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關閉
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485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1
第四百二十二章 低調


議論了幾句,發現宅院沒有絲毫動靜,眾人也就散去了,第二天,有人路過,無意之中,抬頭看了眼,卻發現宅院門楣上的綢布,已經讓人揭開,巾幗園三字,內斂而渾厚,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的手筆。

普通百姓,怎麼不會在意,這字是誰寫的,只是好奇,巾幗園是什麼意思?

「還用說,與曲江苑差不多,肯定是某個權貴的私人園子,裡面景觀精緻,台榭樓閣,小橋流水,假山奇石……」有人繪聲繪色的描述起來。

旁人感歎:「豈不是仙境?」

「那是自然。」那人很是得意,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園子是他的呢。

「你進去看過?」有人好奇詢問,那人頓時無語,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辭,眾人輕笑,不必多說,這人多半是在吹噓。

即使知道,眾人的笑聲中,不帶鄙視,但是那人卻覺得分外刺耳,臉面漲得通紅,死鴨子嘴硬道:「別不信,告訴你們,我兄弟家的二小子,就在將作監幫工,園子是他修的,裡面什麼情況,我豈能不知。」

旁邊幾個鄰居,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出聲附和,表示這人的侄子,的確在將作監謀生,那麼他的話,倒是有幾分可信。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權貴,真是闊綽。」有人發出這個的感歎,語氣之中,充滿了羨慕。

「可惜,三間宅子的主人家,也不知道搬遷何處去了,不然倒是可以打聽。」

「這位大哥,你家侄子可知道是誰?」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打聽這件事情,卻沒有什麼惡意,無非是想知道多些信息,以後也有閒聊的資本,或者用以感歎權貴之富,心中憧憬罷了。

「不清楚,好像是什麼大人物,不然,住得好好的,誰願意搬走。」

「這倒也是。」眾人深以為然。

「咦,好像又有人來了……」

幾個閒人抬頭望去,只見巷子之中,悠悠的駛來七八輛大車,慢騰騰的停在宅院門前,簾布掀開,下來了十幾個容貌清秀,身材曼妙的女道士,錯落有致的站好,恭迎著幾個中年女道士,不時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似乎頗有幾分滿意。

一個女道士上前敲門,過了片刻,院門中門,出來了個健壯女僕,對答兩句,就畢恭畢敬的引著一眾女道士向院裡走去。

院門再次關閉,幾個閒人頓時驚愕莫名,事情好像有些不對頭呀。

「不是權貴的園子麼,怎的來了這麼多女冠?難道是準備驅邪齋蘸不成。」眾人摸不著頭腦,紛紛看向剛才吹噓之人。

「呃,有什麼好奇怪的,新院落成,祈福拜神,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那人強笑說道,其實心裡也沒底。

他都沒有自信,眾人豈能不疑,不過聽著多少也有幾分道理,就姑且聽信吧。

彷彿是在打那人的臉,一會兒之後,又駛來幾輛馬車,瓔珞華蓋,懸掛香球小囊,一路上可謂是香塵飄香,一看就知道車中坐的是富貴人家。

在宅院門前停下,率先出來幾個使女,攙著車中的貴婦人下來,在陽光的照耀下,衣裳上的各種鮮麗的顏色,爭輝奪目,再加上金銀雜之,裝飾圖案,花團錦簇,祥光四射,生趣盎然,愈顯炫人眼睛。

這種打扮,這樣的排場,身上流露出的氣質,就算幾個閒人見識不高,卻也明白,這幾個貴婦人身份不低,當下也不敢多看,別過頭去,閉口不語,直到院門再度開啟,接引她們進去之時,才帶著迷惑不解的表情,小聲議論起來。

「好生奇怪,宅院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

沒等她們議論出個所以然來,又有馬車而來,彷彿是約好似的,來客儘是出身不凡的貴婦人、青春美麗的少女……一輛接著一輛,一個接著一個,令人目不暇接。

看了半天,終於有人啊的輕呼,好像已經恍然大悟似的,在旁人的追問下,得意說道:「你們發現沒有,來的儘是女子。」

「廢話。」眾人鄙視,眼睛又沒瞎,怎麼不知道。

摸了下鼻子,那人生氣了,哼道:「別吵,聽我解釋,看到沒有,門楣上掛的是什麼?」

「匾額。」有人說道,故意與之作對。

「巾幗園。」橫眉瞪眼,那人有幾分不滿,隨之眉飛色舞道:「現在,明白了吧,修建這幢園子的,肯定是個女子,王侯公卿的夫人,或者公主……」

「這裡,就是供貴人女眷遊玩的園子。」

那人非常肯定,眾人也覺得有理,不過還是有人提出了疑異:「那麼,昨天的那些小娘子是怎麼回事。」

「傻蛋,當然是表演的伎人。」

「那剛才的女冠呢?」

「祈福拜神的……」

一切合情合理,眾人為之服信,那人也擺出了鐵口直斷的高人模樣,得意洋洋,捋著顏色枯黃,又有幾分稀疏的山羊鬍子,與擺地攤的算命先生類似。

嗯,這個時候,眾人才發現,原來那位高人,身穿麻袍,頭戴方巾帽,背後印著伏羲八卦的圖案,手裡拿著的幌布標明無所不知四字,真的是個算命先生,不過令人奇怪的是,這位高人,好像是盲人,怎麼能夠看得清楚匾額上的字。

真是神人也,莫不是傳說中的天眼通……

就在眾人驚歎,心悅誠服,準備向高人求卦問卜之時,幾匹快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是個面白無鬚,身穿青衣的小黃門,身後是幾個身材魁梧的軍衛,在宅院門前停下,招呼幾聲,院門大開,小黃門取出了個管軸,幾個健壯的女僕,連忙伏跪恭迎。

即使沒有親眼見過,但是也應該聽說,這種場面,分明就是天子傳訊,皇帝下詔,眾人睜眼看著小黃門走了進去,幾個軍衛在門前守候,心中頓時驚詫不已,一個園子而已,不至於驚動天子吧。

適時,脆如珠玉,鶯鶯燕燕的聲音,悠揚傳出,好像是應諾什麼,幾個閒人心裡癢癢的,恨不能扒牆頭,觀看裡面是何情況。

片刻,小黃門出來,帶著軍衛而去,慢慢的,那些貴婦人們,也三三兩兩的離去,園子又重新恢復了平靜,不過,幾個閒人的心中,卻翻騰不已,在沒弄清楚來龍去脈之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此後幾天,幾個不死心的閒人,就在街頭巷尾盯梢,時間越久,就越覺得奇怪,也總結出規律來,每天清晨,東方微白,宅院就傳來清脆的朗誦聲音,一直持續到中午,就安靜了半個時辰,隨之下午到黃昏,傳出輕微的雜響,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宅院前門後門,整天封閉,偶爾有人駛車送來,米糧果疏、各種雜器之時,才有女健僕開門搬運進去,裡面的人,可謂是足不出戶,不過,每天來訪的客人,卻是不少,儘是女眷之流,更加古怪的是,巾幗園真是女子的天下,男人止步。

幾個閒人親眼見到的,一些氣質不凡,貌似達官貴人的男子,陪同妻女來到這裡,似乎想要隨行進去,可是卻給女僕攔阻,只得乖乖在門前等候,或者轉身離去,見到這個情形,那些閒人更加的好奇,巾幗園裡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

且不說那些閒人,猶如貓抓撓癢,挖空心思,想到打探巾幗園的情況,朝中的高官權貴,自然明白這個地方,是什麼樣的存在,這個年代的儒生官員,比較務實,絕對不會為了虛無飄渺的名節、禮教,反對這件事情。

