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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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526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19
第三百六十一章 美人計

「……除此之外,還有警惕縣丞,別人也就罷了,與你沒有實質上的利益衝突,不會刻意與你發生矛盾,但是縣丞卻不同,你們都是文職,職務相等,連負責的事務也是差不多,主簿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分走縣丞的權力,反過來說也一樣,所以赴任之後,你最應該小心的就是縣丞,防他給你下套子。」

不管有用沒用,滔滔不絕說了大堆,韓瑞笑著說道:「怎樣,有沒有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沒有。」錢豐搖頭否認,隨即笑歎道:「不過,真是長見識了。」

「記在心裡就行了,具體還要看實際的情況,不能一概而論。」韓瑞笑道:「如果縣令與縣丞親密無間,你就老老實實的聽從安排,如果他們存在矛盾的話,你就放手與之針鋒相對,想必只要那個縣令不蠢,很是樂意見到這樣的情況。」

這是最基本的道理,手下和和氣氣,團結友愛,最應該擔心的,恐怕就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縣令,錢豐自然明白,認真牢記,不過理論就是理論,必然要經過一些時日,才能夠理解吃透,運用自如。

「鬥來鬥去,十分正常,但是不要忘記做些實事。」韓瑞告誡道:「別光顧著與人相爭,忽略了做事,那就是捨本逐末了。」

「為官一任,自然要造福一方,不然怎麼對得起皇恩浩蕩,也白讀了十幾年的聖賢經書。」錢豐說道,眼睛充滿了憧憬,作為儒家門生,怎麼可能沒有治國平天下的志向,而今有機會予以實現,胸中豪情滿懷,壯志凌雲。

韓瑞搖頭,輕聲說道:「其實,對於百姓來說,只要你們這些官員,高坐於公堂之上,不要胡亂折騰,就是莫大的福氣。」

「你的意思是,無而為治?」錢豐說道。

「也不儘是。」韓瑞解釋道:「三哥,你首先要明白,實事與折騰之間的差別,實事有利於百姓,折騰就是禍害百姓,最可怕的是,有些人沒有自知之明,打著做實事的幌子,盡做些折騰百姓的事情,如同當年的隋煬帝……」

錢豐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點頭說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隋煬帝修建大運河,是功在千秋,利國利民的好事,可惜急功近利,沒有考慮民情,發丁男數十萬掘塹,官吏督役嚴急,役丁死者什四五,反而成了禍事。」

「就是這個道理。」韓瑞讚許,歎聲說道:「有的時候,好心也會辦壞事的,一個不小心,就成了勞民傷財的舉動,所以要慎之又慎。」

「那我應該怎麼辦?」錢豐虛心問道,反正是兄弟,關起門來請教,深得儒家先賢教導的精髓,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稍微考慮,韓瑞覺得深入基層,到鄉村之中,與百姓交流,諸如此類的,有些不切實際,什麼時候見過,堂堂的朝廷命官,與一幫泥腿子打成一片,況且,民間村落,那是宗族家法的天下,直接越過村正族老,與百姓接觸,自掉身份不說,還惹人生疑,典型的吃力不討好。

所以,沉吟了下,韓瑞說道:「反正新官上任,又是副職,縣衙輪不到你做主,前面的一兩年,還是以學習為主,看縣令是怎樣治理地方的,兩年之後,說話應該管些用了,無論是政情,還是民情,也瞭然於胸,再作打算也不遲。」

「這樣啊……」錢豐沉思,好像有點打擊士氣,但是現實就是這樣,再有雄心豪情,沒有施展才華的舞台,就得乖乖的夾著尾巴做人,所以古往今來,才會有許多流芳千古的詩篇名作,多是不得志的文人貶官傳下的。

不過,打擊士氣,總比被人算計強,吃過這樣的苦頭,韓瑞再三反思,覺得自己就是風頭太盛,惹人妒嫉,致使自己遭到暗算之時,推波助瀾的且不提,很多人袖手旁觀,只有小部分人予以援助。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出頭的椽子先爛;這些都是無數的先烈,犧牲自己,慢慢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自己明明知道,卻沒有放在心上,果然吃虧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受到教訓,韓瑞自然痛定思痛,不能再掉到同一個坑裡。

只是,和光同塵四字,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尚書左僕射房玄齡,不過真正達到巔峰境界的,還是某個唾面自乾的傢伙,韓瑞自認,肯定學不來的,還是比較喜歡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行徑。

然而,韓瑞也不打算更正,也是好心,自己在朝中,至少還在太子李承乾,虞世南等人照應,只要不闖下滔天大罪,不會有多大的問題,但是錢豐卻不同,孤身在外,而且是新官上任,在地方沒有絲毫的根基,更沒有令人生畏的背景,加上遠離京城,真要出了點什麼事,韓瑞縱然有心,也幫不上忙。

所以,為了錢豐的安全著想,韓瑞勸說道:「蟄伏兩年,就是為了以後可以大展拳腳,三哥你就暫時忍耐……」

「好吧。」錢豐勉強答應下來。

不過,韓瑞相信,官場是最鍛煉人的地方,只要待上幾月,錢豐身上的銳氣,也該給消磨得差不多了,希望那個時候,性格變得沉穩,稜角卻沒有被磨平。

「不要垂頭喪氣,聽說荊州山清水秀,美女可是天下聞名的。」韓瑞笑呵呵道:「反正你要在那裡待幾年,何不乾脆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免得嬸娘天天叨念,你不煩,我也膩了。」

「這個……倒是可以考慮。」錢豐說道,天天看著韓瑞與鄭淖約柔情密意的,心裡多少有些心動,況且,以前,還能以讀書為由,現在已經出仕為官,再不成親,自己不急,別人也會笑話的。

「真的?」韓瑞笑道:「成親的時候,記得提前打招呼,人或許到不了,禮物肯定不能少的。」

「沒影兒的事情,居然扯得那麼遠。」錢豐撇嘴,突然問道:「隨軍征戰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這個……」輪到韓瑞摸鼻子,本想說實話,不準備去了,可是到了嘴邊,突然變了,有點尷尬的說道:「還在考慮,依然拿不定主意。」

「嗯,這個的確要慎重考慮。」錢豐贊同點頭,隨之鄭重說道:「其實,讓我來說,不希望你去的,畢竟你自小,身體孱弱,比我還不如,又是一脈單傳,上了戰場,要是萬一出了點什麼事情,叫我怎麼向長輩交待。」

「三哥放心,要是沒有把握,我不會冒險的。」韓瑞說道,也算是暗示。

也不知道錢豐是否聽懂,反正好心提醒道:「二十一郎,在沒有決定之前,你最好莫要宣揚這事,要是讓那些小子收到風聲,還不鬧翻了天,非弄得滿城皆知不可,到時騎虎難下,你不想去,也不成了。」

所謂旁觀者清,還是錢豐考慮比較周到,虧韓瑞還想著,多聽眾人的意見,幸好途中改變了主意,不然麻煩就大了,想到可能出現的後果,韓瑞不由得冒了點兒冷汗,連忙點頭。

又聊了片刻,討論了下,以後幾天的安排,錢豐告辭而去,畢竟是起程赴任,沒有意外的話,以後三四年,就待在荊州江陵縣,肯定要好好的籌劃,帶些什麼物事,就足夠傷腦筋,況且,還要抽擠時間,衣錦還鄉,吏部允許的時間有限,不做個周細的計劃,恐怕難以兼顧。

反正,十天半個月內,錢豐肯定忙碌之極,分身乏術,對此,韓瑞愛莫能助,最多是負擔起安排餞行宴會的事情,也算是幫他減輕了點兒負擔,不過,想到不久之後,錢豐也要離開京城,韓瑞的心情,也多了分悵惘。

畢竟,古代交通不便,一個月的時間,能夠通封書信,就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事情,見面更加是不用妄想,這個時候,韓瑞非常的懷念,後世的通訊設備,可惜沒有這方面的技術,不然,以大唐的國力,征服世界,不是什麼難事。

就在韓瑞浮想聯翩之際,俏美婢女流螢,秀足輕盈,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突然開口,聲音清脆響亮,大聲叫喚:「郎君」

沒有防備,韓瑞自然受到驚嚇,回過頭來,見到抿嘴嬌笑的流螢,頓時苦笑起來,無奈說道:「流螢,下次走路,多少帶點兒動靜,不然,郎君我沒病,也給你嚇出病來。」

流螢笑嘻嘻的賠罪,討好似的,走到韓瑞背後,小手又捏又捶,軟酥酥的,好像棉花,舒服愜意,韓瑞樂滋滋的閉上眼睛享受,卻聽流螢問道:「錢三郎回去了?已經準備喜宴,為他祝賀呢。」

「不急,過兩天,人齊了,連同餞行宴一樣辦,多節省啊。」韓瑞笑道。

秀眉彎彎,美麗的眸子如同月牙,流螢嗔笑道:「郎君真是的……難怪錢三郎罵你吝嗇,沒有必要這樣斤斤計較吧。」

拿了只柔軟的小手,韓瑞調笑道:「不節約點兒,哪裡有錢,把你養得白白嫩嫩,水靈可人。」

流螢亦羞亦喜,小臉多了層霞光,絢麗多姿,身子軟綿綿的貼在韓瑞的身上,沒有忘記正事,柔糯說道:「郎君,天氣越來越熱了,明兒,我們到驪山避暑好不好。」

「好呀。」想都不想,韓瑞就答應下來,自然沒有留意到,流螢在身後露出得意的笑容,果然不出所料,還是美人計管用。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19
第三百六十二章 鳥賊

隨著夏季的到來,天氣炎熱,到山中避暑的人,也越來越多了,不過古代的環境沒有受到太多的破壞,只要出了長安城,漫山遍野,儘是鬱鬱蔥蔥的景象,隨處可去,自然不會出現後世那種,人滿為患的情形。

帶著二三十個僕役婢女,輕車華蓋,鈴聲開道,一路浩浩蕩蕩的出行,在權貴如雲的京城之中,這樣的排場,只算是普通而已,勉強不計入簡約(寒酸)之列,由於只是家庭遊樂,沒有呼朋引友的打算,所以韓瑞與鄭淖約等人,就坐在寬敞的香車裡面,沒有露面的意思。

輕枕在畫屏修長滑潤的**之上,流螢在旁邊捏腿鬆骨,韓瑞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墮落**了,看來男人有錢就變壞,也不是沒有絲毫的道理,至少韓瑞承認,自己抵制不住,萬惡封建社會糖衣炮彈的腐蝕,成功的成為一個以剝削善良勞動人民為生的官僚地主。

「夫君,該你落子了。」鄭淖約提醒道,跪坐在韓瑞的身側,姿勢十分優雅,蔥嫩纖指輕輕撩著香肩上的一縷青絲,秀眉微蹙,美麗眸子光澤閃現,透出思索之意,充滿了知性美。

哦,韓瑞回神,想都沒想,隨手拿了枚黑子放在棋盤,忽然臉上微癢,卻是畫屏輕輕的俯下身子,柔軟如絲的發尖掠過,精緻秀美的小臉帶著兩分羞澀,小聲道:「郎君,下錯了,這樣落棋,卻是把自己的氣眼堵了。」

定睛看去,發現還真是這樣,眨了眨眼睛,韓瑞狡黠笑道:「沒錯,我是故意的,這個下法,也是有來歷的,相當年,有人就是這樣,破了大名鼎鼎的珍瓏棋局。」

「什麼是珍瓏棋局?」畫屏好奇問道。

腦袋在美人充滿彈性的**上蹭了蹭,頂到了凹陷的地方,只覺得柔軟滑膩,鼻間儘是撩人香甜,韓瑞愜意說道:「所以的珍瓏棋局,就是……想要破解,就要置之死地而後生……」

畫屏小臉通紅,嬌羞低頭,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流螢笑了,翻起了嫵媚的白眼,小手微指,嗔怪說道:「郎君又在胡編亂造了,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郎君的棋子本來就少,現在又自損了小半,只要娘子落子在這裡,就可以封殺全勝了。」

好像也是,抓了下鼻尖,韓瑞無奈,歎氣道:「流螢,或許約兒身在局中,根本沒有想到這步,你一提醒,豈不是偏幫,這樣不好,要知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我是小女子,不是真君子。」流螢振振有詞,抿嘴嬌笑道:「況且,這盤棋已經回天乏術,神仙來了也沒救,不如認輸再來。」

