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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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509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29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安營紮寨


三原縣城東一十五里,龍池鄉唐朱?,與許多鄉村一樣,村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民風純樸,熱情好客,十里八鄉,貨郎、鈴醫,甚至路過的行人,只到來到唐朱?,都會受到熱情的接待。

可是今天,唐朱?的村民,卻發現有些招待不過來了,因為前來的客人實在太多,一波接著一波,絡繹不絕,什麼裡正鄉老之類,甚至縣裡的胥吏,對了,還有衙堂裡的一眾明公,紛至沓來,不過,明公是什麼,一些個村民卻是不清楚,反正知道,是縣裡的大人物就行了。

見到裡正鄉老胥吏,小心翼翼,笑容可掬的討好那幾個明公,旁邊又圍著好多皂衣衙役,村民也不笨,自然明白,這些人自己招惹不起,奉上了清水膳食,隨之有多遠,就避多遠,當然不忘記把家裡頑童帶上,緊緊關在屋裡,勉強小孩無知,衝撞了貴客,那就麻煩了。

慢慢的,到了中午,村裡加上處飲煙,村裡的婦人,提著籃子,帶著小孩,到村外田地給自家男人送飯,遠遠的看見,那些大人物,在村頭道上,不顧烈日暴曬,掂腳翹首,好像在等待什麼人,婦人自然不敢多看,駐足了幾秒鐘,立即扯著小孩,疾步走了。

到了田地,把這事告訴男人,得到的反應不一,或是板臉斥喝,或是低聲告誡,反正意思差不多,貴人的事情,有什麼吩咐,盡心心力辦妥就行,要是沒有叫到,還是不要多加理會為妙,免得沾染上了,不得安寧,可見升斗小民,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所謂的愚昧無知,那只不過是上位者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滴答,滴答,篤,篤,篤……」

就在男人告訴自家媳婦孩子之時,村外道上,遠遠的,捲起了漫天的塵土,似雲似霧,很快之後,眾人覺得,地上開始震動,似鼓如雷,頃刻之間,目光銳利之人,就可以見到,百步之外,出現了大隊騎兵。

村民緊張,茫然不知所措,騎兵已經來到村頭,勒馬收韁,穩穩當當的停下,不等飛揚飄蕩的塵灰落下,三原縣的縣令、縣丞、主簿,連忙迎了上去,笑容可掬,客氣招呼。

「閻大匠準備到了,爾等做好準備。」擱下這句話,為首的軍衛,揮手示意,騎兵各自散開,警戒起來,與此同時,長安往來方向,旌旗招展,迎風飄揚,一個近萬人眾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

顧不上與軍衛寒暄,三原縣的明公們,就帶著鄉紳里正,快步迎了上去,心裡卻有些迷惑不解,不要說村民百姓,其實就是他們,也不知道,京城的高官大臣,怎麼突然來到此地,要做些什麼事情?

當然,也有知情的,比如說三原縣令,昨晚才收到太上皇殯天的消息,忙著安排祭奠的事情呢,今日又收到朝廷的公文,接待閻立德一行,能坐上京縣縣令的位置,政治覺悟自然不低,隱隱約約,也能夠猜測出幾分來。

不過,心裡有數就行,三原縣令也不敢胡亂宣揚,現在見到眼前龐大的隊伍,更加肯定,無論是公是私,都不敢怠慢,不等閻立德到來,就急忙迎上,兩撥人在途中相遇,三品以上官員,袍衫紫色,束金玉帶,十三銙,這樣明顯的特徵,三原縣令自然不可能錯認,逕直走到閻立德身前,納頭就拜:「三原縣令楊浦,參見閻大匠。」

「見過閻大匠……」鄉紳里正,更是不敢怠慢,呼聲此起彼落。

閻立德輕輕點頭,落馬示意眾人免禮,隨之轉身問道:「李太史,是否此地?」

隊伍之中,李淳風眺望遠處,掐指估算了下,微微點頭,一股清風徐來,長鬚隨風擺動,寬敞的衣袍飄飛,氣度不凡,好似神仙中人。

到地方了,閻立德欣然微笑,問道:「楊縣令,此地可有寬敞平坦之處,容我搭營造帳,安置眾人。」

楊浦有些遲疑,看了眼身後的鄉紳里正,唐朱?也算是窮鄉僻壤,沒事誰會跑來這裡,自然不清楚周圍的地理環境,鄉紳裡正之中,也有機靈人,連忙搶步而出,指著右邊說道:「明公,那裡有個山谷,地勢平坦,十分寬廣,而且有溪水流過。」

目光掠過讚許之色,楊浦順勢轉身,客氣說道:「閻大匠,請隨下官來。」

山谷不遠,走了兩百步來,過了個小土坡,眼前豁然開朗,草坪平坦,鬱鬱蔥蔥,一條丈餘寬的清澈溪水潺潺流過,山勢不高,稀稀疏疏的,是些矮小灌叢,無險可守,要是行軍打仗,自然不適合安營紮寨,不過現在只是找個地方安置民夫匠役而已,正好合適。

吩咐下去,將作監的官吏,立即有了用武之地,指揮著眾人,搭造帳蓬,壘石成灶,忙得不亦樂乎,紛亂之中,又有幾分井然有序,不得不說,這種組織協調工作,還是低級官吏的經驗比較豐富。

站在山丘之中,望著底下熱火朝天的場面,閻立德頗為滿意,微笑說道:「楊縣令,此後數月,多有打擾了。」

「應該的,應該的。」楊浦說道,表面肅然,心裡卻有幾分欣喜,只要把這事辦妥了,今年吏部的考核,不優也難。

「日落之前,將營帳紮好。」閻立德望了下天色,指示說道:「明天開始動工,滋事體大,不能耽擱。」

隨行的官吏連忙應聲,傳令下去,到了指揮安排工作的官吏口中,又變了模樣,催促民夫匠役,動作要快,乾脆利落,天黑之前,不完成任務,沒有飯吃。

閻立德沒說什麼事情,楊浦也不敢直接詢問,而是客氣道:「閻大匠,此外,還有什麼吩咐?」

沉吟了下,閻立德說道:「煩勞楊縣令,張貼公告,示意鄉里村民,我等開始動工之時,不要前來圍觀,免得有所誤會。」

「不敢,閻大匠客氣了,下官回衙之後,立即擬文,差遣衙役而來幫忙,維持秩序。」楊浦連忙說道,這也是立功表現的機會,豈能錯過。

望了眼附近警戒的軍衛,想了想,閻立德也沒有推托,多層保障,總是沒錯的。

與三原縣令楊浦聊了幾句,閻立德就開始視察附近的地形,這個時候,那些個鄉紳裡正終於派上了用場,引著眾人,繞著唐朱村走了大半圈,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有什麼山石樹木,說得十分清楚明白,沒有絲毫遺漏的地方,隨行的書吏,也沒有閒著,一邊觀看,一邊提筆記錄,能有多詳細,就有多詳細。

在鄉紳裡正眼中,這些書吏的行為,自然十分怪異,更加怪異的還是李淳風,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了個精巧的羅盤,停停走走,打量比劃,見到這個情形,有幾分見識的鄉紳,也隱約明白,閻立德此行的目的,自然更加的熱情起來。

大半個時辰過去了,眾人反過來,在李淳風的引領下,來到了個平丘之上,四方皆是平坦的山地,遠處山巒起伏,不遠就是奔流不息的沮水環繞,站在丘上,儘管附近沒有參天樹木遮蔽,眾人卻覺得有幾分清涼,藏風納水,真是難得的風水寶地。

當然,也不排除,這是心理作用。

「李太史,如何?」閻立德問道,其實心中已經肯定,就是這裡。

李淳風捋了下長鬚,沉吟了良久,嘴角綻放出和煦的笑容,輕聲道:「不負所托。」

「如此,甚好。」閻立德欣然,放下心來,與李淳風轉身,返回營地,稍微懂些風水常識的人都知道,剛才李淳風是在尋找龍脈吉穴的具體位置,看到已經找到了,大家也知道,就在附近,至於在哪裡,就不得而知了,誰也不敢多問,胡亂打聽,不怕掉腦袋呀。

回到營地,主帳已經搭好,十分寬敞,裡面輔著細緻的竹蓆,除了幾張小巧扁長的案幾,再無他物,畢竟是來工作的,不是來安逸享受,做到這種程度,已經算不錯了。

當然,其他物資,這幾天會陸續運來,那個時候,閻立德的營帳,應該會更加舒適,至於其他官吏,就要看他們的品級大小了,什麼級別,享受什麼待遇,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進了主帳,小坐了片刻,閻立德就說道:「楊縣令公務繁忙,我也不多留你了,以後的日子,恐怕少不了煩憂之處……」

幾句客氣話下來,楊浦也十分識趣,帶著手下,與鄉紳里正,畢恭畢敬的行禮的告退,出了帳門,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匹青驄寶馬,一聲長嘶,寶馬揚蹄停於帳前,一個相貌清俊的少年躍身而下,悶悶不樂似的,目光瞥來,逕直朝帳內走去,附近的書吏見了,也不攔阻,反而露出笑容,客客氣氣的行禮,問好。

「韓中校來了,閻大匠在帳中,等候多時了。」一個書吏笑道,連忙伸手掀開帳簾,廢話,這人可是中校署的典事,見到主官來了,豈敢倨傲失禮。

勉強擠出了點笑容,韓瑞友好點頭,進了帳蓬,盡量平復心情,與閻立德等人見禮。

「來得恰好。」閻立德笑了笑,招來書吏,吩咐說道:「招集諸官前來,共商大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29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能敷衍


所謂的共商大事,其實就是聽從閻立德的安排,修建陵園,肯定分成很多個步驟,有人負責採購,有人負責挖掘,有人負責雕刻……林林總總,事無鉅細,閻立德肯定忙不過來,自然要詳細的安排下去,誰負責什麼事情。

例如,幾個精通土木建築之道的官員,不用勞力,只須勞心,與閻立德商議,設計陵園地宮的形式即可,其他的官員,就按照職能部門的專業,斟酌安排,實在是扯不上關係的,也不要緊,做個督工監作,總是沒有問題的,不過相對,功勞自然不多。

韓瑞是中校令,中校署的基本職務,就是掌管軍舟、兵械、雜器,與修建陵園,扯不上絲毫關係,所以非常的不幸,在安排其他官員負責的事項之後,閻立德沉吟了下,指示說道:「韓中校,執掌內勤,負責眾人食宿……」

也就是後勤工作,幾乎可以說,沒有參與到修建陵園之中,就算是有功勞,名字也排在末等,可有可無的角色,其他人是什麼想法,韓瑞並不清楚,反正抱著無所謂的態度,隨口答應下來,本來就沒想跟來,功勞什麼的,自然沒有放在心上。

明確了具體負責的事情,在閻立德的示意下,那些官員告退出去,開始挑選手下,畢竟挖泥挑擔,雕琢石料,諸如此類的粗重雜活,總不能讓他們親力親為,一時之間,營地之中,鬧哄哄的,十分熱鬧。

然而,韓瑞卻沒有動,坐得十分安穩,閻立德見狀,好奇道:「符節,有事?」

「沒有。」韓瑞搖頭。

「匆忙而來,累了?」閻立德笑道:「那怎麼不去選人,遲了,健壯民夫都給挑走了。」

「淘米做飯,砍柴燒火,需要什麼壯丁。」韓瑞懶洋洋說道:「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那就可以了,反正,他們也不敢不給我留人,不然,餓肚子的可是他們。」

「哈哈,言之有理,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輜重後勤,可是非常重要的。」閻立德意味深長說道:「每隔段時間,就要回到京城,運來柴米油鹽,很是辛苦……」

韓瑞眼睛微亮,嘴角泛出笑容,應聲道:「受教,受教,多謝閻大匠指點。」

「受教了,那還不出去準備,還有一個時辰,就到哺時,忙碌了大半天,大家可是粒米未進,就等著這頓呢。」閻立德笑道。

「得令。」

韓瑞跳了起來,拱手而去,閻立德曬然,笑了笑,揮退書吏,與李淳風等人,悄悄地,商議陵墓地宮的方位形態,這種事情,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洩露出去,惹人覬覦。

