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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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532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01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最大的收穫

後院,樹木枝繁葉茂,如蓬如蓋,遮住了半邊天空,角落幾叢鮮花綻放,和風徐徐而來,三人盤坐樹蔭底下,觥籌交錯,清幽的香氣瀰漫飄拂,也不知是花香,還是酒香。

舉杯輕飲,韓瑞微笑道:「楚石,從軍的感覺如何?」

「這個……還算不錯。」賀蘭楚石含糊說道,真從軍了,才發現,軍營生涯,沒有想像中的那般美妙,不過,也不算很差。

「呵呵,相對以前,無拘無束的遊俠日子,從軍受訓操練,肯定感覺有些單調。」韓瑞安慰說道:「不過,身在軍伍,自然要遵守軍中的規矩,初時幾個月,難免有幾分不適,以後應該會慢慢習慣的。」

「也是這個理。」賀蘭楚石點頭,苦澀笑道:「軍中能人層出不窮,之前在民間,受兄弟的幫襯,還覺得自己本事高超,沾沾自喜,多少有些目中無人,到了軍中才發現,只不過是外強中乾,根本不值一提。」

「不要妄自菲薄,而且現在自知,努力奮進,也不算晚。」韓瑞說道:「想當年東吳大將呂蒙,也是知已不足,孜孜苦學,令人刮目相看,相信你也可以的。」

「正是如此。」賀蘭楚石笑道:「這些日子,得到軍中前輩的指點,的確受益匪淺,愈加讓我堅信,從軍的選擇沒錯。」

錢豐舉杯說道:「楚石,堅持不懈,與君共勉。」

「你也是,大展鴻圖。」賀蘭楚石爽快碰杯,一口飲盡,抹了下嘴角,笑呵呵道:「符節,有事就說,別繞來轉去的,如同小娘子似的,不夠利索。」

「呵呵,就知道瞞不過你。」韓瑞有點不好意思,輕輕拍手,收到信號,十個身體健壯的僕役,抬著五口大箱走了進來,擱在旁邊,行禮之後,在韓瑞的示意下,卻步退了出去。

賀蘭楚石好奇問道:「符節,這是什麼?」

「錢」韓瑞從容說道:「一萬貫,份量十足的開元通寶。」

賀蘭楚石皺眉,不解道:「什麼意思?」

韓瑞微笑,站了起來,走到箱子之前,一個一個翻開,一串一串的銅錢,靜靜的堆積在箱子之中,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黃燦燦的光澤,一股可以稱之為銅臭的氣息,瀰漫開來,或許在有些人看來,這不是銅臭,而是香氣,令人陶醉沉迷的香氣。

放在後世,再多幾倍的銅錢,擺在眼前,大家都不會有什麼感覺,畢竟在世人的認知中,銅不值錢,但是換成了同樣重量的紙幣,或者黃金白銀,那就是不同的感覺了。

現在,卻是唐代貞觀年間,流通的貨幣就是銅錢,一萬貫,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富有之極,他們一生的夢想,恐怕就是達到家財萬貫的境界,就是對開賀蘭楚石這樣的貴族子弟而言,要他們拿出價值千金的物事不難,不過要搬出一萬貫錢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辦到的事情。

財帛動人心,賀蘭楚石不可避免,眼睛晃動了下,然而心志堅韌,很快就清醒過來,舉杯喝了口酒,再次問道:「符節,這是何意?」

「這些錢,送給你怎樣。」韓瑞說道,頗有幾分玩笑的意味。

賀蘭楚石愕然,哈哈笑了起來,打趣說道:「只要你敢送,我就敢要。」

畢竟這不是後世,那種拜金盛行的年代,但是講究仁義廉恥的唐朝,韓瑞不開玩笑了,免得賀蘭楚石覺得自己受到侮辱翻臉,收斂笑容,認真道:「楚石,麻煩你件事情。」

「沒有問題。」賀蘭楚石一口答應,沒有任何的前提,也不管自己是否能夠辦到,但是他肯定竭盡全力的去做,不會考慮什麼量力而行,這就是這個時代,對於朋友情誼的理解。

「通過以前的關係,向新豐,長安城,甚至京畿道的遊俠兒,公佈一個消息。」頓了下,韓瑞平和說道:「幫我找個人,傷殘不論,只要活口,發現行蹤一千貫,把人帶到我面前,這裡有五口箱子,一萬貫錢,就是他的了。」

「符節……」賀蘭楚石不懂要說些什麼了,只是一陣深的佩服,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只有佩服,才能表達他的心情,找個人,懸賞一萬貫,古往今來,恐怕沒人有這麼大的手筆,就是這一下子,就將所謂的江湖大俠,全部比了下去。

「那人是誰,你應該知道。」韓瑞說道:「事情,就麻煩你了。」

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靜心情,賀蘭楚石苦笑道:「符節,有這個必要嗎?」

「敢陷害我,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韓瑞狠狠說道:「官衙拿他沒有辦法,那是因為力度不夠,我要讓他知道,人肉搜索的厲害,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惶惶不可終日。」

半知半解,不過卻明白韓瑞的意思,賀蘭楚石輕聲道:「這麼多天過去,那人恐怕已經遠走高飛,躲到深山老林,犄角旮旯裡,很難找得到了。」

「不會。」韓瑞搖頭說道:「現在全國通緝,他的路引已經作廢,沒有憑證,肯定出不了京畿道,除非給人滅口了,不然只能躲在某個地方,等待遠走高飛的時機。」

這個年代,可謂是關卡林立,每個城鎮,甚至重要的鄉村,都設有收費站,而且不是給錢就能夠通行而過,還要出示在路引,類似後世身份證,介紹信之類的憑證,這是古代王朝,控制治下百姓,最為有效的手段。

倉促之下,韓瑞不相信,那個小吏,什麼都考慮清楚,事先仿造了各種假證之類,仔細推敲,這事已經是臨時起意,馬周的反應速度也快,接手案子,立即奏請刑部,畫像通緝,所以小吏肯定出不了京畿。

最大的可能,自然是藏匿於某個安全的地方,深山老林,可以排除,古代的山林,毒蛇猛獸之類,數不勝數,偶爾待兩天還行,久了,會出人命的,經驗再豐富的獵人,也不敢獨自在山林之中久留,何況常年從事文案工作的小吏。

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給人藏匿起來了,京畿道,世家豪門眾多,各州各縣,都有他們的田地山莊,無緣無故,官府衙役,肯定不敢前去搜查,只要不出意外,忍耐得住寂寞,在莊子裡躲藏三年五年,蓄須易發,事態平息,再更名改姓,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來,那個時候,誰會記得他是什麼人物。

然而,韓瑞心中憋氣,怒火中燒,哪裡輕易放過陷害自己的人,誘之以厚利,也不需要捉人,只要透露行路,就能夠得到千貫重金,總會有人受不住誘惑的,聽到這個消息,恐怕那個小吏自己也疑神疑鬼,擔心受怕,哪怕最後一無所獲,反正沒有什麼損失,噁心某些人也不錯,至少心裡會舒坦很多。

「一萬貫呀。」搓了下手掌,賀蘭楚石笑道:「連我都動心了,還從什麼軍,乾脆回去做遊俠兒,專門逮人算了。」

「你捨得彤兒?」韓瑞瞥視道,交情不淺,他們自然清楚,賀蘭楚石從軍,不僅是實現雄心壯志那麼簡單,不然,京城有十六衛之多,也不會專門投到侯君集揮下的右衛軍中,擺明是想討好侯君集,達到某個路人皆知的目的。

「好男兒,輕財重義,說笑而已,你們怎麼能當真。」賀蘭楚石立即改口了,立即得到韓瑞與錢豐的鄙視。

見到正事已經談妥,錢豐八卦問道:「這麼久了,你和彤兒有沒有什麼進展?」

「能有什麼進展,努力學習,將軍覺得我是可造之才,就提拔我為執戟。」賀蘭楚石揮手道,故意轉移了話題,可惜嘴角翹起了笑意,卻出賣了他,執戟是正九品的級別,才從軍數月,就得到這個職位,雖有家族之力,但是身在軍營,沒點本事,也很難服眾。

「恭喜、恭喜,怎麼也不早說,害怕請客啊。」韓瑞笑罵道:「太不夠意思了,小心讓那幫小兄弟知道了,不認你這個大哥了。」

賀蘭楚石輕笑不語,就是這幾天的事情,又逢韓瑞革職,哪裡好意思宣揚,直到現在,見到韓瑞心情不錯,趁機說了出來。稍微尋思,韓瑞自然明白,大手一揮,叫嚷道:「沒說的,召集兄弟,擺灑請客,不醉不歸,三哥就不用去了,免得分心,荒廢了學業。」

「屁話,某才高八斗,區區的銓選,肯定手到擒來,讀書只是興趣愛好,不在乎少讀一天兩天。」錢豐跳了出來,張牙舞爪道:「喝酒敢不叫我,讓你們知道厲害……」

一陣嬉戲打鬧,直到夕陽西下,捧起了罈子,灌了最後口酒,告辭之際,賀蘭楚石拍胸說道:「符節,這事包在我身上,就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敢惹白馬堂的兄弟,就不要想過安生日子,非要逼得他自己竄出來負荊請罪不可。」

「客氣話就不說了。」韓瑞舉杯同飲,微笑說道:「一切拜託了。」

拍了下韓瑞的肩膀,賀蘭楚石認真點頭,出了宅院,縱馬而行,不是返回京城,而是新豐方向,夕陽悠悠,快要隱入遠山之中,暮色裡依稀見得賀蘭楚石揚鞭馳騁的身姿,韓瑞燦然微笑,轉身說道:「三哥,在京城日久,最大的收穫,不是當了官,而是娶了個賢惠媳婦,還有交了幾個值得托付的朋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01
第三百三十二章 聞風而動

快要夏天了,烈陽高照,火熱的氣浪,席捲而來,蟬蟲不要命似的,知了知了的發出聒噪的聲音,惹人心煩,更覺悶氣,一些遊俠兒,或者潑皮無賴之類,反正在百姓眼中,兩者性質差不多,沒有什麼區別,與往常一樣,吃飽喝足之後,就在在鄉野村鎮閒逛,尋找行俠仗義的機會。

當然,也有可能是尋機滋事,畢竟太過無聊了,不找點兒事情,發洩下充沛的精力,心裡悶得慌,不過今天陽光好像有點毒辣,他們也沒有聲色犬馬的心思,暫時擱下了最愛的走馬鬥雞,挾彈打獵,乖乖躲在樹蔭底下,抹著滿頭大汗,一邊納涼,一邊閒聊。

東家長,西家短,犖素不忌的段子,半真半假的風流韻事,引得眾人哈哈大笑,不加掩飾心中的嚮往,突然,有個賊眉鼠眼,長相比較猥瑣,骨瘦如柴的小個子笑瞇瞇的走了過來,眾人立即停聲,冷眼注目,有種拒之千里的疏遠。

消瘦小個子不以為意,厚著臉皮,熱情洋溢的打起了招呼,悄聲說道:「諸位,最近有件大事,大家是否有所耳聞?」

「大事,什麼大事,小眼,該不是昨夜裡又發財了,要請大伙到溫柔鄉去樂呵。」一個彪形大漢說道,語氣之中,有幾分諷刺的意味,眾人大笑,對那個小個子,有幾分不怎麼待見,不是一路人。

消瘦的小個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變幻不定,本想拂袖而離,但是想到那個大買賣,單憑自己之力,肯定難以成事,還需要借力而為,事成之後……哼,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幾圈,小個子忍住心中之氣,笑容不改,神秘說道:「要是大伙運氣好,不說樂呵,就是將溫柔鄉買下來,也不成問題。」