「就你有理,說得很對。」韓瑞棄子,微笑說道:「夫人的棋力,真是越來越精湛了。」

「那是夫君故意相讓。」鄭淖約盈盈笑道,這話要反著聽。

韓瑞很有自知之明,搖頭笑道:「我是想讓,可惜從來沒有過機會。」

鄭淖約已經刻意放水多次,可惜韓瑞就是視若無睹,甚至稀里糊塗的玩自殺,想輸的反而贏了,真是天意。

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就來到了驪山,由東繡峰腳下,慢慢向上,到了半山腰之中,駐足觀望,只見在清晨的時候,驪山東繡峰,秀麗的風景,在朝陽的照耀下,顯得靈秀飄逸,好像就是一幅精心描繪的山水畫,近峰處,但見一匹寬達二、三十丈的瀑布從蒼勁古拙般的山壁上掛落,週身崩珠散玉,如雪若霧,如夢似幻。

這裡,就是驪山最出名的飛泉瀑布,泉水清澈透明,由山澗之中溢流而出,清甜之中,帶著絲絲縷縷的涼意,飛泉之下,是個山谷,青枝馥郁,綠葉成蔭,一朵朵不知名的鮮花,爭相綻放,香氣撲鼻,招蜂引蝶。

覺得這裡的環境不錯,乾脆停步,不向上爬了,而是深入山谷,走了片刻,成叢成片的樹木愈多,如蔭如林,枝繁葉茂,周圍只餘風過樹梢的輕細沙沙聲,以及偶爾的清亮鳥鳴,非常的清幽安靜。

恰好,此時山峰背陽,這裡顯得更加的陰涼,特別是飛泉瀑布流下的泉水,形成了條曲折蜿蜒的小溪,潺潺緩緩的流過,水淨透明,清澈見底,綠油油的水草附近,偶爾也些小孩指頭大小的銀魚,穿梭嬉戲。

也算是人跡罕至,低淺的溪水岸邊,一兩隻顏色灰白的野兔,一邊飲水,一邊警覺的豎起長長的耳朵,聽到什麼動靜,立即竄跳草叢之中,消失不見。

韓瑞慢慢放開弓弦,奇怪說道:「這些兔子真是機警,我還沒有瞄準,就跑了,好像訓練有素似的。」

其實也不用奇怪,經過翻山越嶺,搜索尋人的熱潮之後,驪山群峰的動物,能存活下來的,哪個不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之極,好比驚弓之鳥,有什麼風吹草動,先跑了再說,所以韓瑞想要獵取野味,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

當然,既然是舉家出來遊玩,食物肯定是不缺的,在流螢的指揮下,跟隨而來的僕役,手腳麻利的忙碌起來,在個青草翠綠,地勢平坦的地方,輔好了蓆子,再走遠幾步就地取材,搭建簡易的灶台,揀拾乾燥的木柴,升火燒水暖酒。

這些瑣碎的事情,自然有幾個女眷負責,韓瑞想要去湊熱鬧,卻給趕走了,無所事事,乾脆拿了柄軟弓,帶著幾個僕役,在山谷樹林之中,玩起了打獵遊戲,可惜,前段時間,驪山之中的動物,給人類禍害得太悲慘了,牢牢記住人類的氣息,聞風而逃。

所以,折騰了半天,毫無所獲,這樣使得韓瑞感覺很沒有面子,幸好運氣也不算太差,挖了幾塊山芋,以及一些味道鮮美的野果,敗興而歸,回到營地,這裡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以綢布竹木搭了個帳蓬,一股飲煙香火似有若無的瀰漫,勾人垂涎。

「郎君。」聽到動靜,帳蓬開了道縫隙,流螢探出半邊身子,甜笑招手道:「有客人來了。」

「客人,誰呀?」韓瑞微怔,吩咐婢女,洗淨鮮果送來,慢慢走了過去。

出門在外,又是倉促之間,帳蓬自然搭建得不夠盡善盡美,不過卻也方正穩固,四角懸掛香囊,似乎還點了些熏香,韓瑞躬身而進,帳蓬繡簾落下,眼前昏暗,就覺得自己身在鮮花叢中,口鼻儘是清新淡雅的花香。

過了片刻,適應帳蓬的光線,韓瑞目光輕眨,帳中的情形盡收眼底,柔軟精美的毯鋪滿了整個地面,放了幾張錦席,角落之中,擱了一隻古樸精巧的銅爐,一縷似麝非麝、似檀非檀的異香裊裊溢出,飄浮半空,化於無形。

中央位置,有個美麗女子與鄭淖約並肩而坐,秀髮高挽,盤了個簡單的髮髻,一襲素白色的絲綢道袍裹著她美妙的身姿,為了方便談話,側身跪坐,更加突顯流暢的曲線,似山巒一般起伏有致。

察覺韓瑞的注視,美麗女子不自然挪動了下豐腴修長**,隔著長衫仍能感覺到其中的纖細和柔美,嫩白的俏臉綻了抹明艷笑容,纖嫩的玉指,微捋了下晶瑩耳垂旁的絲發,女性動人的嫵媚瞬間展現。

「希音……道長,真是巧呀。」

韓瑞有點欣喜,又有點迷惑,看了眼鄭淖約,心中奇怪,朝聖觀可是在西繡峰,而這裡是東繡峰,直線距離的確很近,但是實際隔著好幾個懸崖峭壁,也有半個小時的路途,不會專程來到這裡散步的吧。

「不巧,是我專程約希音來的。」鄭淖約微笑說道,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承認,估計肯定不會聽到什麼反對意見。

事實就是如此,韓瑞立即笑道:「好呀,多個人,熱鬧些,對了,我摘了些鮮果回來,甜甜酸酸,很是可口,待會你們嘗下……」

「郎君不是去打獵的嗎,怎麼成了摘果了。」流螢問道。

「不提了。」韓瑞一臉的無奈,抱怨說道:「今天運氣不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山裡的鳥獸好像絕跡了似的,無論怎樣查找,也不見蹤影。」

「不至於呀,難道是……」流螢也有些奇怪,隨之掩口失笑,柔唇輕彎道:「可能是郎君遊獵過多,山中的鳥獸都認得郎君了,知道你來,個個逃之夭夭。」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丹陽郡公。」韓瑞笑道。丹陽郡公李客師,就是李靖之弟,右武衛將軍,性好馳獵,一年四季,沒有休止的時候,弄得京城之外的鳥獸見到他來,紛紛鳴叫亂飛,甚至發起自殺性的襲擊,飛上去又叼又啄,世人謂之鳥賊。

韓瑞見過幾次,與李客師也算是比較投緣,聊得起來,難道是沾了他的氣息,使得鳥獸絕跡,如果真是這樣,韓瑞自認倒霉之餘,也不得不讚歎李客師氣場的強大。

「不是這個原因。」李希音笑了,目光輕瞥韓瑞,一雙黑白分明的秀眸,盈蘊著奇異的光澤,輕聲解釋道:「前些時候,有人傳說,懸賞萬貫的小吏,就躲在驪山之中,百姓紛紛蜂擁而來,掘地三尺,烏煙瘴氣,鳥獸懼怕,紛紛退散……」

韓瑞尷尬,弄了半天,原來是自己的原因,自己懸賞,又是自己散佈的消息,分明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作自受,怨不了別人。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20
第三百六十三章 意外之喜

韓瑞誠懇的檢討自己的錯誤,巧妙的轉移話題,這個時候,婢女將新鮮採摘的野果奉了上來,在韓瑞的招呼下,每人嘗了幾個,畢竟是純天然,無污染的綠色食品,味道的確不錯,韓瑞自己,也忍不住多吃了兩個。

聊了片刻,陽光直射下來,雖然有樹蔭遮蔽,但是帳蓬之中,也有幾分悶熱,幾人出來,沿著小溪清流迤邐而行,走了數十步,漸至花木之後,只見周圍樹木籠蔥,鮮花點綴,只偶有一兩聲清脆的鳥鳴,更加顯得幽深靜僻,怡人心神。

其實,欣賞風景,就是心境的問題,心情舒暢,看著平凡無奇的草木,也覺得它是好的,何況這裡的環境也不差,更多了三分喜愛,自然覺得美妙之極。

隨意瀏覽,轉了幾圈,發現幾個女伴額上多了層細潤汗漬,應該是累了,韓瑞左顧右盼,只見花木之後,清澈溪畔,有一塊青碧色大石,平整光潔,一株幾人合圍也環抱不了的參天大樹,就長在旁邊,茂密的樹蔭,遮蔽了青石,天生就是供人休息的好地方。

鎖定目標,韓瑞立即笑道:「有些乏了,到那裡稍坐片刻吧。」

眾人自然沒有意見,來到大青石旁邊,一陣涼爽的清風,就從花木叢中吹拂而來,連綿不斷,位於風口,也難怪大青石十分乾淨,一塵不染,連打掃也省了。

在韓瑞的示意下,隨行的僕役,連忙上前,輔了層竹片涼席,再擺上幾個方形的蒲團,隨之卻步退下,快步回到營地,叫喚婢女取來美酒膳食,糕點果瓜之類。

列席而坐,對面是花團錦簇的景色,旁邊是清澈可以見底的溪流,透明的溪水緩緩流下,不停的沖洗著水底的石子、沙礫,在陽光的照射下,沙石染上一層瀲灩的波光,閃亮的像是寶石一般,悠遊自在的銀白色小魚兒,在溪下往來嬉戲,與寶石相互輝映,光芒燦爛。

感覺溪水不深,興致來了,韓瑞撩起衣袖,探手伸到溪流之中,張開五指,緩緩逼近,銀色小魚兒機靈,察覺水波不對,立即幾個擺尾,消失在水草石縫之中。

韓瑞頗有幾分遺憾,流螢嗔笑道「郎君,這麼大個人了,還玩……」

「我這叫赤子之心。」韓瑞辯駁道。

取了塊絲帕,仔細擦拭韓瑞手腕的水珠,流螢盈盈笑道:「皮厚,哪有誇讚自己的道理。」

「以前沒有,現在長見識了吧。」韓瑞腆著臉說道,惹得幾個如花似玉的美女,掩口輕笑起來,花枝亂顫,風姿迥然,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擦乾了水漬,流螢秀眸慧光閃動,突然帶著韓瑞的手腕輕伸,嬌俏說道:「希音道長,難得有空,你幫忙看下,郎君的身體,徹底康復了沒有。」

悄悄地,目光露出讚許之意,鄭淖約點頭說道:「煩勞希音了。」

「這個……應該好了吧。」韓瑞說道,想要伸手,卻讓流螢按住。

千嬌百媚的小臉,多了點兒擔憂,流螢鄭重說道:「郎君,你可不能諱疾忌醫呀,你說了不算,還是要看希音道長的診斷。」

「也是,自從希音道長回去之後,郎君就斷斷續續的,接受治療。」畫屏也在旁邊說道:「特別是近些天,忙碌其他事情,療程斷了那麼久,以前治療的效果,可能已經化作流水。」

「屏兒之言,也不是沒有道理。」鄭淖約勸起來,柳眉輕蹙,輕聲說道:「想必夫君也不會讓我們胡亂擔心的吧。」

「我只是隨口說了句……」韓瑞歎氣,伸手說道:「又沒說不想複診。」

「這才對嘛。」鄭淖約微笑,趁熱打鐵,悄悄使了個眼色,柔聲說道:「那麼,就麻煩希音妹妹了。」

李希音淺笑,伸了柔潤纖手,準確無誤的擱在韓瑞手腕動脈之上,目光輕瞥,神情專注,仔細診斷,過了片刻,依然如故,沉默不語,要不是秀美的明眸,不時掠過思索之色,真讓人懷疑,她有沒有在用心把脈。