誰人沒有妻女,誰敢保證,她們不會得病,所以,儘管明面上,沒有說話,但是私底下,卻非常贊同,不然,巾幗園豈會開得那麼容易。近來幾天,他們也在暗暗關注巾幗的情況,對於園中男丁止步的規矩,口中嗤之以鼻,覺得自己是正人君子,豈能防範自己,不過心裡,深以為然,自己是君子,別人不見得是,防患於未然才是正理。

而且,對於巾幗園低調開園之舉,很多人也十分滿意,女子人家,自然不能張揚行事,所以,除了權貴女眷之外,城中大多數的百姓,渾然未覺,敦化坊裡有個巾幗園。

「能量有限,只得小打小鬧,不過,待那些女徒出師之後,就可以逐步宣傳了。」

一輛舒適的馬車之中,韓瑞微笑說道:「畢竟,你那些師門長輩,主要的精力,還是要放在授課上,替人看病,只是兼職而已。」

「知道了……」李希音面紅緋紅,羞澀中透出無邊的嫵媚,香軟的身子,蜷伏在韓瑞的懷中,肌膚一陣輕顫,聲音輕若蚊吟,似乎在忍耐克制什麼。

韓瑞的下巴輕輕架在李希音的香肩上,慢慢的在她白玉似的脖頸上滑來滑去,身體緊貼,耳鬢廝磨,一雙手掌,悄悄地從衣裳的兩側滑進,巧妙地握住了兩團滑膩,肆意地撫摩揉搓,滑不溜手,酥軟麻潤,回味無窮。

手指輕輕撩撥兩粒櫻桃般鮮紅的蓓蕾,李希音情不自禁的顫慄,高聳柔峰在韓瑞的掌中急促起伏,呼之欲出,渾身軟綿無力,化成了春水,媚眼如絲,波紋蕩漾,充滿了誘惑。

「吁,公子,到地方了。」

馬車晃蕩了下,慢慢停了下來,車伕高聲呼叫,打斷了車中兩人的纏綿。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2
第四百二十三章 連鎖反應


良久,拍開韓瑞手掌,仔細整理好凌亂衣裳的李希音,俏臉紅樸樸的,帶著幾分不捨,下了馬車,敲門進了宅院,韓瑞坐在車廂之內,心中欣然,前兩天,讓某個醫術高明的女冠,代替李希音出任供事之職,來到巾幗授課,總算是脫離的是非之地,在韓瑞看來,後宮要比官場還要危險,珍惜生命,抽身遠離,方是上上之策。

見到宅院大門關閉,韓瑞淡聲說道:「回去吧。」

車伕應聲,揮手揚鞭,一個輕響,駿馬滴答,輕快而去,這個時候,巷子之中,又駛來了輛香車,似乎有女眷在車上,韓瑞也沒有在意,畢竟幾天來,巾幗園的名聲漸響,自然有許多慕名而來的貴婦女子求醫。

這樣也好,那些女醫學徒,就不缺少實踐的對象了,韓瑞暗暗尋思,馬車出了敦化坊,迎面跑來一匹快馬,緩緩停了下來,擋在馬車去路,馬背上有個俊美少年,卻是如意,輕躍下來,疾步走到車簾之前,快聲說道:「韓公子,出事了。」

韓瑞莫名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東宮突然來了好多女道士。」如意的表情有些怪異,據實說道:「好像,還有一些女尼,求見太子殿下。」

「怎麼回事?」韓瑞迷惑不解。

如意也不知詳情,搖頭道:「沒來得及打探情況,太子殿下就讓我來找你了。」

「找我做什麼?」韓瑞奇怪道,如果是和尚道士找上門,還可以解釋,是由於上次長孫皇后病了,準備大辦法事祈福,和尚道士前期投入了不少香火錢,最後長孫皇后病癒,事情自然不了了之,損失慘重,和尚道士前來討個說法。

當然,這只是韓瑞的猜想,實際上,應該沒有那家的道觀寺院,有這樣的膽子,敢去找太子賠償損失,所以,猜想自然不成立。

再如果,只是女道士前去,還可以理解,是為了巾幗園的事情,向太子提意見,可是其中又有女尼,那就令人費解了。

「沒說。」如意茫然道:「只是請你到東宮,或者是商量解決什麼事情吧。」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那就走吧。」韓瑞說道,吩咐車伕調整方向,在如意的引領下,輕快向東宮駛去。

到了地方,下了馬車,發現東宮門前空蕩蕩的,估算那些女冠、尼姑,應該是已經進了宮裡,韓瑞不由得輕輕皺眉說道:「僧道,方教也,怎能輕易放她們進去。」

「韓公子,攔不住啊。」旁邊的如意,小聲說道:「太子殿下本來不想接待她們的,可是有好幾個長公主陪同而來,礙於長輩的情面,太子殿下縱然有心,也不好拒絕。」

「連公主也參合其中……」韓瑞心中更加迷惑,百思不得其解,搖了搖頭,乾脆不想了,在如意的引領下,自然是暢通無阻的走進東宮殿閣。

李承乾似乎已經提前示意,如意帶著韓瑞,繞行過了正殿,來到偏廳之中,示意韓瑞稍等片刻,如意悄無聲息的退步而出,應該是向李承乾匯報去了。

沒過多久,李承乾就輕快而來,見到韓瑞起身行禮,連忙伸手輕按道:「這裡沒有外人,不要拘束了。」

「多謝太子。」韓瑞從善如流,又坐了回去,開門見山道:「殿下,怎麼回事呀。」

「我也說不準,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李承乾臉上多了抹笑容,又有些煩惱道:「今天,高密姑姑、桂陽姑姑、永嘉姑姑……聯袂而來,又帶了幾個女冠、尼姑,說是要幫她們求情,讓我給幾分薄面……」

高祖李淵,有十九女,最大的是長沙公主,要比李世民年長幾歲,最小的是常樂公主,才有幾歲,沒有李治大,李世民即位之後,對於這些姐姐妹妹,已嫁的,就給她們增加食邑,未嫁的,就幫她們挑選夫婿,非常恩厚。

這也是歷朝歷代的皇帝通病,反正在父親、兄弟身上,肯定是體驗不了多少親情,那麼只有在姑姑、姐妹身上,補償回來了。李承乾也是如此,覺得那些兄弟,還不如姑姑親近,至少,不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所以,當這些公主,帶著外人而來的時候,李承乾也沒有遲疑,就同意接見,可是她們的請求,卻讓李承乾左右為難了。答應吧,又覺得有些不妥,不答應吧,又覺得對不住幾個姑姑,無奈之下,連忙讓如意請韓瑞前來,幫忙拿主意。

聽到李承乾的講述,韓瑞愣住了,忍不住重複道:「幾個公主的意思,那些女冠與尼姑,精通醫術,也要到巾幗園授課?」

「沒錯。」李承乾苦笑道:「所以說,這事也怪了,之前,又是尋訪,又是徵召的,都沒見幾人來,可是現在,不缺人了,她們反而自動送上門,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原因?」

李承乾就是擔心,其中有什麼特殊的原因,破壞巾幗園的運作,不能完成李世民交辦的差事,所以才沒有立即答應。

摸著唇上淡淡的細絨,韓瑞沉吟說道:「太子殿下,可知道那些女冠與尼姑的身份?」

「姑姑介紹了,好像是京城名觀名寺的人。」李承乾說道:「一個個懷著慈善之念,普渡眾生之心,決意救死扶傷,懸壺濟世,以醫行善積德……」

「以前,怎麼不見她們有這樣的行動。」韓瑞表示懷疑。

「以前,她們也在做呀。」李承乾道:「高密姑姑說,前兩年,她染了風寒,就是某個女尼姑,幫她治好的,所以才來討份人情。」

「民間真是……奇人異士輩出呀。」韓瑞感歎,本想說臥虎藏龍的,但是想到眼前就有個貨真價實的龍子,還是注意避諱。

「沒錯。」李承乾頗有體會道:「幾個姑姑,也知道民間有精通醫術的女冠、尼姑,卻沒有想過,要薦舉給母后治病,就像你所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機緣巧合,機緣巧合。」韓瑞謙虛起來,忽然笑道:「太子殿下,我想,我知道她們為何突然轉變態度了。」