小個子的信譽,似乎不怎麼樣,眾多置若罔聞,人群之中,有人懶洋洋說道:「小眼,哥幾個事忙,沒空與你瞎扯,有事說事,沒事就滾。」

「有樁天大的好處,要與兄弟們分享。」小個子連忙說道。

眾人不以為然,一人毫不客氣的斥喝道:「屁話,真有好處,你會記得我們?多半是事情棘手,你自己搞不定,才想到我們吧。」

「大家兄弟,不要說得那麼生份,我是什麼人,大家不清楚呀,義氣為先……」

「別扯廢話,到底是什麼事情,若是敢戲耍我們,小心某的拳頭。」

一個壯漢揮拳威脅起來,小個子下意識退了半步,見到眾人臉上的譏笑,頓時惱羞成怒,氣呼呼道:「不信就算了,我找別人,你們莫要後悔。」

小個子裝腔作勢,轉身就走,好幾步了,都不見人攔阻,步子不由得慢了幾拍,又走了幾步,依然不見動靜,心中咬牙發狠,大步前行。

「站住。」一個頗有威嚴的聲音傳來,小個子心中竊喜,連忙轉身,快步而回,滑稽鞠躬行禮,討好笑道:「大哥,你老有什麼吩咐?」

一個長相方正,臉形有道傷疤,有點兒猙獰威武的青年,按捏手指關節,嗶嘰啪啦響,慢條斯理說道:「有什麼好處。」

在這人面前,小個子不敢賣關子,連忙說道:「一萬貫」

「多少?」眾人驚疑,以為聽岔了。

有幾分得意,小個子笑道:「一萬貫,份量十足的寶錢。」

「真的假的?」自然有人懷疑,大手前伸,揪住小個子的衣襟,噴著唾沫星子,吼聲道:「小子,不要命了,敢耍你家大爺。」

懸掛半空,雙腿直蹬,小個子慌忙叫道:「大哥……」

「放他下來。」威武青年說道。

那個鬆手,小個子下來,急忙呼吸吞吐,揉著胸口,敢怒不敢言,待他緩了口氣,威武青年問道:「一萬貫……怎麼回事?」

眾人的目光熱切,什麼遊俠兒,什麼江湖義氣,那不過是糊弄貴族少年的幌子,說穿了,他們就是一幫閒漢,不願意正經工作養活自己,平時做些坑蒙拐騙的事情為生,幻想著哪天一夜暴富,以後夜夜笙歌,逍遙享受。

早在千年前,韓非子就已經點明了,俠以武犯禁,遊俠兒之類,不管怎麼美化,對於朝廷來說,一向是打擊的目標,但是又很難根除,畢竟俠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融入了民族之中,深入到血肉骨裡,又有適宜生長的土壤,怎麼可能消除得了。

話說,哪天真的消除了,反而是民族的悲哀,像某個朝代一樣,麻木不仁,任人欺凌,魚肉,不敢有絲毫的反抗。

樓歪了,言歸正傳,聽到小個子繪聲繪色的講述,眾人怦然心動,一萬貫呀,那是多少枚銅錢,放在面前,自己能搬得起來嗎?幻想抱著萬貫錢財的美妙情景,眾人的口水直流,不能自抑。

畢竟是大哥,威武青年較快清醒過來,抹了下嘴角,慶幸沒人發現自己的失態,頗有威嚴的咳嗽了聲,沉聲說道:「小眼,此事,是真是假?」

誰呀,一萬貫啊,真有人捨得拿出來?眾人相繼清楚,紛紛表示懷疑,目光不善,盯住小個子,要是假的,他們興沖沖跑去找人,事後什麼好處也沒有,那豈不是成了笑柄,以後都不用混了。

小個子急了,連忙指天立誓道:「小弟哪裡敢欺騙大哥,若是有假,叫小弟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這個年頭,誓言還是比較有信服力的,眾人信了大半,但是帶頭大哥還是不怎麼放心,再吩咐個小弟前去打探,苦等了良久,終於有了結果,事情確鑿無疑。

「消息不假,但是真把人找出來,那個懸賞,是否如數支付?」眾人之中,也有頭腦清醒的機靈人,不得不謹慎,一萬貫錢,是什麼概念,呃,他們也沒有概念,反正知道很多,非常的多,自然要懷疑,會不會賴賬。

「大家放心,我打聽清楚了。」小個子說道:「這筆懸賞,就在長安縣衙門,只要我們把人找出來,確認之後,就可以直接拿錢了。」

貞觀時期,在李世民的治理下,對於官衙的公信力,眾人卻是不會懷疑,當下沒話說了,紛紛跳了起來,火急火燎的跑去鄰近縣城衙門,領取通緝對象的畫像,廢話,時間不等人,一夜暴富的機會就在眼前,要是找其他人拿了懸賞,後悔就來不及了。

到了衙門,發現這裡已經是人山人海,長安附近叫得上號,或者沒有名氣的人物,紛紛聞風而至,這裡簡直成了遊俠兒聚會的地點,形形色色,或坦胸露臂,或衣飾古怪,髮型亂七八糟,紋身雕繪,不一而足。

兩三百人,鬧哄哄的,氣勢十足,附近的良民百姓見了,嚇得退避三舍,一些膽小怯懦的小孩,更是哭爹喊娘,躲在家裡不敢出門,也有膽大的,透出門縫,小心翼翼的觀看熱鬧,天真稚嫩的眼睛之中,充滿了好奇。

這麼大的陣勢,別說百姓,就是官衙的衙役,也嚇了大跳,以為他們想要造反,差點就要敲鼓警報,點燃烽火,向駐軍求救,幸好坐鎮的縣官,也是武夫出身,當年隨著李世民征伐天下,由平常普通的草民,當上了京畿縣城的縣令,也算是祖宗積德,光耀門楣了。

十年時間,還沒有消磨身上的勇武之氣,聽說那些潑皮無賴,膽敢到衙門鬧事,縣令頓時坐不住了,召集幾個衙役,拿了把陌刀,氣勢洶洶的殺了出去,暴吼道:「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誰敢在此放肆,想要造反不成,先問過某手中的刀子。」

看得出來,儘管是平民武夫出身,但是縣令也蠻有幾分學識的,不然也不會成功的轉為文職,通過吏部的考核,坐穩了縣令之位。

見到縣令與衙役手執刀械出來,外面的遊俠兒頓時愣住了,再聽到指責,更是驚心不已,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造反啊,一個錯愕之後,眾人反應過來,反應搖頭,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又是行禮,七嘴八舌的說明此行的目的。

眾說紛紜,亂蓬蓬的,縣令自然聽不清楚,不過倒是明白,這些人不是聚眾鬧事,那就放心了,隨即擱下陌刀,拿出了縣令的威嚴,隨手一指,喝聲道:「莫吵,你來說,來此到底是什麼目的?」

也是巧,那人正是臉上有傷疤的威武青年,給縣令點中,愣了下,也不怯場,沉吟了下,連忙上前行禮,笑容可掬說道:「回稟明府,我等是來,討幾張官衙通緝案犯的圖畫,準備伸張正義,為民除害。」

「對,伸張正義,為民除害……」

一幫遊俠兒也不是傻蛋,連忙附和起來,聽到這個口號,那些百姓與衙役心中嘀咕起來,你們也是禍害,幹啥不見你們自殺。

儘管心裡不信這套說辭,縣令卻沒有立即探問,而是快刀斬亂麻,直接揮手道:「來人,拿畫像出來,分給他們。」

衙役應聲,很快回來,拿了疊圖像,分發下去,眾人立即哄搶。

「就是這張……」一陣喧擾之後,那個小吏的通緝圖像給人找了出來,那人想要獨吞,但是發現旁邊儘是虎視眈眈的壯漢,自知不敵,卻也聰明,笑呵呵道:「去找畫匠,讓他多畫幾份給兄弟們。」

也是這個道理,眾人滿意,擁其而去,待他們走遠,縣令低聲吩咐道:「去,打聽一下,怎麼回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02
第三百三十三章 是我來了

人多嘴雜,況且是縣城衙役出馬,那些遊俠兒更加不敢有絲毫的隱瞞,立即全盤托出,聽到這個消息,衙役頓時驚愕不已,連忙奔回匯報。

「什麼,一萬貫?」縣令驚愣,真的假的,隨之的反應就是有人造謠惑眾,但是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也不像有假,考慮片刻,連忙回衙,翻出今日長安令下達的公文,卻發現真有此事的指示,這下子,衙門就像炸開了鍋似的沸騰起來。

一萬貫呀,一萬貫,有了這筆錢,還做什麼衙役,回鄉下老家,買幾千畝良田,當個安穩的的小地主,再娶個漂亮溫柔的媳婦,生三五個小子,一輩子,就值了。

這是衙役書吏的想法,像縣令、縣丞、縣尉之類的官員,卻是有點了心動而已,畢竟也是朝廷命官,眼界肯定高上幾分,不過,自然不可能完全不在意,一萬貫錢,就是他們幾人加起來,一輩子的俸祿,也遠遠沒有這麼多。

熱鬧議論片刻,一個衙役突然說道:「明府,小的家裡有事,想告假數日,請你恩准。」

全場肅靜,頃刻之間,眾人反應過來,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請假,理由千奇百怪,不是頭痛腹脹,就是腿抽筋,家裡的妻兒老小,全部病過一遍,甚至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朋友也避免不了同樣的命運,無一例外,不是患了絕症,就是已經不慎逝世了。

還有更為離奇的,縣令驚訝道:「小二,你阿耶,年前不是已經去了?怎麼現在……」

「新認的。」小二面不改色道,有了一萬貫,別說一個爹,多養幾個也不成問題。

「混賬。」縣令怒了,大拍驚堂木,斥喝道:「一個個,請病告假,真當本縣是呆子不成,豈能不知道你們的心思,人都走了,難道讓本縣獨自辦案?」

「做人呀,不要好高騖遠,踏踏實實,有什麼不好。」縣丞也在旁邊幫腔道:「一萬貫錢,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別到頭來,錢沒見著,卻丟了養家活口的本分行當。」

軟中帶硬,是在提醒,又是警告,如同澆了盆冷水,一幫衙役紛紛清醒過來,覺得很有道理,大部分的衙役,都不具有冒險精神,雖然喜歡幻想,但是更加現實,賞錢固然豐厚,卻好像鏡花水月,看得到,撈不著,還是老實本分,比較妥當,免得竹籃打水,一場空。

見到衙役醒悟下來,縣令捋著鬍鬚,微笑說道:「縣丞本分二字,說得極妙,伸張正義,捉拿逃犯,難道不是我們的本分?」

霎時,眾人的眼睛亮了,對呀,怎麼忘記這茬了,真是呆子,大家本來就是幹這行的,根本沒有必要告假,平時街頭巡遊,下鄉訪案,一樣可以拿人,況且打著官衙的招牌,可以光明正大的向百姓打聽情況,豈不是更加方便。

想明白了,一幫衙役嗷嗷直吼,伸張正義,捉拿逃犯……依稀之間,好像已經見到,一萬貫黃燦燦的銅錢,長了翅膀似的,慢慢地飛到了自己兜裡。

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京畿道各縣鄉鎮,自然轟動之極,底層的百姓,才不管什麼錢財如糞土之類的廢話,況且是幫助官衙,捉拿逃犯,眾人更加心安理得,一時之間,人人響應,卻是便宜了那些畫匠,生意紅火之極,天天有人找他們畫像,一天要繪百多張,手都要抽筋了,但是報酬豐厚,卻也抵消了疲軟麻木。

普通百姓,衙役遊俠,為了一萬貫錢,陷入了狂熱的狀態,京城之中,那些王公貴族,文人士子,朝廷官員,聽到了消息,也是議論紛紛,反對各異,表示贊成,無動於衷,一笑置之,自然少不了冷嘲熱諷。

「喧嘩取寵罷了。」

「欲蓋彌彰,轉移大家視線,好把自己摘出來,卻也是不錯的算計。」

「之所以給革職查辦,也不是沒有根據,一萬貫,才上任兩三個月,就積累了如此豐厚的傢俬,真是……」

這分明是不顧事實,編排抹黑,秘書監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門,哪裡有什麼機會貪污受賄,然而,架不住,有些人信口開河,胡編亂造。

「多半是那些和尚送的,財帛動人心啊,難怪冒天下之大不韙,徇情枉法。」

這樣的流言蜚語,不算什麼,還有更加刺耳難聽的,不過最近韓瑞足不出戶,閉門謝客,只有幾個好友來訪,才會開門相迎,按理來說,應該不會聽到,府中上下的奴婢,更是不敢胡亂嚼舌,鄭淖約等人,也是諱莫如深,絕口不提。