出去得晚,正如閻立德所料,身體健壯的民夫匠人,都已經給挑走了,但是韓瑞也沒有猜測錯誤,還是留下了百來人,充當做飯的伙夫,畢竟那些官員的經驗更加豐富,不會忽略了這件事情,沒人做飯,大家喝西北風呀。

望著瘦胳膊細腿的百來個民夫,其中,居然還有未成年的半大小孩,這是古代,沒有童工的說法,韓瑞也懶得理會,吩咐下去,帶著他們來到山谷角落,後勤的帳蓬非常寬敞,不過就是空蕩蕩的,幾排嶄新的灶台,錯落有致的分佈其中。

柴米油鹽之類,就堆砌在側邊,份量很少,只是能夠應付今晚而已,畢竟是倉促而來,攜帶的物資自然不多,甚至連挖掘雕琢的工具也沒有帶足,不過也不用擔心,建好營地之後,明天自然會有車隊運載過來。

當務之急,自然是先應付今晚,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看了兩眼,韓瑞就開始動……嘴皮子,讓民夫分成幾組,挑水、劈柴、淘米、燒火,每組人數不定,或多或少,量力而為,那些半大小孩,不在其中,負責飯後洗滌就行了。

一聲令下,眾人忙碌起來,韓瑞拿了個小馬扎,就坐在角落,說好聽點,就是認真負責,不好聽的,就是礙手礙腳……

再次強調,這是古代,民夫匠工,有飯吃就不錯了,菜就不用指望了,單純做飯而已,不是什麼難事,當然,數量比較多,一鍋不可能只是十幾人,或者幾十人的量,而是幾百個,幾百個的來,所以就不怎麼好掌握火候,生了,糊了,半生半熟,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不過,民夫匠工的胃是鐵做的,不管米飯做成什麼模樣,照樣吃得津津有味,世道艱辛,能有飯吃,已經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這還是考慮到,修建陵園事關重大,得讓他們吃飽,才有力氣幹活,不然,做的不是鈑,而是粥了。

當然,官吏的情況,相對好些,閻立德幾人,更是單獨開小灶,在特權的社會,沒人會覺得奇怪,民夫匠工,或是習以為常,或是麻木不仁,吃飽了,到溪邊吃兩口水,就在胥吏的安排下,各自回到帳蓬,休息睡覺。

此時,夕陽西下,天色夜暮,營地燈火點點,後勤帳蓬之中,韓瑞皺眉,不怎麼高興,底下的民夫,嗯,現在,應該稱之為伙夫了,已經收拾碗筷,清洗乾淨,看到韓瑞的表情,心裡忐忑不安,大氣不敢出。

「回去睡吧。」沉默片刻,韓瑞揮手道:「明天,記得吸取教訓。」

伙夫們如釋重負,連聲答應,快步散去,韓瑞輕輕搖頭,尋思著,要不要請幾個經驗豐富的大廚前來主持工作,一邊考慮這事的可行性,一邊掀簾而出,走了十幾步,是排密集的小帳,挨靠得近,卻是獨立分開。

這些,自然是官員的福利,韓瑞找到自己的帳蓬,在幽暗燈光的照映下,帳中的情況一覽無疑,只是一張竹蓆,一條單薄的布單,除此之外,就是毛茸茸的草坪,這已經是良好的待遇,要知道那些民夫匠工,睡的是百人大帳,蓆子、布單,根本不用指望,能有乾草鋪墊,算是難得的事情。

吹熄燈火,韓瑞躺在竹蓆之上,卻是沒有多少睡意,帳外,窸窸窣窣的步履聲不時走過,那是軍衛在巡邏警戒,蛐蛐蟲鳴,蛤蟆咕嚕,還有陣陣鼻鼾,交織匯聚,在寂靜的夜空中,無限的擴大,飄散迴盪……

一夜,孤枕難眠,輾轉反側,迷迷糊糊,卻被外面的動靜吵醒了,韓瑞爬了起來,掀開帳簾,卻發現天色朦朧未亮,可是民夫匠工已經全部起來了,在官吏的督促下,扛起了工具,向風水寶地走去,那不是自己的負責的事情,韓瑞也沒有多加理會,或者好奇跟去看熱鬧,而是返身躺下,繼續補眠。

閉上雙眼,再次睜開,艷陽高照,帳中悶熱,再也睡不下去,韓瑞乾脆起來,眼皮沉重,那種感覺,要比五更早起上班還要難受,書吏也機靈,準備好了清水,將就洗漱,韓瑞出了帳蓬,營地之中,又是熱鬧的場面。

一輛輛大車,拉著各樣石匠木匠的工具,柴米油鹽自然也不少,也不用韓瑞指揮,眾多伙夫就自發的搬得不亦樂乎,韓瑞適當鼓勵了幾句,舒展身體,隨意爬上了山坡,卻見前方,在官吏的督促下,近萬民夫匠工,挖泥掘土,鋸木鑿石,忙碌之極。

儘管不懂建築,但是目觀耳聽,韓瑞也有些瞭解,這次為李淵修造陵墓,由於時間緊迫,又是倉促而為,而且正逢征戰吐谷渾,耗費的錢糧不少,國庫雖然談不上虧空,但是也說不上富餘,所以虞世南鑿山造陵的建議,經過大臣商討,卻是給否決了。

所以,最後決定,以堆土成陵的辦法,修建李淵陵園,一是節餘錢糧,二是時間快速,當然,這也是相對來說,怎麼說也是帝陵,規模自然不小,無論是陵園內部,地宮的建築,還是外面的華表、石獸雕刻,工程繁瑣,十分浩大。

初始動工,自然什麼也看不出來,看了片刻,韓瑞就沒有興趣了,回到營帳,幾個僕役就迎了上來,見到他們,韓瑞的心情,總算開朗幾分。

「郎君,這是夫人的書信。」一個僕役奉上信匣,隨之就與其他人,裝點起營帳,擱放輕巧的床榻,箱子衣櫃,書案隱幾,銅鏡木梳,一些零零碎碎,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具,片刻之後,營帳終於有點住宅的味道了。

點了片熏香,輕煙瀰漫,素雅的香氣,有助於穩定心緒,提神醒腦,輕躺床榻,仔細閱讀著家書,似乎是流螢捉筆,添了點私貨,韓瑞會心而笑,再三默讀,煩燥的心靈,慢慢歸於平靜,小心翼翼藏好家書,吩咐了句,僕役連忙備好筆墨紙硯。

醞釀了下,韓瑞提筆,開始書寫起來:「甚好,勿念……」

一會兒,回信寫畢,裝進信匣,讓僕役送回家,韓瑞出了營帳,心情舒暢,越加的覺得,營地簡陋之極,看得很不順眼,發現伙夫搬完柴米油鹽之後,也有幾分清閒,秉著不能養閒人的原則,韓瑞招集眾人,興致勃勃的發號施令。

「你們幾下,下水摸魚,你們幾個,上山打獵,你們幾個,去挖野菜……」

沒有收穫,也不要緊,韓瑞也不強求,其他人等,就集中灶帳,仔細琢磨,認真鑽研,怎樣煮好大鍋飯,這也是很有技術含量的工作,不能敷衍了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30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三百八十四章 親臨巡視


時間進入了六月份,太上皇李淵殯天帶來的影響,已經漸漸從民間淡去,除了門前懸掛著的白布之外,當然,也不敢違反嫁娶婚樂的禁令,自然少了幾分熱鬧可看,不過這些,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也沒有什麼要緊,基本的喜怒哀樂,一切如常,東西兩市的商舖,又恢復了以前的熱鬧。

與此同時,朝中的大臣,也鬆了口氣,宴飲作樂,自然是不敢的,但是至少,不用再在宮殿之中,替李淵守靈了,而且說話的時候,也不用再滿面嚴肅正經,不苟言笑,偶爾隨意露出點笑容,也不怕人追究彈劾。

說句大實話,李淵是君,高官權貴是臣,君臣有別,能夠建立誠摯感情的,肯定是少之又少,況且,李世民即位之後,忠於李淵的臣子,恐怕沒有幾人留在朝堂了,至於那些貴族,皇親國戚,公主駙馬之類,一年到頭,都沒有與太上皇見過幾次,情意能有多厚?

在皇帝的詔令下,守喪足月,已經在心中叫苦不迭,聽聞可以歸去,自然是如蒙大赦,在宮城還裝模作樣,依依不捨,出了宮門,立即像逃了陷阱的兔子,連蹦帶跳的跑了。

自然,他們也沒有過錯,也不是天性涼薄,畢竟所謂的親情,不僅只是血脈關係為紐帶而已,還需要長時間的呵護培養。所以,李世民也不指望,眾人與自己感同身受,與其留下他們,看著這些人乾嚎無淚的模樣,不如打發離去,自己還能圖個安靜。

沒過多久,寬敞的靈堂,就空蕩蕩的,白色的幔布隨風飄揚,李世民跪在靈位案台之下,看著李淵的牌位,心情複雜,有怨,有氣,有悔,有恨,自然,也有濃郁的傷悲。

李世民在靈堂待了半個時辰,眾人在堂外靜默等候,誰也不敢打擾,等李世民出來之後,只是行禮,依然無聲,這是李世民自己立下的規矩,靈堂,甚至這幢安置李淵棺槨的宮殿,誰也不許高聲喧嘩,以免打擾李淵靈魂的安息。

出了靈堂,在走廊拐角,有幢偏殿,幾個大臣,就在這裡等候李世民的到來,匯報近日積累下來的朝廷政事,雖說是太子監國,但是只要李世民沒有駕崩,坐擁江山,執掌國器的,只有一人。

話說權力使人瘋狂,什麼父子兄弟,血脈親情,很多時候,只不過是個笑話,這個道理,就在李世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自然有所防範,所以李承乾只是聽政監國而已,沒有調動軍隊的權力。

朝廷大臣,也是久經考驗的狐狸級別人物,怎麼可能真會以為太子監國,就把皇帝拋開,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在他們的勸諫進言下,李世民無可奈何,最終還是答應,一些小事,由太子李承乾自己解決,大事的話,群臣商議,沒有定論,再向他匯報。

來到偏殿,聆聽大臣匯報朝廷軍政動態,決斷幾件頗有爭議的事情,察覺李世民的情緒有幾分低落,大臣也加快速度,將積下的事情匯報完畢,得到肯定的答覆,立即起身告退。

「輔機,留下。」李世民說道,有幾分虛弱無力。

其他幾個大臣也習以為常了,躬身行禮,慢慢退下。長孫無忌止步,回身行禮,雖然知道沒有什麼作用,不過還是忍不住勸說道:「陛下,上皇殯天……那是天意,非人力可逆,且莫沉浸於悲傷之中,傷損了龍體。」

「知道了。」李世民不置可否,隨口問道:「邊庭方面,有沒有消息傳來。」

大唐的疆域遼闊,邊庭自然不少,但是長孫無忌清楚,李世民是在問哪裡,輕聲說道:「前兩天才傳回消息,已經抵達吐谷渾邊境……」

「速度,這麼慢。」李世民皺眉。

長孫無忌解釋道:「以前,與突厥兵力相當,甚至可以說,稍遜一籌,用奇用險,以巧破之,可是現在,敵弱於我,自然是以堂堂正正之師,穩紮穩打,圍而殲之,威懾宵小。」

「輔機。」李世民有些驚訝,微微淡笑道:「什麼時候,也精通軍事了。」

「陛下真是明察秋毫,臣的確沒有這個本事。」長孫無忌笑了笑,直言說道:「那是朝臣質疑的時候,懋功的解釋。」

「以正師破之,的確是王道。」李世民點頭說道:「相信藥師兄,不會讓朕失望的。」

「李藥師兵法舉世無雙,臣下實在是想不出,有誰能在戰場上擊敗他。」長孫無忌說道,很隨意的話,要是心胸狹窄的帝王聽到,指不定會在心裡猜忌。

然而,李世民卻渾然不在意,至少現在不會在意,連駕馭臣下的信心也沒有,怎麼能夠稱得上是千古帝王,一代雄主。

所以李世民聞聲,頗為贊同的點頭說道:「朕在宮中,等候捷報頻傳。」

長孫無忌附和了聲,隨之沉默不語,不用他多等,就聽李世民繼續說道:「承乾監國,朝中諸卿,有什麼評價?」

沉吟了下,長孫無忌說道:「頗識大體,能聽能斷。」

「如此,甚好。」李世民說道,語氣平常,不知心思如何。長孫無忌不問,也不多說,低頭垂視,站姿十分標準,不過,腰腹再胖點的話,可能真看不到地面了。

「上皇陵園,進展如何?」李世民問道,帝王的心思,誰能琢磨得透,前一句話,說的還是兒子,後一句話,就開始關心起父親的陵墓來。

表情有些怪異,猶豫了下,長孫無忌說道:「根據閻立德的呈報,已經修建三分之一的工程,再有兩個月,就可以順利完成任務。」

「這麼快?」李世民驚訝,眉頭一皺,難道是在敷衍了事?