「是為了什麼?」李承乾好奇問道。

「原因有三,其一,皇后病癒的事情,想必已經傳開,陛下厚賞朝聖宮的消息,她們也該瞭解清楚, 其二,巾幗園成立之後,前去求醫的貴婦人日漸增多,相對,某些人『行善積德』的機會,自然減少,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如果,巾幗園按照規劃,創建下去,不出十年,京城第一觀的名頭,非朝聖宮莫屬,信眾之多,香火之盛,恐怕難以想像。」韓瑞說道,嘴角泛似似有若無的笑容。

這種事情,也不是難以理解,現在,由於朝廷官員回家宣揚,公卿貴族的女眷,都知道巾幗園是什麼性質的地方,不慎染病的話,先入為主,第一時間,肯定是到巾幗園求醫。

這也就罷了,反正,道觀寺院,又不是靠醫術吃飯的,自然不會多麼在意,問題在於,眼光要長遠,給巾幗授課的,都是朝聖宮的女冠,耳濡目染之下,培養出來的女醫,稱得上是她們的弟子,以後出師,為公卿權貴,百姓之家的女眷治病,再自報家門……

那個時候,除了朝聖宮之外,其他道觀寺院,不知道還有沒有信眾前去燒香拜神,這可不是杞人憂天,東漢末年,張角創立太平道,以符水咒法為人療病,十餘年間,徒眾發展至數十萬……

呃,不是說朝聖宮要造反,只是歷史已經證明,百姓拜佛求道,多有功利之心,誰靈驗就供奉誰,這方面,寺院道觀的水平相當,分不出高下來,但是為人療病,卻是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你醫好了我,出於感恩之心,改變信仰,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真的等到朝聖宮培養的女醫出師,那個時候,什麼都晚了,所以,一些道觀、寺院,反應過來,認識到其中隱藏的危機,不過事已至此,大勢所趨,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那麼只有參與其中。所以才通過各種關係,攀上了上層路線,直接求到公主門下,就是希望可以亡羊補牢。

「亡羊補牢。」李承乾若有所思,輕聲問道:「那麼,你覺得,是晚了,還是不晚?」

「那樣,就要看太子殿下的心意了。」韓瑞微笑說道,感情上,自然是希望李希音的師門更加鼎盛,可是理智上,卻明白吃獨食會有引發弊端,況且,誰知道,同師門的女道士,授課的時候,會不會故意藏拙,有競爭,才有動力。

「你是什麼想法。」李承乾又推了回來,笑容可掬道:「看在你紅顏知己的份上,我可以答應,不管你怎麼選擇,我都同意。」

韓瑞輕輕瞥了眼,才一年而已,當初純真的少年,居然已經變得這麼腹黑,也不知道是受了誰的影響,心裡嘀咕,韓瑞大義凜然道:「我身為朝廷命官,自當公私分明,不能為了私人感情,拋開公平正義不顧……特別是太子殿下,明知道,這件事情,你說了不算,還想用來賣人情?」

「就知道瞞不過你。」李承乾輕笑道:「幾個姑姑找錯人了,應該去求父皇才對,不過,父皇肯定會問我的看法,你應該,我應該怎麼奏對才好?」

「……制衡,自然要同意,但是,也要考慮到連鎖反應。」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2
第四百二十四章 怪異


「計劃沒有變化快,既然人家一翻好意,那就不要推卻了,反正在構想中,也是要擴展巾幗園的規模的,本來以為,要等那些女弟子出師之後,才可以實施,現在看來,卻是可以提前……」韓瑞笑著說道:「而今,就怕其他男僧男道,見到女尼女冠表現搶眼,心裡不憤,暗地裡使絆子,針鋒相對,那就麻煩了。」

韓瑞意有所指,希望李承乾能夠聽得出其中的暗示,畢竟巾幗園算是新生事務,按照一般的規律,肯定會妨礙到某些人的利益,人心叵測,嫉妒憤恨之下,說不定會使出什麼陰謀詭計,對付巾幗園。

李承乾若有所思,點頭說道:「放心,巾幗園的事情,我已經交給如意負責,街頭巷尾,都有人照應,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回來匯報。」

韓瑞欣然微笑,也隨之告辭而去,畢竟李承乾也清閒不得,好不容易,應付了幾個姑姑的糾纏,又匆匆忙忙奔去太極殿,求見李世民。

皇帝,不是想見,就可以見到的,連太子李承乾求見也不例外,通報之後,等了半響,才有內侍出來,畢恭畢敬的前面引路。

不緊不慢,走進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李承乾恭謹行禮,叫喚道:「父皇。」

半響,沒有聽到回聲,李承乾愕然,小心抬頭觀看,卻見李世民坐於御案之前,目光低垂而禮,有幾分凝滯,神情傷感,又像是在緬懷往事。

又等了片刻,李承乾小心翼翼提醒道:「父皇,兒臣來了。」

「……承乾。」好像是恍惚了下,李世民清醒過來,情緒依然低落。

見此情形,李承乾自然不著急匯報,而是關心問候道:「父皇,是否身體不適,不如傳喚御醫……」

「你不用多心,朕沒事。」李世民笑了笑,輕歎道:「御醫到是要傳喚的,卻非為朕診治,而是去給晉陽公看病。」

「晉陽公?」李承乾迷惑不解,好像有點兒模糊的印象,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了。

「荊州大都督,晉陽公武稷武士?。」李世民說道:「荊州官衙來報,晉陽公聞上皇殯天的消息,重病不起,請了不少名醫診治,可是晉陽公卻拒不服藥,至今未癒。」

「拒不服藥?這是為何?」李承乾不解道。

淡淡看了眼李承乾,李世民語氣莫名道:「晉陽公是忠臣,戀主棄世,是上皇的忠臣……」

瞬間,李承乾就明白其中的意思,沉默不語,心中感慨萬端,皇祖逝世之後,朝中大臣看似悲傷流淚,其實不過是應景而已,真正悲痛欲絕的……已經不在京城了。

「當年,追隨上皇起兵,打下江山的開國元勳,而今,仍然在世的也不多了。」李世民有幾分傷感,懷念起來:「裴寂、劉文靜、陳叔達、封德彝……」

嗯,念到名字的,都是武德年間的名臣宰相之流,而今自然已經逝世,與李世民之間的關係,不管是有恩,還是存怨,已經成了往事,讓他沉思追憶,莫名生出好多思緒。

李承乾識趣,沒有開口打擾,安靜等待李世民自己回過神來。

「上皇為并州留守之時,晉陽公就已經追隨身邊。」李世民輕聲說道:「起兵之時,更是獻出了身家財貨,立國之初,上皇論功行賞,分封太原功臣,晉陽公因功被封為二等太原元謀勳效功臣,是為開國十六功臣之一,朝廷的棟樑,不容有失……」