這麼久,韓瑞感覺有些不妙,心頭微沉,強笑道:「怎樣,是不是很健康,都說沒事了,不要大驚小怪的。」

「好像……有喜了。」李希音說道。

「什麼?」韓瑞失聲驚呼,感覺五雷轟頂,外焦裡嫩,鄭淖約等三人,也是瞠目結舌,這不是原計劃的台詞呀。

「我先確認再說。」直接忽視眾人的反應,李希音鬆開韓瑞的手腕,拿過鄭淖約的素手,一邊把脈,一邊問道:「這個月,你那個……來了沒有?」

「什麼來呀?」鄭淖約有些迷迷糊糊的,還在尋思,李希音怎麼不按照計劃行事。

「就是那個,天葵。」俏臉紅了下,李希音說道:「最近的幾天,身子是不是有些不適,易乏貪睡,沒有食慾……」

這個時候,就是遲鈍的韓瑞也反應過來,更加不用說,兩個俏麗聰慧的美女,流螢小臉浮現驚喜交集之色,激動問道:「你是說,娘子有喜了。」

「是不是真的?」畫屏也有些急於知道答案,一雙嫩白的小手,緊張的絞纏起來,一陣紅,一陣白。

作為當事人的鄭淖約,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砸暈了,有點兒茫然不知所措,好半響,才慢慢回神,連忙掐指計算,數了再三,臉上多了抹紅潮,如脂似霞,絢麗奪目,撫住胸口,悄悄地吸了口氣,顫聲道:「好像沒來,已經過了好幾天……」

「不急,不急,待我再確認下。」李希音說道,繼續聽脈,前所未有的認真,反覆核實,遲遲沒有結論。

等待答案,好像是種難言的煎熬,鄭淖約屏氣凝神,心跳卻十分急促,壓抑也壓抑不住,差點就透不過氣來,旁邊的流螢與畫屏也是這樣,神情緊張,有心催促,又害怕打擾李希音聽脈,惴惴不安,頗有度日如年,分秒如月的感覺。

又過了許久,李希音終於有動靜了,笑顏綻放,輕聲道:「真的,是喜脈。」

真的,流螢與畫屏歡呼雀躍,喜不自勝,鄭淖約也是心花怒放,情不自禁的,撫著平坦的小腹,隱隱約約,好像能夠感受到,裡面有個嬰孩正在孕育。

「郎君,郎君,娘子有喜了。」流螢歡暢道,拿著韓瑞的手臂,不停的搖晃,久久,韓瑞沒有絲毫動靜,仔細打量,卻發現他已經傻了。

沒錯,那是高興到了極致的表現,處於心神恍惚的狀態,這個時候,胸中充溢歡喜之情,至於什麼風度之類,早就拋到九宵雲外,只知道樂呵呵的傻笑,看似十分正常,其實已經神遊物外,沉醉於喜悅之中,不知身外之事。

「夫君……」鄭淖約叫了聲,急於與之分享歡喜的心情。

輕柔的聲音,好像從天際傳來,韓瑞打了個激凌,瞬間清醒,撲身就來到鄭淖約身邊,拉著她的纖手,表情激動,好像有許多話要說,但是卻不知道從何開口,憋了半天,才憨笑說道:「約兒,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為韓家開枝散葉,是我的心願……」鄭淖約欣喜之間,溢於言表,可是沒有持續多久,忽然想到什麼,臉色變了,急忙轉身問道:「希音,這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們吧,說好的是讓你把夫君的病情說得嚴重些,讓他不要隨軍出征……」

頓了頓,發現說漏了,鄭淖約卻顧及不上,繼續說道:「希音,這事,可開不得絲毫玩笑的,你不要撒謊,告訴我,這是真的。」

瞥了眼啼笑皆非的韓瑞,李希音神情嚴肅,鄭重說道:「放心,我已經再三確認,絕對不假,不過,為了確保萬一,還是回城,請經驗豐富的坐堂醫診斷吧。」

雖然對自己的醫術充滿信心,但是不妨礙李希音多加幾道保險,畢竟關心則亂,李希音也怕自己出了差錯,不好向大家交待。

「那好,立即回城。」韓瑞瞬間作出了決定,同時小心翼翼扶著鄭淖約,右手環著她的纖腰,關切說道:「約兒慢慢走,不要累著了。」

「沒事,一點都不累。」鄭淖約甜笑道,幸福的偎依在韓瑞肩上,毫不費力的,沿著花木小道,徐徐向山下走去。

吩咐僕役婢女收拾未曾動過的美酒膳食,流螢美眸透出好奇,問道:「希音道長,你是怎麼看出娘子有喜了。」

望著攜手並肩的兩人,眼中有點兒羨慕,李希音說道:「如果我診斷沒有錯誤,鄭家姐姐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秀眉舒展,氣色紅潤,不自覺的卻有幾分疲乏,情況與我昨兒診斷的香客近似,所以我就推測……」

「嘻,本想嚇唬郎君的,沒有想到,居然發現娘子懷孕了,真是意外之喜。」

畫屏微微點頭,小聲說道:「多虧希音道長,發現及時,不然郎君真隨軍出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那個時候,或許孩子都已經……」

「現在娘子有喜了,郎君應該不會走了吧。」流螢說道,卻是不怎麼確定。

「又不是非去不可,自然要留下來照顧妻兒。」李希音說道:「真要捨得拋棄妻兒,追尋功成名就,那就……以後都不要理他了。」

聲音飄揚,韓瑞聽到了,連忙回頭,叫屈道:「說得我好像是負心薄情郎似的,其實我昨天就已經決定不去了。」

「你怎麼不早說。」

「沒人問我……」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20
第三百六十四章 壯行


韓瑞是否從軍,那是小節,現在眾人,最為關心的,就是鄭淖約懷孕的事情,游宴自然而然提前結束,儘管心中急切,如火如荼的,但是韓瑞還是刻意吩咐車伕,驅車的速度要減慢,平穩安全為上。

享受這種貼心的呵護,鄭淖約溫柔笑道:「夫君,才月餘而已,不用這麼小心……」

「山路崎嶇,顛簸不平,晃來晃去,容易累著,慢點兒好。」韓瑞笑道,手掌貼在鄭淖約柔軟平坦的小腹上,心中多了份責任,沉甸甸的責任。

鄭淖約嘴角甜甜彎起,柔順偎依在韓瑞的懷中,美目透出欣喜與憧憬,成親到現在,已經快要半年,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即使沒有表現出來,而且知道韓瑞也不會著急在意,可是鄭淖約心裡,多少有些憂慮。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古代對於血脈後裔的重視程序,遠遠超過後人的想像,上到天子,王公貴族,下到奴隸,平民百姓,對待子嗣的看法,已經不是生命的延續那麼簡單,其中還包括了家庭宗族的穩定,禮儀祭祀等等。

而今,終於等到了夢寐以求的消息,鄭淖約的心情,自然是開懷舒暢之極,撫著小腹,想到即將臨世的孩子,清雅秀美的玉容上閃動著無比聖潔的光輝。

當然,這個即將,最快也要**個月之後,不過,兩人都沒有過為人父母的經驗,下意識的將這個問題忽略,好像明天就能夠抱到孩子似的,已經開始熱切的討論,應該取個什麼名字,衣裳、玩具、乳母之類,零零碎碎的事情。

很快回來長安城中,連續換了幾個醫館,請經驗老道的坐堂醫,仔細診斷,證實鄭淖約的確是身懷胎兒,至此,最後的疑慮消失,眾人喜形於色,帶著大包小包的安胎藥,浩浩蕩蕩的打道回府。

進了院門,流螢提醒道:「郎君,不要忘了報喜……」

韓瑞拍額,還真是,光顧樂呵了,差點忘記通知親朋好友,這樣的喜事,自然要與他們分享才是,當下吩咐僕役,挨門逐戶的前去報信。

「什麼,有喜了。」崔氏驚喜交集,反應過來,迫不及待的,就要備車出行,來到庭院,恰好趕上鄭仁基回府,見到妻子匆匆忙忙的身影,不由得攔阻詢問。

「約兒有了。」鄭仁基愕然,隨之也是驚喜莫名,二話沒說,就與崔氏出門,來到韓瑞宅第,發現這裡已經是張燈結綵,爆竹鳴響,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

這些,多是左近右捨的百姓,有富有貴,其中也有尋常百姓,平時鄰里關係不錯,誰家有什麼喜事,韓瑞即使不去,也記得送上禮物,所謂禮尚往來,現在眾人自然前來還人情,有薄有厚,就是幾個紅雞蛋,也是誠摯的心意。

韓瑞笑容可掬,客氣有禮的迎來送往,見到鄭仁基與崔氏到了,連忙上前拜見,可惜兩人沒空理他,輕輕點頭,直接朝內宅奔去。

臥室之中,佈置得清雅溫馨,鄭淖約輕輕躺在榻上,身上披著絲衾,旁邊有十幾個婢女伺候,明艷的臉上卻有幾分無奈,其實根本不用那麼多人,但是想到韓瑞關切的模樣,又拒絕不了,鄭淖約心裡充溢著甜蜜之餘,也有點兒苦惱。

「娘子,想吃水果,糕點,或許其他?」

「想聽曲兒,新詞,讓郎君立即寫……」

「觀舞也成,新來的十二個西域舞姬,胡舞跳得極好,讓她們表演。」

流螢嘰嘰喳喳,聲音清脆,像只快活的百靈鳥,沒有間歇的時候,相對來說,畫屏就顯得比較安靜,可是雙手卻沒有閒著,一會兒輕輕撫平絲衾的褶皺,一會兒又覺得這樣不妥,繼續整理起來……

「螢兒,我不餓,也不想看歌舞……屏兒,這樣就行了,不用扯來扯去。」鄭淖約無奈說道,聲音盡可能溫柔和藹,免得兩個小丫頭又胡思亂想。

「約兒……」

就在這時,鄭仁基與崔氏進來了,喜氣洋洋,見到鄭淖約躺在榻上,崔氏連忙快步走近,拉著她的纖手,關切問道:「怎麼樣,身子不適?」

「沒事,其實我很好。」鄭淖約說道,掙扎要起身,可是卻給崔氏按了下去。

「有喜了,身子重,要多多休息。」崔氏慈祥笑道:「有些不適也正常,慢慢的也就習慣,天下女子,莫不是如此,不要害怕,平時……」

也不管鄭淖約是否在聽,崔氏就開始指點起來,生了幾胎,可謂是經驗豐富,畫屏機靈,立即取來筆紙,將這些平日應該注意的禁忌事項,詳細記錄下來。

「不要這麼麻煩。」瞄了眼,崔氏擺手說道:「以後,約兒由我來照顧,我會提醒她的。」

「阿娘,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就不回去了吧。」鄭淖約小聲說道。

「呵呵,知道你捨不得離開韓瑞,所以我決定搬過來住……」

那你就捨得我,鄭仁基聞聲,臉黑了,不過要是韓瑞聽到這個消息,臉色可能比他更黑。

廳中,應付了左鄰右舍的恭賀,韓瑞卻沒閒下來,一些親友,聽到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趕來了,其中,錢豐來勢最為兇猛,以地動山搖的步伐,直奔而來,嫉妒之情,溢於言表。

「臭小子,三哥出仕為官的喜宴還沒有開始,又給你搶了風頭,存心的吧。」錢豐滿面的激憤,惹得哄堂大笑。

「擇日不如撞日,一起辦算了。」

「酒來,酒來,把符節灌趴下,為厚德報仇……」

一幫年輕人,唯恐天下不亂,大呼小叫的吵嚷起來,氣氛格外高熾,韓瑞也順從眾意,吩咐僕役,搬來十幾壇上等好酒,興杯豪飲,隨之時間的推移,前來祝賀的客人也越來越多,宅第更加的熱鬧。

過了申時,以前秘書監的那些同僚,也前來湊熱鬧,甚至連軍衛也……

軍衛,韓瑞定晴看去,只見來人身穿黑色對襟箭衣,同色的厚絨黑抱肚,腰繫粗布帶,肩上覆著兩片披膊,足蹬皮靴,臂纏皮腕,乾脆利落,即使只是低等軍衛的裝束打扮,但是一身的勁裝,卻更加突顯魁梧的身材,銳利的目光掃視,說不出的威風凜凜,倒像是個微服出巡的大將軍。

韓瑞連忙站了起來,微笑叫道:「十八哥。」

來人正是韓壯,到李靖府上拜訪之後,在常海的帶領下,立即前去參軍,輕而易舉的就通過了考核,成為一名合格的軍衛,或許天生就適應軍營生活,經過一些時間的訓練,更添了幾分英武的氣息。