「朝臣也在驚疑,決定差遣官員前去檢驗。」長孫無忌說道,心裡也在懷疑,動工之前,估算時間,也要半年左右,怎麼突然之間,時間節省近半,那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稍微思索,李世民說道:「備駕,朕要親自前往巡視。」

皇帝出宮,那可是大事,朝廷官員,下意識的,紛紛表示反對,但是聽聞這是要前往三原縣,巡視太上皇的陵園,反對的聲音漸小,在李世民的堅持下,也就沒了動靜,按照旨意,準備出行的隊伍。

輦車、宮婢、軍衛,千人左右,對於皇帝來說,也算得上是輕車簡行,可是消息傳出了宮外,小胖子李泰聽到風聲,當機立斷的跑來,神色黯然,表示也要跟去,難得兒子有這份孝心,李世民自然沒有不允許的道理。

隨之,李恪也聞風而至,一些宗室之類,或者存了討好皇帝的心思,紛紛叫著也要隨行而去,甚至連李承乾,如果不是身負重任,留京監國,恐怕也坐不住了。

隊伍慢慢的擴增,直破五千大關,在魏徵的勸諫下,李世民才恍然醒起,這不是去遊玩,幾千人浩浩蕩蕩的前往,對於修建陵園沒有絲毫幫助,反而會礙事,當即揮筆,將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排除在外,刪減為兩千人。

不過,就是由於這段時間的耽擱,已經是中午,不足以來回,有人提議,明天再出發,卻給李世民否決了,那麼,就要在三原縣過夜了,行程安排的改變,攜帶的物品,自然也跟著變化,宮廷太監女官,又開始重新忙碌修正計劃,皇帝出行,就是這樣麻煩,講究的就是排場,不然體現不出皇帝的尊貴。

一切準備妥當,率著三千人隊伍,騎兵開道,浩浩蕩蕩的,由玄武門出發,一路向北,到達了三原縣城,果然不出所料,天色已暮,提前收到公文,三原縣令楊浦,早早領著全城官吏士紳百姓,出迎三十里,恭候聖駕。

小小的縣令,按理來說,沒有目睹聖顏的機會,隨意一個宮廷近侍太監,就可以打發了,不過由於日落,帝駕只得在三原縣城留宿,關心陵園之事,自然要招楊浦前來垂問。

楊浦自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但是也不至於欣喜若狂,喜極而泣,只是懷著恭謹之心,來到縣城某個士紳,已經變得煥然一新的豪宅之中,頓首行禮。

「免禮,列坐。」李世民揮袖示意。

楊浦再拜,走到左側,一個團蒲之上,小心翼翼跽坐,挺胸直腰,目不斜視。

不需要拐彎抹角,李世民直接問道:「將作大匠閻立德,在你轄下龍池鄉唐朱?,修建太上皇陵園,其中的情況,你是否瞭解?」

「回稟陛下,微臣略知一二。」楊浦恭敬回答,知道的的確不多,畢竟修建的可是帝陵,也算是件比較隱秘的事情,楊浦自然不敢多加瞭解,只是根據閻立德的請求,力所能及的提供方便,予以幫助。

稍微考慮,李世民也釋然,明白楊浦的顧慮,隨意問了幾句,楊浦對答如流,只是知道,陵園的工程進展,的確很快,至於為什麼那麼快,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李世民微微皺眉,輕輕揮手示意,楊浦也知情識趣,連忙行禮,躬身退下,見到李世民若有所思的模樣,旁邊的李泰提議道:「父皇,這裡離龍池鄉唐朱?也不是很遠,乾脆招閻大匠前來,一問便知。」

「不必急於一時。」李世民搖頭說道:「明天,親自前去觀看,什麼都清楚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30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三百八十五章 挖坑


第二天清晨,皇帝的車駕,再次浩浩蕩蕩的出發,三原縣的官吏士紳,著實鬆了口氣,天子駕臨,的確是件非常榮耀的事情,但是也有很大的壓力,唯恐出了什麼差錯,惹來滅頂之災,那就欲哭無淚了。

至於擾民的事情,卻是不用擔心,皇帝因公出行,負責接待,出資出錢的,絕對不是地方縣衙,而是宮中內帑自備錢糧,這種行為,雖說也是將民脂民膏左手換右手,不過也很值得後世倣傚,至少賬簿上好看多了。

這次接待皇帝,得到好處最大的,就是那個提供住宿的士紳,天子臨門,那已經是天大的榮耀了,況且李世民又不是昏庸君主,即使覺得,天下萬物是自己的,士紳免費接待自己,沒有什麼不對,但是臨走之時,還是慣性的吩咐近臣,多有賞賜。

零零碎碎的金銀,還有一些上等彩絹錦帛,這些可謂御用貢品,常人是沒有資格使用的,那個好運的士紳,也不準備使用,或者變賣,而是珍藏供奉起來,時不時的拿出來炫耀,令人羨慕嫉妒恨……

唐朱村位於三原縣城東十五里,距離不遠,一晃即到,那裡,閻立德等人,也已經等候多時了,其實早在昨天,閻立德就收到皇帝前來的消息,可是沒有李世民的召見,閻立德也有些明白皇帝的脾性,不敢貿然前去覲見,免得弄巧成拙。

只要把交託下來的事情,辦得妥善漂亮,小禮小節之類的,李世民不會多麼在意,現在也是如此,浩浩蕩蕩的車駕停下,見到閻立德誠惶誠恐的請罪,自然不會責怪,旁邊的宮女,掀開車輦繡簾,李世民起身而出。

「參見陛下……」呼聲如雷,響徹雲霄,這種威望,深入人心,不是三代、四代的皇帝所能夠擁有。李世民臉上自然多了抹淡淡笑容,下了輦車,閻立德疾步而上,再次見禮。

李世民虛手攙扶,誠懇說道:「閻卿辛苦了。」

閻立德不是佞臣之流,不然這個時候,肯定一臉感動涕零青忠心,為了吾皇,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等等,諸如此類,可惜,閻立德沒有這種覺悟,只是不亢不卑的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理所當然。」

這話背後說,自然沒有什麼問題,可是當著李世民的面前,就有些刺耳了,難免會讓人聯想,如果沒有官祿,且不是不鳥皇帝了,不過唐初,佞臣是沒有出路的,所以閻立德這樣應對,普普通通,換了其他官員,多半也是這樣回答,李世民也不以為意,多少逆耳的忠言都聽進去了,還在乎區區的刺耳之言。

當然,閻立德也不是那種,不識抬舉的耿直迂臣,對答了兩句,立即恭敬說道:「陛下遠來,一路風塵,應也有些疲乏,請到營地稍坐,容臣稟報陵園修造情況。」

這個就是此行的目的,李世民自然沒有意見,在閻立德等人的簇擁下,逕直朝營地而去,剛才車隊是停下來了,但是隨駕而來的軍衛,卻沒有停下動作,而是順理成章的,接管了營地的安全警戒工作,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森嚴之極。

一個月時間,營地卻是換了個模樣,數百個帳蓬連綿起伏,錯落有致,井然有序,地上明顯是經過灑水掃淨,自然比不上皇城宮殿,一塵不染,但是相對百姓村落,卻是十分乾淨,李世民等人見了,只以為是閻立德故意為之,暗讚其心細如毫。

李世民是馬上皇帝,自然清楚,軍中營地的贓與亂,簡直是不堪回首,當年行軍打仗,戰火紛飛,也沒有心情顧忌太多,但是近些年來,置身於富麗堂皇的宮中,恐怕不能習慣那些清苦的日子。

不然,即位之初,李世民可以單騎匹馬,馳騁到突厥聯軍面前,義正詞嚴的指責,而後從容不迫的離去,這種英雄氣概,現在自然還有,可是現在,前來三原縣,區區一兩個時辰的路程,卻要拖延籌備,弄出龐大的排場,這才過來,要是以前,恐怕不會這麼麻煩,直接帶領百騎,快馬加鞭,直奔這裡,一來一回,綽綽有餘。

可見,人總是會變的,特別是皇帝,過著唯我獨尊的生活,卻依然能夠保持本心的人,古往今來,屈指……不能數,主要是怎麼也找不到,自然數不了,也是件無可奈何的事情。

營地非常安靜,知道皇帝要來,官吏早將閒雜人等,全部清移出去,一個不留,隨駕而來的軍衛,也再三仔細檢的查過了,確定安全可靠,才散開四周,嚴陣以待,所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那個模樣,似乎很期望,有幾個不長眼的刺客冒出來,好讓他們立功受獎。

片刻之後,李世民到了中央主帳坐下,隨行的官員貴族,非常自覺的,按照地位的大小,分列兩側,跽跪待命。坐定之後,李世民開口,就是一通誇讚:「閻卿,主持修建上皇陵園,可謂是勞苦功高……」

「不敢,為陛下分憂,那是臣下的本分,算不得什麼功勞。」閻立德連忙推托,

先揚再揚的手腕,李世民自然嫻熟之極,閻立德越是推托,李世民就越是誇讚,直到閻立德惶惑不安了,這才切入正題。

「傳言,閻卿日夜趕工,辛勤勞作,陵園修建順利,或許要比預期時日,提前完成任務,卻不知道,是否屬實?」李世民說道,是以假設的語氣,可讓閻立德從容進退。

然而,閻立德卻沒有領會李世民的好意,聞言頗有幾分興奮,欣然說道:「陛下,據臣估計,再有兩個月,陵園就可以建好……」

「閻卿。」李世民皺眉,打斷說道:「如果朕沒有記錯,陵園施工至今,不過是月餘而已,何以如此神速。」雖然沒有憤怒不悅,不過卻能夠聽出濃重的懷疑之意。

這個時候,閻立德才恍然大悟,難怪皇帝會突然親臨而來巡視,原來是不相信此事為真,或者懷疑自己修建陵園的時候,偷工減料,敷衍了事,雖說清者自清,但是皇帝問了,總要為自己辯白,閻立德連忙出列,嚴肅說道:「陛下,臣絕無虛言,斗膽請陛下移駕前去觀望,便知真假。」

「朕也正有此意。」李世民說道,心中也相信,閻立德不會以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來欺騙自己,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是真是假,一看就清楚了。

修建陵園的地方離營地不遠,上了山坡,可以直視看到,這個時候,民夫匠工自然在那裡工作,又是挖泥運土,又是搬木抬石,忙忙碌碌,很是辛苦。以天子的尊貴,自然不能直接行去,清場是必然的事情,不過民夫匠工可以休息半響,也算是意外之喜。