至於好友,既然知道韓瑞的心情,勸解安慰都來不及,哪裡會說些煩心事情,所以韓瑞就像籠中之鳥,生活在眾人故意營造出來的環境之中,人都有逃避現實的天性,對此,韓瑞也不點破,樂於裝糊塗。

然而,今天,攜同鄭淖約,到鄭府拜訪,才與鄭仁基,下了盤棋,輕鬆閒聊之際,崔鄭兩家的子弟,彷彿約好似的,紛至沓來,明面上,自然是前來拜訪鄭仁基,討教學問之類,但是言辭之間,卻輕譏暗諷,擠兌韓瑞。

鄭仁基皺眉,心中生氣,要不是,這些是族裡子侄,或者沾親帶故的後輩,恐怕忍耐不住開口拒客,然而,韓瑞的涵養功夫確實不錯,端著杯盞,自斟自酌,悠然自得,愜意非常,這樣的儒雅氣度,頗有幾分出塵,令人折服。

若是韓瑞氣急敗壞,反唇相譏,那些人恐怕更加開心,現在卻表現出淡然處之的模樣,分明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裡,目的沒有達到,感覺自己就像小丑,心中自然憤怒異常。

就在這時,鄭仁基淡聲道:「符節,約兒累了,你陪她回去休息吧。」

「那麼,小婿就先行告辭了,日後再前來拜望。」韓瑞拱手退去,明白鄭仁基的難處,出身大家族之中,言行舉止,肯定事事受到約束,不得自由。

「阿叔,你也不要總是偏袒,我們沒有惡意,就是想提點一二,讓他明白人情世故。」

「就是,連招呼也不打,抬腳就走了,一點禮數也不懂……」

「有錢,也不是這樣揮霍,遲早將家業敗光,那個時候,表妹怎麼辦。」

可能是故意的,聲音高昴響亮,傳到了走廊,韓瑞沒有走遠,自然聽得清楚,目光清冷,媳婦真是辛苦了,這樣的親戚,不要也罷,到了內宅,見到鄭淖約,韓瑞才露出笑容,與崔氏告別,夫妻攜手而去。

馬車悠悠,伏在韓瑞懷中,鄭淖約低聲道:「夫君,對不住。」

「無緣無故,怎麼胡亂道歉。」韓瑞迷惑不解,撫著她那柔軟如絲綢的秀髮,微笑說道:「我們之間,沒有必要說這個吧。」

「剛才廳中,那些人胡言亂語,夫君不要放在心上。」鄭淖約輕聲道:「阿娘說了,他們只是給妒嫉蒙蔽了眼睛,看不到夫君的好處,這樣是非不分,雖然可恨,卻更加的可憐。」

「岳母大人真是聰惠,一針見血。」韓瑞由衷讚歎起來,笑呵呵道:「難怪生出夫人這樣,才貌雙全的大美人。」

「夫君,沒有介意?」鄭淖約抬頭,美眸恬靜,泛著絲縷喜意。

「既然是胡言亂語,有什麼好在意的。」韓瑞自若說道:「雖然,我還沒有達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但是不至於為了區區幾句逆耳之言耿耿於懷。」

鄭淖約欣喜,淺笑說道:「我卻覺得,夫君已經有這樣的胸襟氣度了。」

「嘿嘿,約兒也學會阿諛奉承了。」韓瑞打趣道,摟住已結已去的鄭淖約,耳鬢廝磨,心中卻不是這樣的想法,哼,胸襟豁達,也要看對什麼人,如果剛才不是在鄭府,換個地方,非讓那些小子知道,難堪是什麼滋味。

正在尋思之際,韓瑞卻是沒有想到,這個機會居然很快就來臨了,才回到宅第,守門的僕役就匯報,有貴客來訪,攙扶鄭淖約下車,韓瑞隨口問道:「誰呀?」

「東宮的如意公子。」僕役恭敬說道,儘管如意也是東宮太子府中的僕從之流,算起來與他的地位相當,但是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沒有絲毫的可比性,當然恭敬相待。

「呵呵,也該來了。」韓瑞笑道,聽到消息,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出來這麼久,李承乾居然沒有絲毫的表示,若不是聽到虞世南說過,當日李承乾曾向李世民求情,韓瑞還真的會以為,李承乾也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

鄭淖約連忙說道:「夫君,貴客來訪,你且接待,我先回房了。」

「沒事,也是熟人,見也無妨。」韓瑞笑道,拉著鄭淖約,向廳中走去,上了台階,掀開珠簾而進,兩人卻愣住了,「太子殿下……」

「沒有想到,是我來了吧。」

李承乾笑道,身穿儉樸青袍,相貌俊朗,不過身材健碩,確有幾分英武雄姿,可惜旁邊卻是俊美如玉,肌膚白皙細膩,閃爍著熠熠光澤,風采照人的如意,一個對比,自然如同普通的英武青年,難怪僕役會忽略了。

「見過太子殿下。」鄭淖約連忙揖身行禮,悄悄扯了下韓瑞的衣角。

李承乾也給面子,回禮笑道:「鄭夫人,貿然前來,多有打擾,不要見怪。」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02
第三百三十四章 意味深長

貴客盈門,果疏糕點,美酒佳餚,擱得席案擺放不下,要不是家裡沒有蓄養歌ji的習慣,少不了以歌舞絃樂助興,自然,這些是鄭淖約的安排,至於韓瑞,就在客廳之中,熱情招待李承乾,舉杯敬飲,笑著說道:「太子私下出宮,也不怕東宮屬官知道了,彈劾上奏。」

「沒事,我今天出宮,理由光明正大,就算他們知道了,只會贊同,不會反對。」李承乾笑道,成親之後,言行舉止,少了幾分青澀,變得更加的成熟穩重。

一年前,那種天真倔強氣息,已經消磨消逝,這是韓瑞的功勞,從某種意義上,是抹殺了李承乾的天性,但這也是出生皇家的代價,享受世間難得的富貴榮華,注定要失去很多,不過相對得到的,現在失去的,卻也不算什麼。

太子,以後的皇帝,根本不用考慮,世上,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願意與李承乾交換身份,捨棄區區的自由,眾人甘之如飴,不會有任何怨言,反正在大部分人的認知中,只要成了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還怕沒有自由。

說白了,還是對於責任的認識,若是李承乾當了皇帝,歷史的確走了另外的道路,然而也說不定走向深淵,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誰又能料到,有空操心,不如多喝兩杯酒,韓瑞執壺斟酌,微笑道:「什麼事情,非要太子親自出馬,陛下的旨意,還是皇后的吩咐?該不會是打著微服私訪,體察民情幌子,藉機出來玩樂吧。」

「呃,這倒是不錯的借口。」李承乾讚歎,埋怨道:「之前,你怎麼不告訴我,害得我天天在東宮禁足,想出來片刻,都要費盡心思,找個合理的緣由。」

韓瑞哭笑不得,搖頭說道:「偶爾一兩次,倒也不成問題,次數多了,誰還信你。」

「這倒也是,幸好我也聰明。」李承乾得意笑道:「今日是東宮少詹事張玄素,孫兒滿月之喜,孤自然要前去道賀,只是出宮之後,覺得時辰還早,順便過來看你而已,別人應該無話可說。」

韓瑞輕笑,自然明白,這個順便,指的是誰人。

「治書侍御史,給事中,張玄素?」在秘書監三月,韓瑞最大的收穫,就是對於朝廷的大臣,有了個大致的瞭解,況且張玄素大小也是個名臣,卻也不算陌生。

張玄素是隋末舊臣,為河北景城縣戶曹,時逢天下大亂,群雄蜂起,建立大夏國的夏王竇建德,攻陷了河北,逮住了張玄素,把他當成了普通小官,綁了準備祭旗,但是城中卻有千餘人請求代其而死。

適時,竇建德才明白,張玄素是個賢能大才,連忙鬆綁勸降,多有賞賜,張玄素卻以隋臣自居,推封不受,直到楊廣被殺,這才接受委任,然後竇建德的夏國,給唐軍滅了,張玄素歸唐,仕途卻不怎麼得志,不過是州縣之類的小官。

李世民即位之後,聽說張玄素的名聲,特旨召見,徵詢為政之道,張玄素對答如流,深得李世民的常識,官職自然一路上升,成為給事中,正五品上,那可是門下省的重職,分判本省日常事務,具體負責審議封駁詔敕奏章,有異議可直接批改駁還詔敕,百司奏章,得駁正其違失,事權很重。

而今,卻成兼任東宮少詹事,看得出來,隨著李承乾日漸成長,為了他日後順利即位,李世民開始慢慢的完善東宮的官職體系,將一些忠心可靠的臣子,遷到太子府中,這些人,算是李承得的班底,自然,也是一種節制。

當然,這應該算是某種信號,連韓瑞這種,對於政治不怎麼敏感的外行人,也隱隱約約察覺出來,朝廷上下官員,肯定清楚透徹,而且歡欣鼓舞,畢竟近幾十年來,已經有兩朝的太子,不得善終,再怎麼諱莫如深,大多數的官員,甚至連李世民自己,都不希望重蹈覆轍,穩定,才是根本。

李承乾欣然點頭,補充說道:「還有中書侍郎,散騎常侍於志寧。」

這個更是厲害,弘文館十八學士之一,常與李世民磋學經書,商談治國之道,深得信任,前幾年,宮中設宴,詔請三品以上的官員,宴會進半,李世民突然發現有些不對了,詢問左右,怎麼不見於志寧前來,得知他是四品官,沒有資格,方才醒悟,感慨歎道:「於仲謐功高,卻從來沒有邀賞,致使朕也忘記了。」

當下,加官散騎常侍,賜爵黎陽縣公,於志寧的名聲自然更加的響亮,朝野內外,聽聞此事,無不佩服有加,讚歎不已。有這樣兩個名臣輔助,李承乾的地位,應該比較穩固了,自然也有個前提,就是他自己也要知道上進,不要給人任何機會。

想到這裡,韓瑞提醒說道:「太子殿下,據我瞭解,無論是張給事,還是於常侍,與魏待中差不多,勸諫進言習慣了,又盡忠盡職,對你的要求,或許更加的嚴格,希望你做好給他們吹毛求疵的心理準備。」

李承乾愕然,皺眉道:「沒有這麼嚴重吧。」

「誰讓你是太子,未來的天子。」韓瑞微笑道:「言行舉止,自然要符合他們心中儲君的形象,不得有絲毫的差錯,不然,就是對江山社稷不負責任,上書勸諫在所難免。」

「不怕。」考慮了下,李承乾自信道:「勸諫糾劾,那是他們的職責,只要真是我錯了,自然虛心納諫,從善如流。」

「正是此理。」韓瑞笑道:「不過,就怕太子殿下忍耐不了,畢竟是逆耳之言,總讓人不怎麼舒服,聽多了,陛下也難免有提劍殺人的時候,不過到底是賢明君主,最後醒悟過來,不怒反賞,又是一段佳話。」

「既然父皇能行,我也可以。」李承乾說道,臉上卻多了分猶豫。

韓瑞笑了,安慰說道:「太子也不必緊張,想來,只要殿下德行端正,無緣無故,不說於常侍與張給事,就是其他什麼人,也無可奈何。」

李承乾醒悟過來,差點本末倒置,連忙點頭,感激道:「受教了。」

「明白就好。」韓瑞聳肩,自嘲說道:「其實,說得輕巧,做起來很難,就拿我為例,教人要胸襟豁達,容忍大度,可惜,我自己卻沒有做到。」

「話不能這樣說,我覺得你沒有做錯,不要理會那些流言蜚語。」聽出韓瑞言下之意,李承乾義憤填膺,振臂說道:「不揪出幕後之人,證明自己清白,以直報怨,難道要含垢忍辱不成?」

「嗯,我就是這種想法。」韓瑞說道:「自問有生以來,一向和以待人,咳,雖然,偶爾也得罪了一些人,不過,也是他們自取其咎,怨不得我,而今卻含冤莫白,毀我清譽,若不查個究竟,怕是再也無顏,面對父老鄉親。」