「恭喜阿弟,為韓家添丁進口。」韓壯誠懇說道,剛毅的臉孔,多了幾分笑容。

韓瑞樂滋滋的說道:「應該的,應該的。」

不善言辭,恭喜之後,韓壯沉默下來,過了片刻,開口說道:「明天,我就要隨軍出征,今天過來,準備向你道別的,沒有想到,卻聽到這個喜訊,真是個好兆頭。」

「這麼快。」韓瑞驚訝道:「不是三天後才開始誓師點將的嗎?」

「我在先鋒營,先行開拔。」韓壯解釋道。

「先鋒,李公的安排?」韓瑞皺眉,身臨第一線,那豈不是很危險,

察覺韓瑞的擔憂,韓壯握拳,輕鬆說道:「是我自己要求的,這樣,才能夠更快的建功立業,達到阿耶的期望。」

「可是……」

「既然從軍,那就應該拋開雜念,勇往直前。」韓壯聲音有點兒激昂,凜然說道:「征戰沙場,馬革裹屍,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韓瑞有些熱血沸騰,隨之又冷卻下來,有點兒尷尬說道:「十八哥,我考慮過了……」

「當然,你不同。」彷彿知道韓瑞要說什麼,韓壯擺手說道:「身弱多病,戰場不適全你,況且現在弟媳又有喜了,更應該留下來照顧她,給大房開枝散葉,以慰九叔在天之靈,阿耶要當伯祖了,想必他也十分高興。」

韓瑞輕輕點頭,歎氣說道:「而今,也只有辜負李公的好意思了。」

「李公不會怪你的。」韓壯勸慰起來。

「希望,有空再向他賠罪,你明天什麼時候起程,我去送你……算了,應該是軍事機密,我就不打聽了。」韓瑞反應過來,想了想,又問道:「急著回去嗎?」

見到韓壯搖頭,韓瑞多了點笑容,拍了下手掌,引得眾人注意,揚聲說道:「我的兄長,即日準備出征吐谷渾,捍衛邊庭,揚我國威,大家何不以酒敬之。」

「韓壯大哥,英雄好友,我們敬你……」一幫少年紛紛叫嚷,其他人,即使不認識韓壯,但是看在韓瑞的情面上,也上前湊趣,特別是錢豐,捧著美酒,走到韓壯的面前,猶豫了下,大聲說道:「韓十八,看在你盡忠報國的份上,今日不與你計較,且滿飲此碗,算是壯行,必須保重,凱旋回來……」

「那是自然。」韓壯微笑,接過美酒,抬頭飲盡,豪邁之極。

借這個機會,韓瑞退了下去,到了庫房之中,翻拿了許多物品,不管韓壯此行是否能夠用得上,全部打包起來,隨之出去,與眾人給韓壯敬酒,過了半個時辰,夕陽西下,天空多了幾分暮色,韓壯準備歸營,告辭而去。

出門之後,見到馬背上的幾個包袱,韓壯想要推托,韓瑞卻不給他機會,認真說道:「多是治傷消腫的藥材,還有兩件皮甲,其他零碎,不管有用沒用,都帶上吧,以防萬一。」

「也好。」韓壯乾脆,躍身而上,拱手道:「保重。」

「盼歸……」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21
第三百六十五章 我的功勞

「走了,等我回來,再和大家同醉。」韓壯笑道,輕輕揮手,縱馬而去,輕風掃過長長的街道,掠過樹上的枝葉,奏出瑟瑟的樂音,伴隨著清脆的馬蹄聲,好似一曲將軍令。

韓瑞定定地站在門前,望著韓壯遠去的身影,心中多了幾分悵然,慢慢的平復了心情,回去與客人喝了幾杯酒,大家的興致也不高,相約改日再來,也紛紛散去。

韓瑞相送,錢豐自然是最後才離開的,並肩站在入院之中,韓瑞歎氣說道:「我後悔了,不該那麼著急送十八哥去從軍的,本來以為,他是新丁,沒有資格參戰的,誰知道……如果遲些日子,待大軍出征之後,再行從軍,那就安全很多。」

「二十一郎,不要杞人憂天。」錢豐安慰說道:「韓十八武藝高強,不會有事的,吐谷渾只不過是跳樑小丑,據大家估計,這場戰事很快結束的,最多三五個月,大軍就能凱旋歸來,那個時候,韓十八多半已經立功受獎,當上了將軍。」

的確,做人就是樂觀向上,要相信韓壯的實力,韓瑞振奮精神,微笑說道:「十八哥成了將軍,那你也要努力了,不然再次相逢之時,你還是個小小的主簿,多沒面子。」

「呃,好像也對。」錢豐深以為然,搖頭晃腦道:「不行,趕緊回去,多琢磨為官之道。」

韓瑞輕笑,送走了錢豐,回到內宅,聽到丈母娘準備在家里長住,韓瑞身後冒出了冷汗,幸好老丈人苦苦相勸,眾人也推波助瀾,崔氏才勉強改變了主意,不打算住下了,但是卻開始千叮萬囑起來。

「約兒,懷了孩子,就不比以前了,以後……」

「韓瑞,約兒懷了孩子,就不比以前了,你以後……」

「你們記得,夫人懷了孩子,就不比以前了,以後要小心伺候……」

先是鄭淖約,然後韓瑞,最後是婢女僕役,每個人都再三叮囑,事無鉅細,唯恐有遺漏的地方,儘管有囉嗦的嫌疑,便是母親對於女兒的濃郁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在崔氏的轟炸之下,又覺得母女情深,韓瑞心生衝動,忍不住說道:「要不,讓約兒跟岳母回去……呃,住幾天,學些基本的知識,注意事項。」

「好呀,沒有問題。」崔氏連忙答應,唯恐韓瑞反悔似的,立即說道:「流螢畫屏,快些收拾行李……」

韓瑞哭笑不得,心裡馬上就有幾分後悔,也沒有必然那麼著急吧。

「夫人,這麼晚了,明天再說吧。」還好,老丈人鄭仁基比較明白事理,在旁邊勸說道:「況且,約兒的閣樓,也要重新佈置,匆匆忙忙的,不好收拾。」

「沒錯,看我,都歡喜糊塗了。」崔氏笑道:「行,現在就回去,好好想想,應該怎麼佈置才好……」

從來沒有發現,丈母娘的脾性,居然也有雷厲風行的一面,說走就走,鄭仁基還想與韓瑞小酌片刻,探討未出生的外孫,應該取個什麼名字較好,而今看來,要等到以後了。

又送走了兩位長輩,韓瑞回來房中,垂頭喪氣,鄭淖約抿唇微笑,輕聲道:「後悔了?」

「沒有。」韓瑞搖頭,頗有幾分死鴨子嘴硬的意味,嘟喃說道:「大不了,我去搬過去與你同住,哈哈,連膳錢都省了。」

「嘻嘻,郎君,你越來越吝嗇了。」流螢打趣道:「搬過去住,不怕人笑話了。」

「怕什麼,也準備是拖家帶口的人啦,怎麼能不精細打算。」韓瑞笑道:「養兒不易呀,現在就要做好準備,制訂一個二十年計劃……」

「怎麼才二十年?」

韓瑞得意洋洋盤算起來,樂滋滋說道:「若是女兒,雖然便宜了某個臭小子,又賠了大筆嫁妝,但是胭脂水分的錢,就不用我們負擔了,要是兒子,那個時候,該是他養我們了……」

「郎君……考慮得真是周到。」流螢掩口笑道,絕對不是奉承。

韓瑞渾然不覺,依然得意道:「那是自然,未雨綢繆,目光要長遠。」

「想法是沒錯,可是郎君,你這個計劃,有很大的漏洞。」流螢好心說道。

韓瑞一聽,連忙虛心請教起來,流螢笑嘻嘻道:「要是娘子以後,再多生幾個小郎君、小娘子,那怎麼辦?」

對呀,失算,失算,總是想著計劃生育,卻是忽略了這是古代,只要有能力,生多少也沒有問題,好歹自己也是不差錢的人物,百八十個養不起,但是籃球隊總不成問題吧。

「什麼是籃球隊?」鄭淖約好奇問道。

「口語,口誤,應該是蹴鞠隊。」韓瑞笑容可掬,上前拉著鄭淖約的纖手,憧憬說道:「那個時候,他們在場下比賽,我們在旁邊裁判……」

現代的女孩,聽到這話,多半是嬌羞抱怨,你當我是豬呀。

然而,身在古代,大家閨秀的鄭淖約,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理所當然以為這是韓瑞的心願,也是自己努力的方向,自己不行,不是還有別人嘛。

韓瑞表情怪異,鄭淖約撫著小腹,溫柔笑道:「妾身爭氣,夫君也要努力,螢兒、屏兒配合,不須十年,人數就夠了。」

流螢、畫屏小臉羞紅,嬌艷奪目,胸中柔情蕩漾,美麗的眼眸,嫩著快要滴出水來。

呵呵,韓瑞就知道傻笑,心中感慨萬端,古代,真是男人的天堂。

「對了。」好像想起了什麼,鄭淖約說道:「夫君,你要好好謝謝希音妹妹。」

「嗯,沒錯,多虧她發現及時,不然大家都不知道你懷孕了。」韓瑞點頭說道,女子懷孕至少要兩個月才有明顯的反應,現在一個月多幾天就知道了,好像沒有什麼區別,但是提前知道消息,可以做好準備,注意防範。

畢竟是古代,一點兒傷風感冒,足以要人性命,要是不知道鄭淖約懷孕的事情,隨意折騰起來,或許吃了些對於胎兒不利的食物,那可不是件好事,儘管概率極小,不一定發生,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傷不起啊。

「不是這個。」鄭淖約搖頭,遲疑了下,吞吞吐吐道:「這樣說也沒錯,但是相對另外的原因,更加應該感謝她……治好了夫君的隱疾。」

「什麼意思?」韓瑞不解道,隱隱約約,卻有些明白。

鄭淖約猶豫道:「說了,夫君不要生氣。」

「你不說,我才生氣呢。」韓瑞笑道。

「成親兩三個月,肚子都沒有動靜,我也有些急慮,以為是自己的原因,可是上次希音替你診治,卻說……」鄭淖約聲音似有若無。

「原來是我的原因。」韓瑞坦然,笑呵呵道:「那麼,真的要好好感謝她才成。」

「夫君,你不見怪?」鄭淖約小聲問道。

「為什麼要見怪,這很正常呀,懷孕是雙方的事情。」韓瑞笑道:「現在你有孕了,證明我身上的陶疾已經治好,應該高興才是。」

「可是,世人常說,生不出孩子,是女子的問題……」

「那是他們愚昧,陰陽和合,衍生萬物,自然之理,上古的賢人早就明白了,其實與播種差不多。」韓瑞笑嘻嘻道:「種子壞了,怎麼育苗,田地再怎麼肥沃,也沒有用處,所以說,你懷孕的事情,主動是我的功勞,沒有我x夜不息的辛勤耕耘開墾,怎麼……」

「夫君」韓瑞越說越過分,鄭淖約受不了了,紅暈上臉,燦若彩霞,嘴唇動了幾下,乾脆躺回榻上,閉上眼睛,細若蚊吶道:「我累了,你出去,代我好好謝謝希音妹妹。」

「沒有問題,乖乖的,多休息。」韓瑞笑道,俯身輕吻,隨之邁著八字步,飄然欲飛似的負手而去。

「娘子,郎君走了。」流螢俏聲笑道:「可以睜開眼睛了。」

「小丫頭,笑什麼笑。」鄭淖約啐聲,臉上艷光浮現,羞嗔道:「你們兩個,也沒少……耕耘,不見動靜,也要多加努力。」

「這事,不是說有就有的……」流螢小聲辯解,慢慢的也沒了聲響,秀首低垂,臉龐上蒙了一層緋紅的彩霞,眼眸中波光蕩漾,又羞赧又喜悅,充滿了期盼。

「我去給娘子打水……」畫屏也好不到哪裡去,嬌羞不勝,落荒而逃。

夜色漸暮,華燈初上,宅院走廊掛起了燈籠,朦朦朧朧的燈光,猶如薄薄的紅紗,帶著幾分喜慶,此時,東廂房之中,李希音隨意抽了本書冊,無聊的翻閱起來,隨行來到韓家,韓瑞忙著招呼來客,流螢與畫屏在臥室照顧鄭淖約,沒有相識之人,又不好胡亂走動,只有在廂房裡看書,聊以自娛。

不過,伺候的婢女,也清楚,李希音是貴客,不敢有所怠慢,糕點茶飲之類的,卻是隔三差五的前來添加,這不,才收拾晚膳餐具下去,又傳來陣陣的敲門聲。

「門沒栓,進來。」李希音說道,聲音膩膩的,酥軟柔綿,如娟娟泉水般美妙。

頓了頓,房門敞開,一人端了盆溫水走了進來,看到房中的情況,眼睛不由泛出了異彩,卻見李希音側身輕躺,素臂輕撐,左手執書,神情悠然自得,身材婀娜娉婷,曲線無限美妙,姿態優雅,像一朵盛開的空谷幽蘭,文靜中充滿撩人的丰姿。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22
第三百六十六章 真是個混蛋