「父皇言之甚是。」李承乾贊同說道:「應派御醫前去治療,同時遣朝臣同行,加以勸導,以消晉陽公棄世之念。」

「大善。」李世民頜首,吩咐旁邊的內侍,傳喚當值的官員進來擬定詔書,隨之問道:「承乾,你此來,有何事情?」

「父皇,剛才高密姑姑……來訪。」李承乾連忙說道,仔細述說起來。

李世民沉吟,沒有急於表態,反問道:「你是什麼意見?」

果然不出所料,李承乾心中暗道,卻沒有得意忘形,按照韓瑞提供的思路,娓娓而談,自然沒有忘記留意李世民的反應,以便及時糾正……

離開東宮之後,韓瑞就明白,無論事情得出什麼結果,自己也改變不了,所以索性拋開,假公濟私的返回家中,乾著急也沒有作用,不如多看下孩子,還有三個月,孩子就要降世,時間如水,很快就過去,也應該考慮起名的事情了。

「韓琦、韓世忠、韓寒………」

思緒亂了,韓瑞輕輕拍打額頭,尋思著,要不要用最通俗的辦法,把四書五經剪碎了,蒙著眼睛,摸到什麼是什麼。

宅院之中,見到韓瑞的身影,一幫僕役紛紛行禮:「郎君回來了。」

「回來了。」韓瑞點頭應聲,沿著走廊向內宅走去。

才走到內宅的拱門,流螢的身影雀躍而出,嬌俏道:「郎君,來信了,來信了……」

「小心,別摔了。」韓瑞好心提醒,快步走到,微笑道:「誰來信了?這麼高興。」

「當然是錢郎君。」流螢表功似的,嫩白的小手,托著信封,催促道:「郎君,快些拆開,看看是什麼內容。」

「又沒封口,想看,自己就拿出來看呀。」韓瑞笑道,也有兩分期待。

「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流螢呶了下小嘴,有幾分懊悔,隨之釋然道:「算了,這麼失禮,娘子肯定不會同意的。」

韓瑞笑了笑,古代沒有**法的概念,但是對於**的注重,更在後人之上。

「郎君,信上怎麼說?」流螢一臉的好奇。

「過來,一起看。」韓瑞揚信笑道,低頭觀閱。

流螢猶豫了下,反正遲早也要知道的,而且又忍耐不住好奇心,蓮步翩躚,走近了韓瑞,一雙俏麗的美目,悄無聲息的落在信紙上,表情怪異。

「三哥玩上癮了。」韓瑞皺眉,哭笑不得道:「問他成親消息是真是假,他居然這樣回答。」

「就是。」流螢深以為然道:「錢郎君過分了。」

「流螢,怎麼說話的。」鄭淖約的聲音傳來,輕斥道:「這般無禮,回頭,罰你抄禮記。」

流螢可憐兮兮道:「娘子,人家知道錯了,一時無心之失,不用處罰吧。」

在畫屏的攙扶下,鄭淖約托著臃腫的身子,碎步走來,韓瑞連忙上前,接替畫屏的位置,小心翼翼扶著她的素手,輕笑道:「流螢率真,說的可是實話,三哥真的十分過分,知道他在信上是怎麼回應的嗎?」

鄭淖約好奇問道:「怎麼回應?」

「真的。」流螢聲如珠玉,脆生生傳來。

「什麼真的假的?」

鄭淖約有幾分迷惑,韓瑞微笑解釋道:「問三哥是不是要成親了,他就是這樣回答。」

「真的……」轉念,就領會其意,鄭淖約好笑道:「除了這個,沒有其他的了?」

「自然。」韓瑞無奈道:「看來,還要寫信繼續探問,最好列出詳細,比如女方家父母,姓名、住址……等等等等,不然,三哥又要裝糊塗。」

抿唇微笑,美眸流光,鄭淖約輕聲道:「夫君,好像有些不對,三哥平時雖然喜歡逗樂,但是在嚴肅正經的場合,卻非常識大體,知進退,沒有理由,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說笑的。」

「言之有理。」韓瑞反應過來,眉頭一皺,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可是,京城到荊州,相隔千里之遙,交通、通信不便,就算有心想要問個究竟,卻還要按照正常程序來,乖乖的回到書房,研墨寫信,派人急促送去。

見到韓瑞有幾分心神不寧,鄭淖約連忙說道:「夫君,可能是我多想了,或許,真像夫君所言,只是玩笑而已。」

「希望吧。」韓瑞輕聲道:「再過幾天,錢叔父的回信,也該送來了,那個時候……」

第二天,韓瑞照常上班,到了太常禮院,其他三個同僚都不在,不是偷懶,而是辦正事去了,太常博士的官職,固然清要,但是事情也不少,這幾天,又有幾個王公貴族,由於種種原因,不幸逝世。

李淳風,去堪察風水寶地,呂才負責制定喪禮,另外那個,幫忙打雜,至於韓瑞,這些日子,協助李承乾處理巾幗園的事情,現在告一段落,暫時清閒下來了,固然有空,但是也不能隨意插手人家負責的事情,那不叫幫忙,而是搶功。

所以,韓瑞非常識趣,也非常享受難得的清閒,特意泡了壺茶湯,拿了本禮記,津津有味的觀閱起來,模樣很是悠然愜意。

「韓博士……」

心神投入之時,忽然聽到有人叫喚自己,韓瑞心頭震了下,抬頭望去,連忙起身笑道:「魯寺丞有禮。」

太常寺丞魯柏,六十多歲了,白髮銀鬚,性格隨和,整天笑瞇瞇的,且不提能力怎樣,反正很有人緣,偶爾接觸過幾次,給韓瑞的感觀不錯。

「打擾韓博士了。」魯柏拱手,目光游移,詢問道:「其他三位博士可在?」

「最近……三位博士在外奔波,就我,才疏學淺,幫不上忙,留下來看家。」韓瑞笑道:「魯寺丞可有什麼吩咐?」

「韓博士謙虛了。」魯柏擺了擺手,沉吟說道:「的確有件事情,晉陽公病重,陛下準備遣使慰問,差事落在太常寺頭上……」

「晉陽公,誰呀?」韓瑞虛心求教。

「荊州大都督……」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2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下荊州


晉陽公是誰,韓瑞真的不清楚,但是卻知道晉陽公主,李世民的愛女,幼字兕子,現在二三歲年紀,長得粉雕玉琢似的,十分可愛。

韓瑞的思緒開了下小差,當回過神來的時候,聽到段士?的名字,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只是隨意應聲,笑道:「這樣呀,聽魯寺丞的意思,似乎打算讓禮院的人走這趟?」

「這話老朽可不敢接,也沒這個權力。」魯柏捋著白花花的鬍鬚,笑瞇瞇道:「只是覺得晉陽公位高權重,又是太上皇的老臣,朝廷遣前去慰問,也不能失了禮數,不過,韓博士也知道,太常寺諸官……」

首先,少卿以上官員,不用考慮了,其次,署令以下的官員,級別過低,去了反而體現不出朝廷的重視,所以只有在中層官員考慮了。

太常丞二人,主簿二人,博士四人,誰去,誰不去,都能說得通,太常丞是從五品官員,掌判寺事,事務繁忙,脫不開身;主簿負責朝會、宴享、上壽、封冊之儀物,更是忙忙碌碌,不能擅離職守……

說到底,這種跑腿的差事,又沒有多少好處,自然沒有願意去,不過是皇帝安排的任務,誰也不敢推諉,所以魯柏與其他商量之後,前來禮院,就是想看下哪位博士比較清閒,請其幫忙出差,然而,來到之後,卻讓魯柏失望不已。