李承乾深以為然,以實際行為,表示自己的支持,從懷裡摸了塊腰牌出來,鄭重說道:「韓瑞,有需要,就拿牌子到東宮,可以調動一百軍衛,咳,人是少了些,不過,襲殺追捕,應該有點兒用處的。」

「用不著。」韓瑞微笑擺手,輕聲說道:「萬貫重賞,京畿數千遊俠兒任由驅使,這本來也有點兒犯忌,不過仍在朝廷允許的範圍之內,如果調動軍衛,那麼性質就不同了,適得其反,彈劾的奏章,恐怕猶如雪花飛舞,飄落陛下案前,那個時候,不管是誰,再怎麼求情,恐怕也沒有用處。」

「也是。」李承乾恍然,韓瑞私人懸賞,好比民事行為,調用軍衛,就是軍事行動,兩者的性質,天差地別,理由不夠充分,超出朝廷容忍的程度,這樣做就是自尋死路。

「這事,我可以自行解決。」韓瑞笑道:「時辰也差不多了,太子殿下再不出發,就要錯過張給事的喜宴了。」

李承乾側望窗口,發現太陽偏西,少了幾分灼熱,雲霞如火燒似的,透出橘黃的顏色,不知不覺,卻是一個多時辰過去,到了申時,往常宴會,多是在這個時候開始,酉時結束,恰好宴散歸家,免得戌時宵禁,不得走動。

「這般快啊。」李承乾起身,想了下,欣然邀請道:「韓瑞,有空的話,隨我同去。」

「帶禮物了吧,有沒有請柬,不請自去的話,不僅遭人白眼,多半會被人掃地出門的。」韓瑞打趣道,卻是沒有拒絕。

「禮物是備妥了,請柬卻真是沒有。」李承乾佯驚道:「那該如何是好?」

「沒事,來客眾多,我們悄悄混進去好了,說不定連禮物都省了,吃白食的滋味,想來應該不錯……」話雖如此,韓瑞還是吩咐僕役,備了份禮物,借更衣之機,與鄭淖約打了招呼,出門與李承乾匯合,共車直奔張玄素府上,到了地方,情況和韓瑞所說差不多,可謂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其中的原因,可以分成二個,一是張玄素自己身居要職,下屬同僚,親戚朋友之類自然不缺,富在深山有遠親,十分正常,二是李承乾的原因了,就是幾天之前,皇帝任命張玄素為太子府少詹事,其中的含義,意味深長,大家都知道,太子要是登基,那麼東宮的官屬,就是所謂的潛邸舊臣,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古訓……自然讓很多人浮想聯翩。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08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三百三十五章 誰打臉?

無論是真心來賀,還是趨炎附勢,客人照樣是在門前進進出出,差別也不是很大,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們全部提著禮物而來,一臉笑容,開口就是恭喜,添丁進口,兒孫滿堂之類的吉祥祝詞。

下了馬車,看到眼前熱鬧的場面,韓瑞笑道:「太子,我們是亮明身份,待張給事率眾出來迎接,還是悄悄地進去,吃飽喝足走人?」

李承乾沉吟,這個時候,卻是申時二刻左右,恰好是朝廷官員下班的高峰期,前來道賀的達官貴人,絡繹不絕,負責接待的僕役,忙忙碌碌,眼花繚亂,暈頭轉向,打量了片刻,李承乾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給人添亂了,當下笑道:「不要通報了,悄悄進去,免得打擾了主人的興致,散宴之後,再表明身份也不遲。」

公開太子的身份,這些客人,多半圍著自己打轉,煩不勝煩,但是李承乾也不笨,不表明身份,誰知道自己來過。這樣行事,儘管她有籠絡人心的嫌疑,但是韓瑞覺得,這應該是雙向的事情,或許,張玄素心裡巴不得李承乾這樣做呢,孫兒滿月,太子來賀,說出去,倍有面子,而且也能夠為李承乾博得個的好名聲,堪稱雙贏。

「那好,帶上禮物,走吧。」韓瑞笑道,側身引請,李承乾也不客氣,笑嘻嘻提著禮盒,來到門前記錄禮品的司儀之前,將禮物擱在書案,司儀埋頭抄寫,連頭都沒有抬,直接揮手,兩人相視而笑,擠在人群之中,順著隊伍,慢慢走進宅第。

與很多名臣相似,張玄素的府第,不算豪華奢侈,不過到底是文人稟性,院牆之下栽著許多石榴和芭蕉,沿著一條卵石小道前行,就是寬敞的後院,小徑兩旁栽著各式花草喬灌,假山怪石錯落其間,別有風趣。

到了後院,這裡賓客眾多,自然容不下許多客人,不過,這裡也有十來個僕役在此恭候,分流迎客,根據來客身份,地位,引請到不同的地方,有裡宅客廳,也有偏院角落。

見到這個情形,韓瑞微笑,小聲道:「太子,好像要出示請柬。」

「沒有,怎麼辦?」李承乾問道,微微皺眉,當然不是擔心,主要是不想現在就表露自己的身份。

「繞道而行。」韓瑞說道,身體輕側,步伐調整,隨著彎彎曲曲的走廊,繼續往前走,盡頭是個精緻小亭,角落也是幾株芭蕉,寬大的葉子,迎幾搖曳,扇來幾縷清風,絲絲涼涼,也是蠻舒服的。

亭上標明,聽雨亭,字體飄逸,遒勁有法,儘管沒有虞世南、歐陽詢那樣出神入化,卻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字,猜測應該是張玄素本人的書法,韓瑞習慣性的駐足欣賞片刻,點評道:「風韻足了,就是缺少幾分放縱灑脫,顯得有點兒拘謹了。」

「甚是。」李承乾點頭說道:「有張芝草書的痕跡,就是太過拘泥字法,若是能夠忘卻,應該可以更進一步。」

兩人,一個師從虞世南,歐陽詢,一個天生貴冑,自小受到最高規格的教育,老爹李世民又是狂熱的書法愛好者,兼書法家,耳濡目染,眼力自然不差,當然,也不是說,兩人的書法也是那麼厲害,所謂的眼高手低,指的就是他們現在的水平了。

然而,兩人卻沒有自知之明,興致勃勃的探討起來,就在兩人評頭品足之時,身後卻傳來幾人的聲音,充滿的譏誚。

「哼,兩個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慚,背後論人是非,豈是君子行徑。」

「非也,連請柬都沒有,多半是矇混進來,也不知道是否經得主人家的同意。」

「咦,那個不是表妹夫嗎,怎麼在這裡,見到我們,也不打個招呼。」

韓瑞回身,忍不住皺著眉頭,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上午在鄭府才見過,現在又在這裡相遇,「緣分」不淺呀,嗯,好歹也是親戚,沒有給自己不請自來,意圖不軌的罪名,如此說來,還真要好好「謝謝」他們,所以,韓瑞決定,置若罔聞,就當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嗯,韓瑞也是好心,要知道他們譏諷的可是太子李承乾,那可是天大的罪名,畢竟也是姻親關係,韓瑞覺得,自己不應該揭露,免得他們受到懲戒,多傷和氣,最好的辦法,就是裝聾作啞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麼的和諧。

可惜,也不知道,幾個姻親的腦袋,是不是給驢踢了,韓瑞覺得,自己的暗示,已經十分的清楚明白,然而他們卻視若無睹,繼續開口冷嘲熱諷,對此,韓瑞只得表示十分的遺憾,出於好心,提醒了句,笑呵呵道:「或許,我眼力不成,但是我身邊的兄台,父親可是世上少有的書法大家,可謂家學淵博,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說錯的。」

這點,韓瑞覺得,自己並沒有吹噓,李世民的書法,不管是朝廷官員的阿諛奉承,還是從藝術價值來看,都處於上佳水平,考慮其特殊的地位,收藏的價格,還可以翻上幾倍,可以與虞世南等人持平了,稱之為書法大家,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果然,鄭淖約那些表兄族弟之類,立即給震住了,仔細打量李承乾,發現他的舉止氣度,不像是普通人物,連忙客氣的請教,畢竟,朝中雖有虞歐,但是民間也有大家,這是公認的道理,紈褲是紈褲,卻不是傻蛋,自然要打聽清楚,免得得罪人了。

聽說是韓瑞的親戚,李承乾也蠻客氣的,微笑說道:「鄙姓李。」

李,隴西李,還是趙郡李,不過兩家之中,沒有聽說,有什麼出名的大書法家,相互對望片刻,又打聽起來,得到李承乾是長安人士,更加迷惑了,竊竊私語片刻,他們得出結論,而且可以肯定,即使李承乾是隴西李氏子弟,父親是書法大家,然而名聲不顯,不是糊弄人,就是故意吹噓哄騙,徒有虛名罷了。

至於身份地位,更加不用顧忌,他們可是山東高門,連皇親國戚也要給幾分面子,況且又不是行兇鬧事,打架鬥毆,不過是明譏暗諷,算得了什麼事情,所以頓時故態萌生,更加過分的指桑罵槐。

韓瑞就覺得奇怪了,怎麼世上總是有些蠢人,喜歡通過貶低別人而抬高自己,難道他們不知道,侮人者,人必侮之,搖了搖頭,韓瑞覺得,若是與他們計較,那豈不是說明,自己與他們一樣的智慧水平?

不是一個層次的,難怪自己心裡沒有多少怒氣,突然之間,沒有了陰人的興致,韓瑞聳肩轉身,淡然說道:「李兄,這裡蚊蟲煩躁,要不,我們到別處走走?」

李承乾目光輕瞥,若有所思,點頭說道:「也好。」

待兩人走遠,幾人才反應過來,什麼蚊蟲煩躁?時值暮春,又是難得的晴朗天氣,沒有下雨,能有什麼蚊蟲,擺明了是在暗指他們,眾人臉色頓時變了,也不怪他們反應遲鈍,主要是已經習慣韓瑞,類似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態度,誰能料到,他居然會反唇相譏。

「太過分了,他眼裡還有沒有我們……」

「不行,去找他算賬。」

「對,告訴阿叔,讓表妹把他休了。」

唐代,男女婚姻十分自由,誰休誰都行,王公貴族窮書生,販夫走卒莊稼漢,感情不和,離了,然後再婚,那是常有的事情,輿論也不會刻意偏向哪邊,要比現代灑脫。

「不急,宴會開始了,先去入席,待會再與他理論也不遲。」一人說道,其他人也覺得很有道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難道怕他飛了不成。

山東高門,無論身在何處,都十分管用,幾人表明身份,立即得到熱情的接待,到廳中首席就坐,開宴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也不用多提,反正歌舞絃樂,客人盡興,進半,張玄素帶著兒子兒媳婦,抱住滿月小孫子出場,眾人頓時圍了上去。

這個恭賀,這個道喜,吉祥如意的祝福滔滔不絕,包裹在襁褓之中的小嬰兒,也不怕生,睜開如同水晶般純淨的眼睛,招著嫩白似雪的小手,樂滋滋招手蹬腿,煞是可愛,張玄素老懷大慰,嗯,這年頭,四五十歲,自稱老夫,也沒人反對。

反正興致來了,立即吩咐下去,婢女連忙奉上筆墨紙硯,張玄素執筆斂袖,揮毫潑墨,作詩一首,贈給自己乖巧的小孫子,又是得到一片歡呼喝彩,人人讚頌,其中,卻傳來不和諧的聲音。

「張先生,詩才飛揚,但是書法卻不怎麼樣,拘泥於張芝草書,少了幾分圓轉如意的,灑脫飄逸,算不得上品。」

在歡聲雷動的時刻,居然有人這麼不識趣,壞人興致,眾人安靜,尋聲望去,卻見開口之人,義憤填膺道:「評價之人,真是睜眼說瞎話,據我看來,張先生之字,已臻天然化境,然而有些人,不懂裝懂,絲毫沒有領會孔夫子,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為知也的真義,滿口胡言亂語,妄加編排,非議……」

聽明白了,剛才評價之言,不是出自這人,張玄素皺眉,開口問道:「請問公子,剛才是誰,這樣評價老夫的書法?」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08
第三百三十六章 後果很嚴重

