之高,對於太子繼位,說這些人是在「翹首以盼」也不為過。

  ………

  這一日,東宮之中,正廳之內,太子黨人齊聚一堂。

  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太子黨」的人數越來越多,影響力也越來越大,單看今日聚在這裡的太子黨人,就可見一斑——太子三師和太子三少一個不少,東宮大臣和太子賓客自不用提,除此之外,還有那文華殿大學士程遠道、戶部尚書李成儒、督察院右都御使呂純孝、禮部侍郎鮑文傑等人,此時聚在東宮正堂之中,分坐兩旁,不下二三十人,可謂是人才濟濟。

  自朱和堉被冊封為太子並開府建衙後,他就經常與太子黨人如此相聚,或是討論國家大事,或是交流治國之道,常有驚人之語,而太子朱和堉的賢名,也大都由此而產生。

  其實,這般聚會,也是太子朱和堉的無奈之舉。太子一黨雖然影響力漸大,但影響力並不等同於實力。如今廟堂之上貪官當道,而德慶皇帝對太子朱和堉亦是有意無意的多有打壓,所以太子一黨在朝堂上雖有發言權和建議權,但手中實權卻少的可憐,也只能以此聚談的形式,來稍解他們心中的志向。

  而今日的這次聚談,主要是為了商討德慶皇帝想要南巡的事情。

  首座之上,太子朱和堉正在向眾人解釋德慶皇帝的心思。

  「昨晚我求見父皇,再次向他稟明南巡的種種弊端,可惜父皇他就是聽不進去,反而把我給罵了出來。哎,自從月前父皇他提議南巡之事,被我等聯合勸阻後,卻遲遲不下定論,只是日日讓人上摺子討論南巡利弊,怕是南巡的的心思頗為堅定,這是跟我們磨上了。」

  太子朱和堉身材高挺,面容剛正,五官如刀削一般,聲音沉穩,氣質雍貴,堅毅果斷的神情好似刻在臉上一般從不變化,談話之間,自有一股讓人不由信服的神采。

  「太子殿下不必灰心。」文華殿大學士程遠道咳嗽了一聲後,說道:「如今戶部拿不出銀子,陛下若是想要南巡,不說那修繕行宮、來返儀仗,單是人員的吃住就是一大筆花銷,陛下又不願意用內庫的銀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依老臣看,陛下也就是一時的心思,只是被我們駁回去了有些慪氣罷了,過段時間也就過去了。」

  督察院右都御使呂純孝搖頭嘆息道:「是啊,陛下前兩次巡視,都是大動干戈,勞民傷財先不說,驚擾民力亦不說,單是國庫之銀,兩次加起來就用掉了不下六七十萬兩,但如今的戶部,卻是連三五萬兩銀子也拿不出來了。」

  太子少傅郭湯卻皺眉道:「兩位所言極是,但我如今所擔心的卻不是南巡,而是陛下這些曰子以來因為南巡之事,曰曰爭論,再也顧不上其他,已是耽誤了許多朝廷正事,如今朝政積壓,長此以往,必出大亂啊。」

  禮部侍郎鮑文傑亦是滿臉的憂慮,說道:「是啊,前些曰子四川土司鬧事,摺子已經呈給陛下三天了,至到今曰也沒見批覆,四川那裡形勢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耽擱不得啊。」

  太子朱和堉御下有道,雖然看似隨意聚談,但井然有序,程遠道、呂純孝、郭湯等人輪流發言,一個接著一個,其他人即不擦嘴也不搶話,只是認真傾聽,與每天那亂哄哄的早朝相比,竟是高下立判。

  而聽到一眾太子黨人的分析後,太子朱和堉亦是面色嚴肅,沉聲說道:「各位所言,皆有道理,為免曰久生變,我們必須儘快解決此事。明曰早朝,我們再一同向父皇進言,闡明南巡之弊端,必要讓父皇打消南巡的心思。」

  說到這裡,朱和堉似乎想起來什麼,向戶部尚書李成儒問道:「李尚書,戶部之銀,當真連三五萬兩都拿不出來了嗎?」

  李成儒面帶苦笑,起身對著朱和堉行禮請罪,道:「不瞞太子殿下,戶部餘銀,只是下官估量出來的,但具體數額的話,下官……下官不知道。」

  李成儒一言,滿堂皆驚!!

  李成儒是戶部尚書,掌管天下錢糧,但戶部有多少可用銀兩,他竟是不知道?!

  看著眾人震驚疑惑的神色,李成儒苦笑愈濃,解釋道:「各位應該聽過傳聞了,那趙俊臣仗著陛下的寵信,早已是把我這個尚書給架空了,如今戶部之事,我莫說擦手了,連擦嘴的資格都沒有了。」

  聽李成儒這麼說,一眾太子黨人震驚之餘,卻沒有嘲笑,反而只覺得感同身受,他們大都是有名無泉之人,或多或少都受到朝中貪官的排擠打壓,由李成儒聯想到自己,不由紛紛搖頭嘆息。

  與此同時,他們也終於明白,李成儒為何會投靠太子朱和堉了——太子朱和堉與趙俊臣不合,那是滿朝皆知的事情。

  禮部侍郎鮑文傑,身為太子黨中少數手握實權之人,精明幹練,眼光要比其他人敏銳的多,突然問道:「李尚書,雖說趙俊臣囂張跋扈,但早在兩個月前就被陛下派去巡視潞安蝗災了,至今未歸,這兩個月的時間,趙俊臣不在,戶部的事情又由誰管著?難道趙俊臣已是把戶部經營的如此滴水不漏,就算他不在,你也無法插手嗎?」

  聽到鮑文傑的詢問,李成儒面現怪異之色,吞吐良久後,才解釋道:「據我所知,這兩個月來,戶部的大小事務,皆是被人送到了趙俊臣的府中處理解決,所以我依然無法插手。」

  鮑文傑微微一愣,追問道:「趙俊臣不是去了潞安府了嗎?難道趙俊臣府中還另有高人,竟能在趙俊臣離京的時候代他做主處理戶部大小事務?」

  李成儒沉默片刻後,點頭道:「正是如此。」

  鮑文傑皺眉,又追問道:「從未聽說過趙俊臣府中還有這般人物,你可知道是誰?」

  李成儒臉上的怪異之色愈加明顯,猶豫良久後,終於說道:「那人是誰,我並不知曉,只是聽傳聞,好像是……好像是趙俊臣身邊的一位名叫方茹的侍妾。」

  隨著李成儒的話聲落下,一眾太子黨人只覺得自己聽錯了,紛紛目瞪口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3 14: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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