魯柏暗暗搖頭,看來,還是得回去,商量一個章程出來,反正已經一把年紀,想必幾個後輩,也不好意思讓自己勞累吧。

魯柏看得開,就要告辭而去,卻忽然聽韓瑞叫道:「等等……」

「韓博士,有什麼指教?」魯柏和聲道,一點也沒有高官上司的架子。

韓瑞拱手道:「不敢……魯寺丞剛才說,這是要去荊州?」

「沒錯。」魯柏蒼渾的眼睛轉動了下,笑瞇瞇道:「怎麼,韓博士願意請纓,荊州可是個好地方呀,山清水秀,風景如畫……」

「這個……」韓瑞遲疑問道:「路程可遠?來回費時多久?魯寺丞也知道,下官妻室有孕在身,再有二三個月,就要臨產……」

「只是是普通的探望罷了,不用多久,來回,一個月足矣。」魯柏說道,心情喜悅,

認真的考慮,韓瑞沉吟說道:「下官上任時日不長,手頭上卻是沒有什麼事情,卻是願意領這個差事,只是以前,從來沒有經驗,怕是不能勝任。」

「無妨。」好不容易,有人願意幫忙,豈能讓他打退堂鼓,魯柏連忙擺手說道:「此次前去探望晉陽公,無非是奉陛下之口諭,安撫幾句,走個過場而已,同行的還有寺中的書吏,韓博士若是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他們就是了。」

「這倒是簡單。」韓瑞笑道:「如此,我就應下了,該是什麼章程,還請魯寺丞多加指教。」

還是年輕人好使,不像那些官油子,見到辛苦就退縮,魯柏欣然,捋著長鬚,仔細說道:「這趟差事,以你為主,兩天後起程出發,先車後船,隨行之人……」

「沿途的食宿、補給,自有地方官衙負責,你不用操心。」看到韓瑞專心聆聽的模樣,魯柏輕聲告誡道:「你這次奉旨出行,沿途的官員,必會巴結於你,這個時候,切記,保持本心,不要……得意忘形。」

「多謝魯寺丞指點。」韓瑞凜然說道。

滿意微笑,魯柏捋鬚說道:「卻是老朽多嘴了,韓博士年輕有為,前途無量,自然不會為了區區的小利動心,得不償失。」

適時謙虛了下,韓瑞笑道:「日後,還要魯寺丞多提醒,才能時時刻刻保持警惕。」

「就是知道韓博士不嫌疑老巧囉嗦,這才多說兩句,不過也老了,越來越糊塗,都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也該回家享清福了。」魯柏起身,笑瞇瞇道:「韓博士,過兩天就要起程,現在就可以回家收拾行李,臨行之時再來也不遲,老巧在此,先預祝一路順風了。」

「如此,禮院的瑣事,就勞魯寺丞費心了。」韓瑞也不推辭,拱了拱手,快步而去。

不久之後,宅院之中,見到韓瑞匆匆而來,鄭淖約等人,分外奇怪,也不等她們詢問,韓瑞就解釋起來。

「什麼,去荊州?」眾人驚訝。

「……是為了三哥的事?」鄭淖約惠質蘭心,立即猜中了事實。

韓瑞承認,皺眉說道:「來信的事情,不管是三哥在開玩笑,還是有什麼隱情,但是他準備成親,於情於理,我都要前去參加,哪怕不在婚期之內到達,或者去遲了,至少也可以親口道賀。」

「本來,這趟差事,也輪不到我身上,是我自己主動請纓而去。」韓瑞頗有幾分歉意道:「之前,倒是可以推托,可是機會就在眼前,再不去的話,就說不過去了,所以,沒有與你們商量,就答應下來。」

「夫君重情重義,我們豈有責怪之理。」鄭淖約溫柔說道:「這是應該的事情,要是讓我知道有這個機會,也會勸夫君前去的。」

「淖約,謝謝……」韓瑞覺得,身邊有個能夠理解自己的妻子,是他今生最大的幸福,摟著鄭淖約,述說著永遠不膩的甜言蜜語,不經意間回首,頓時驚愕莫名。

看著床榻上,堆積著比人還高的包袱,韓瑞瞠目結舌,嘴角有些抽搐道:「流螢,你們在做什麼?」

「郎君,天氣越來越冷了,要多帶幾件衣裳。」流螢理所當然道,打開房角那個寬大的衣櫃,翻來找去,又抱出絲衾、枕頭……

「流螢,我們不是搬家。」韓瑞哭笑不得,見到流螢真的捲起蓆子,連忙勸阻道:「出門在外,應該簡約為上,況且,這是公差,帶著這麼多雜物,不成體統。」

「他們也可以帶呀。」流螢振振有詞,拉著畫屏,輕快的跑進臥室,不知道又要拿什麼生活用具,韓瑞無奈搖頭,反正還有兩天時間,任由她們折騰吧。

握住鄭淖約的纖手,韓瑞輕聲道:「我很快回來的,最多一個月,你在家中,不要牽掛,好生休養安胎,待我回來,拿把大秤度量你,發現輕了,就……撓你癢癢,乖,為了寶貝,不能挑食……。」

絮絮叨叨,聲聲入耳,鄭淖約伏在韓瑞的懷中,明眸水波蕩漾,透著千絲萬縷的情意,熏熏然,酣酣然,不知不覺,慢慢的醉了。

古代出差,可是個體力活,別看後世的影視作品,總是將皇帝的使節,稱之為欽差大臣,八面威風,所向披靡……節制各地的文武官員,調兵遣將,好像什麼事情,都可以管,其實,這是個誤解,皇帝再笨,也不會給某個官員,這麼大的權力,就算是要督辦什麼事情,也是針對性的放權。

地方官員尊重你,那是給你面子,若是不理會,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能因此來定人家的罪,所以說,所謂的欽差出行,其實就是苦差事,當年李世民派大臣為各道黜陟大使,到各地視察政情、民情。

李靖不想去,自稱年老體弱,不堪大任,就推魏徵出來擋災,可惜,被李世民認破了,不允,只得辛苦走這趟,就是在那時,在揚州結識了韓瑞,而今,也輪到韓瑞辛苦了。

時間一晃而過,就到了離別的時刻,望著鄭淖約等人憂傷的模樣,韓瑞就後悔了,然而,事到如今,沒有後悔的餘地,長痛不如短痛,只得依依不捨,咬牙恨心,轉身而去。

「夫君,保重……」

「郎君,一路順風,快些回來。」

韓瑞回頭,看了最後一眼,彷彿要將她們的容顏,深深印在心中似的,久久沒有轉身,直接駿馬輕馳,消失在巷子之中。

已經相約,安排妥當,也不用去太常寺了,韓瑞策馬,來到城南明德門,此行的官吏,就在這裡集結待命。

韓瑞到達之時,官吏已經在這裡等候,二三十人,輕車簡裝,隨時可以出發,心情不好,連場面話都懶得說了,韓瑞直接揮手道:「人齊了,那就起程吧,趕在天晚之前,達到藍田縣青泥驛投宿。」

眾人自然沒有意見,韓瑞身為此行的主官,待遇自然不錯,別人騎馬,就他與幾個官員、御醫,坐在馬車之中,晃晃悠悠而去。

看著雄壯的長安城,熟悉的官道,景色依舊,可是心境也不同了,韓瑞一陣心浮氣躁,拿了本書,隨手翻閱,怎麼也看不進去,乾脆側身閉目養神,身體隨著車子晃來晃去,片刻而已,就格外的戀家。

不僅韓瑞胸懷離愁之緒,隨行的官吏,也多半是這種心情,所以悶頭趕路,在夕陽西下之前,就到了藍田縣,這裡自古為秦楚大道,是關中通往東南諸省的要道之一,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路途商旅遊客不絕,縣城要比一般的州縣還要繁華得多。

青泥驛相當於官方的客棧,食宿兼營,前後各三進,共三十幾個房間,可以全部容納他們一行人,按照計劃,在這裡投宿,第二天改乘般南下,韓瑞覺得,沒有必要更改,聽到書吏的匯報之後,就下令眾人下車休整,好好的放鬆休息,明天還要繼續辛苦。

過了大半天,韓瑞煩悶的心情,也慢慢平息下來,一邊下車活動筋骨,一邊慢慢的走進青泥驛,這個時候,忽然發現,大堂之中,有個熟悉的身影……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3
第四百二十六章 陰魂不散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哺時,大堂之中用餐的人卻不多,畢竟是朝廷的驛站,自然不會招待普通的商旅遊客,在朝西靠窗的那個角落,桌上已放了四、五個盤子,碗筷齊備。

一個夥計拿著一個桃子形的酒瓶,拔掉木塞子,一股清雅的酒香浮動,十分慇勤的說道:「公子,這是這特產的白井春酒,按古方配製而成,酒味清冽芬芳,其他地方可吃不上這等好酒。」

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執杯輕抿,隨意說道:「一般,勉強可以進口……

「賀蘭安石」韓瑞皺眉,也是巧,他來這裡做什麼?