「玄素兄,喜慶之時,沒有必要與胡亂妄言之人,一般見諒,有空不如與我們多飲幾杯。」旁邊有人勸解,卻也是一翻好意,而且很有道理。

剛才,開口挑撥的,自然是崔鄭兩家子弟,然而心裡卻未必存有挑撥之心,只不過是想借這個機會,與張玄素攀談而已,當下聞聲,立即點頭說道:「沒錯,無非是兩個妄自尊大的小子,沒有自知之明,胡說八道罷了,當時我們在旁聽聞,已經替張先生好好教訓他們了。

「卻不知是誰。」張玄素饒有興趣道:「人在何處,老夫要當面請教。」

咦,或者人心,比較偏向陰暗,大多數人聞言,下意識的以為,張玄素真生氣了,準備親自前去問罪,一些老朋友也十分奇怪,印象中的張玄素,不是那種斤斤計較之人,怎麼會揪住這事不放,不過也有幾人,心明眼亮,覺得這話應該正面理解。

挑事之人,頓時愣住了,之所以針對韓瑞,只不過是出於世家子弟的優越感,見不得韓瑞年少成名,天下皆知,出於妒嫉心理,又或者其他原因,說幾句風涼話,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也不見得有多麼怨恨。

況且,韓瑞再有什麼不是,但是怎麼說也是大家沾親帶故的姻親,再大的矛盾,內部解決即可,若是向外宣揚,豈不是讓人笑話。這種觀念有別於後世,換了千百年之後,才不管什麼家族名聲,就算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也不會輕易罷休。

他們是遲疑了,但是卻忘記,張府之中的客人,也不只是他們而已,剛才聽雨亭的事情,自然有旁人看到,覺得是個機會,才不管那麼多,上前笑道:「是兩個少年,好像沒有請柬,給安排到西院去了。」

「嘖,原來是兩個吃白食的。」

「這也就罷了,來到主人家府第,也不知道收斂,胡亂非議,惹人厭煩。」

「嘻嘻,膽子好大,也不怕張公憤然,派人轟他們出去。」

這些只不過是類似幸災樂禍,打醬油路過,看熱鬧的觀眾,一不鹹不淡的議論,那些存心討好張玄素的,自然是義憤填膺,激烈討伐起來,張玄素耳聞目睹,微笑說道:「好了,一點小事,的確沒必要計較,大家歸座,飲酒。」

當事人,都沒有在意,眾人自然無話可說,紛紛回席,張玄素舉著杯盞,在席間,逐一敬酒,表示感謝,就在眾人歡聲熱鬧之時,韓瑞幾個姻親,卻有幾分急慮,悄悄商量起來,片刻就有了結果,達成了相同意見。

藉著眾人注意力集中在張玄素身上的機會,幾個悄無聲息的退下,急忙奔向西院,東顧西盼,終於在角落,找到了韓瑞與李承乾兩人,由於沒有表露身份,兩人自然讓張家的僕役當成了普通客人,安排在末席。

李承乾興致勃勃,望著同席那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舉止頗有些粗獷的賓客,感覺蠻新奇的,既然是末席,歌舞絃樂之類,自然不用妄想,不過酒膳卻也不差,無論彼此之間是否認識,但是有緣同席而坐,卻也十分客氣,觥籌交錯,你來我往,熱鬧非常。

口中閒聊的,無非是今年收成,妻兒老小,市井八卦,俚語逸事,自然不會與朝廷政事、風花雪月沾邊,李承乾頗是喜歡這種感覺,韓瑞卻覺有些尷尬,低頭喝酒掩飾,沒有辦法,也不知道是誰挑起了頭,說到了近些日子,最為火爆的事情。

「一萬貫,阿耶,找個人而已,就給這麼多錢,敗家啊。」

「人家有金山銀山,想怎麼揮霍都成,不過要是我有這樣的兒子,非打斷他的腿腳不可,也不念及祖父輩賺錢辛苦,浪費無度。」

「就是這個理,有錢,接濟,施捨,做什麼不成,偏要……」

在普通百姓的眼中,才不管韓瑞的目的是什麼,聽說這件事情,無一例外,予以譴責,有出於好心,也有無端嫉妒,幸好,韓瑞是匿名行事,雖然瞞不了官員權貴,但是普通百姓,卻不清楚詳情。

當然,更多的人,也不想追究是誰出的懸賞,只是想要找到那個小吏,拿到賞錢。

「應該是躲在山裡,驪山、終南山之類。」

「也不一定,或者人家反其道而行之,就窩在縣城中。」

「道觀,寺廟,莊園,鄉村……」

看得出來,民間高人也不少,什麼百姓愚昧,多是居於高位的腦殘官員自以為是,平日不表現出來而已,現在有機會,七嘴八舌的分析研究,其中的見解,十分獨到,連韓瑞聽了,也暗暗點頭,準備派人朝這些方向查尋。

「……什麼山莊樹林,扯得遠了,要是我的話,出了長安城,又悄悄地跑回來,隨便在個地方躲藏,看你們怎麼找。」

韓瑞驚悸,好像,也有可能,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最為安全,這個猜測,也不是沒有道理,要是小吏根本沒有出城,那他會躲在什麼地方?就在韓瑞深思之時,眼前手影晃動,驚醒過來,發現是那些姻親,頓時皺眉,語氣之多了幾分不客氣:「你們沒完沒了的,究竟想幹什麼。」

其中一人傲然說道:「哼,現在沒空搭理你,酒足飯飽了,就快些回去。」

「對,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得罪人了,現在不走,等著人家找你麻煩吧。」

「要不是看在表妹的份上,才懶得通知你……」

韓瑞莫名其妙,沒有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帶著幾分迷惑,無奈說道:「我在陪朋友,也沒空理你們,沒事的話,走開些,免得……自尋苦吃。」

「李兄,這些不過是給家裡寵壞了的公子哥兒。」韓瑞側身說道:「整天惹是生非,雖然有點兒煩,但是卻沒有什麼大惡,不要理會他們。」

李承乾微笑,輕輕點頭,打量了眼,低頭小酌,果然沒有在意,兩人這種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的模樣,十分成功的,激起了幾個公子哥兒的怒氣。

「好哇,好心給你報訊,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咒我們。」

「連同剛才,罵我們是蚊蟲,舊賬未算,又添新仇。」

「老早看你不順眼了,現在恰好名正言順與你清算。」

某個人已經捲起了衣袖,滿面激動的紅光,一副終於等到了今日的模樣,很讓韓瑞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什麼時候,狠狠的得罪過他,心中迷惑,韓瑞終於正眼,打量這人,咦,居然是個小孩,十三四歲,眉清目秀,稚氣未脫,依稀記得,這人好像是……鄭淖約族弟。

「真不明白,就會寫幾首破詩而已,阿姐怎麼會嫁給你。」見到小孩面對自己張牙舞爪,提到鄭淖約,卻一臉孺慕之情的神情,韓瑞隱約明白怎麼回事了,心中頓時哭笑不得。

幾人快步闖了進來,再到小孩叫嚷,不過是三五分鐘的事情,這個時候,旁邊的賓客也反應過來,指指點點,觀看熱鬧。

「咳,小弟……」名字忘了,姑且這樣稱呼,韓瑞盡量和顏悅色,準備向這個小孩,解釋下,什麼叫做兩情相悅,鸞鳳和鳴,不料,人群之中,傳來了陣陣騷動,韓瑞望去,卻是張玄素帶著兒孫到了。

同朝為官,彼此之間,也有幾分印象,當然,相對韓瑞,張玄素更加深刻,畢竟刻坊事件的風波未息,沒有那麼容易遺忘,再見到韓瑞旁邊的崔鄭子弟,張玄素有些明瞭,看來評價自己書法的,應該就是韓瑞,不愧是虞秘監弟子,一針見血呀。

心中感歎,張玄素含笑,逕直走來,韓瑞見狀,連忙行禮道:「見過張先生。」

之所以稱先生,不喚官職,就是表明,自己私下前來拜訪,不帶任何功利之心,張玄素自然聽得明白,微笑說道:「老夫的書法,真有那麼差勁?」

「張先生此言,什麼意思?」韓瑞不解,望了眼旁邊幾個姻親,眉頭一皺,覺得多半又是他們挑撥滋事。

「哼,好男兒,敢作敢當,居然不承認……嗯,你是沒說,他可說了,張先生的字,過於拘泥,不算佳品。」看得出來,這人卻也好心,將韓瑞摘了出來,手指李承乾,將罪責全部推到他的身上,大義凜然道:「他還說了,張先生的書法,與他父親相比,不僅相差懸殊,而且不足以道里計算。」

呃,韓瑞啼笑皆非,有幾分尷尬,坦率說道:「張先生,別聽他胡言亂語,這話,咳咳,其實是我說的。」

傻了,居然老實承認,幾個煙親心中大罵,沒有留意,剎那之間,張玄素的表情,變得十分的怪異,知道隱瞞不過了,李承乾輕笑,由韓瑞身後站了出來,拱手道:「恭喜張先生,府上添丁進口,兒孫滿堂,無心的幾句戲言,卻是冒犯了,莫要介意才是。」

「……太子,你怎麼來了。」張玄素連忙回禮,神情坦然自若,畢竟也是經過風浪的,哪裡會那麼容易失態,驚愕之後,瞬間就平息了心情。

「太…太子……」

然而,旁邊眾人,根本沒有心理準備,霎時聽到張玄素叫喚,難以置信,以為聽錯了, 特別是幾個崔鄭子弟,立時覺得天雷陣陣,轟隆作響,完全蒙了,想到剛才的厥詞,不僅是在打太子的臉,甚至連同皇帝也打了,認真追究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啊。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09
第三百三十七章 悔不當初

知道李承乾的身份,根本不用推想,眾人就明白原因,韓瑞擺明了是在拐彎抹角的奉承李世民,至於有那麼點兒貶低張玄素的地方,這也十分正常,論張玄素也沒這個膽量,敢宣稱自己書法勝過皇帝,所以韓瑞只是說了實話而已,誰也不會與之較真。

而且,其中也包括當事人張玄素,聽到評價,本來就是起了求教之心,卻是沒有料到,居然是李承乾與韓瑞兩人,太子親來道賀,稱得上是意見的驚喜,至於其他,自然顧及不上,也不需要他提醒,旁邊的眾人,驚喜交集的望著李承乾,紛紛上前行禮。

心中苦笑,也知道很難清靜下來了,李承乾主動與眾人打招呼,隨之自然而然,在眾人的簇擁下,向廳中走去,西院的客人,這個時候,才鬆了口氣,取而代之的卻是無比的激動,居然與堂堂太子,同席宴飲,多麼榮耀啊。

一輩子,可能都沒有這樣的機會,沒有想到今天,居然實現了,真是難以置信,特別是幾個與李承乾說過話,舉杯敬飲的客人,差點幸福得要暈倒過去,彷彿身在雲端,飄飄然,仍然沒有醒來,主要是害怕,清醒過來,發現只是夢而已。

嗯,也可以想像,就是剛才不經意的接觸,今日之後,根本不用什麼人推波助瀾,市井之中,就會流傳,太子李承乾,宅心仁厚,體恤臣屬,英俊賢明,禮遇平民……等等,或真或假,誇張好幾倍的讚譽。

不過,也不是誰,都那麼興奮的,至於韓瑞的幾個姻親,現在的心情,難以描述,欲哭無淚,連自殺的心都有了,不帶這麼玩人的,好好的太子不做,偏要玩什麼微服私訪的把戲,這也就罷了,居然宣稱自己父親是書法大家,明擺著是想坑人。

當然,其中最可恨的,卻是韓瑞,這個小子,大家好歹也是親戚,明知道李承乾的身份,居然沒有透漏絲毫的口風,肯定是故意的,好把他們引到坑裡,現在如願以償,指不定怎麼偷樂呢,就是他們傻,他們笨,上了賊船,覆水難收,怎麼回頭?