當然,也不能讓皇帝白等,自然而然,李淳風走了出來,畢恭畢敬的行禮,指引說道:「陛下請看,群山起伏,形似盤龍,龍頭在此,吐出源源不斷的龍息……」

「李太史所言的龍息,莫非就是這條沮水。」李泰適時說道。

李淳風掠過讚許之色,輕輕點頭,不介意奉承說道:「越王殿下博學多才,臣下佩服。」

「呵呵,李長史已經明確提出,小王豈能視而不見。」李泰說道,盡顯謙虛的風度,隨之退下,眼睛餘光,見到李世民似有讚賞之意,心中更加歡喜。

李恪上前,指著前面,修建陵園的地方,好奇問道:「李太史,此地好像不在龍軀之中,卻又是風水吉地,不知其中有什麼典故?」

不是李恪精通風水之術,而是十分明白,如果那裡不是風水吉地,誰敢提議在此地修建陵園,不過李恪這話,有點正撓癢處的感覺,說到專業的事情,李淳風神采奕奕,淡笑說道:「蜀王殿下好悟性……」

隨之,就是大堆的風水術語,什麼群山環繞,龍息迴盪,凝結成珠,雲來霧去的,讓人半知半解,感歎風水之術博大精深之餘,也深以為然,相信不疑。

當然,也不是李淳風說什麼,就是什麼,選定吉穴之事,肯定要經過一幫風水陰陽師,和尚道士之類,再三探討研究,得出統一的意見,才敢在此地修建陵園,所以,李淳風口中的術語,李世民已經瞭然於胸,現在不過是印證而已,卻也不覺得無趣。

兩刻鐘時間,在官吏的安排下,民夫匠工井然有序的退出工地,數百軍衛前去再三檢查之後,沒有發現危險,就地守護,揮旗示意。李淳風也見到信號了,卻也識趣,引手說道:「身臨結珠之地,立即可以感受其中之妙,請陛下移駕,仔細體會……」

李世民欣然,帶著隨行眾人,慢步而去,片刻之後,來到建築工地,不用細看,就發現了其中的不同之處。然而,發現不同的,不是所謂的風水龍氣,神奇玄妙,而是修建陵園的坑洞有異。

由於是堆土成陵,墳高六丈,不過這個山水寶地,只有兩丈餘,而且修建陵園,不只是挖個坑,直接埋葬就行,還要修建個地宮,以存放陪葬之物,為了防盜,地宮的設計,肯定是要十分講究,深挖坑,壘以地板磚石,這是最為常見的辦法。

坑洞而已,眾人也不是沒有見過,就算再大,再深,也不會引人驚疑,可是現在,卻有些迷惑不解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31
第三百八十六章 又是他


這是一個大坑,呈覆斗形,坐北向南,底部東西長約四十六丈,南北寬約三十六丈,深有六丈,換成後世的計算單位,就是十八米,坑底已經夯平,壘石建築地宮,砌了幾面石牆,如果進度如常的話,十天半個月之後,地宮就可以完成,隨之留條墓道,封土夯實,再在地上加以修建陵園之類的建築,零零碎碎,也要一個月,帝陵就可以大功告成。

估算時間,或許不用三個月,畢竟最難的部分,就是地底的建築,完成之後,地表的工程根本不須要多長時間,在人力物力充足的情況下,速度自然很快,而且質量,絕對不差,這樣重要的事情,除非不想要命了,不然,誰也不敢偷工減料,敷衍塞責。

然而,親監此地,李世民等人,在意的不是速度與質量,而是在驚疑,眼前的深坑,除了幾個模樣怪異的架子之外,根本沒有斜坡階梯可下,在大坑沿轉了兩圈,真的找不到一條可以走下去的道路,這是怎麼回事?

民夫匠工好解釋,可以在架子爬上爬下,可是那些石頭材料,難道抬到這裡,就直接往下扔,這也太不合情理了吧,十幾米的深坑,且不說扔下的石材易碎,就算不碎,幾百人在底下忙碌,佈滿整個坑底,隨便扔塊石頭,足以要人性命。

人命什麼的,高高在上的統治者,或許漠不關心,但是這樣做的效率,肯定不行,扔下石頭,再揀起來的功夫,不如人家直接抬下去,堆砌整齊的速度,不過,現在,什麼效率、速度,李泰置之腦後,只是問了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怎樣下去?」

學那些民夫匠工,攀爬下去,開什麼玩笑,堂堂的帝王之子,朝廷的越王,天生璜冑,豈能與小民相提並論,豈不是成了笑話,況且,李世民在這裡,難道天子之尊,也這樣不顧體統不成。

「請隨臣來。」閻立德說道,在前面引路,來到一個高架之前。

眾人仔細打量,這是個以竹木搭建的架子,縱橫成井,以繩索紮實,如果是千幾百年後,世人肯定不會陌生,經常在建築工地裡見到,可是在李世民眼中,就顯得有些怪異了。

也沒有賣弄的心思,閻立德說道:「陛下,這是個升降台,平時臣等,就在在此上下。」

怎麼升,怎麼降,儘管心裡迷惑,李世民卻不動聲色,旁邊自然有人代問,閻立德笑了,揮手示意,隨行的,有幾個官吏,連忙來到不遠處,一個大扭盤的旁邊,一人搭了個木把,輕鬆走動,卻聽一陣嘩啦啦的響聲,幾根牛筋粗繩滑動,坑底上來了只開口大箱子。

「閻大匠,就是這樣下去的?」

眾人瞠目結舌,看著幾個身體不怎麼健壯的宮吏,再對比不時晃悠的大箱子,怎麼看都不覺得保險,腦中不由自主,產生這樣的想像,人在箱中,轉動扭盤的幾人手滑,啪的一下,箱子摔到坑底,就成了肉餅……

明白眾人的擔心,想當初,自己何嘗不是這種想法,心中暗笑,忽然發現李世民瞥來的質疑目光,閻立德心裡打了個突,連忙解釋道:「陛下放心,這裡升降台安裝有滑輪,可順可逆,十分安全……」

說得再多,不如親自試驗,閻立德行禮,恭聲說道:「陛下,恕臣逾越了。」

閻立德非常自然,跨步上了箱子,扭盤旁邊的幾個官吏也不敢怠慢,反方向轉動,又是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大箱子雖然在晃動,卻十分的平衡,安全抵達坑底,閻立德邁步而出,走了了幾步,拱手行禮,高聲道:「陛下,臣下來了。」

隨意瞄了兩眼,李世民舉步,小胖子李泰忽然搶身而出,笑呵呵道:「父皇,這個升降台真是新奇,不如讓兒臣先行體驗……」

「青雀,有心了。」李世民沒有同意,刀山火海都闖過來了,還會懼怕小小的升降台,待開口大箱升上來時,沒有理會近臣的悄聲勸阻,逕直走去。

不過李泰的心思卻沒有白費,李世民走過的時候,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目光掠過濃郁的欣慰之意,李恪看見了,袖中握緊拳頭,下次……

李世民從容不迫走進大箱,神態自若,隨行而來的近侍,心中忐忑不安,操作扭盤的幾個官吏,更是小心翼翼,萬幸不出任何意外,大箱安全著落,閻立德連忙上前攙扶,李世民邁步而出,臉上若有所思,指著深坑牆壁的架子說道:「壘砌磚泥,也是這樣搬移而來吧。」

「陛下英明,正是如此。」閻立德說道:「節省搬運的時間,修建陵園的進度很快。」

「這個升降台,很有意思,來回轉動,似乎不怎麼費力。」李世民奇怪道,怎麼觀看,操作扭盤的幾個官吏,都不像是身懷絕技的壯士,可是偏偏能夠舉重若輕,旋轉如意,卻也是令人驚奇的事情。

「陛下觀察細緻,讓臣佩服,那是幾個滑輪的作用。」閻立德指著架了頂端,懸掛的幾個繩輪說道:「只要安裝了滑輪組,就是微臣,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抬起百斤重物。」

「真有這般神奇?」李世民驚訝,卻信了七八分,畢竟,在他的印象中,閻立德的脾性,十分實誠,不會欺騙自己,況且,親眼看著,三五個近侍,走到箱中,幾個官吏也毫不費力的將他們送了下來,自然不會再有懷疑。

「父皇,此物真是靈巧,以後在高樓也建個升降台,就不用再費勁爬樓梯了。」李泰開口讚歎不已,絕對是真心實意的,因為他是個胖人,走幾步路就喘氣,出行有車輦,有肩輿,但是總有上高樓高塔,受罪的時候,自然想要投機取巧。

「父皇,此物小巧,卻有大用。」李恪笑道:「可以節惜民力,減輕負擔,也是江山社稷,天下百姓之福。」

看了眼李恪,李世民欣然說道:「難得你有這般見識,的確如此,閻卿,此物是誰想出來的,當賞。」

「是官,就該提拔,是匠……」李泰連忙說道:「請父皇賜給兒臣,好在王府的閣樓,修建幾個升降台。」

「朕允了。」李世民說道,可謂是有求必應的慈父,不過也是區別對待,看到李泰滿面春風,連連道謝的模樣,李恪心中黯然,低頭垂視,同是父子,待遇何以相差懸殊……

「陛下,不僅只是升降台而已。」閻立德說道:「還有鋤、鍬、鏟、斗車……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將這些工作加以改進,施工的速度更快……」

「等等,閻卿,不急,且慢慢的道來。」李世民說道:「你的意思是,這人,還有其他的功勞?」

「陛下聖明,而且功勞可不小。」閻立德說道:「此次修建陵園,要是論功行賞,他必居於榜首。」

「呵呵,那人,該不會是閻大匠自己吧。」李泰笑道:「畢竟,閻大匠是主持修建陵園,勞苦功高,有誰能與你相比。」

「越王說笑了。」閻立德連忙擺手說道:「臣只是奉令行事,不敢居功。」

「那是閻大匠謙虛。」說了句,李恪也好奇道:「卻不知此人是誰,聽閻大匠的意思,好像不是普通匠役。」

「此人自然不是匠投,而且名字,相信兩位殿下也有耳聞。」

「誰?」李泰與李恪對視了眼,有點兒迷惑。

閻立德遲疑了下,直言說道:「將作監,中校令,韓瑞。」

「又是他……」

不僅兩人驚愕,就是李世民,也有些不解,皺眉道:「朕記得,韓瑞,好像是秘書監,校書郎吧,怎麼成了將作監,中校令了?」

皇帝日理萬機,記憶偶有偏差,也是可以理解的,閻立德暗暗告誡自己,隨之吞吞吐吐,猶豫不決,直言相告,會不會讓皇帝下不了台呀?

嗯,幸好,李世民立即回憶起來,韓瑞,不是已經給自己免職了嗎,怎麼又變成了什麼中校令,誰的安排?