「韓博士」

與青泥驛站的書吏交涉之後,將行李雜物檄到房間,安排車馬食料,隨行的官吏也覺得飢腸轆轆,來到大堂之中,準備用餐,自然不忘記招呼韓瑞。

韓瑞隨手示意眾人不要客氣,瞄7眼賀蘭安石,逕直向東邊桌案走去,與他的關係又不熟悉,何必?會,況且,自己有事在身,不準備節外生枝,說不定賀蘭安石也是同樣的想法,所以才會默不作聲。

「丁太醫,吳書吏……不如過來同飲。」席地而坐,韓瑞自然不會忘記,招來幾個屬官,好好的交流感情,即使是臨時組合的隊伍,但是一路同行,至少要相處一個月,要是連平常的問候都沒有,那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韓瑞沒有自覺,但是在眾人的眼中他已經是日後的宰相閣臣之流,心裡已經琢磨著,借這個機會與之接觸,就算搭不上關係,但是混個熟臉,以後可能也有好處,所以聽到韓瑞的招呼沒有絲毫的遲疑,欣然而來。

藍田也算是京城的地境,也不算方,商旅客多,繁榮之地,連著著驛站的廚師的手藝卻也不錯,固然比不上長安城名樓酒館,但是別有風味,特別是特產白井春酒,入口清洌不易醉人,眾人喝得盡興,忍不住又叫了幾瓶。

不過,顛簸了大半天,大家的食慾也不高,勉強用了兩碗飯,吃了張餅子,就沒有什麼胃口了,這個時候已經過了黃昏,夜幕籠罩下來,縣城的百姓,休息得比京城更早,街上靜悄悄的,秋風掠過吹動驛站的幌布嘩嘩作響,憑空多了幾分寂寥。

酒足飯飽,明天還要繼續趕路,自然要早睡早起起身返回房間的時候,韓瑞有意無意瞥7眼近窗的角落,發現賀蘭安石,不知道何時已經離去。

「備是奇怪,他來這裡做什麼,是準備回京,還是準備出關……

帶著疑惑,韓瑞在夥計的引領下來到據說是驛站裡,最舒適的房屋之中,隨意打量,一張榻,一張席,一張書案,簡陋得可以,衾被蚊帳之類,更加不用妄想了。

可以理解,出門在外,也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打發夥計出去,韓瑞從包袱拿了點熏香點燃,和衣而眠,輾轉反側,迷迷糊糊,三四更的時候,才睡了過去,又被五更雞鳴吵醒,揉搓眼睛,一臉憔悴的起來。

與韓瑞情況相同的是幾個官員,倒是那些書吏雜役之流,沒有他們這樣嬌貴,睡得很是安穩,清晨起來,精神飽滿,手腳麻利的收拾行李、車馬,準備起程。

「丁太醫,早安……」韓瑞問候,輕微瞇著眼睛,勉強忍住打阿欠的生理反應。

丁太醫連忙回禮,望著韓瑞的熊貓眼,不禁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拈鬚說道:「韓博士氣色稍有不對,應該是車馬勞頓所至,待我開個藥方,抓幾味藥煎服,必然……

「丁太醫,也給我看下。」

「還有我……」

旁邊幾個官員紛紛湧了上來,差點就忘記了,這裡還有個杏林高手,丁太醫來者不拒,不過就寫了個藥方,吩咐藥童說道:「熬鍋大湯,補氣益神,人人有份。」

為晉陽公治病,隨行之中,自然準備有藥材,沒有的話,就到縣城藥鋪去買,等到眾人洗漱之後,吃了簡單的早膳,藥湯也差不多煎好了,每人都喝了大碗,顧不上感覺是否有效,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連忙拿著包袱,上車的上車,騎馬的騎馬,順著官道,馳騁而去。

一路上風馳電掣,出了藍田關,速度就慢了下來,找了個渡口,幾葉扁舟悠悠劃來,韓瑞等人上了小舟,只留下幾個雜役,駛著空車駿馬返回京城。

從渡口到上洛,再換乘大船,由丹江沿著漢水南下,一切順利的話,十天左右,就能夠到達荊州城中。

丹江也算是黃河的支流,不過隔得很遠,水質卻頗為清澈,能看到水底下的卵石和水中嬉戲的小魚勺船夫支著長篙,啦的划水,小舟緩緩而去,這一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幾十里地,不過,行船的速度,卻比在陸地跑馬要快了許多,黃昏時分,終於到了上洛,

落日的餘輝染紅了丹江的水面,也染紅了江上的點點白帆,悠揚的漁歌遙遙傳來,婉轉動聽,真有些漁舟唱晚的味道,一葉扁舟順水而下,徐徐剪破殘霞蕩了過來,韓瑞靜靜地站在小舟的前頭,江風掀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飄飄然猶如神仙過江。

「風度翩翩,好容儀,難怪年紀輕輕,就成了太常博士。」

隨行的官吏,心中暗暗尋思,如果讓韓瑞知道他們的想法,肯定啼笑皆非,長相與當官,好像,真的有些關係,朝中齡大臣,真沒有哪個長得醜陋不堪的,吏部銓選,還要看體貌豐偉擇人,說是以貌取人,也不是沒有道理。

然而,這不是主要因素,長得英俊瀟灑,自然佔點便宜,但是內涵,才是最為重要的,這是常理,不然,也不會出現,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詞語了。

「大是他……」

扁舟到了碼頭,眾人收拾行李,準備到上洛城用餐,然後改乘大船,連夜出發之時,就在街道之中,又看到了賀蘭安石,韓瑞情不自禁皺眉,要不是發現他先到的,真的要懷疑,他是在跟蹤自己。

不過,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自己此行,也不是什麼異密,路線的安排,更是不難探查,先行先到,不代表沒有嫌疑。

見到韓瑞低頭深思,有人好奇問道:「韓博士,怎麼了?」

「沒事,好像是看到了個熟人。」韓瑞說道,再次抬頭,卻發現賀蘭安石已經消失在茫茫的人流之中。

應該是多心了,自己現在可是欽差,誰敢打自己的主意,沉吟了下,韓瑞笑道:「可能是看錯了,走吧,大家先打尖休息,準備清水干糧,七八天時間,以船為家,不適應行船的,趕快請丁太醫賜藥預防

「韓博士放心,某也是南方人士,自幼會水,暈不了。」

「小心,善泳者溺……」

眾人打趣,隨便找了間酒館,用了晚餐,想到七八天時候,要在船上渡過,一些人真的告假,在坊市買了些果蔬雜物,隨之集合來到碼頭,一條客船已經停靠岸邊,這就是出公差的好處,沉途的行程自然有人安排妥當,拿出信物交涉之後,眾人提著行李,悠然而上。