「立即去請罪。」眾人下意識的想法。

隨即有人搖頭,憂慮道:「弄得人盡皆知,太子又不願意涼解,那豈不是更加糟糕。」

「太子胸襟寬廣,豁達大度,應該不會介意吧。」

「你覺得呢?」

「唉……」

幾人躲在角落之中,齊聲歎氣,悔不當初,過了片刻,終於有人小聲道:「他與太子的交情真的很好,讓他幫忙美言,或有回緩的餘地。」

「可是,早上,剛才,我們……」眾人無語,早知如此,真的應該聽信鄭仁基的勸告,不要隨意的招惹韓瑞,誰能料到,風水輪流轉,報應居然來得這麼快,自然後悔莫及,腸子都青了。

「唯今之計,只得這樣了。」商量片刻,幾人束手無策,為了不給家族帶來災禍,最好的辦法,就是求韓瑞幫忙說項,不過韓瑞是否答應,他們心裡也沒底,畢竟他們也不是傻蛋,以為只要開口,人家就願意幫忙。

「找阿叔,阿嬸,阿姐,他們開口了,他不敢拒絕……」還是那個小孩比較機靈,滿臉不情願,卻出了個好主意。

「……聰明,事不宜遲,立即就去。」

幾人心情惶惑,匆匆忙忙走了,客廳之中,卻是一片歡樂融和的景象,太子李承乾在場,自然成為當之無愧的主角,眾人基本是圍著他打轉,說得不好聽,都有些曲意逢迎的意味,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是皇權時代,想要富貴平安,就要遵守時代的規則。

不然,就是異類,標新立異,反倒成了眾人攻擊的目標,蓋個對太子不敬的帽子,就算皇帝與太子容忍,朝廷百官也會有疑義,覺得禮法有虧,不成體統,畢竟不僅是皇帝需要維持統治根基,文武百官,也希望王朝長治久安,保證他們的即得利益不會丟失。

自然,廳中,也不是人人都這樣功利,至少張玄素……的小孫子,在婢女的懷中,非常不樂意李承乾搶了自己的風頭,嫩嫩的小嘴嘟呶輕撇,大有嚎啕大哭的趨勢,給眾人擠到旁邊的韓瑞,見到嬰孩可愛,忍不住伸了兩根手指,輕擰那帶著**的白嫩臉蛋,潤滑細膩,比上等的綢緞,還要柔軟。

小孩子,最受不得冷落,見到有人陪他玩耍,頓時眉開眼笑,搖手蹬足,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

「符節,卻是與我孫兒有緣。」這個時候,張玄素走了過來,慈祥望著襁褓中的嬰孩,微笑說道:「換了別人,沒有這麼興奮的。」

人家不過是禮貌用語,韓瑞自然不會當真,也客氣了兩句,卻聽張玄素笑道:「十年八年之後,待我孫兒啟蒙,拜你為老師怎樣?」

咦,韓瑞驚訝,感覺非常突然,張玄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察覺他的疑惑,張玄素笑道:「莫名其妙,就有了這個念頭,果真是緣分,不過以符節的才學,成為我孫之師,綽綽有餘,就怕以後,孫兒資質愚魯,符節瞧之不上。」

韓瑞微笑,十年八年之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準,不過,韓瑞在意的,卻是張玄素的態度,自從免職之後,除了一些好友,以及平時交往甚密的權貴,其他官員,文人士子之類,就再也沒有往來,搞得自己好像災星,人人避之不及似的。

而今,張玄素卻沒有這方面的顧忌,目光帶著欣賞,讚許道:「文章詩句且不說,一篇阿房宮賦,卻是勝過我等群力上書勸諫。」

突然,韓瑞醒悟,張玄素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事跡,就是在貞觀初年時候,李世民下詔發兵修洛陽宮乾陽殿,以備巡奉,張玄素聞訊上書諫奏,認為當時百廢待舉,必欲節之以禮制,否則阿房成,秦人散,章華就,楚眾離,及乾陽畢功,隋人解體。

其中奏諫的內容,與阿房宮賦何等的相似,不過張玄素的是疏奏,阿房宮賦是文章罷了,韓瑞也聽虞世南提到這件事情,第一反應就是巧合,第二念頭就是,說不定阿房宮賦的靈感,就是來源於張玄素的奏折。

不管怎麼說,對於張玄素,體恤百姓,減少徭役的行為,韓瑞頗為佩服,自問,若不是當時情況特殊,才不會管李世民要修築宮殿,是不是勞民傷財之類的問題,況且當年張玄素勸諫,可是在李世民的面前,慷慨陳詞,將他比作桀、紂、楊廣,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反正韓瑞覺得,自己肯定沒有這種膽量。

在此,也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的氣量,或許覺得有了魏徵不夠,明明已經怒形於色,為了讓更多的魏徵站出來,給人指著鼻子罵了,居然忍氣吞聲,收回成命,而且賞了張玄素兩百匹彩帛,就是由於李世民這樣的縱容,所以朝廷百官,越來越「放肆」了。

韓瑞佩服張玄素直言敢諫的膽量,張玄素也十分欣賞韓瑞的實幹能力。

無論是曲江宴的設想,還是活術印刷的實施,對於朝廷,非常有利,有著深遠的影響,這是朝中官員的共同看法,如果不是韓瑞的資歷不夠,達不到陞遷的標準,憑著兩件功勞,再怎麼破格提拔也不為過。

不過,政績已經擺在那裡,只要再打磨兩三年,三省各司,都搶著要人,可惜,中途卻突然出了這檔事情,但是張玄素卻不以為意,可以推測出來,責任不在於韓瑞,畢竟以他對於李世民脾性的瞭解,要是事情真是韓瑞所為,哪裡只是革職這麼簡單而已。

君不見,韓瑞八品散官還在,況且,留候錄用,更是為了以後作打算,一抑一揚,帝王之道,在官場上,十分常見,出仕二三十年,張玄素豈會不明白,不僅是他,朝中那些高官大臣,心裡也透亮清楚,不過與韓瑞沒有多少接觸,自然不會主動上門提醒。

就是虞世南這種,與韓瑞關係比較親厚的人,即使明白了,也不會點醒,因為貶職啟復,起起落落,失意得意,循環往復,相當於官場的基本規律,要是連這種挫折,也承受不了,就不要往仕途參合了,免得抑鬱寡歡,積憂而亡。

誇讚幾句,張玄素話峰突轉,略帶責怪說道:「符節,是在自暴自棄,還是和誰賭氣,通緝懸賞,那是朝廷官衙的事情,你這樣行為,有點兒過了。」

這話別人說,可能有些交淺言深,但是張玄素直言不諱,卻是出於關心,非常的坦然,韓瑞聽了,有點兒感激,又有些尷尬,就要措辭解釋之時,李承乾走來了,親切拍著韓瑞的肩膀,和煦笑道:「張先生有所不知,這些日子,流言蜚語,漫天不絕,他也是急於證明自己的清白,一時衝動,可以理解。」

「這倒也是情有可原。」張玄素點頭說道,目光在李承乾與韓瑞身上掠過,突然之間,笑容多了分欣然,太子近賢臣,遠小人,何愁不成為賢明之主,至於之前,東宮傳出的一些非議之語,多半也是流言,不可當真。

三人圍了個小圈子,在那裡交流,旁人也不好意思硬湊上去,不過有件事情,他們卻知道了,韓瑞與太子,有姦情,呃,不對,是私情……好像也不對,應該是交情不淺啊。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09
第三百三十八章 滿意

人就是那麼現實,之前,眾人覺得,韓瑞仕途受挫,以後怕是沒有出頭的機會,自然與之疏遠,而今發現,他與太子的關係親厚,還怕日後不能上進?一時估計錯誤,自然要予以彌補,紛紛露出友善的笑容,上前敬酒攀談。

逢場作戲,哪個不會,韓瑞心裡鄙視,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的濃郁,彬彬有禮,十分客氣的回應,盡說些沒有營養的廢話,一圈下來,覺得時辰也差不多了,小聲提醒李承乾,也該告辭而歸了,畢竟身為太子,離宮過久,也不是件好事,眾人自然理解,在張玄素的帶領下,恭送李承乾離去。

韓瑞陪同,上了馬車,正坐其中,微笑說道:「多謝太子殿下。」

「無緣無故,怎麼突然致謝?」李承乾奇怪道。

「幾個姻親無知,冒犯了太子。」韓瑞解釋道:「然而太子寬宏大量,沒有與他們計較,免了許多麻煩,怎能不謝。」

「這點小事,就算不是顧及你的情面,我也不打算追究。」李承乾笑道:「就像你說的,不知者不罪,上位者的胸襟,應該要比常人更加寬廣,這樣才能容得了天下。」

「然也。」韓瑞欣然說道,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穿越之後,即使沒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能夠影響李承乾,改變自己的行為脾性,也算是流芳百世的豐功偉績,問題在於,別人不知道,何談流芳百世,糾結啊。

察覺韓瑞的情緒有些失落,李承乾誤會了,安慰說道:「知道你胸有雄心壯志,正準備施展才華的時候,卻受了冤枉,心裡難受,不過,你也不用垂頭喪氣,待再過兩天,我奏請父皇,讓你官復原職,或許遷到中書門下,要是不行,那就來東宮吧。」

李承乾有幾分興奮,覺得這才是最好的主意,韓瑞在東宮任職,有自己關照,肯定不會再發生給人陷害的事情。

「……也行,不過記得先緩幾日,等到風波平息,那樣才不會惹人非議。」韓瑞說道,沒有拒絕李承乾的提議,反正今日之後,或者之前,自己已經給人貼上了太子黨的標籤,現在不過是坐實了而已,沒有什麼區別。

在東宮混幾年,多學習積累,免得像現在,糊里糊塗,讓人陷害了,也弄不清楚,誰是幕後的黑手,常言道,官場詭譎,人心複雜,也不是沒有道理。

以前,只是玩笑般的談論,現在見到韓瑞鬆口,李承乾自然非常高興,認真的盤算片刻,興致勃勃的說道:「詹事府,嗯,都是四五品的官員,你級別不夠,不過家令、率更和僕寺,還有缺額,你想進哪個?」

家令、率更和僕寺等三寺,制比大內諸司、監,掌管東宮日常後勤雜事,雖然沒有太子詹事府和左右春坊那樣顯達,不過也不能小覷,畢竟,像太子詹事、中允、洗馬、舍人之類,負責太子教育,職務十分清貴,但是,不要忘了,負責後勤工作,往往意味著,油水肥差。

一言以蔽之,前者是難得的榮耀,後者是實在的利益,當然,這只是粗略的劃分,畢竟負責後勤採購,不一定有中飽私囊的機會,而且在詹事府,左右春坊任職的官員,多是朝中大臣兼任,看重的自然是榮譽,而非區區的小利。

李承乾,肯定沒有想那麼多,就事論事而已,也想直接任命韓瑞為太子府詹事,可惜太子雖然號稱半君,但是東宮官員任命,卻要經過皇帝的批准,這樣不現實的事情,就是一年前的李承乾,都不會去做,更不用說現在了,處理事情,愈加注意合乎情理。

「太子隨意安排就行了。」韓瑞微笑道,反正相信李承乾不會虧待自己,開口索求,倒是顯得有些庸俗,該矯情的時候,也要矯情一下的。

果然,李承乾大包大攬道:「那好,事情交給我來辦,你在家裡等我消息就成。」

不久之後,回到宅院門前,韓瑞揮手,與李承乾作別,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慢慢的開始反省自己,感覺心態不知不覺之中,好像發生了某些變化,以前,沒有那麼熱衷於權勢的,現在,似乎已經身陷其中了。

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考慮片刻,韓瑞坦然而笑,人性、墮落之類的問題,太過深奧,韓瑞不想研究,而是覺得,自己做官,既沒有欺壓百姓,又沒有貪污受賄,只要心中無愧,自然沒有什麼好糾結的。

念頭通達,韓瑞轉身,滿面春風,走進庭院,卻見鄭淖約迎面走來,神情有別於往常,少了溫柔恬靜的笑容,柳眉微蹙,躊躇猶豫,韓瑞微愣,奇怪問道:「約兒,怎麼了,是否遇上什麼煩心事了?」

勉強擠出絲縷笑容,鄭淖約輕輕點頭,隨之搖頭說道:「夫君多心了,沒事。」

「看你,撒謊都不會。」韓瑞微笑,握住鄭淖約的纖手,右手環摟纖腰,輕聲道:「一臉的愁緒,瞎子也能看得清楚。」

「夫君胡說,既然是瞎子,怎麼看得見。」鄭淖約說道,看來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不然她也沒有與韓瑞辯駁的心情。