第三百六十七章 出征

「郎君,軍隊來了。」僕役提醒。

韓瑞起身,眺望,卻見遠處,長安城官道的方向,突然捲起了漫天的煙塵,如煙似霧,好似雷鳴般的聲音滾滾而來,十分急促,須臾之後,眾人覺得大地都在微微的顫動

煙塵由遠及近,雷鳴般的聲音也化成了馬蹄之聲,率先映入眾人眼簾的,卻是成群結隊的騎兵,到了目的地,似乎有意識的控制速度,抽韁勒馬,緩緩而來,煙塵逐漸散去,駿壯的戰馬,披甲執戟的軍衛,凌厲的眼神,給人帶來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飛騎衛,百騎……」人群之中,見識廣聞的人,立即驚呼起來。

貞觀初年,李世民取民間的壯健青年充兵,號為飛騎,再在其中選擇善騎射者為百騎,也算是中央禁衛軍中的精銳,自然不容小覷,訓練有素,駕馭著胯下的戰馬,邁著幾乎整齊劃一的步伐到來。

在數千飛騎的拱衛下,卻是一輛金碧輝煌,車飾華貴之極的輦車,龍銜寶蓋、鳳吐流蘇,文漪落霞,舒捲絢爛,乍看之下,眾人就可以斷定,這是天子駕輦,頓時呼聲更甚,自發的叫喚起來。

「陛下…英武…萬壽…安康……」

即位九年,將諾大的帝國,治理得井然有序,頗有盛世的跡象,文治武功,遠遠越於許多帝王,李世民的聲望,自然日益增長,得到百姓的敬重。

聽到呼聲,車輦慢慢的停了下來,赤黃顏色,繡著龍鳳圖紋的繡簾輕輕捲起,身材魁梧,穿著華麗袞冕的李世民現身,左手按劍,右手負在身後,清風吹拂,衣袂飄飛,其中的威嚴氣度,令人心折。

「陛下……」圍觀百姓愣了下,瞬間暴發出更大的聲潮,振臂高呼,猶如山呼海嘯似的,激動得連臉孔都紅了,爭先恐後的,就要擠身上前。

然而,皇帝車輦左右的禁衛也不是吃素的,似乎已經預見到,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駕輕就熟的列步上前,橫兵攔阻。

見到百姓的反應,李世民心裡難免有幾分欣喜,嘴角綻出了笑容,輕輕示意,御者揮動金鞭,清脆的瓔珞聲音響起,八匹神駿的寶馬揚蹄,輕快朝點將台行去。

「昔在炎運終,中華亂無象……幽明同葉贊,鼎祚齊天壤。」皇帝車駕才過,百姓的興奮未消,遠處又傳來響徹雲霄的聲音,這是宮中武樂,名為凱安,數萬人同聲和唱,儘管比不上專業歌手演繹,但是大氣,高昂,豪情滿懷,引人共鳴。

伴隨著陣陣鼓樂,鐵甲兵戈撞擊,整齊而沉重步伐聲,也相繼傳來,遠處出現一隊人馬,為首的是行軍大總管李靖,儘管已經年過六旬,但是臉上並沒有留下太多的歲月痕跡,依然是那麼俊逸瀟灑,雖然為人低調,但是在民間的風評很高,自然引得百姓歡呼雀躍。

「大將軍李靖。」

「兵部尚書侯君集。」

「任城王李道宗。」

「右衛將軍李道彥。」

隨著一陣陣的歡呼和驚歎之聲,領兵出戰的幾個將軍,帶著各自的部曲,緩緩的來到點將台下,突然之間,動作整齊,行禮高喝道:「參見陛下。」

一聲高喝,聲傳百里,在山巒之中隱約迴盪,一股雄渾的氣息噴湧而出,連在遠處圍觀的百姓,也受到影響,吵吵鬧鬧的聲音,慢慢停息。

「免禮。」點將台上,李世民高聲回應,聲音洪亮,清晰的傳入眾人的耳中,線條硬朗的臉孔,充滿嚴肅,靜靜而立,逐一掃視著台下的將士們。

「諾。」

台下,一眾軍衛應聲,挺身矗立,安靜的等待著誓師大會的開始。

氣氛肅然,全場靜默,只餘下軍馬嘶鳴,風吹戰旗獵獵作響,在陽光的照射下,軍衛們的刀戟閃亮,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整齊、莊重、肅穆,在這種氛圍下,任何人都只會覺得漏*點蕩漾,豪氣沖天。

圍觀的百姓,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有這樣的軍衛捍衛國家,何愁匈奴不滅。

這個時候,在眾人沒有注意的角落,朝廷的文官冒出來了,袍服儘是紫弼之色,揮著著胥吏之流,準備好祭祀三牲,這也是古老的傳統,也不知道源於什麼時候,反正行兵打仗,特別是時間不急,而且隆重的場合,總是要祭祀禱告,祈求神明之助。

有沒有效果,不在眾人的考慮的範圍之內,反正傳承千年的習俗,大家已經習以為常,想到改變,那是很難的事情,況且,這樣做,多少讓士兵心裡感到安慰,也不算是無用功。

這樣折騰了半個時辰,幾個道士模樣的神棍,燒了龜殼,得出大吉大勝的預兆,李世民當即大喜,再次出現在點將台上,右手按劍,抽出半截,雪白耀眼的光芒,透出銳利鋒芒,醞釀了半個時辰的氣勢,讓場中眾人的精神隨之振奮。

「朕嗣纂鴻業,思恢至道,端拱垂裳,於茲九載……徼外君長,海表猷渠,無遠不庭,無思不服。」李世民傲視說道,就是有這樣的底氣,天可汗的名頭,不是自己自封的,而是草原部族,心甘情願的拜服尊加。

即使有點拍馬屁的嫌疑,但是古往今來,能夠讓草原部族,這樣屈尊奉承的皇帝,應該沒有幾個,所以,李世民足以自傲,聲音也愈加的凌厲:「而吐谷渾蕞爾小蕃,負固河右,地不遠千里,眾不盈一萬,不量其力,不恤其人,肆情拒命,抗衡上國。」

眾人深以為然,自從秦定天下,有皇帝之始,漢承其制,華夏的版圖不斷的擴大,期間雖然有五胡之亂,但是隋朝復歸統一,直到現在貞觀年代,大破突厥,憋屈了兩百年的中原,終於可以揚眉吐氣,高傲的宣稱,浩浩天下,唯我華夏。

其他,東南西北,什麼蠻夷戎狄之類,不過是癬芥,吃飽了撐的,夜郎自大,居然敢捋中原虎鬚,若是不還以顏色,真當現在的大唐,還是百多年前,任人欺凌屠宰的晉朝呀。

「朕每遣行人,入蕃曉諭,並引其使者,臨軒戒勖,示以善道,勸以和親,欲使境上無虞,各安其業。訓導積年,凶頑未改,剽掠邊鄙,略無寧息。」李世民很生氣,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厚道了,派使節安撫,又同意和親,蠻夷番邦就是蠻夷番邦,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變本加厲,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李世民胸中怒火高熾,抽劍直指長空,喝聲道:「拘我使人,內外百僚。華夷兆庶,同心憤怨,鹹願誅討。宜乘吊伐之機,以展鷹鸇之志,長驅剋期,窮其巢穴。罪止吐谷渾可汗昏耄之主……」

適時,點將台下,幾十個彪形大漢一字排開,赤膊上陣,手拿雙棍,對著身前牛皮大鼓,使勁敲打起來,轟轟隆隆,震顫全場。

「長驅剋期,窮其巢穴。」

「誅伏允,擒尊王……」

同時,數萬軍衛,舉兵揮舞,高聲大吼,氣勢雄渾,令旁觀百姓,熱血沸騰,激動不已,興奮異常,忍不住振臂呼應,一時之間,校場氣氛,達到了最**。

臉上掠過一抹紅潮,李世民揚聲道:「李靖。」

「臣在。」李靖躍身下馬,疾步上前,身穿鎧甲,又在軍中,慣例不用參拜。

「……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節制諸軍,征討吐谷渾。」

「諾。」李靖抱拳,跪受虎符,卻步退下。隨之,李世民依次任命了侯君集、李道宗、李道彥為各道行軍總管,聽從李靖的指揮,還有兩人,本部兵馬就在邊庭,李靖到達之後,以虎符調節就是了,不用多此一舉前來參加誓師大會。

看著足智多謀、威名震撼邊庭的李靖,以及台下諸多將領,威武雄壯的軍衛,李世民心中滿意,寶劍歸鞘,側身拿了碗醇烈的美酒,雙手高捧,高聲道:「朕在此地,以薄酒為諸軍將士壯行,期盼凱旋歸來……」

「……凱旋歸來」這是圍觀百姓的聲音,一個,兩個,逐漸的,眾人開始響應,高呼聲幾乎撕裂了天空。

砰,瓷碗落地,清脆破裂,手背掠過嘴角,李靖躍身上馬,隴馬轉身,抽劍直指前方,低沉喝道:「全軍……出征。」

「諾。」

眾軍齊喝,其中,自然有中層將官調節,井然有序的列陣,騎兵開路,步兵跟隨,頃刻之間,去了大半,李靖見狀,長劍入鞘,縱馬轉身,面對李世民抱拳拱手,一言不語,再次調馬轉身,揚鞭而去。

片刻之後,最後的軍隊,也慢慢走遠,與陽光同行,光輝映在他們的身影,顯得那麼的雄渾高大,但是在韓瑞的眼中,卻是多了幾分瑟然,惆悵。

李世民靜靜站在點將台上,直到的軍隊,變成了黑點,消失在眼前,過了良久,在大臣的勸諫下,才依依不捨的擺駕回宮,皇帝的車駕離開,圍觀的百姓,也慢慢的散去,短短的時間內,寬敞的校場,又變得空蕩蕩的。

耳中依稀,能夠聽到鼓樂軍威在這裡迴盪,可惜,實際上,除了滿地塵埃,印著凌亂的腳印,其餘,不過是風吹枝葉,嘩啦啦作響,彷彿蕭瑟悲鳴罷了。

韓瑞左右徘徊,心裡有些發酸,輕輕長歎:「回去吧。」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23
第三百六十八章 妙不可言

回家之後,韓瑞也平復了心情,以唐軍的實力,征討吐谷渾,凱旋歸來,不會有任何的問題,李靖身為統帥,身經百戰,坐鎮中軍,肯定不會出事,唯一值得擔憂的,就是韓壯,衝鋒陷陣,要是……

關心則亂,韓瑞也覺得,自己有些悲觀,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韓壯的實力,嗯,抽空,也要真心實意,到寺院道觀,上幾柱清香才行,至少可以求得心安。

不過生活總要持續,將擔憂暫時放下,想到自己的孩子快要出生,呃,只是九個月而已,眨眼就過了,韓瑞迫不得已的,開始籌劃起來,嬰兒床,玩具,名字,啟蒙……思潮起伏,想入非非,亂七八糟,反正與孩子有關的一切,全部羅列下來,足足有三四十頁箋紙,完全可以當成書來出版了。

當然,其中有些不合時宜,太過超前了,自然要予以刪改,沒有辦法,妻子懷著孩子回娘家了,留下自己獨守空閨,不找點事情做,那也太無聊寂寞了,然而,這也是小插曲,錢豐即將起程赴任,一眾好友,自然要予以餞行。

幾天下來,真是醉生夢死,留下不少值得懷念的歡笑逸事,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再怎麼珍惜拘留,離別的日子,還是到了。

城郊十里,灞橋岸邊,柳絮飄飛,猶如風雪,從城門出發,一路慢步而來,既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真正等到離別時刻,韓瑞心裡難免有些失落。

「不用唉聲歎氣的,或許過幾年,我就能回京了。」錢豐故作瀟灑道:「平時有事沒事,多給我寫信,反正你有錢,養幾個信使,也吃不窮你。」

「你覺得有必要,那就養吧。」韓瑞無所謂,充分反映什麼叫做財大氣粗。

有人笑道:「乾脆,買幾個飛鴿……」

「那樣太麻煩了,長安懂訓鴿的人本來就少,多是在軍中,不是輕易能夠請動的,況且飛鴿訓養費時費力,沒有一年半載,恐怕識別不了方向,遇到風雨天氣,又不能飛行,嬌貴得很,不如養幾隻獵鷹划算,要知道獵鷹不怕風雪……」