上了船,安頓下來,天色也已經暮了,船頭船尾掛著燈籠,藉著朦朧的光亮,經驗豐富的船工,操著木槳,此起彼落,打得江上水花亂飛,慢慢而去。

夜色,深沉,皎潔的月亮,悄無聲息的高掛空中,月光如水,又有幾分清涼,韓瑞坐臥在窄小的船艙之中,透著眼孔,望著江中支離破碎的光芒,耳中聽著江水起伏的聲音,逐漸的進入了夢鄉。

行船的過程是枯燥乏味的,開始兩天,眾人還興致勃勃的來到船頭,觀望江岸的景物,到了後來,卻沒有了絲毫的興趣,寧可坐在艙裡數手指,也懶得再看外面一眼,心裡越來越煩悶,只有路過小鎮,補給清水乾糧之時,到岸上走動片刻,心情才有幾分輕鬆。

好不容易熬了八天,聽到船工說,再過不久,就能抵達荊州,眾人歡呼雀躍,早早就收拾包袱,站在船頭,恨不能生出雙翅,飛渡漢水,直到荊州城。聽到陣陣歡呼聲,韓瑞也忍不住出了船艙,迎面吹來的江風清爽透涼,心情也格外暢快。

最後一個時辰,船行數里,江水愈來愈深,河道越來越窄小,兩岸峰巒疊嶂,濤聲驚心動魄,桀驁不馴的白浪洶湧,猶如萬馬咆哮,勢不可擋,看著船身晃動顛簸,眾人真有幾分心驚膽戰,幸好時間不大,片刻之後,就過了頗為險要的河道。

船身吃水微沉,眼前豁然開朗,十幾丈寬的河道,不時可見白帆輕舟穿梭而過,秋陽燦爛溫暖,水面浮躍著點點金光,漁夫扯著漁網,一條條肥嫩的鯉魚,不停的翻滾,激起了無數的浪花泡沫,閃耀著七彩光暈。

「看見荊州城了。」有個眼尖的人叫道,眾人連忙望去,卻見河道的盡頭,是個模糊的黑影,越來越近,漸漸的變得十分清晰,一座雄偉的城池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終於到了,韓瑞嘴角泛出笑容,適時,從後面有條船快速駛過,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3
第四百二十七章 訪友


荊州,春秋戰國時期,屬於楚國的都城,那個時候,已經成為戰略要塞,歷來均為兵家必爭之地,劉備借荊州,關羽大意失荊州的典故,後人更是耳熟能詳,人傑地靈,物產豐富,文化燦爛,自古就有文化之邦、魚米之鄉的美譽。

地屬南方,景物與江南類似,韓瑞看了,自然有幾分親切,但是而今,看到賀蘭安石,卻沒有了欣賞的心情,這個小子,根據周瑋的說法,屬於口mi腹劍,兩面三刀的人物,人前笑瞇瞇的,暗地裡專門放冷箭,他來這裡做什麼?韓瑞百思不得其解。

過了片刻,客船慢悠悠的停靠在碼頭旁邊,這個時候,眾人反而不急了,整理儀容儀表,擺出欽差的派頭,讓人去通知荊州的官員前來迎接。荊州設江陵都督府,眾人自然不會指望,大都督武士?前來迎接,且不說人家現在病了,就是沒病,以韓瑞為首的朝廷使節,還沒有這個資格,能讓都督諸州軍事的晉陽公屈尊降貴。

可是,畢竟也是代表天子,自然要有個別駕、長史、司馬之類的官員而來,敲鑼打鼓,歡天喜地,車馬簇擁,這樣,才算符合規矩,不然,朝廷的顏面何在。就在眾人沉醉於苦盡甘來的氣氛之中,韓瑞斂了下衣袖,吩咐船工放下船梯,就要向下走去。

旁人見了,紛紛奇怪問道:「韓博士,你這是?」

「看見了個熟人,前去打個招呼。」韓瑞淡淡說道。

「……韓博士熟人真多。」

「有什麼好奇怪的,名士嘛,自然是知交滿天涯無處不在。」

也不理會身後的議論聲,韓瑞下船上岸,碼頭之上,人流交織,十分喧囂嘈雜,賀蘭安石帶著幾個隨從,似乎在打聽什麼,準備攔車而去。

韓瑞立即揚聲道:「賀蘭公子,人生何處不相逢,他鄉遇故知,也真是巧啊。」

「咦,這不是韓兄弟麼,是巧,真是巧。」賀蘭安石回望,臉上露出驚喜交集的表情,笑容滿面迎了上來。

虛偽兩人同時在心裡暗罵。

「在下奉旨,出行荊州。」韓瑞笑容和煦,挑明說道:「卻不知道賀蘭公子這是,探親?訪友?或者……」

「前些時候,聽聞一個相交多年的世伯病重,在下心急如焚,自然要前來探望。」賀蘭安石傷感歎氣,憂心忡忡。

「賀蘭公子莫急,所謂吉人天相,貴世伯肯定會沒事的。」韓瑞安慰說道:「對了,與我同行的,還有太醫署的丁太醫,他的醫術,十分高明,待完成差事之後,卻是可以……」

「不用了。」賀蘭安石笑了,猶如春風拂面,輕聲道:「我的世伯,就是晉陽公武大都督,聽聞韓博士此行,就是探望他老人家的,在此,我先行謝謝了。」

靠,賀蘭安石怎麼與晉陽公段士?扯上關係了?等等,韓瑞腦海浮掠閃電,像是找到了頭緒,一下子就把亂麻理順了。

自從答應魯柏,差遣荊州之後,出行的十天,韓瑞心中考慮的,不是錢豐的親事,就是想念家中的女眷,根本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如今,見到賀蘭安石,再聽到武士?的名字,終於勾起了隱藏在心底的記憶。

武士?,相對很多人來說,應該是不怎麼熟悉的名字,但是他的女兒,就是古代唯一的女皇帝,想必不知道的,沒有幾個吧。

說實話,李世民待自己也算不錯,所謂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一時之間,韓瑞心中殺機萌動,要不要,找個機會,把她給……

「韓博士」賀蘭安石輕輕叫喚,心中有幾分凜然,莫名其妙,迷惑不解,好端端的,怎麼陰沉著臉,頗有幾分……嚇人。

嗯,韓瑞恍然,露出掩飾的笑容,欣然說道:「果然是巧,早知道,就邀賀蘭公子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是啊,是啊。」賀蘭安石一臉的深以為然,兩人很有默契,絕口不提回程同行的事情,虛情假意的問候對方,感歎旅途的辛苦,

敷衍了半響,聽到前方隱約傳來陣陣鑼鼓聲音,賀蘭安石趁機說道:「必是荊州官員前來迎接韓博士等人,在下不是欽差,也不好留下,先行而去,同在荊州城,什麼時候有空,再與韓博士相聚痛飲。」

沒有再虛偽的開口挽留,韓瑞立即揮手作別,不等賀蘭安石走遠,直接轉身回到船上,進了艙中,換好了乾淨官袍,帶領已經揚起旗幟的眾人,下了客船,站在碼頭等候。

朝廷差使而來的公文,早就已經傳達到都督府,府衙的官員,估算時間,欽差也就是在這一兩天到達,剛才聽到傳訊,也不覺得意外,立即帶領人馬,吹吹打打而來,為首的官員,正是都督府長史,五十歲左右,模樣有些消瘦,不過顯得非常幹練。

帶著一幫官吏,來到碼頭之前,見到了韓瑞等人,古代官員的站位,也非常講究,突出領導的地位,絕對不會讓人認錯,欽差團眾人的平均年齡在三十歲以上,然而為首的卻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特別是知道,此行是由太常博士帶隊的,兩者聯繫起來,不由令人有些難以相信。

見到如此年青的太常博士,會讓人想到什麼?天縱之才,自然不可能,肯定是靠關係上位的,目光自然而然,帶了幾分輕視,然而,長史考慮得更深,需要什麼樣的關係,才能讓這麼年輕的人上位?