閻立德老實承認,是自己的薦舉,按照正常的手續,通過吏部的審核,尚書僕射房玄齡的批准,呈報皇帝御覽,這才名正言順的走馬上任,沒有絲毫違反規矩的地方。

不過話說,小小的八品官員,其中的職事調動,李世民根本沒有留意,忙碌軍國大事,這樣的奏折上來,多半是翻看兩眼,就隨手批覆蓋印了,沒有見到韓瑞的名字,也不稀奇。

明白前因後果,李世民也沒有生氣,畢竟心裡清楚,韓瑞免職,純粹是無妄之災,而今正常錄用,自然不會介意,反而輕聲感歎說道:「一個風流才子,卻終日行走於匠工之中,也是難為他了,怪不得,近日來,沒有聽到多少精妙絕倫的文章詩賦傳誦。」

李泰與李恪不說話了,有什麼好說的,韓瑞擺明了是與太子一路的,沒趁機落井下石,已經是愛才之舉,自然不用指望他們幫忙說好話。

可是,旁邊,還有個閻立德,見准機會,連忙說道:「陛下,兩個月之前,韓中校走馬上任,提出許多行之有效的建議,短短的時間,就將中校署治理得井井有條……」

反正,說的都是實情,閻立德問心無愧,十分坦然。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31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天要塌了


「奉令前來修建陵園,韓中校又盡職盡責,積極諫言……」

閻立德娓娓而談,滔滔不絕,感激讚賞之言,溢於言表,就差點沒有赤luo裸的向李世民表示,韓瑞是個人才,快些給他加官進爵,當然,其中也摻有水分,畢竟,沒有眾人的幫助,韓瑞提出再多的建議,也沒有任何效果。

自忖,與韓瑞的關係,沒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李恪左顧右盼,好奇問道:「韓瑞人在何處,怎麼不見?」

有點兒可惜,居然錯過表現的機會,閻立德說道:「卻是不巧,今天韓中校輪休,已經回家休養,明天才來。」

哦,李恪恍然,也難怪聽聞閻立德讚揚了半天,都不見韓瑞出來,表示謙虛。

旁邊,李世民沒有什麼反應,所謂偏聽則暗,兼聽則明,這些只是閻立德的一面之詞,到底是真是假,還需要核實,確實有功勞,李世民自然不吝嗇提拔賞賜,算是予以補償。

不過現在,李世民卻沒有這個心情,只是語氣平常,揮手說道:「錄其功績,待陵園建成之日,再論功行賞。」

閻立德應聲,發現李世民目光所看的方向,心中領會其意,連忙在前面引路,來到已經修建過半的地宮之前,由於有滑輪組的幫助,很多粗重的石塊,可以輕而易舉的搬運進來,平放橫移,調整方向即可,所以壘砌的速度,自然更快。

地宮的小半,已經用封土掩埋,普通的民夫,只負責外面的牆基,內部的情況,只限於少數幾個人清楚,使用的是經驗豐富的能工巧匠,蒙著眼睛進去修建完善,聰明的人,不敢胡亂打聽,免得陵園建成之日,就是陪葬之時。

現實就是這樣血淋淋的殘酷,儘管早在春秋時期,孔夫子就大罵,始作俑者,絕嗣無後,反對生人殉葬的野蠻陋俗,但是歷代帝王,卻習慣性的漠視忽略,依然如故。

到了地宮門前,李世民說道:「泰兒,恪兒,你們在外面守候。」

即使是白天,地宮裡面,卻有些陰森森的,李泰與李恪,本來就有點兒忐忑不安,聽聞李世民的吩咐,兩人悄悄地鬆了口氣,連忙整答應。

隨之閻立德舉著火把,在前面引路,帶著幾個心腹,李世民邁步而進,半個時辰之後,幾人出來,李世民神色如常,不過好像沒有說話的興致,由升降台上去,回到營地的帳蓬,單獨與閻立德面談,也不知道聊了些什麼事情。

李世民的城府,向來是高深如海,旁人自然看不出什麼端倪來,而閻立德也是守口如瓶的脾性,怎麼打探,也不會洩露機密,況且,也沒人膽敢前去探聽。

過了片刻,李世民走了,就如來得匆忙,走得也急切,浩浩蕩蕩的返回京城,一路上,李世民似乎有些心事重重,藉著聊天的機會,李泰旁敲側擊,卻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兩個時辰的路程,回到京城,李承乾率領朝臣前來迎駕,可能是不堪車馬之累,李世民神情疲憊,勉強應付幾句,眾人不敢加多打擾,紛紛識趣告退,李世民也隨之返回內宮休息,幾天之後,宮中傳出消息,天子臥病在床,朝中政事,不論大小,皆由太子全權決斷。

太子本來就在監國,現在處理朝政,也未嘗不可,普通的官員,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反正只是向上級負責,要接觸太子,還要經過上級的上級……相差好幾個級別呢,而且軍國大事,自然有朝堂相公輔助,輪不到他們操心。

其實,經過千百年的演化,封建王朝的三省六部制度,算是比較完善的行政體制,立於隋朝,一直到清末,仍然使用,所謂中書取旨,門下封駁,尚書奉而行之,三省分工負責,從而彼此制約,互相監督,只要上位者保持清醒的頭腦,一般不會出現大問題。

三省分權,勢必造成相互扯皮、效率低下等弊端,為了三省之間協調行動,三省之長定期在門下省的政事堂議事,自武德年間開始,政事堂設於門下省,到了李世民即位,覺得只是幾個人商量朝政,做不到兼聽則明,乾脆將六部尚書也拉來,隨之再次擴張,只要授予參預政事銜的大臣,都可以前來聽政。

例如李靖,雖然已經辭官了,但是李世民特旨,三兩日一至中書門下平章事,一樣可以參與政事,還有蕭瑀,同中書門下三品,參預朝政,稱之為相公,也不算拍馬屁。

可惜,現在,這十幾個,掌控朝堂,打個噴嚏,天下就震盪三分的相公們,一個個面帶愁容,神色凝重,好像天快要塌下來了,然而,情況也差不多,宮裡傳出的消息,到了他們口中,已經打了折扣,李世民不只是臥病在床而已,而是昏迷不醒,久治不愈,幾度危殆。

這個情況,已經持續兩天了,無論太醫,怎麼施針、用藥,全然不見效果,一幫平時所謂的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聖手,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居然沒有絲毫的辦法,束手無策,甚至有某個,腦袋給驢踢了的蠢蛋,覺得針藥無用,不如燒香拜佛,祈求神明賜福。

那個時候,幾個相公,恨不能抽刀,將這人剁碎餵狗,什麼餿主意,天子病重的消息,封鎖消息都來不及,居然還敢提議大張旗鼓的宣揚,不是居心叵測,就是嫌命長了,那就乾脆成全你……

幸好在內宮之中,幾個相公也不好放肆,只得將那個不識時務的蠢蛋軟禁起來,可是心中卻焦慮難安,召集政事堂眾人,商議對策。

對策,能有什麼對策,眼下,天子患病昏迷,太子奉旨監國,說句誅心之語,哪怕天子不行了,太子順理成章,登基即位,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然而,理是這個理,問題在於,牽扯太重了,誰也不敢胡亂開口。

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其中的錯綜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解釋得清,就拿征討吐谷渾為例,要是天子駕崩,對於戰局有什麼影響,突厥餘孽,是否死灰復燃,即使戰況順利,大破吐谷渾,李靖手握重兵,李承乾沒有李世民的威望,能否壓制得住……

幾個丞相都是聰明人,聰明人的優點,也是缺點,就是想得太多了,但是誰也不敢保證,這些情況,不會發生,畢竟,唐朝才定國二十年不到,根基遠遠談不上固若金湯,已經吃盡戰亂的苦頭,居於高位,享受榮華的丞相大臣,不希望江山社稷再次飄搖動盪。

想到各種可能性,空氣之中,瀰漫了沉重的氣息,門下待中魏徵,中書令戴冑,尚書左僕射房玄齡,禮部尚書王珪,民部尚書唐儉……一雙雙眼睛,不約而同,朝著角落,一個白白胖胖,麵團子似的大臣看去。

司空長孫無忌,扶鼎之功第一,儘管由於種種原因,吸取漢朝呂氏、霍氏等專權的教訓,一些大臣,對於這個白麵團胖子,很不待見,但是關鍵時刻,還是選擇相信,這個權重無比、恩寵無匹,深得皇帝信賴的長孫無忌。

揉著白嫩若女子的手掌,長孫無忌神情自然,閉上了眼睛,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輕倚著石柱,一幅神遊物外的模樣,卻也悠然自得,十分愜意。

「司空……」

叫喚幾聲,見到長孫無忌依然如故,房玄齡沉吟,也不諱莫如深了,直接說道:「輔機,如此危難之際,難道還想藏拙不成。」

「危難?什麼危難。」長孫無忌睜開眼睛,一雙漆黑瞳仁,閃耀深邃的光澤,淡然說道:「陛下仍在,我們還在,天下,亂不起來,大家有空,回去處理政事,不要在這裡胡思亂想,杞人憂天。」

以不變應萬變,卻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況且,誰也沒有其他主意,或者有其他主意,也不敢提,這種情況下,眾人也只能依計行事,仔細尋思,也不是沒有道理,只要他們沉穩,天下的確沒有那麼容易亂。

心中輕歎,眾人就要起身,散開回去,這個時候,長孫無忌開口說道:「諸位,眼下,朝政之重,莫過於上皇的陵園,連陛下也前去巡視,太子殿下,是否也應該前往……」

不加思索,房玄齡就接口說道:「陵園修建速度極快,工部侍郎閻立德等人居功甚偉,理應予以嘉獎,以示皇恩。」

這幫人,是從風波中存留下來,一個念頭,就明白長孫無忌的提議中,隱藏了什麼玄機,面面相覷,瞬息之間,齊聲附和起來,不久之後,聽到這個牽強的理由,李承乾有心拒絕,可是在這些大臣,情真意切,苦苦勸諫下,只得點頭答應,無奈而去。

武德二年出生,現在是貞觀九年,李承乾不過是十七歲而已,在後世,屬於未成年人,心智沒有成熟,但是在宮廷長大,又是親身經歷了玄武門之變,那個時候,雖然是懵懂孩童,可是也到了記事的年紀,豈能忘記,其中的殘酷。

而今,群臣逼勸自己離開京城,無非就是擔心,那件事情,再次上演罷了。

李承乾苦笑,心情十分複雜,充滿了憂慮、擔心,父皇……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32
第三百八十八章 出事了

齊心合力,眾志成城,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陵園的地宮部分,已經修建完成,現在就是運泥而來,將其徹底封填,這個時候,近萬個民夫匠工,很好的詮釋了,人多力量大的至理名言,一車車,一擔擔的泥土,傾填坑中,幾人架著粗重的木柱,像是杵米似的,一下下,把鬆散的泥土夯實。

兩三天時間,地宮被掩埋於地下,只留下一條墓道出入,待李淵的棺槨安放其中,就放下斷龍石,封死通道,匠役修建陵園的任務,也算是大功告成,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還要繼續夯土,直到高起平地六丈。

至此,也不算完事,地面上還要修建陵塚,刻字、立碑,以及移植松柏,擺放一些裝點門面的石雕等等,這些事情,有些零碎,營地民夫匠工眾多,分工合作,也不是什麼難事,況且,三原縣的百姓,也非常樂意幫忙的。

百姓是純樸的,要比任何人,更加懂得知恩圖報,在龍池鄉盤桓了近兩個月,這個大唐皇家陵墓施工隊,不僅沒有受到擾民的非議,反而深受歡迎,絕對不是曲意逢迎,畢竟權力,只會使人生畏,不能令人尊敬。

開始的時候,見到施工隊在這裡大興土木,附近的村民百姓,內心深處,不可能沒有絲毫的想法,只是胳膊始終擰不過大腿,皇權之威,已經深入人心,誰也不會多嘴,自找麻煩,可是沒過多久,事情就有了變化。

某天,一個長相清俊的年輕人,帶著幾個隨從,滿面笑容,態度和氣的,在裡正村老的陪同下,來到村子,玩笑般的,說要與大家談筆生意,誰家有多餘的蔬菜,每日清晨摘取送到營地之中,他可以高價收購。

無論古今,食料可以大致可分糧食類、蔬菜類、水果類和肉類,古代的鄉村百姓,對於水果和肉食,要求不是很高,或者可以換種說法,這兩樣除了富貴人家,普通百姓享受不起,所以家常的膳食,只有糧食與蔬菜而已。

然而,肯定是以糧食為主,村落之中,田里種植的,多是粟、黍、麥、稻,至於蔬菜,吃得再多,容易消化,自然不及糧食實惠,所以,村民只是在山頭角落,開闢小塊的田地,偶爾播種打牙祭,沒有形成規模。

況且,京城的王公貴族,富商巨賈,都有自己的莊園,想吃什麼,就吩咐佃農種什麼,不會到市場採購,所以現在聽說,蔬菜也可以賣錢,村中的百姓,自然懷疑起來,年輕人也不解釋,只是笑笑,就離開了,好像還要到其他村子宣揚此事。

接下來的事情,就非常簡單了,第二天,總有一兩個百姓,摘了少許蔬菜,提著籃子,猶豫不決的來到營地,卻受到熱情的接待,隨之,他們拿著菜錢回村,立即引起熱烈的反響,人心思動,百姓立即行動起來。