「呵呵,在約兒面前,瞎子眼睛發光,立即不藥自愈。」韓瑞笑道,變相誇讚鄭淖約風姿卓然,嬌研美麗。儘管清楚,這是誇張哄騙的甜言蜜語,不過鄭淖約心裡,卻樂滋滋的,露出了喜悅笑容。

「笑了就好,說吧,到底有什麼煩心事,儘管說來,天下之間,沒有你夫君我,解決不了的問題。」韓瑞拍胸說道,豪氣干去,這話,現在說說自然可以,出了外頭,無論如何,韓瑞也不會承認的。

鄭淖約喜歡這種感覺,被夫君摟在懷中,溫柔呵護,俏臉貼在韓瑞的胸膛,鄭淖約囈語說道:「夫君,對不起。」

「怎麼又道歉了,早上才說過……」頓了頓,韓瑞隱約明白怎麼回事,展顏笑道:「是不是,你那些表哥族弟,找上門來了。」

「沒有……是小舅。」鄭淖約低聲道,芳心又是不憤,又是氣惱,咬著嘴唇,畢竟是關係不錯的親戚,總不能撒手不管吧。

「那他說些什麼了?」韓瑞說道,原來是這事,反正李承乾不準備追究,根本不用解決,不過在此之前,卻要聽聽,那些姻親,有什麼說辭,如果乖乖賠罪道歉,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畢竟韓瑞骨子裡,是個性格隨和的人,缺少殺伐果斷的狠勁。

儘管心裡很不爽,但是看在鄭淖約的情面上,卻是可以忍耐下來,然而,要是沒有絲毫的誠意,單純以姻親關係欺人,命令似的,讓自己擺平此事,那麼……

抱著鄭淖約軟綿綿的香軀,韓瑞側頭撇嘴,發善心,也要看對象,要是他們覺得,自己幫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麼寧願鄭淖約責怪自己,也要袖手旁觀,省得吃力不討好,養了只中山狼,到頭來忘恩負義,反咬自己。

猶豫了下,鄭淖約說道:「小舅說,他們知道錯了,得罪太子,只是無心之過,希望你能代為求情……」

韓瑞沉默,輕輕皺眉,好像在權衡輕重,鄭淖約抬頭,美麗的眼眸,透出柔和的目光,眼波流盼,輕輕說道:「夫君……」

「就是這樣?沒別的了?」韓瑞問道,一臉的失望,如果只是這樣輕飄飄的兩句,卻是看不出誠意來。

「別的……」惠質蘭心,明白韓瑞的意思,鄭淖約微笑道:「自然是擺酒設宴,當面向你賠禮,請求原諒,這樣夠了吧。」

這樣才對嘛,韓瑞心中滿意,笑呵呵道:「夫人覺得可以就行,什麼都聽你的。」

「我的意見,自然是……」心中甜蜜,鄭淖約說道:「不行,開口就答應幫忙,那也太便宜他們了,不給他們點兒教訓,以後,都不知道引以為戒。」

韓瑞連連點頭,真是好媳婦,這話說到自己心坎上了,自己就是這麼想的,不是小心眼,斤斤計較,主要是為了他們能夠吸取教訓,悔過自新,重新做人,免得這回得罪太子,以後恐怕會直接得罪了皇帝,那時就晚了,一刀下去,連求情的機會也沒有。

突然之間,發現自己的初衷是那麼的高尚,韓瑞感歎了番,連忙虛心求教道:「那麼,依夫人之見,應該怎樣才行?」

「這個,得慢慢思量。」鄭淖約沉吟片刻,柔唇彎了道美麗弧形,眉目似月,晶瑩透亮,小聲說道:「我記得,十七表哥手中,有卷鍾嶸詩品的手抄原本,二十三表弟有……」

一個個揭露他們底細,韓瑞驚歎,遲疑說道:「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沒事,這些物事,在他們手中,卻被束之高閣,完全是明珠暗投。」鄭淖約笑道:「不如送給夫君,相得益彰。」

韓瑞深以為然,渾然忘記,再好的寶物,落到他的手裡,也多半是鎖在箱底,沒有面世的機會,一樣是糟蹋了。

鄭淖約說道:「這樣,夫君滿意了吧。」

「滿意,自然滿意,不過……」韓瑞笑容可掬,有點兒壞壞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鄭淖約雪白俏臉吻了下,用力環抱她那香軟身子,柔聲道:「最讓我滿意的,卻是娶了個設身處地,為我著想的好媳婦。」

「夫君……」鄭淖約羞澀微笑,秀首輕抬,美眸迷離,柔情似水。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10
第三百三十九章 穩坐釣魚台

翌日,一場小雨之後,雲卷破晴,蔚藍色的天空,碧透似水,潔淨無暇,滿園的花卉,沾著晶瑩珠露,閃耀著七彩光芒,更加顯得鮮花嬌嫩,綠葉青翠,一陣濕潤的涼風吹拂而來,清新空氣,攜著花香,飄蕩瀰漫,熏人欲醉。

鄭府後院,一幢精緻的閣樓之中,韓瑞與鄭淖約攜手而來,與鄭仁基見禮之後,寒暄了兩句,便擺開了圍棋,執子對弈起來,話說,給虐了許久,韓瑞的圍棋水平大有長進,至少不會那麼容易給人圍殺。

況且,旁邊還有鄭淖約,偎依在韓瑞肩旁,時不時給些暗示什麼的,所謂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兩人計長,聯手對付鄭仁基,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半個小時之後,鄭仁基棄子,歎息說道:「想當初,還是跟我學的圍棋,現在卻不留絲毫情面,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真是沒有說錯呀。」

「阿耶。」鄭淖約嗔怨起來。

韓瑞笑道:「岳丈不服氣,我們可以再來。」

「算了,算下時間,他們也該過來賠罪了。」鄭仁基擺手,欣慰說道:「符節,不計前怨,可見氣量不凡,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大家都是親戚,能有什麼怨隙。」韓瑞搖頭說道:「況且,太子胸襟過人,也沒有計較此事,賠罪什麼的,就不必了吧。」

「那怎麼成。」鄭仁基說道:「我鄭氏以禮持家,知錯必改,才是我鄭氏子弟,而且他們既然已經答應,要親自向你請罪,更加應該言而有信,不然,何以立足於天下。」

韓瑞點頭,沒有繼續堅持,畢竟這是人家的規矩,而且已經上升到信譽原則,自己拒絕的話,豈不是辜負了人家的盛情,所謂盛情難卻,韓瑞無可奈何,就心安理得的等待起來,其實心裡,還是蠻期待的。

時間不大,正主來了,在外面走廊之中,你推我讓的,慢慢走來幾人,在前面領路的是崔焙,頗有幾分不耐煩,回頭斥道:「你們幾個,夠了沒有,才幾步路而已,就磨磨蹭蹭走了大半個時辰,再不出現,人家就走了。」

「走了更好,不用丟臉了。」有人嘀咕。

崔焙耳尖,立即聽到了,步伐停滯,轉身板臉,瞪著幾人,哼聲道:「丟臉,你們也知道什麼叫丟臉,那麼之前,為什麼不聽勸告,針對人家,現在後悔了吧,慶幸,人家豁達,你們才有後悔的餘地,要不然,指不定已經身在天牢,等著長輩哀求疏通,撈你們出來呢。」

幾人不吭聲了,知道崔焙的話,沒有誇大,畢竟是世家子弟,就算得罪了太子,只要長輩出面干涉,求情開脫,最後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安然無恙,問題在於,期間,難免要吃幾分苦頭,一場牢獄之災,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而且,真進了獄中,哪怕沒有受苦,可是什麼面子,裡子,一定蕩然無存,出來之後,必然讓人恥笑,世家子弟,視名譽如生命,自然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而今,幸得韓瑞,極力求情,好說歹說,滔滔不絕,費盡唇舌,才勉強讓太子,不追究下去了。

這是鄭淖約傳來的口信,一場風波,平安化解,然而,事情卻仍然沒有了結,所謂的以禮傳家,不是句空話,受了韓瑞的恩惠,若是沒有絲毫的表示,那麼以後,都不用做人了,不過,冷嘲熱諷的時候,心裡非常暢快,賠禮道歉,那就是不同心情了。

尷尬、窘迫、難為情,特別是當初,諷刺得越厲害的,現在,恨不能學習鴕鳥,把頭埋到胸口,或者乾脆在地上挖個坑,然後把自己埋了,這樣一了百了,比較省事。

想想而已,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在崔焙的催促下,幾人繼續磨蹭,眼看離閣樓還有幾步之遙,再也邁不開步子,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前行。

「隨你們怎樣,我不管了。」崔焙實在是看不下去,就要揮袖離開,卻給幾人團團圍住,叫叔喚舅的,小聲哀求起來。

「真拿你們沒有辦法,在這等著,我先進去探下口風。」崔焙無奈說道,撇下幾人,快步走進閣樓,過了片刻,悠悠出來,招手示意。

「十九叔,什麼情況?」幾人紛紛打聽。

崔焙笑了笑,輕聲說道「能有什麼情況,人家都不在意,你怕些什麼,進去吧,每人敬杯酒,又沒有外人,誰會笑話。」

等人賠罪,又不是自己道歉,他自然不會在意,敬杯酒,說得輕巧,做起來難啊,一時之間,幾人愁眉苦臉,好想臨陣脫逃。

「男子漢,大丈夫,能不能乾脆利落一些,這樣踟躇,好像性情怯懦的小娘子。」崔焙挖苦道:「實在不成,都回去吧,只要日後不怕別人恥笑就行。」

一陣沉默,終於有人鼓足勇氣,揮手說道:「長痛不如短痛,兄弟們,走……」

幾人整齊應聲,彷彿慷慨就義似的,認準了方向,一哄而上,凌亂的擠進了閣樓之中,隨之,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

半響,幾人飄浮的視線,才看向前方,卻發現席案之前,紅泥小火爐,炭火正旺,旁邊只有韓瑞而已,鄭仁基、崔氏、鄭淖約,已經避開了,再看身後,崔焙沒有跟來,發現這個情況,他們的緊張心情,稍微有所緩解,不過,仍然十分尷尬。

韓瑞目光掠過,心中暗笑,這種穩坐釣魚台的感覺,真是爽快之極,見到他們沒有出聲,韓瑞也不著急,悠然自得的拿了個杯子,輕抿了口酒,香,真香,通體舒透啊。

韓瑞沉默不語,幾人更加不好意思開口,閣樓之中,頓時陷入了種古怪的氣息之中,反正不是自己理虧,韓瑞坐得安穩,然而其他幾人,卻覺得渾身難受,其實就是片刻功夫,他們卻覺得非常漫長。

隨之,有人忍耐不住,輕輕咳嗽了下,遲疑說道:「那個……」

什麼事情?韓瑞擱下杯子,目光露出質詢的神情,那人臉上像是給火燒似的,紅得要滴出血來,連脖頸也不能避免,在眾人的期待下,咬牙狠心,目光別過他處,大聲說道:「今日,我們是來向你賠罪的,請你原諒我們的過錯。」

終於說出來了,咦,感覺好像也不難,那人覺得奇怪,如釋重負,渾身輕鬆,有人示範,旁人自然跟隨,紛紛叫嚷起來,此起彼落。半響,發現韓瑞沒有動靜,幾人頓時又沒了聲音,悄悄對望,心裡很不是滋味,在他們看來,自己開口賠罪,已經仁至義盡,韓瑞怎麼也要給兩分面子,不該這樣托大。