「喂,你們幾個小子,到底是不是來送我的。」錢豐瞪眼道:「沒安好心,想玩鴿訓鷹,又不捨得投錢,想讓符節當冤大頭呀。」

「錢三哥多想了,我們也是為了方便與你聯繫……」

「嬉皮笑臉的,誰信。」錢豐笑罵道:「要我說呀,你們乾脆去糊個風箏,準備條長線,什麼時候吹南風了,就在這裡放,說不定直接飛到江陵了。」

「異想天開。」

「沒錯,和你們差不多。」錢豐說道,笑容可掬。

現實不是傳奇故事,飛鳥傳書,不是沒有,但是在飛來飛去的途中,要是遇到凶禽襲擊,獵人捕殺,容易耽擱事,不如飛騎快馬保險,在沒有電信通訊技術的時代,人才是最可靠的,韓瑞再次感歎,當年學習化學物理的時候,多下些功夫就好了,書到用時方恨少,果然是至理名言。

一邊瞎扯打趣,一邊並肩慢行,灞水就在眼前,一條客船悠悠停靠岸邊,錢家僕役已經提前到達,抬手搬運行李,幾個船工上竄下跳,檢查著船板風帆,隨時準備起航。

「到地方之後,記得送信,報個平安。」韓瑞說道,有些傷感。

幾個少年,折了青翠柳枝,贈給錢豐,祝福道:「錢三哥,一路順風,保重。」

旁邊,還有國子監的同窗,同榜出身的進士,奉上了好酒,舉杯敬飲,錢豐來者不拒,眼睛泛紅,水潤潤的,有幾分晶瑩淚光。

一番熱鬧,在眾人的祝福聲中,錢豐依依不捨上了甲板,迎風而立,好像是給沙塵迷了眼睛,一時之間,淚珠滴落,浸濕了衣襟。

「我會回來的……」

錢豐高聲呼喊,風帆揚起,船身晃動,劃到了水中,悠悠慢行,漸漸加速,輕快而去,頃刻之間,拐了個彎,消失在遠處的青山之外。

在灞水岸邊逗留了良久,眾人收拾心情,相約到酒館買醉,韓瑞惆悵歎氣,搖頭拒絕了旁人的邀請,獨自漫步回家,楊柳蔭下,白絮蕭蕭而下,孤單的背影,有點寂寥。

頗有幾分茫然似的,出於本能,也不知道怎樣,韓瑞回到宅院,僕役也知道,錢豐赴任的事情,見到韓瑞心情不好,自然不敢多加打擾。

「夫君回來了。」

到了內宅,鄭淖約出來相迎,也可能是錯覺,纖細的腰肢,多了幾分豐腴,不過依然是那麼的美麗,剪水瞳眸,透出似水柔情。

見到鄭淖約,韓瑞惆悵的心情,稍微振作,微微笑道:「你怎麼回來了。」

「郎君,聽你這樣問,好像是不樂意我們回來似的。」流螢嬌聲道,翩步盈來,拿了塊巾帕,輕輕拂去韓瑞身上的柳絮風塵。

「怎麼會,回來就好,省得我天天跑去看你們。」韓瑞笑了笑,卻沒有多少鬥趣的心思。

笑容稍斂,鄭淖約低聲道:「三哥起程了?」

嗯,韓瑞輕輕點頭。

「一路平安……」鄭淖約祝願。

呼了口氣,韓瑞笑道:「他要衣錦還鄉了,不知道有多麼得意,好了,不提這事,來,讓我看看,孩子有動靜了沒有。」

韓瑞蹲身,臉耳貼著鄭淖約的小腹,仔細聆聽,注定是聽不出什麼動靜來,不過感覺卻十分的溫馨,鄭淖約臉上浮現柔美聖潔的笑容,輕聲說道:「有啊,如今在翻身呢。」

「真的,我也來聽下。」流螢俏眸透出驚喜之意。

「別擠……」

和煦的暖風拂過,樹葉輕輕搖曳,挲挲作響,奏出了和諧的樂意,然而,幸福的時刻,總是容易遭到破壞,一個僕役匆匆忙忙奔來,越過垂拱門,發現庭院中的情形,連忙止步,可惜收之不及,蹌踉幾步,勉強停了下來。

「有事?」韓瑞問道。

僕役低頭,連忙說道:「郎君,吏部考功司喬郎中來訪。」

喬巖,他來做什麼,韓瑞念頭掠轉,隱約明白幾分,吩咐僕役請人到客廳,好生接待,隨之與鄭淖約回房,換了件乾淨的衣服,微笑道:「我出去待客,待會就回來。」

鄭淖約自然沒有意見,撫著小腹,微笑點頭,目送韓瑞而去。

片刻,客廳之中,珠簾叮咚,人影晃動,韓瑞快步而進,拱手笑道:「喬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真是罪過。」

「少來這些俗套虛詞。」喬巖起身,捋著短鬚笑道:「還是拿幾壺酒來奉客,比較實際。」

「我說,無緣無故的,喬兄怎麼會來,原來是酒蟲發作,前來打秋風的。」韓瑞笑道,隨手示意,僕役機靈,連忙下去奉酒。

喬巖笑著說道:「那是,自家的酒水,哪裡有別人家的醇香。」

「有理,有理,明兒有空,也要到喬兄府上,品嚐醇香的美酒。」

「禮尚往來,理所當然,不過……」喬巖狡賴說道:「可惜,我家已經沒酒了,不然,豈會厚顏前來討酒喝。」

「喬兄真是好算計啊。」韓瑞笑歎起來。

這時,僕役已經奉酒而來,斟滿,呈上,喬巖悠然自得,舉杯輕抿,連聲讚歎,隨之輕輕擱下,有話要說,也不出韓瑞意料,畢竟無事不登三寶殿,其他秘書省的閒官,平時無聊,過來找自己喝酒,那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喬巖不同,作為吏部的官員,掌管天下官員的調動考核,忙碌之極,怎麼會有閒情逸致過來喝酒。

「符節,恭喜了。」喬巖笑道:「喝你杯酒,給你帶來個好消息,不吃虧吧。」

「喜從何來?」韓瑞驚訝問道,預感卻是沒錯,風波慢慢的平息,算算時間,李承乾也該行動了。

呵呵,喬巖微笑,顧左右而言他,搖頭說道:「只是喝酒,好像有些乏味……」

「要求真多。」韓瑞抱怨,揚聲說道:「舞樂」

僕役應聲,匆匆而去,倉促之間,總要有些時間準備,已經有幾分瞭然,韓瑞倒是不缺耐心,沒有催促詢問,而是舉杯勸酒。

目光掠過欣賞之意,喬巖笑道:「符節,涵養功夫,越發增進了。」

「沒有辦法。」韓瑞苦笑道:「這些日子來,沒少給虞公敲打,想不長進也難。」

「那是老師偏愛,我們想被敲打,卻沒有機會。」喬巖羨慕說道。

韓瑞乾脆說道:「那好,下次有空,與你同去。」

「這個……」喬巖遲疑起來,跟去,好像有些自討苦吃的意味。

畢竟,喬巖可沒有受虐的傾向,當即想要拒絕,問題在於,出爾反爾,也不是值得稱道的事情,就在為難之時,珠簾之後,一陣急促的琵琶絃樂,激揚傳來。

喬巖藉機下台,連忙高聲讚道:「此曲甚妙。」

「妙在何處?」韓瑞笑問,只是絃樂的開頭,不信能聽出什麼來。

喬巖的反應也快,微笑說道:「妙在,妙不可言。」

「喬兄真是大才。」韓瑞眼睛充滿了佩服,舉杯笑道:「曲樂妙不可言,那麼喜從何來,是否可言?」

「哈哈,當然可言,見你久不動問,以為你已經瞭然於胸了。」

韓瑞翻了白眼,誰說沒問,是你故意賣關子好不好,懶得辯解,直接說道:「是我的錯,自罰三杯,到底是什麼喜事,還請喬兄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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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調任

談到了正事,喬巖笑容輕斂,頗有幾分認真說道:「其實,我現在這樣做,也有些不合程序,但是聽到喜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符節,恭喜……錄職調任。」

韓瑞微笑,雖然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親耳聽聞,心裡卻還是忍不住欣喜,當然,如果是官復原職,那更加好了,可惜不是。

「沒有白喝你的酒吧。」喬巖笑道,舉杯小飲,津津有味。

「喝酒還不簡單。」韓瑞微笑道:「想要多少都有。」

「適量就行,醉了,回去不好交待。」喬巖說道,小心翼翼,有點兒懼內。

唐代,怕老婆的人,數不勝數,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韓瑞笑了笑,舉杯致謝,喬巖欣然陪飲,觥籌交錯,也有兩分熏然。

呼了口熱氣,從懷裡取了份箋紙,喬巖說道:「符節,這是你的調任書,我給你帶來了,這兩天,前去報到就成,什麼時候有空,再到吏部,補換牙牌,官袍……」

韓瑞微微點頭,接過調任書,自然而然,展開觀看,頓時愕然道:「將作監」

「嗯,將作監中校令,從八品下,與散官相當。」喬巖點頭,猶豫了下,低聲道:「符節,將作監雖然不比秘書監清貴,不過也是實差,你暫且將就,待到以後考核政績,再作安排。」

將作監,就是掌管宮室建築,金玉珠翠、犀象寶貝、器皿的製作和紗羅緞匹的刺繡以及各種異樣器用打造的官署,正監,從三品,少監從四品,掌土木工匠之政,總左校、右校、中校、甄官等署。

中校署設令,從八品下,掌供舟軍、兵械、雜器,按照品級來說,的確要比正九品上的秘書監校書郎高,然而,兩者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卻有很大的差別,匠工是賤役,這是千百年來,形成的觀念了。

雖然,現在不是讓韓瑞為匠工,而是去管理匠工,性質不同,但是近朱者墨,哪怕將作監也是堂堂朝廷官衙,傳揚出去,也不怎麼好聽,一個名滿天下的大才子,去管一幫粗鄙不堪的匠工,簡直就是……有辱斯文。

那是文人書生的想法,韓瑞自然沒有這方面的心理負擔,問題在於,不是說到東宮擔任屬官的嗎,怎麼變成了將作監?韓瑞百思不得其解,連忙向喬巖打探情況。

「這事是閻大匠提議的。」喬巖說道:「前幾日,將作監中校令致仕休退,三個佐官不堪大任,閻大匠向吏部提出申請,想讓你出任中校令。」

韓瑞自然明白,閻大匠,就是工部侍郎,兼將作大匠閻立德,只是點頭之交,與自己的關係,談不上多麼親厚,平白無故的,為何要這樣做?

「就是那個活字印刷術。」喬巖解釋道:「閻大匠覺得,你想法獨特,對於匠工之事也不怎麼陌生,就推薦你接任將作監中校令之職。」

「就是這樣,沒有別的原因了?」韓瑞問道。

「還要什麼原因?」喬巖反問,低聲說道:「還不明白嗎,閻大匠此舉,無非是想拉你一把,稱得上是雪中送炭,仗義出手,能有什麼企圖。」

有點不好意思,韓瑞無奈說道:「給人算計之後,有些謹慎過度了。」

喬巖釋然,勸慰兩句,隨之輕聲問道:「怎樣,此事已經通過吏部銓選注擬,房相也已經批准,你是聽令從事,還是準備拒之不受?」

六品以下的低級官員,任命只需通過吏部銓選注擬,並經過例行的審報手續即可,一般來說,丞相房玄齡同意批准,那麼任命立即生效,不容更改了,當然,受不受納,就要看當事人自己的意願了。

韓瑞沉吟了下,問道:「喬兄,你覺得我應該如何?」

「我的意思,當然是接受。」喬巖說道:「雖然有幾分功利之心,但是世事就是這樣現實,只有職事官,才有立功上進的機會,散官只是閒人,不過是白拿俸祿,符節,你胸懷大志,前途似錦,不應該如此賦閒下去,機會稍縱即逝,不能錯過。」

韓瑞猶豫不決,可能再等幾天,李承乾就向皇帝提出,調任自己到東宮為官,問題在於,進了東官,有李承乾的庇護,平時沒事,肯定是吃吃喝喝,嬉戲遊玩,出出主意,好像沒有什麼發揮的餘地,前幾天,還勸錢豐為官,應該多做實事呢,現在輪到自己,應該怎樣選擇?