當然,不是什麼蔬菜也要的,老的、壞的、還沒有長成的,這些不在採購的行列之中,卻讓部分急功近利的百姓失望不已,不過大多數人十分欣喜,畢竟這是意外之得,天天這樣賣菜,估算再過一個多月,就能給家裡的妻兒,買匹布,做新衣了。

只是,菜地不多,產量不足,摘過一次,肯定要再過些日子才能長出,不可能天天都有,一些心思靈巧的百姓,就開始往上山跑了,什麼山芋、野菜、竹筍之類,價格是比較便宜,但是好歹也是錢啊。

與此同時,不僅是百姓欣喜,修建陵園的民夫匠工,天天能夠加菜,也非常的歡欣鼓舞,不過,由於人數眾多,蔬菜有限,不可能做到均勻平攤,所以某個官員提議,實施工分制,將民夫匠工,按照營造、挑擔、雕琢……等類,分成十幾個小組,通過內部的評比,誰先按質按量完成任務,通過官吏的認可,那麼自然而然,可以享受加菜的待遇。

至於,消極怠工,或者急於求成,不求質量,成績排在末尾的小組,也不用擔心,沒有什麼懲罰,也不會讓你飽肚子,但是你吃著乾巴巴的白飯,看著旁邊的人,歡聲笑語,有滋有味的享用著香軟可口的米飯,泛著油光的蔬菜,遇上了某個官員心情舒暢的時候,甚至會配上一盅肉湯,那個時候,即使沒人炫耀,你自己也看不順眼吧,哪裡還有吃飯的心情。

即使是身份低微的匠役,心中總有上進的想法,在相同的情況下,有人過得比自己還好,怎麼不令人激憤,咬牙切齒……次日,排名末尾的小組,暴發出了驚人的能量,幹勁十足,躍居首位,不過,總有人排在後面,這個情況,再次循環起來。

最樂於見到這個場面的,自然是負責督工的官吏,看到工程的進速,一天比一天加快,雖然額外多花了些錢,但是也值得了,對於決策的閻立德,自是歌功頌德,佩服不已,當然,只有少數人清楚,這是誰的功勞。

「符節,太子殿下要來了。」

營地主帳,閻立德輕咬了口冰食,一股冰涼透爽的感覺,在舌頭上打轉,身上的熱氣,彷彿也隨之消散,可惜,就是一碗,閻立德有些惋惜。

古代,由於技術限制,冰之收藏不易,到了盛夏酷暑時節,價格非常的昂貴,能夠享用的人並不多,手中這碗,還是虎口奪食得來,又咬了口,閻立德目光有幾分貪婪,看向韓瑞案上的食盒,笑瞇瞇道:「符節,少年人,腸胃弱,不宜多吃冰寒之物……」

「閻大匠,已經分你大半了,還不知足。」韓瑞啼笑皆非。

「那就算了,談正事。」閻立德的臉皮不夠厚,有點兒尷尬,隨之說道:「陛下才走不久,太子殿下又來了,莫非是不放心我們。」

「應該是重視才對。」韓瑞說道:「況且,使節不是說了,太子殿下此次前來,是要犒勞大家,那麼充分說明,陛下,還有朝廷大臣,對於我們工作的成效,還是非常滿意的。」

「沒錯,肯定就是這個意思。」閻立德深以為然,側身說道:「你們聽到了吧,傳我之令,大家做好迎接太子殿下的準備。」

「諾。」幾個書吏連忙應聲,退下去傳達指令。

半個時辰之後,唐朱村頭平地之前,慢慢走來浩浩蕩蕩的隊伍,太子的儀駕,自然不及皇帝,而且倉促之間,準備不足,排場不夠大氣,但是帶來的食物卻不少,十幾頭生豬活羊,居然還有酒,真是溫暖人心。

在百多個軍衛的簇擁下,李承乾來到村頭平地,以閻立德為首的官吏,紛紛上前見禮,李承乾應對得體,笑容不多,卻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眾人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覺得,身為太子,就應該有這樣的威儀。

李世民的聲威,已經深入人心,再怎麼沒有架子,世人只會稱讚,皇帝平易近人,不愧是賢明君主,李承乾就不行了,稍微表現遜色,指不定,某些人心中腹誹,望之不似人君。

前呼後擁,來到營地,在主帳坐了下來,閻立德就要匯報陵園的情況,卻見李承乾揮手,平靜說道:「閻大匠的奏折,孤在京城,已經仔細看過,無須再言,朝中大臣,對於諸位的工作,十分滿意,讓孤前來犒賞……」

帳中官員,聞聲欣喜,自然沒有留意,李承乾述說的時候,聲音生澀,語氣有些不對勁,好像是少提了什麼,韓瑞百思不得其解,以為是自己的多心。

李承乾稱讚,閻立德自然要代表眾人,出來表示謙虛,什麼奉令行事,多得陛下、太子、朝中大臣的支持信任,不敢居功自傲,一定會再接再厲,爭取下個月完成任務云云,李承乾適時表示滿意,你來我往,又是一番例行公事的對答。

差不多了,李承乾撫額,借口車馬疲憊,需要小憩片刻,待會再前去視察陵園的情況,眾人自然識趣,連忙告退而出,韓瑞也在其中,不過卻沒有走遠,悠悠了轉了半圈,一隻羽毛純白的鴿子從天而降,撲震著翅膀,抓立在韓瑞的肩上。

旁邊的官吏,已經習以為常,年紀較大的不以為然,年紀較輕的十分羨慕,飛鴿傳情,真是浪漫,當然,唐代可沒有浪漫這個詞,但是,多半就是這種感覺,韓瑞坦然自若,捉著鴿子回到帳中,解下鴿子腿下的小信筒,取出小巧的紙卷,展開觀看,會心而笑。

隨之,韓瑞拿出小號毛筆,蘸墨,截紙回信,裝到小信筒,繫好,捧著白鴿走出帳外,拋手放飛,白鴿振著翅膀,如同飛箭,消息在遠方。

「韓公子,那是你養的鴿子?」

清脆好奇的聲音傳來,韓瑞回頭,輕笑道:「算是吧,借的,暫時養一段時間。」

「那隻,好像是信鴿。」

「呵呵,如意,你真是心細如髮。」韓瑞讚了句,也沒有解釋,而是笑道:「怎樣,太子休息了?有空出來找我聊天。」

說到正事,如意肅容,輕聲道:「殿下有請。」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韓瑞輕輕點頭,轉身走去,卻聽到如意在身後,悄悄地提醒道:「韓公子,宮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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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柔弱女子


韓瑞心中吃驚,已經到了營帳之中,也不好多問,如意搶步上前,掀開簾布,又使了個眼色,想到剛才李承乾的異常,韓瑞心領神會,暗暗點頭,邁步而進。

附近的官吏,自然瞧見這個情形,心中的羨慕不必多說了,原來太子不是累了,而是單獨會見韓瑞,不過這種待遇……也是羨慕不來的,誰叫人家出謀劃策,居功甚偉,有本事,你也想幾個好主意,提高修建陵園的速度呀。

其他人的心聲,傳不到營帳裡面,韓瑞走了進去,行禮之後,抬頭觀看,發現李承乾的臉色青白,神情憂鬱,對比如意的提醒,韓瑞確定,宮中,真的出了大事。

不過,韓瑞沒有多問,而是故作輕鬆道:「記得當初,太子殿下,縱馬馳騁半天,不見勞累,怎麼現在,伴隨車駕而來,反而疲憊不堪。」

「……不是疲憊,而是心力交瘁。」李承乾輕聲道,本應是充滿銳氣的眼睛,卻泛起了濃重的憂傷。

這麼嚴重,韓瑞嚇了跳,記憶中,貞觀九年,除了討伐吐谷渾與李淵逝世,好像沒有再出什麼大事,特別是與李承乾有關的事情,那是好幾年後才發生的。

韓瑞沉思默想片刻,輕聲道:「到底怎麼回事,惹得太子這般擔憂。」

「父皇病了。」李承乾的聲音很小,似有若無:「好像很嚴重。」

韓瑞愕然,七八天前,李世民還來過這裡,聽眾人說,可謂是天日之表,生龍活虎的,怎麼突然之間就病了,嚴重,會有多麼嚴重。

「昏迷不醒,幾度危殆。」李承乾雙手絞握,眼睛掠過慌亂,心神不寧,茫然不知所措。

韓瑞愣了,思緒雜亂,李世民病危,怎麼可能,那應該是十幾年後的事情,但是世上的事情也說不準,畢竟蝴蝶效應……要是李世民撐不過去,那麼李承乾豈不是……

勉強壓抑亂蓬蓬的念頭,韓瑞連忙說道:「如此關鍵時刻,太子怎麼能離開京城,應該留在宮中……盡孝才對。」

再缺乏政治權謀的經驗,但是基本的常識,韓瑞也是明白的,這種時候,李承乾應該留在長安,,以策萬全,不然有變,那就被動了。

「我也是這種想法,可是……」李承乾黯然說道:「群臣勸諫……不得不來。」

看來,朝中的大臣,皆是李世民的心腹忠臣,難怪新皇帝即位,總是喜歡大換血,這樣也是無奈之舉,念頭一閃而過,韓瑞低聲道:「那麼皇后……」

「……也是母后的意思。」

韓瑞頓時無言,如果說只是大臣們的勸諫,李承乾完全可以不作理會,可是長孫皇后也是這個意思,卻是拒絕不了。

「韓瑞,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李承乾低聲道,說到底,還是溫室之中長成的花朵,初次遇到這種重大的事情,驚慌失措,也是情有可原的。

韓瑞認真思考,可是琢磨了半天,卻是悲劇的發現,李承乾除了名分與大義之外,真的沒有其他優勢,可以派得上用場。

想當年玄武門之變,李世民有秦王府帳下,大幫的文臣武將出謀劃策,威望又高,眾人信服,以至於發動政變之時,許多人採取觀望的態度,最後一舉功成,然而李承乾卻是不同,東宮的屬官,就不用指望了。

什麼三師,三孤,太子詹事、庶子、洗馬之類,全部是李世民派遣而來,真實的歷史上,在李泰的步步逼迫下,李承乾有心發動政變,就是被這些人告密,最後失敗被廢。

而且只是太子,沒有皇帝的虎符旨意,無權調動兵馬,連最基本的條件都沒有,想有什麼舉動,根本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威望不足呀,達不到一呼百應的地步,就算是心腹,要是李承乾真有什麼異心,情況不妙,權衡輕重,告密也很正常。

難怪,開國皇帝,要麼是大殺功臣,要麼是杯酒釋兵權,主要是害怕二代、三代皇帝,駕馭不住這幫驕兵悍將,帝位不穩。

習慣性的胡思亂想,發現李承乾還在眼巴巴的等待自己的答案,韓瑞斷然說道:「而今天下,朝中大臣,士人百姓,安享太平,見不得,也聽不得亂字,太子是儲君,名正言順,人心所向,天命所歸,根本無須什麼動作。」

「現在,太子殿下只要記得,自己是奉令前來嘉獎大家,巡視陵園之後,照常回京就成,不用怎麼辦。」韓瑞輕聲說道,最重要就是,有什麼想法,也實施不了。

李承乾若有所思,輕輕歎氣,默然點頭。

與此同時,長安城非常安靜,不得不說,宮中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直到現在,李世民病重的消息,根本沒有洩露出去,甚至連比較親近的皇親國戚,公主皇子,內宮嬪妃,也不清楚這件事情。

反正,近兩個月來,李世民為太上皇李淵守喪,深居簡出,很少露面,大家也都習慣了,當然,內宮四妃,偶爾會覺得奇怪,李世民怎麼不找她們聊天了,可是聽到,這些天是長孫皇后在陪伴天子,她們也就釋然了。

在成為李世民女人的那天起,直到被策封為四夫人,在人前風光得意,倍受寵愛,可是她們卻清楚,自己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遠遠比不上那個人,那個端莊秀美,雍容華貴,好像天生,就適合母儀天下的長孫皇后。