到底是比較年輕,那個有姐控趨向的少年,沉不住氣,大聲責問道:「我們已經賠罪了,你還想怎麼樣?」

目光輕瞥,沒人敢與之對視,韓瑞笑了,淡淡說道:「不是我想怎麼樣,而是你們想怎麼樣,是在賠罪?我怎麼感覺不到,反而覺得,你們聲音響亮,氣勢洶洶,像是來問罪的。」

幾人聞聲,面面相覷,臊得臉又紅了,那個少年更甚,囁囁嚅嚅,羞愧低頭不語,掌握了主動,韓瑞也沒有乘勝打擊的意思,招手示意,客氣說道:「來者是客,請坐。」

韓瑞是鄭仁基的女婿,也是半個主人,招呼來客,也算名正言順,幾人猶豫了下,紛紛上前落坐,卻是忘記,按照血緣關係,他們之人中,有人與鄭仁基的關係,更加親密,哪裡輪得到韓瑞指手畫腳。

不過,這個時候,幾人心亂如麻,自然沒有意識到這點,彷彿做了什麼虧心事,當場給人逮到似的,一個個,心虛低頭,默不作聲。

沒有理會他們,韓瑞動作優雅,執了壺酒,擱在紅泥小火爐之上,過了片刻,一股濃郁的香氣飄浮,酒燙好了,韓瑞以厚布墊手提壺,懸空輕斜,一條銀白細線注落杯中,綻放出雪白色的花朵,熱氣騰騰,酒香更加誘人。

分了幾杯,韓瑞罷手,端發下去,放在幾人案前,依然沒有理會他們臉上的迷惑表情,拿著白潤如玉的瓷杯,微微昂首,溫酒入喉,回味無窮。幾人見狀,也不怕韓瑞下毒,也舉杯暢飲,就在這時,韓瑞突然說道:「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咳~~噗~~

根本沒有料到,韓瑞會在這時開口,措手不及,一個不慎,自然有人嗆著了,酒霧四溢,煞是好看,最倒霉的,自然是中招之人,渾身霧水,滿面露珠,狼狽之極。

眼中帶了點笑意,韓瑞繼續說道:「我們不妨開誠佈公,說個清楚,你們是約兒的長兄小弟,我一向尊敬有加,自問,平日沒有任何得罪的地方,為何總是與我針鋒相對?」

幾人遲疑,相互對望,卻緘口不言,過了片刻,才有人說道:「沒有什麼誤會,我們就是有些看不慣你,算了,也不多說,的確是我們錯了,向你賠個不是。」

可能是喝了點酒,麻痺了神經,那人動作十分自然,頓首說道:「謝謝你的豁達大度,幫我們向太子求情。」

「既然大家是親戚,不幫你們,難道向著外人不成,客氣話也不用多說,有空的話,請我喝酒就行。」韓瑞笑道,站了起來,飄然而去,出了閣樓,目光掠過一抹亮光,果然不出所料,有人從中作梗。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10
第三百四十章 私園聚會

韓瑞相信,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自然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就是嫉妒,也是有底線的,除非撕破了臉皮,不然一般人只是放在心裡,沒有那麼容易表現出來,然而幾人,明顯是故意針對,有些不合情理,如果有人挑撥,那就可以理解了。

「符節,怎麼樣了?」

韓瑞沉吟,在走廊上遇到了崔焙,聽到他的詢問,燦然而笑,擺手道:「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怨,說開了,自然就沒事了。」

「這麼快,這幫小子,肯定抹不開顏面,沒有端正態度……」罵了句,崔焙說道:「符節,你說實話,若是覺得他們不夠誠意,儘管直言,待我去教訓他們。」

「可以了,剛才頓首請罪,誠心誠意,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韓瑞略微苦笑道:「本來不想過來的,你們卻偏偏這樣安排,讓其他長輩知道,多半怪我沒有容人之量。」

「不要多想,這幾個小子是罪有應得,你與沒有關係,倒是你不計前怨,幫他們化解了災難,大家心中十分感激。」崔焙勸解起來,這件事情的是非對錯,崔鄭兩家子弟看在眼裡,還不至於顛倒黑白,責怪韓瑞。

當然,心裡是不是真的感激,那就難說了,韓瑞也沒有在意,畢竟人心叵測,直到現在,他心裡也在揣測,陷害自己革職的,是不是北學道統的世家大族,崔鄭兩家是否知情,若是知情,卻沒有告訴自己,這樣的姻親,不要也罷。

不是韓瑞多疑,而是情況有些複雜,不是沒有頭緒,主要是可能性太多,又沒有明顯的線索,整件事情,彷彿蒙了層迷霧,讓韓瑞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查尋,所以,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自然誰都懷疑。

心中思考,韓瑞應付說道:「我覺得吧,可能是我們之間,缺少交流,他們對我有點兒誤會,以後,多些聚會,喝酒宴飲,關係自然融洽了。」

「也是。」崔焙點頭贊同,猶豫了下,笑呵呵說道:「符節,明日有空,隨我們去湯浴,然後看鬥雞,走馬……」

崔焙滔滔不絕,列舉了許久紈褲子弟最愛的遊戲,以前,聽到這樣的邀請,韓瑞自然婉轉的拒絕,而今正要開口,腦子閃過一個念頭,立即改口答應下來。

「咦,你真去啊?」崔焙有些錯愕。

韓瑞挑了下眉梢,笑道:「難道有什麼問題?」

「以前,不見這麼爽快……」崔焙喃聲自語,忽然想到韓瑞最近的遭遇,嬉戲玩耍舒緩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心中釋然,立即笑道:「當然沒有問題,難得你有這個興致,上次在元嬰殿下府上,敗興而歸,這次,肯定讓你盡興遊戲。」

知道這個公子哥兒的德性,韓瑞不得不再次提醒道:「那個……我與約兒感情很好……」

「放心,放心,知道你不喜狎ji,不會帶你去那些地方的。」崔焙保證說道,心中欣慰鄭淖約找了個好夫君之餘,也在嘀咕,既不逛青樓楚館,又不走馬章台,算什麼名士,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回到廳中,聽到事情已經解決,鄭仁基心裡高興,聊了片刻,備好了午餐,那幾個姻親,不好意思逗留,早早走了,剩下三人,也沒有多少氣氛,小酌幾杯,也就散席,反正沒有別的事情,韓瑞索性陪鄭淖約留下,直到用了晚餐,這才乘車歸去。

途中,與鄭淖約說了明日和崔焙遊玩的事情,表面理由,自然是多交流接觸,減少誤會之類的,約她同去,鄭淖約搖頭笑道:「明日,我陪阿娘去進香,夫君多與他們走動也好,若是還有人不識好歹,就不要再忍讓了。」

韓瑞笑了笑,心裡也是這樣認為的,畢竟謙和過頭了,也要妥當露出些崢嶸,免得讓人覺得自己軟弱可欺,得寸進尺。

第二天,韓瑞帶了兩個僕役,特意穿上名貴綢緞裁縫的衣袍,金冠玉帶,黑緞皮靴,手中把玩小巧玲瓏的玉如意,裝束打扮,如同王公貴族家的公子哥兒,可見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之言,也不是沒有道理。

所謂居侈體,養侈氣,近年來,韓瑞接觸的,儘是達官貴人,朝廷大臣,皇帝太子,潛移默化,身上不知不覺,也沾染了幾分上位者的氣度,騎在青驄寶馬之上,出現在崔焙眼前之時,要不是韓瑞拱手開口,他幾乎沒有反應過來。

「符節,是你……」崔焙驚詫不已。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韓瑞笑道,絕對不是炫耀,只不過是為了增加那些公子哥兒的認同感,比較容易打聽消息而已。

「覺得有些突兀,不過……」繞圈打量片刻,崔焙點頭說道:「這才像樣,以前的白衫儒袍,早應該丟了,一點也不符合你的身份。」

這樣才不習慣,韓瑞覺得,白衫儒袍,反而更加舒坦,不過也沒有與崔焙辯駁,客氣謝謝他的讚美,微笑問道:「現在,我們去哪?」

「城東,白虎觀。」在僕役的攙扶下,崔焙踩蹬上馬,意氣風發說道:「帶你去見識一番,就怕你流連忘返,不願意歸來,約兒埋怨我把你帶壞了。」

韓瑞不置可否,左顧右盼道:「就我們兩個?」

「怎麼可能。」崔焙說道:「人很多,去到你就知道了。」

韓瑞點頭,沒有再問,縱馬前行,目光幽幽,希望此行,可以如願以償。

城東,白虎觀,就在驪山的腳下,牡丹花溝的附近,溝中有泉,十分淨透,潺潺溢流,澆灌溝中的花草樹木,長得枝繁葉茂,鬱鬱蔥蔥,花色特別嬌艷,到了這裡,就覺得一陣清涼的氣息撲面而來,沁人肺腑。

暮春之末,夏天即將來臨,炎炎暑氣,悄無聲息的襲來,跑馬馳騁而來,身上多少有幾分燥熱,額頭微見汗漬,來到這裡,猶如飲了涼水,通透舒爽,韓瑞忍不住稱讚:「好地方,以後盛夏,來此地避暑也不錯。」

「玩耍可以,避暑這裡不行,下次帶你去個地方,那裡才是避暑的勝地。」崔焙說道,驅馬繞道而行,走了許久,才來到了白虎觀,吩咐隨行僕役,看管馬匹,直接走了進去。

古樸雅致的建築,飛簷斗拱,也有幾分氣勢,不過地方比較偏僻,香客好像較少,幾乎沒有,正殿之前,供奉老君塑像,爐中幾柱清香,冷冷清清,連個人影也不見,供台角落,已經多日沒有打掃了,積了層灰塵,屋架之上,更是佈滿了蛛網。

韓瑞見狀,皺眉道:「沒有來錯地方吧?」

「沒錯,就是這裡,不急。」崔焙笑了,高聲叫喚道:「三元,出來接客了。」

片刻,殿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氣喘吁吁道:「來了,來了……」

隨之,殿側門人,簾布掀起,出現個貌似道士的道士,為什麼這樣說,因為這個道士,真的不像道士,濃眉大眼,臉上笑容憨厚,身上的道袍,好像是從哪裡偷來的,又寬大長,根本不貼身,袖口褲角捲了起來,勉強不被絆倒,顯得不倫不類,怎麼看,怎麼彆扭。

「崔公子,你來了。」道士好像認得崔焙,笑臉更加熱切,發現韓瑞,卻遲疑起來,躊躇問道:「這位公子是?」

「我的侄女婿。」崔焙揮手道:「好了,問那麼多做什麼,還不帶路。」

既然是崔焙的親戚,那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道士連忙點頭哈腰,連忙掀開簾布,躬身引請,熟練的動作,看得出來,應該是常年伺候人的,絕對不是什麼避世離塵的道士。

簾布之後,是條曲折的甬道,有些昏暗,拐彎抹角走了片刻,眼前豁然開朗,是個庭院,玲瓏精緻的亭台樓閣,清幽秀麗的花圃灌叢,在風中搖曳,綠葉叢中點綴著一朵朵,一簇簇,奇花異草,濃濃的幽香令人陶醉。

在意料之中,又有點出乎意料,韓瑞剛才也隱約料到,這些公子哥兒玩樂的地方,肯定不會那麼簡陋,卻是沒有想到,白虎觀之後,居然有座精美無比的庭院。

「吃驚吧。」崔焙得意笑道:「你肯定猜不出來,這裡以前是什麼地方。」

沒有半點提示,怎麼可能猜測出來,韓瑞搖頭,乾脆問道:「是什麼地方?」

「就知道你猜不出來,這裡是前朝楚公楊素的私園。」崔焙直接給出了答案,頗有些感歎道:「這裡只是其中的部分而已,聽人說,當年,楊素在世之時,這個私園,十分寬廣,佔地數十餘里,樓榭亭閣,高下錯落,溪水縈繞穿流其間,鳥鳴幽村,魚躍荷塘,屋宇裝飾得金碧輝煌,宛如宮殿,剛才的道觀正殿,只是人家禮道心誠,特意興建的,只是佔了園中半角,相當於巴掌大的地方,之後,楊素逝去,楊玄感謀反,事敗之後,被煬帝抄家滅族,沒人經營,私園也就荒廢了。」

「前幾年,有人路過此地,發現私園建築已經毀敗大半,只有道觀,以及旁邊的庭院,得以保存少許,乾脆買了下來,改造成現在的模樣,也算是私人地方……」崔焙滔滔不絕的介紹,笑瞇瞇道:「不過現在,卻是便宜了我們,在這裡聚會,怎麼吵鬧,都沒人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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