「符節,你要考慮清楚,京城散官,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你現在不答應,明兒反悔,就已經晚了。」喬巖說道,也算是掏心窩子的實話。

「任命都下來了,我如果不答應,算不算是抗令不遵。」韓瑞問道。

「算,肯定算。」喬巖笑道:「辜負閻大匠推薦之情不說,而且,也得罪了批准任命的房相公,實在是划不來。」

「我覺得也是。」韓瑞深以為然,鄭重其事說道:「清高不是壞事,但是過了度,那就是目中無人了。」

「就是這個理。」喬巖笑容燦爛,舉杯說道:「喝酒。」

「謝謝。」韓瑞笑道。

成功說服韓瑞答應任命,此行目的已了,喬巖心情不錯,打趣說道:「客氣話不管用,再來幾壺美酒,更有誠意。」

「其他不好說,酒水,足夠。」韓瑞應道。

不過,喬巖也是在虛張聲勢,再飲了幾杯,酒意上湧,面紅耳赤,就謝絕韓瑞的挽留,起身告辭,禮送喬巖出了大門,上了馬車,悠悠而去,韓瑞才回到內宅房中。

「郎君,喬郎中前來,有什麼事情?」流螢好奇問道。

韓瑞笑道:「沒事,就是來騙酒喝的。」

「郎君又在騙人。」流螢呶嘴說道,沒有那麼容易上當了。

「額外,還有個不知道好壞的消息。」韓瑞說道,將任命書遞了過去。

流螢接拿觀看,驚訝道:「郎君又要做官了?」

「流螢,拿來給我看下。」鄭淖約說道,纖手微伸,有幾分急切,流螢應聲,連忙跑到榻邊,將任命書展現在她的眼前。

「將作監中校令,與散官相當,自然是個好消息。」眸光流盼,鄭淖約欣然說道:「恭喜夫君,再進一步。」

「夫人說是好消息,肯定就是個好消息。」韓瑞笑道,眼睛泛出柔情,心裡自然明白,既然已經步入仕途,那麼就不是自己個人的事情了。

出身官宦之家,鄭淖約心中,難免有幾分望夫成龍的想法,然而韓瑞,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畢竟生活不是才子佳人,追求富貴,安逸享受,本來就是人類的天性,韓瑞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要是昏君在位,奸臣當道,官場黑暗的時候,棄官不做,可以贏得眾人的讚譽,但是現在政治清明,李世民又是明君,又被革職,再棄官的話,必然淪為笑柄。古人常說,建功立業,出人頭地,封妻蔭子,韓瑞覺得,自己也不能比他們差,而且要做得更好,免得白浪費了超前一千幾百年的見識。

「夫君是做實事的,不必在意一些人的言辭。」鄭淖約微笑說道:「閻大匠,閻少匠,也算是皇親國戚,才華橫溢,身在將作監,一樣令人稱道。」

「哈哈,那是自然,而且能夠流芳百世呢。」韓瑞笑道,這絕對是事實。

再次擔任職事官,也算是難得的喜事,宅院僕役婢女聞訊,個個喜氣洋洋,要不是韓瑞制止,恐怕要張燈結綵,燃放爆竹慶賀,這個時候,韓瑞更加明白,自己才是家中的主心骨,頂樑柱,榮辱與共。

以後,只有上進,不許退步,望著鄭淖約等人的笑顏,韓瑞暗暗堅定了信念,舉杯小飲,慢慢的,也有幾分熏然欲醉。

翌日清晨,韓瑞特意早起,卻不是心急,準備到將作監報道,或許到閻家拜訪,感謝閻立德的抬舉,而是驅車前往東宮,畢竟已經答案李承乾,到太子府為官,現在卻改變了主意,雖說是機緣巧合,但是也要給個解釋,免得李承乾覺得自己反覆無常,心中生隙,那就得不償失了。

駕輕就熟的來到東宮側門,韓瑞下車上前,自然有軍衛攔阻,韓瑞微笑行禮,肯定不是直接求見太子李承乾,而是找如意,東宮軍衛經常輪換,不認識他也十分正常,不過卻也盡職盡責,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如意匆步而出,舉止優雅,俊美如玉的臉上,充滿和煦的笑容,白皙晶瑩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令人充分領略到,什麼叫做翩翩美少年。

「如意,多日不見,越來越俊俏了。」

習慣性的,韓瑞以讚美掩飾自己心中的嫉妒,如意輕笑,行禮說道:「如意也有這樣的感覺,多日不見,韓公子氣度愈加的不凡。」

「我們在這裡相互吹捧,別人聽到了,指不定怎麼譏笑呢。」韓瑞微笑了下,輕聲問道:「太子殿下,在不在東宮?」

「自然,在聆聽太子少師……」

就在如意述說之時,東宮大門突然敞開,韓瑞尋聲回望,卻見在眾人的簇擁下,李承乾慢步而出,以弟子之禮,畢恭畢敬的,禮送一位氣度雍容,面容古拙,頗有幾分凜然氣息的老者出來。

「那個就是太子少師蕭瑀,蕭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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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多嘴

蕭瑀這個人,韓瑞瞭解不多,可是也有耳聞,家勢就不提了,頂級的幾個名門望族之一,自幼以孝行聞名天下,且善學能書,隋朝蕭皇后的親弟弟,少年的時候,就已做到銀青光祿大夫的官,參決要務,不過由於屢屢上諫忤旨,漸為隋煬帝楊廣疏斥。

後來,李淵攻陷長安,登基稱帝,或許大家都是親戚的緣故,所以李淵非常的器重蕭瑀,授光祿大夫,封宋國公,視之為心腹,每次臨朝聽政,都賜蕭瑀升於御榻而立,親切地呼之為蕭郎。

當然,也不可否認,蕭瑀本身很有才華,熟識國典朝儀,孜孜自勉,留心政事,為唐朝革創,提出了不少切實可行的建議,自然得到李淵的信任,不過,有句古話,說得非常有理,一朝天子一朝臣,李世民即位之後,蕭瑀的處境,就有些尷尬了,

古往今來的規律,新皇即位,任人為親,這是必然的情況,憑著從龍策劃之功,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這些功臣,自然而然的上位了,雖說沒有將李淵的心腹重臣,打發回家,但是挪動位置,那是肯定的事情。

想想,李淵在位時候的風光得意,再對比現在,蕭瑀難免有幾分落差,看房玄齡等人,自然有些不順眼,在論政事時常與他們發生爭執,即使在李世民面前也不加以掩飾,一見房玄齡等人有過失,就痛加彈劾,並常貶低他們。

說實在話,對於蕭瑀,李世民心裡,也是心存感激的,畢竟武德年間,諸皇子明爭暗鬥,李淵偏向於太子李建成,對李世民心存疑忌,蕭瑀多次予以維護,矢志不移的支持李世民,可謂是雪中送炭,李世民銘記於心,所以即位就拜蕭瑀為尚書左僕射,宰相之職,也算是不忘舊情之舉。

然而,蕭瑀好像有些不識時務,多次與房玄齡等人爭執,一邊是心腹重臣,自己登基即位,多賴他們扶鼎,一邊是危險時刻,正義直言,幫自己說話的蕭瑀,李世民夾在中間,也蠻難受的,但是從感情上,自然偏向房玄齡等人,曾多次勸告蕭瑀要與房杜等人和睦相處。

只是,蕭瑀卻置之不理,其中的是非對錯,也不用仔細計較,反正針鋒相對的結果,就是蕭瑀失敗而告終,黜落貶職,不過李世民相信蕭瑀之忠誠與膽識,沒過多久又重新啟用,但是蕭瑀習性不改,經常和同僚爭吵,甚至觸怒李世民,給貶為地方官,幾年時間,不再參與討論朝政。

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李世民哪根心弦動了,召蕭瑀回朝,拜特進中書門下三品,太子少師,參與政事,這是李世民慣用的手段,房玄齡等人,越是高官權貴,越是時常敲打,這次敲打蕭瑀的時間過長,主要是他自身的原因,現在幾年過去,李世民覺得,蕭瑀應該充分吸取教訓,又念及舊情,自然召他回來。

或許其中,也有很多複雜的原因,但是以韓瑞對於朝堂官場的瞭解,肯定堪破不透,也只有接受這個官方的解釋了。

對於蕭瑀,韓瑞接觸不多,自然談不上好感惡感,不過,想到朝臣對於蕭瑀的評價,秉性鯁直狷介,難以容人之短,韓瑞就有些心虛,畢竟,才打了蕭曄不久,韓瑞不認為,蕭瑀會不知道這事,所以見到他出來,就想避開,可惜,事與願違。

「韓瑞」

與蕭瑀同行的,還有太子李承乾,發現韓瑞的身影,立即欣然叫喚。見到躲不過去了,韓瑞露出笑容,迎步而上,畢恭畢敬的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你怎麼來……」頓了下,李承乾反應也不慢,微笑引見道:「這位是太子少師蕭公。」

「見過蕭公。」韓瑞行禮,低頭垂視。

銳利的目光掃視,蕭瑀淡聲說道:「太子殿下留步,臣先行告辭。」

「少師慢行……」李承乾十分客氣,送蕭瑀上了馬車,揮手作別。

給無視了,韓瑞的心情有些複雜,有點欣喜,有點失落,或許在蕭瑀這些大人物眼中,自己就是個路人,沒有記住的必要。

蕭瑀的馬車才離去,李承乾立即轉身走來,笑逐顏開,「韓瑞,你怎麼來了,走,到宮裡說話。」

沾了蕭瑀的光,東宮中門大開,在李承乾的引領下,韓瑞邁步而進,深宮肯定不能進了,就在偏殿閣樓,列席坐下,韓瑞笑道:「太子,好像十分敬重蕭少師。」

「父皇告誡,蕭少師是社稷之臣,必須尊敬有加,不得怠慢。」李承乾說道。

韓瑞微笑,把顧慮拋開,反正以蕭瑀的身份,真要找自己麻煩,想躲也躲不開,說不定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畢竟好歹也做達宰相,肚子不能撐船,划舟也行吧。

「這次貿然求見,主要是來告訴太子一個好消息。」韓瑞說道,笑容可掬。

「呵呵,我知道了。」李承乾笑道:「差點忘記恭喜你了,娶妻生子,人生大事盡數完成,足以向列祖列宗交待。」

「謝謝,想必太子也快了。」韓瑞笑道,相對而言,李唐皇室的生育能力,真是沒得說,都是多子多孫的主,果然,混血,才是優良品種。

「應該是吧。」李承乾有點羞赧說道:「其實,我不在意的,就是母后,偶有催促,又賜了幾個秘方……」

這種宮闈的事情,聽過就算了,韓瑞可不敢深入,含糊應了聲,遲疑說道:「太子殿下,還有件事情,讓我頗為不解。」

「何事,與我有關?」李承乾好奇問道。

韓瑞微笑,一臉的感激說道:「昨天,吏部官員,給我送了份任命書,調我到將作監,擔任中校令之職,我尋思著,這事應該是太子殿下……所以前來道謝。」說話也要講究策略,有的時候,即使知道怎麼回事,也要裝下糊塗,這樣才好回緩。

「將作監,中校令,我沒有啊。」李承乾茫然搖頭,奇怪說道:「這些日子,皇祖的病情反覆變幻,我多是在宮中服侍,沒有來得及向父皇請求。」

「不是殿下,那就奇怪了。」韓瑞揣著明白,裝糊塗道:「虞公說了,讓我安心在家靜思已過,休息幾個月,再作安排,自然不會出手幫忙,除了太子,應該沒有別人了吧。」

李承乾沉吟了下,推測說道:「歐陽學士,褚學士他們也有可能,畢竟你們的關係不錯,要是發現合適的機會,順口薦舉,也不奇怪。」

「嗯,也有可能。」韓瑞點頭,哂然笑道:「待會回去,再仔細打聽。」

「等等……」李承乾忽然反應過來,急切道:「你復職了?」

「不是復職,而是調任。」韓瑞小心翼翼更正道:「將作監,中校令,是個濁官,有點兒明升暗降的意思。」

李承乾皺眉,韓瑞察顏觀色道:「太子的意思是……讓我拒不接受?」

李承乾猶豫起來,已經懂得替人考慮,遲疑問道:「這樣,對你有沒有影響?」

「影響不大。」韓瑞笑道:「就是不知道,辜負了誰的好心而已。」

李承斷然說道:「你且稍等,我立即進宮,求父皇恩准,調你到東宮擔任……」

「太子,且慢。」韓瑞連忙阻攔,悄聲說道:「殿下,現在上皇的情況如何?」

沉默了片刻,李承乾輕聲道:「不怎麼好。」

「如此,陛下現在,肯定心急如焚,又要操勞朝政,這點小事,就不要驚動陛下了。」韓瑞說道:「且等到上皇康復,普天同慶之時,太子再進言也不遲。」

李承乾自然清楚,韓瑞所言有理,之前沒向李世民懇求,就是出於這樣的原因,不過明明已經約好的事情,卻沒有實行,心裡多少有點慚愧,歎氣說道:「韓瑞,說起來,還是我這個太子,徒有虛名,連點小事,都辦不了,還不如四弟……」