靜靜望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眉目緊鎖的李世民,長孫皇后輕歎,伸出纖手,輕輕撫摸李世民的臉龐,青梅竹馬,相濡以沫,風雨二十年,其中的感情,不是輕易割捨得了。

大業十一年,隋煬帝楊廣被突厥始畢可汗率兵圍困在雁門,尚在新婚的李世民應募勤王,嶄露頭角,從此以後,一發不可收拾,開始了戎馬征戰、逐鹿天下的生涯,也是從那個時候,長孫皇后第一次,嘗到了枯待消息、徹夜難眠的痛楚滋味。

武德元年,唐王朝初立,長孫身懷六甲之時,由於根基未穩,李世民依然馬不停蹄的,在外浴血征戰,直到李承乾出生,未能等到李世民回來的消息……也是可憐,李承乾第一次見到李世民的顏面,應該是兩歲的時候,根本不會認識,眼前威風凜凜的人是誰。

一天一天過去,好不容易,掃平天下,李世民已經位高權重,不用領兵打仗,長孫皇后自然以為,可以平靜下來,相夫教子,共享天倫。可惜,天家無情,皇家無義,李世民既有令將士折服的軍功,又有風雅的文人之風,得到朝中不少官員的支持,自然而然,成為太子李建成的眼中釘,不經意之間,秦王府與太子府,已經勢如水火,不能相容。

對於這樣的局面,長孫皇后的擔子,越來越重了,擔憂丈夫出征,彌縫父子關係,生養兒女,熟悉丈夫的下屬,在這種錯綜複雜的情況下,長孫皇后心裡不知有過多少百轉千回,做一個這樣男人的妻子,需要付出多少難眠之夜和怎樣的百轉柔情,可是長孫皇后卻沒有表現出來,在李世民的面前,一如既往,嘴角彎起溫柔笑容。

奪嫡之爭,終於到了關鍵時刻,長孫皇后並沒有置身事外,她自始至終,都緊緊跟隨在李世民的身邊,其中的刀光劍影,兄弟傾輒,不再多言,在唐書后妃列傳中,是這樣記載的,太宗在玄武門,方引將士入宮授甲,後親慰勉之,左右莫不感激。

一個柔弱女子,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之中,起到什麼重要作用,與其說是慰問兵將,不如說是表明自己的態度,無論生死富貴,夫妻共同面對。

玄武門之變,李世民取得最後的勝利,成為皇太子,兩個月之後,李淵禪位,順利登基,不出意料,李世民口中的觀音婢,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

勝利了,然而長孫皇后並未真正輕鬆下來,又再次面對內憂外患,外戚權重,突厥來襲,好不容易,長孫無忌下崗了,安心過著米蟲的幸福生活,唐軍大破突厥,邊境無事,李世民不再愁眉不展,朝中無事,長孫皇后笑容更加濃郁。

可惜,好景不長,幾個孩子大了,心思也越來越重了,特別是李淵逝世,長孫皇后心中也有幾分黯然神傷,卻是沒有料到,李世民的悲痛傷心,遠遠超乎眾人的想像。

「父皇,不要怪我……我真的是被逼無奈……」

「大哥,四弟……是朕……是我錯了……不要……」

李世民在床榻上躁動不安,無意識的喃喃自語,似乎夢到了什麼懼怕的事情,神情惶恐,額頭溢出熱汗,久久不能平息。

李世民的性情,出了名的勇敢英武,在戰事中,一向身先士卒,曾多數面對敵人大軍,應對百十倍於自己的敵人,孤身犯險,經常率領少量輕騎,主動挑釁對手,甚至在身陷重圍的時候,命令部下先走,自己孤身殿後。

這些事跡,無一例外,證明李世民的膽量過人,可是現在卻驚恐萬狀的模樣,要是讓其他人知道,恐怕很難相信,然而長孫皇后卻明白李世民的心思,美麗的眼睛掠過惜憐之意,輕輕俯身,在李世民的耳邊,溫柔絮語。

「二郎,不怕,我在這裡……」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0 21:33
第三百九十章 胡鬧


拋開皇帝的身份不說,李世民首先是個人,只要是人,那麼總會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驚恐害怕,當然,這些脆弱的情緒,非是最親密的人不能見到,長孫皇后,自然清楚李世民的心結,看到他在夢中飽受煎熬,痛苦不堪的模樣,感同身受,險些落淚,緊緊抱著李世民,柔場細語的撫慰。

良久,李世民漸漸安靜下來,就在這個時候,宮殿之外,突然傳來陣陣的宣嘩聲,長孫皇后悄然皺眉,宮廷重地,已經吩咐,嚴禁閒雜人員前來驚擾,誰敢在此放肆。

「母后,是孩兒……」李泰的聲音,輕悠傳來,恭謹之中,又兼雜了少許緊張,就算是皇子,但是沒有得到召見,卻貿然闖進內宮,也是罪過,可是事情緊急,顧上不猶豫,不探個清楚,心中不安。

蛾眉輕蹙,長孫皇后淡聲道:「青雀,這般大了,豈能如此冒失,自個兒到宗正寺領罰。」

「是,母后。」李泰乖乖應聲,卻沒有離開,而是著急問道:「母后,聽說父皇身體不適,孩兒是來問安的。」

沉默了片刻,宮殿裡才傳來長孫皇后的聲音:「你父皇,這些天為上皇守喪,有些心疲神傷而已,現在已經已經睡下,不可打擾,你先回去吧。」

哦,李泰失望不已,心中的疑慮,也漸漸增大,可是長孫皇后的說辭,不管是真是假,也容不得他反駁質疑,有心進去看個究竟,卻沒有這個膽量,就此離去,又不甘心,糾結呀。

磨磨蹭蹭,左右徘徊,李泰咬牙,伸手觸鬚精緻珠簾,剎那間,又閃電般的縮了回去,悄無聲息的跺腳,李泰高聲道:「如此,那麼孩兒就告退了,明天再進宮給父皇、母后問安。」

久久,不見宮殿傳出動靜,李泰無可奈何,心不甘,情不願,慢慢騰騰走了。

聽到外面遠去的步履聲,長孫皇后輕輕歎氣,低語道:「二郎,快些醒來吧……」

「……觀音婢。」

似有若無的聲音傳來,長孫皇后欣喜若狂,連忙向李世民看去,卻見他沒有絲毫的反應,眼睛緊閉,額眉輕鎖,神色卻平緩了幾分,不再躁動不安,長孫皇后寬心之餘,也有些失望,以為剛才是自己的幻聽。

輕輕捉住李世民的手掌在自己臉上摩挲,長孫皇后低頭,美麗的眼睛,醞釀著晶瑩淚花,卻要強行忍耐,心中哽咽,卻不能抒洩,這種感覺,才是最痛苦難受的,若是自己倒下了,誰來照顧二郎……

璀璨的明珠,在眸中打轉,水滿則溢,一點,一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項鏈,悄然無聲,滑落而下,寬敞的宮殿,是那麼的富麗堂皇,豪華奢美,然而,長孫皇后卻覺得非常的清冷,寥寥空寂。

「……是誰……惹…觀音婢……傷心落淚……誅他九族……」

不是幻覺,長孫皇后驚顫抬頭,雨帶梨花的模樣,分外嬌艷,美麗的眼睛,朦朦朧朧,卻是被濕潤的淚珠,遮蔽了視線,連忙伸手抹拭,卻見李世民已經醒了,手掌輕輕撫著長孫皇后的臉頰,目光透著憐愛。

「二郎,你…終於醒了。」確認不是幻覺,長孫皇后喜極而泣,再次落下晶瑩淚珠。

「不哭,觀音婢,不哭。」李世民聲音虛弱,費力的撫拭那溫暖的淚珠,輕聲道:「誰敢欺負我的觀音婢……」

見到李世民掙扎要起來,長孫皇后顧不上歡喜,連忙輕抱攙扶,關切說道:「二郎,你才醒來,身子虛弱,應該好生休息才是,莫要亂動。」

「……我睡多久了。」神智漸漸清醒,身體的酸麻軟痛襲來,李世民悶哼了聲,才發現情況不對,腦中依稀記得,自己做了個夢,好長,好長,差點就……

久經風雨,長孫皇后很快收斂了心情,就是這樣抱著李世民,溫柔說道:「沒有多久,二郎,現在感覺怎麼樣?」

「渾身不適,如同晝夜奔襲二百餘里,沿途大小戰數十合,三日不解甲。」李世民說道,腦袋枕在長孫皇后的懷中,柔軟溫香的感覺,非常舒適,令人安心。

長孫皇后笑了,一雙纖手伸進李世民的衣領之中,揉捏著他肩膀的肌肉,一陣酸麻的舒服讓李世民更加清醒,目光輕掠,發現床榻旁邊的案上,擱著瓷玉白碗,殘餘少許沉澱液體,口舌有些苦澀,以他的聰明智慧,自然能夠推測出來,那是藥湯。

輕輕皺眉,李世民問道:「觀音婢,我是不是生病了。」

這是肯定的語氣,長孫皇后纖手頓滯,隨之繼續揉捏,柔聲道:「二郎,你不要多想,你只是累了。」

李世民目光直視,卻沒有焦距,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片刻,變得柔和起來,手掌反繞身後,拿出長孫皇后的纖手,合在掌心之中,輕聲道:「觀音婢,我是累了,剛才夢裡,我見到父親罵我不孝,大哥、四弟向我索命……」

「二郎,不要亂想,事情已經過去了,父皇不是已經原諒你了麼,想必隱太子和巢王也不例外。」長孫皇后輕柔勸慰,緊緊摟住李世民,給他關懷與支持。

「他們真的原諒我了?」李世民心虛問道,這個時候,他不再是意氣風發,英明神武的帝王,只不過是個心中愧疚難安,不敢面對現實的普通人罷了。

「是呀,二郎,他們已經原諒你了。」長孫皇后柔聲說道:「就在剛才,他們親口對我說,二郎將大唐江山,治理得蒸蒸日上,四夷賓服,百姓豐衣足食,路不拾遺,實為莫大功德,民心所向,高位須有德才者居之,方能澤被蒼生,他們覺得,自己遠遠不如二郎,所以也就放棄了報復的念頭,過來向我們拜別,投胎轉世去了。」

女人,天生就是撒謊的高手,這番話說得心不跳,面不紅,語氣誠摯,令人深信不疑,或者說,李世民根本沒有想過懷疑,如同揪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激動說道:「真的是這樣,他們走了?」

「走了,真的走了,以後都不會回來了。」長孫皇后十分肯定,溫柔說道:「二郎,連我的話,都不相信了麼。」

「不是,不是」李世民連忙搖頭,不知不覺,神情有幾分安詳,閉上了眼睛,喃聲道:「我自然清楚,觀音婢不會騙我的……」聲音漸小,沒了動靜。

長孫皇后柔柔應聲,螓著靠在李世民的肩上,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溫情的時刻,總有人不識趣,前來打擾,宮殿之外,又傳來了李泰的聲音,小心翼翼道:「母后,不知父皇醒了沒有,孩兒熬了碗寧息安神的藥湯……」

「青雀,這個孩子。」長孫皇后輕輕歎氣,沒有理會,悄無聲息的下榻,慢慢攙扶著,好像已經安睡的李世民平躺下來,就要出去,打發李泰離開。

適時,李世民睜開眼睛,剛才的怯懦神色全然消失,恢復了帝王的堅韌果毅,氣虛咳了兩下,微笑道:「孩子也是一片孝心,讓他進來吧。」

「你才醒,應該多加休息。」長孫皇后說道。

「觀音婢,扶我起來。」李世民皺眉道:「感覺好像睡了好久,渾身骨痛,再躺下去,要比割刀子還要難受。」

擰不過李世民,長孫皇后有幾分無奈,攙扶他起來,輕聲道:「七天了。」

「什麼?」李世民驚訝。

長孫皇后說道:「二郎已經睡了七天,現在才醒來。」

李世民臉色變了幾下,沉聲道:「朝中是什麼情況。」

「沒事,政事堂大臣知道之後,立即封鎖了消息,甚至連青雀也不知道。」長孫皇后簡略的把這些天的事情,輕快的告訴李世民,一切沒有變化,李世民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幸好自己醒得及時,再長些時間,就難以預料了。