韓瑞也有這樣的感覺,畢竟剛才說的,多是托詞,李承乾真誠待人,自己卻言不由衷,手段有些卑劣,出於羞愧之心,韓瑞連忙提醒道:「太子殿下,慎言。」

李承乾警覺止聲,目光垂視,情緒複雜,韓瑞明白他的心思,卻沒有辦法解決,畢竟李世民兒子眾多,難免會有所偏愛,諸皇子之中,最受寵受的,自然是李泰無疑,時不時就宣他到宮中,討論文學,談古論今,可謂是有求必應,令人嫉妒。

以前,歲數小,兄弟情分仍在,不覺得有什麼,可是近兩年,李承乾的心智成熟,危機感也越來越大,心結漸增,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寢食不安。

猶豫了下,韓瑞小聲說道:「太子這個位置,看似榮耀,真正坐上去,卻如同火烤,其中的關鍵,就是看能不能熬過去,千萬切記,凡事忍耐,不動如山,這是大勢,上善若水,萬物莫能與之爭。」

李承乾輕輕點頭,慢慢的平復心情,強顏歡笑道:「我記下了……」

「那就好,那我先告辭了。」韓瑞拱手,忍不住繼續提醒道:「太子殿下若是有空,不妨多陪伴上皇,畢竟……也算是為陛下分憂。」

心情有些鬱悶,李承乾也沒有挽留,起身相送的時候,悄聲道:「韓瑞,謝謝。」

輕輕微笑,韓瑞悠悠而去,心裡卻後悔莫及,唉,又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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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雜論

算了,反正已經牽扯很深,也不差這星點半點,韓瑞很快釋然,從東宮離去,回到家中,稍微坐了片刻,就攜著鄭淖約,出門乘車而去,不久之後,來到一幢環境優美的宅院之前,遞上了拜貼,沒過多久,大門中開,走出來了個美麗少女。

「鄭姐姐,真是你來了……」美麗少女有點兒驚喜,身著淡粉色高腰襦裙,一頭細緻烏黑的長髮,蓄在雙肩上,略顯柔美,細巧的柳葉眉嵌在白皙粉嫩的臉上,有若出水芙蓉一般清麗脫俗,見到鄭淖約的身影,柔唇巧笑,甜美可愛之極,蓮步優雅,翩翩迎來,像只五彩斑斕的秀美蝴蝶。

「婉兒。」鄭淖約親切招呼,明媚笑道:「又不是沒有來過,這般大驚小怪的。」

「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情了。」閻婉兒說道,清麗的眼眸輕瞥,發現旁邊的韓瑞,由於時常見到,也沒有那麼羞澀,展顏笑了下,襝衽行禮。

「貿然前來拜訪,失禮了。」韓瑞回禮,笑道:「閻先生,應該在家吧。」

「在呀,在後院作畫,別站著了,快些隨我進來。」

寒暄了兩句,閻婉兒帶著兩人,走進宅院,一到裡邊,便見庭院中遍栽翠木,綠蔭處處,清雅非常,再走片刻,視野豁然開朗,亭台樓閣,或精巧,或富麗,或氣派,間又穿繞著小橋流水,點綴著繁花綠樹,疏密有致,美如詩畫。

小小的空間,就能玩出許多花樣,不愧是當今首屈一指的建築大師,閻家的宅院,在不逾越禮制的同時,構造佈置,猶如花團錦簇,好像是人間的天堂,韓瑞行走其中,眼花繚亂,歎為觀止。

前面,閻婉兒攙著鄭淖約的手臂,好奇的求證起來,悄聲問道:「鄭姐姐,聽她們說,你有喜了,是不是真的,怎麼腰肢還是平平的,不見動靜……」

「哪有這麼快,還要再過一段時間……」鄭淖約神態自若,臉上卻洋散發著動人的神采,對於新的身份沒有絲毫的牴觸,樂意接受即將成為人母的轉變。

對答之間,眾人來到了後院,閻立德正在作畫,專心致志,執著毛筆,在書案上的箋紙上輕輕勾勒,上前遙望,卻是幾株含苞待放的花朵,細膩的筆法,栩栩如生。

其實,閻立德閻立德繼承家學,繪畫以人物、樹石、禽獸見長,對於細膩的花卉鳥蟲,不怎麼擅長,不過正是由於此,所以才會經常練習,這種精益求精的態度,韓瑞自問,學習不來的,就是書法,投入的精力,也越來越少了,不是瑣事纏身,而是惰性作祟。

最後一筆,勾勒出了朵,迎著輕風搖曳的鮮花,閻立德滿意停筆,退後半步欣賞,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韓瑞等人,微微愕然,隨之笑道:「婉兒,有客人到了,也不告訴我。」

「鄭姐姐又不是外人。」閻婉兒柔美笑道:「況且,剛才父親作畫入神,大家也不敢打擾你的雅興。」

「呵呵,如此說來,真是我的錯,多虧婉兒替我迎客,沒有失禮。」閻立德脾性隨和,也不介意顯露自己對女兒的溺愛。

韓瑞適時站了起來,微笑行禮道:「閻先生,末學晚輩,冒昧前來請教,不要怪罪才是。」

「歡迎,事先聲明,其他什麼都可以,唯獨詩詞歌賦,就敬謝不敏了。」閻立德笑道,伸手輕引,帶著幾人,來到園子旁邊的精緻閣樓之中。

「閻先生謙虛了。」韓瑞笑道:「天下誰人不知,閻先生多才多藝,建築、工藝、繪畫,樣樣精通,相比之下,區區詩詞歌賦,又算得了什麼。」

「符節,你是來譏諷我的吧。」閻立德莫名微笑,悠悠道:「這等雜學,難登大雅之堂,再是精通,也是旁門左道,難得世人稱讚。」

這是閻立德由感而發,多年來的感慨,要知道閻立德出身貴族,母親是北周武帝的女兒,李世民即位,擔任尚衣奉御,為宮廷設計服飾、輿傘儀仗等物,曾主持修建翠微宮、玉華宮等重要工程,深得李世民的讚許、重用。

幾年下來,升任將作少匠、將作大匠,工部侍郎,以後接任工部尚書,更是不出意料的事情,這樣的履歷,也算是顯赫,但是,卻依然改變不了世人的看法。

還有個生動的例子,當年,李世民與侍臣泛舟春苑池,遠處吹來縷縷微風,水面上蕩起一層層綢緞般美麗的波紋,景色格外優美,隨之令群臣賦詩,同時詔閻立德的弟弟,閻立本前來作畫,當時的閻立本,已經是禮部的主客郎中,堂堂五品的官員,正在衙署裡忙著政事,不是宮廷的畫師,但是皇帝有令,只得乖乖聽令而來。

可以想像當時的情形,美麗如畫的苑池之中,華麗的龍舟之上,李世民和一幫近臣正在把酒臨風,指點著周圍的風景談笑風生,寫詩作賦,而禮部的主客郎中,卻要伏跪在池邊,拿著畫筆、顏料,低頭作畫,可謂是愧與汗下。

同是朝廷命官,卻有這麼大的差別待遇,閻立本心中的委屈,憤然,不用多說了,但是皇帝的旨意,誰敢反抗,只得忍耐心中的羞愧,臨摹君臣,繼續勾勒……

回到家中,閻立本第一件事,就是招來兒子,訓誡起來,丹青再妙,揚名天下,也被人當作工匠看待,這就是奇恥大辱,希望兒子引以為戒,不要學習那種末技,這是閻立本的心裡話,作為兄長,閻立德自然知道這件事情,心裡也不是滋味。

畢竟,讓自己居於高位,引以為傲的才學,在某些人眼中,卻不名一文,誰的心裡也不會感到高興,然而,縱然視建築、工藝、繪畫為旁門末技,但是這些才能,已經融入閻家兄弟的身體血液之中,不僅是興趣愛好,也已經成為本能,欲罷不能了。

這些秘聞,韓瑞自然不清楚,但是絕對不會贊同閻立德的說辭,或許是出於討好奉承,又或許是正義直言,韓瑞搖頭說道:「閻先生此言差矣,在我看來,繪畫與詩賦差不多,都是陶冶情操之技,不分高下,然則建築、工藝,卻是經世之學了。」

「經世之學?」閻立德驚訝道:「符節,你沒犯渾吧,怎的在說胡話。」

韓瑞啼笑皆非,無奈說道:「連閻先生這樣學以致用的大才,也不相信我的說法,那麼天下眾人,更是嗤之以鼻了。」

閻立德眼睛透出好奇,饒有興趣道:「你且說說看,雜學賤技,怎麼成為經世之學了。」

「請教閻羅王先生,什麼是經世之學?」韓瑞反問。

「當然是……」閻立德突然止聲,對呀,什麼是經世之學,平時常說,但是怎麼解釋,好像有點難度,考慮片刻,閻立德遲疑說道:「能夠平定天下,治國安邦的才學。」

「呵呵,這也太籠統了吧。」韓瑞笑道:「那我再問,什麼是治國安邦的才學,閻先生會怎樣回答?」

「我先問你的,你怎麼反倒問起我來。」閻立德狡黠說道:「現在是你解釋給我聽,不是我回答你的問題。」

「好像也是。」韓瑞哂然,笑著說道:「事先聲明,不過是我個人的淺見,有沒有道理,還須留給後人評議。」

「不管你有什麼言辭,我都會守口如瓶的,出了這個屋子,全然忘記。」閻立德保證,目光輕掠,輕咳了下,慈和笑道:「婉兒,你鄭姐姐累了,帶她到廂房休息片刻吧。」

小嘴嘟呶了下,閻婉兒乖乖起身,俏聲說道:「那我與鄭姐姐到屋裡去了。」

「好,吩咐管家,準備酒宴。」閻立德微笑道,不希望家人,過多的參與到政治之中。

韓瑞也是這種想法,雖然不是在發表驚世駭俗的言論,但是也與主流思想有悖,鄭淖約安心養胎就好,其他事情,就不需要多加勞心了。

「婉兒,最近你又有什麼新作,能否拿來給我欣賞……」

「畫了幅山石圖,感覺不怎麼好,姐姐你幫我鑒賞。」

聽到聲音漸遠,閻立德便有幾分迫不及待的催促起來,韓瑞笑道:「其實,也不用這樣神秘,弄得我們好像是在密謀什麼似的。」

「還賣關子。」閻立德適時表達不滿。

「好了,就說。」韓瑞侃侃而談:「所謂經世之學,其實也可以這樣理解,無論就是妥善處理天下百姓的衣食住行問題,歷朝歷代,天下之所以動亂不安,無非就是這幾個最基本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

在後世,這些道理,非常的淺顯易懂,但是在閻立德聽聞,卻有種振聾發聵,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所謂的經世之道,居然可以這樣解釋,而且仔細考慮,十分合理。

「然而,衣食往行,與誰有關,閻先生應該清楚吧。」

也不用閻立德回答,韓瑞自顧說道:「衣以布而成,布以絲而織……有的時候,百姓與匠人,好像沒有多少差別,關鍵在於技術,而掌握最多技術的,當然就是匠師,類如閻先生這樣博學多才的大匠。」

「那又如何?」閻立德似懂非懂。

「上古時候,世人蒙昧無知,茹毛飲血,幸得有聖人大賢出生,螺祖養蠶,燧人生火,神農種穀,有巢建屋,軒轅造車,……這些皆是匠工之事。」韓瑞沉聲道:「何以,到了而今,卻變成了賤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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