「母后,你是否聽到了,孩兒……」李泰不死心,繼續在外面叫喚。

長孫皇后無奈搖頭,輕聲道:「二郎,要不傳召太醫,仔細給你診斷。」

「待會再說。」遲疑了下,李世民搖頭,現在當務之急,就是……

「青雀,進來吧。」

聽到長孫皇后的聲音,殿外的李泰愣了,心中欣喜若狂,連忙快步而進,連層層珠簾都懶得撥開了,一路撞到內殿之中,看清裡面的情況,頓時傻眼了。

高坐御案,李世民輕微笑道:「青雀,幾天不見,連父皇也不認識了?」

「兒臣參見父皇。」

反應機敏,李泰撲通跪下,心中暗暗詛咒那個給自己通風報信的混蛋,什麼情況危急,昏迷不醒,全部是屁話,不是好好的嗎,害得自己那麼擔心受怕。

「你怎麼來了?」李世民問道。

眼珠子轉了下,李泰老實說道:「兒臣聽說,父皇身體不適,特意前來問安。」

很好,這個答案,李世民心中滿意,自己幾天沒有露面,李泰卻不聞不問,這才是不孝,溫和一笑,李世民說道:「觀音婢,承乾呢,讓他來見我。」

「乾兒不在宮裡。」長孫皇后輕聲道。

李世民皺眉道:「不是讓他監國嗎,怎麼不在宮裡?」

「這兩天,你沒醒,政事堂的大臣商議,讓他代你巡察陵園了。」長孫皇后柔聲解釋,相信李世民也明白其中的緣由。

沉默了下,李世民輕斥道:「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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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三百九十一章 歡聲笑語


「召他回來。」李世民吩咐,在長孫皇后的攙扶下,慢慢起身,溫和笑道:「青雀,父皇準備到政事堂,與大臣商議國政,就不留你了。」

有事,肯定有事,李泰心裡嘀咕,卻也識趣,連忙行禮道:「既然如此,兒臣先行告退。」

揮了下衣袖,長孫皇后半是依偎,半是支撐,與李世民慢步而行,出了宮殿,沐浴著燦爛的陽江,突然之間,李世民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陛下、皇后……」

一路上,寺人宮女,紛紛屈膝問候,李世民心情舒暢,和顏悅色的點頭,過了片刻,出了太極宮,來到門下省官署,路過的官員,紛紛上前行禮。

此時,政事堂中,一幫大臣又在糾結起來,沉思默想,要是皇帝病重的消息洩露出去,大家應該怎麼應付,要是引起了恐慌,應該怎樣安撫,太子回來了,應該再找個什麼借口……

就在他們冥思苦想,神遊物外之際,一個小吏連門都不敲,就匆匆忙忙奔了進來,這樣莽撞的行為,自然引得大臣們的不悅,就要開口斥喝之時,小吏察覺他們的怒氣,連忙惶恐說道:「諸位相公,陛下駕到,快些出迎……」

政事堂眾人愕然,目光泛起驚疑,清早還昏迷不醒,現在怎麼可能前來,就在他們心中懷疑之時,珠簾叮咚響動,李世民走了進來,看著一幫大臣,展顏笑道:「諸卿,見朕前來,似乎不怎麼高興。」

「陛下……」房玄齡乾巴巴叫喚,仔細打量,龍鳳之姿,天日之表,沉穩銳利的目光,君臨天下的氣度,誰也不能仿冒,當下再無懷疑,急忙與其他大臣行禮拜見。

本來還想責問他們,為何要調離李承乾出京,可是見到大臣驚喜交集的模樣,而且也明白他們的苦心,李世民不打算追究誰的責任,慢步走到前台,斂袖跽坐,看著眾人,拜手為禮,輕歎說道:「多日來……辛苦諸卿,操勞國事,朕心甚慰。」

「臣等不敢。」眾人連忙伏跪,政事堂大臣,皆是李世民一手扶持上來的,忠誠自然不成問題,李世民病危,表面不慌不張,其實心急火燎,感覺天要塌了,現在李世民安然無恙,心中的喜悅,溢於言表。

這就是封建王朝的特色,一國繫於一人之身,只要出了點兒差錯,很容易引起動盪風波,特別是現在屬於開國初期,需要一個威望十足的君主,穩定民心,駕馭群臣,不然,很可能出現主弱臣強的局面,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事情,李世民與政事堂大臣心中有數,只是沒有捅破那些紙窗戶而已。

看著李世民與大臣暢談,長孫皇后溫柔微笑,悄無聲息的起身,出了政事堂,突然之間,容顏煞白,眼前昏暗,有些天旋地轉,纖手輕扶著身邊的石柱,胸口氣悶,忍不住輕咳起來。

「皇后,怎麼了?」旁邊的宮女見狀,紛紛圍了上來。

深吸了口氣,長孫皇后勉強露出笑容,輕聲道:「沒事,只是覺得有些累了,你們扶我回宮,休息片刻就好。」

幾個宮女自然沒有意見,小心翼翼攙扶長孫皇后,慢慢的朝內宮走去。

皇帝大病,幾度危殆,這個小道消息,在京城之中快速的流傳,一時之間,有點兒人心浮動,就在這時,李世民高調登場,帶著政事堂大臣,視察三省六部,監卿百司,各級官員的工作,流言蜚語,不攻自破。

幾個青年氣盛的御言,當場就向天子進諫,應該徹查此事,揪出流言的源頭,以正法典,免得一些居心叵測之徒,趁機興風作浪,無事生非。李世民卻非常大度,溫言和語的表示,這是王公貴族、士人百姓,關心自己安危的表現,無須苛責。

天子仁厚,百官聽聞,無不拜服,消息傳出,根本不用闢謠,知情的,諱莫如深,不敢多言,不知情的,自然相信官方說法,所以一場可能席捲天下的風波,頓時化於無形,另外就是,太子李承乾,奉令巡察陵園歸來,天子予以嘉獎,繼續讓其裁決庶政。

至此,太子監國,文武百官,各司其職,天子不時臨朝視事,一切如常。

京城百姓,渾然不覺其中有什麼異常,依然如故,期待著三月喪期快些過去,以便迎來中秋佳節,閤家歡慶。王公貴族,隱約聽到些許風聲,可是清楚其中的忌諱,不敢胡亂聲張,繼續過著醉生夢死,朱門肉臭的逍遙生活。

今天是七夕,京城之中,不見往年的熱鬧氣象,清晨時候,下了場秋雨,清風掠過,吹得樹葉嘩啦啦直響,有些蕭瑟,一陣清涼,再過兩三個月,又要冷了。

輕輕躺在竹蓆之上,欣賞著後院的花草樹木,鄭淖約心中有幾分甜蜜,這是韓瑞,擔心院景單調,派人重新更換佈置的,綠樹繚繞,鬱鬱蔥蔥,花團錦簇,清香瀰漫,很是雅致。

伸出蔥嫩的手指,鄭淖約掐算起來,今天、明天、後天,夫君也該回來了吧。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鄭淖約對於時間,變得非常敏感,有事沒事,就喜歡掐指計算,計算每時每刻,每分每秒,然後,就可以取來筆紙,放飛小白…鴿,傳遞信息。

從普通的關心問候,再到一些平日難以啟齒,不好意思開口的甜言蜜語,在小小的紙卷之中,飛來往復,可憐的白鴿,在小夫妻的摧殘下,日漸消瘦,不過飛行技術,卻是愈加的靈活多變,連獵人的弓箭,也奈何不得。

「剛才,孩兒又踢我了……」撒嬌似的,寫下娟秀的小字,鄭淖約悄臉微紅,輕柔輕撫日益突起的小腹,叫喚流螢,讓她幫忙將紙條捲進白鴿腳下的圓筒之中。

流螢提醒道:「娘子,小灰還沒有回來。」

「不要緊,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也該回來了。」鄭淖約說道,計算非常準確,只聽撲撲的聲音,一隻灰鴿子,輕巧的停落在亭子旁邊的籠架上,一邊叼啄著竹架筒中的食物,一邊咕嚕的鳴叫。

鄭淖約眼睛微亮,輕快道:「流螢,看下有沒有回信。」

流螢快步上前,熟練的摘下灰鴿子腳下的小竹筒,撥開蓋子,發現裡面空蕩蕩的,連忙倒拿輕抖,果真什麼也沒有。

「娘子,看來郎君又在忙了,遲些才能給你回信。」流螢失望道。

很正常,在工作的時候,韓瑞兼顧私事,已經讓人不爽了,再是公私不分,指不定怎麼妒嫉怨怒,就是有閻立德照應,也應該注意影響。

「沒事,待會就回了。」鄭淖約微笑說道,兩個月都熬過來了,只剩下最後一個月而已,還怕什麼,堅持就是勝利。

流螢呶著小嘴,不知道在嘀咕什麼,就在這時,李希音盈盈而來,手裡捧著托盤,上面有兩碗熱氣裊裊的湯水,一碗漆黑如墨,一碗清澈如水,將烏黑顏色的濃湯呈奉給鄭淖約,李希音輕聲道:「鄭姐姐,該喝藥了。」

「希音,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做就好了,不要總是親力親為。」鄭淖約說道,接過濃湯,只是有點兒溫熱,恰好入口,不過有點兒苦澀,這是安胎滋補的湯藥,再苦再澀,鄭淖約只是微蹙柳眉,全部喝盡,一滴不留。

連忙遞上清湯,李希音說道:「喝些蜜水解澀。」

「待會再說,免得沖淡了藥效。」鄭淖約搖頭,感覺有些不適,躺回竹蓆小憩,這是正常的反應,懷孕到現在,已經有三四個月了,一些孕期症狀愈加的明顯。

流螢上來,輕聲道:「娘子,難受的話,就吃枚酸果。」

「沒事的,休息片刻就好。」鄭淖約說道,撫住胸口,克制妊娠的噁心反應,很不舒服。

「流螢姑娘,去拿條熱毛巾……」李希音說道,連忙轉到鄭淖約的身後,一雙纖手按在她的玉頸,仔細摩挲起來,好像是按了幾個穴位,鄭淖約有幾分舒服,輕聲道謝了句,輕輕閉上了眼睛,似睡非睡,調養精神。

頸部按摩,感覺越來越舒適,鄭淖約就要安睡之際,身後的動作停了下來,隨之又繼續起來,可能是錯覺,手掌好像有些粗糙,力道又不均勻,不是重了,就是輕了,與剛才的手法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不過,這種感覺,這種氣息,十分熟悉,非常的溫暖,好像是……鄭淖約恍然睜開美麗的眼眸,儘管是倒看,但是經常在夢裡出現的笑顏,絕對不會認錯。

「按痛你了。」韓瑞頗不好意思。

鄭淖約輕輕搖頭,驚喜道:「夫君,你怎麼回來了。」

「噓,小聲點,我是偷偷溜回來的。」韓瑞笑道:「不要弄得人盡皆知,不然麻煩就大了。」

流螢毫不客氣揭穿道:「郎君又在騙人,剛才可是好幾個官吏隨行送回的。」

「呵呵,七夕節,忙碌了兩個多月,偶爾假公濟私,也不過分。」韓瑞腆笑說道:「如果我不回來,你們豈不是很寂寞。」

「才不會咧,待會夫人過來,陪我們乞巧,郎君在旁邊,反而礙手礙腳。」流螢甜笑道,典型的口不對心。

隔三差五就回來見面,更是天天飛鴿傳訊,不至於出現久別重逢,相對無語凝噎的場面,聽著韓瑞與流螢逗趣,庭院之中,充滿了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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