背景大,來頭不小,切莫輕易得罪,長史暗暗告誡自己,立即輕躍下馬,快步上前,笑臉相迎道:「天使駕臨,來遲了,若有怠慢之處,望請見諒。」

「客氣了,煩勞諸位相迎,才是罪過。」韓瑞和煦說道,經歷多了,類似這種場面話,已經是信手拈來,毫無停滯。

「不敢……」長史笑道:「天使舟車勞頓,想必也乏累了,我等已經在驛中安排妥當,請諸位先行休憩,晚上再擺酒設宴,為諸位接風洗塵。」

遲疑了下,韓瑞側身,看著丁太醫,發現他精神疲憊不堪,這種狀態去為武士?治病,容易出差錯,所以點頭說道:「也好,不過接風洗塵就免了,前來打擾,已經過意不去了,再勞諸位興師動眾,心中更是不安。」

見到長史有話要說,韓瑞搶先道:「身負皇令而來,未見到大都督之前,頗有幾分寢食不安,只得辜負諸位的好意了。」

「如此,就請諸位,先到驛站休息。」

貞觀時期,監管嚴格,官場的風氣比較清明,見到韓瑞不願意鋪張浪費,長史卻是不會勉強,心裡反而高興,又能節省幾十貫錢,覺得韓瑞來頭是大,至少沒有驕縱之氣,不由得多了兩分好感,親自招來車馬,禮送韓瑞等人上車,自己驅馬在旁邊陪同而行。

寒暄的功夫,韓瑞已經知道,都督府的長史姓名,掀開車簾,客氣說道:「馮長史,大都督的情況如何了?陛下可是非常擔憂,期盼大都督康癒……」

「唉,仍然臥榻不起。」馮長史輕輕歎氣說道:「請了許多名醫,可是大都督他……懷有棄世之念,拒絕服食湯藥,病情怎能有所好轉。」

「前來之時,陛下有言,大都督是開國功臣,朝廷的棟樑,不容有失。」韓瑞肅然說道:「在下此來,就是奉陛下的旨令,勸撫大都督,希望馮長史能夠幫忙。」

「有用得著本官的地方,天使儘管吩咐。」馮長史急忙說道,看得出來,不是為了討好韓瑞,而是真的關心武士?,希望韓瑞可以打消他棄世的念頭。

「武大都督生平,有什麼喜好,家中是什麼情況,有什麼未了心願之類……」韓瑞試探問道:「能否告訴在下,說不定派得上用場。」

馮長史猶豫了下,輕聲說道:「這些事情,非是本官存心欺瞞,主要這是大都督的s?事,本官不甚瞭解,不過……」

「如何?」韓瑞問道。

馮長史說道:「天使可向大都督的夫人請教。」

「甚是。」韓瑞點頭,抬頭望了眼,已經是酉時,日落時分,殘陽似血,荊州城的人物景致都披上了一層花粉似的光輝,巍峨的城池被夕陽的回光,染成一片絢麗的紫紅se。

「天se已然不早。」韓瑞說道:「待我們休整之後,明日清晨,再去都督府拜訪。」

「理所當然。」馮長史說道,引領韓瑞等人,過了兩條街巷,來到官衙驛站之前,一番熱鬧,安置了眾人,隨之告辭而去。

安頓下來,抵達荊州城亢奮心情,也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就是湧襲而來的疲倦之意,有些人乾脆連晚膳都不用了,衣服鞋襪也不脫,直接撲榻倒頭,呼呼大睡,其他人也差不多,躺在席上,不願意動了。

然而,韓瑞卻比較講究衛生,也不怕受涼,直接從後院水井,打了幾桶清水,來到浴室,拿了條毛巾,從頭到腳,渾身刷洗了遍,直到皮膚泛紅,這才罷休。也不顧頭髮濕漉漉的,沒有乾透,就用巾帶束了起來,換了件乾淨的衣袍,悠悠而出。

驛站的小吏,連忙上前問道:「天使,你這是要去?」

「訪友,晚上,我可能在他那裡過夜。」韓瑞微笑說道:「對了,你是否知道,江陵縣的主簿,居住何處?」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3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兩清了


打聽到錢豐的住處,韓瑞漫步而出,這個時候,才有閒心,仔細打量荊州城池的風貌,繁華景象,自然不能與長安相比,不過,到底是傳承千年的古城,即使屢受戰火摧殘,但是根基仍在,休養生息,很快就恢復原樣。

武德初年,南朝時梁朝王室後裔蕭銑,擁有兵眾四十餘萬,控制了東自九江、西至三峽、南抵交趾、北距漢水的大片地域,在荊州江陵城稱帝,想與大唐分庭抗禮,李淵聞訊大怒,立即派遣李孝恭與李靖兩人出征,一舉攻破江陵,平定南方。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百姓總是容易善忘,時間是撫平創傷的最好良藥,這麼多年過去,在大唐的治下,荊州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百姓衣食不愁,誰還記得,當年的梁帝是誰。

看到城牆上斑駁的痕跡,韓瑞心中也有幾分感歎懷思,卻見夕陽從東門上空徐徐落下,隱藏在城樓的垛口之後,厚重的紫紅雲層呈圓弧狀,包圍著透明藍色中間的金黃色的霞光,街道行人,漸漸稀少,百姓住宅屋上,升起了裊裊輕煙。

在絢麗的晚霞映照下,巍巍的古城披上了一層金色的霞光,顯得凝重安詳,古樸典雅,雄偉壯觀,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莊嚴和神秘。

按照驛站小吏的描述,韓瑞茫然在街巷穿梭,幸好城中坊市,也是秉承的長安城,方方正正,筆直縱橫的構造,即使找不到地方,也不至於擔心迷路。

不過,對於韓瑞來說,荊州江陵城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地圖,又沒人引路,憑著口頭上的左右描述,想到找到準確的地址,真有幾分難度,然而,鼻子底下的那張嘴,可不只是用來吃飯而已。

覺得自己有幾分迷失方向,韓瑞立即停步,街巷上悄悄地,行人寥寥無幾,店舖宅第,已經關上了大門,秋風呼呼掃過,捲起了幾片殘葉,孤寂寥落。揮去眼前的塵埃,發現眼前人影晃動,韓瑞連忙上前攔阻,和煦笑道:「這位……兄台。」

「你,什麼事情?」這人是個青年,見到韓瑞突然攔路,自然嚇了跳,不過看到他笑臉迎人的模樣,似乎也沒有歹意,這才淡定下來。

「兄台有禮了。」韓瑞拱手笑道:「向你打聽點事,可否賜教。」

「但講無妨。」青年好似也是讀書人,就是吃這套,如果直接詢問,反而覺得韓瑞無禮,文人書生,就應該委婉含蓄,這才稱之為禮。

韓瑞誠懇說道:「在下初來此地,想要尋親訪友,可是不怎麼熟悉城中的道路,萬望兄台可以指點一二。」

「好說,你準備去往何處?」青年問道,舉手之勞而已,何樂而不為。

先表示感謝,韓瑞再說道:「請問江陵縣官舍,應該朝哪個方向而去。」

「江陵縣官舍,往這邊……」青年突然止聲,上下打量韓瑞,忽然之間,表情有些隱晦的瞭然,變得更加熱情起來,燦然笑道:「想必兄台也是……同路,同路,請隨我來吧。」

好像是誤會了什麼,韓瑞暗暗尋思,不過也沒有點破,有人願意帶路,總比自己沒頭腦的亂走好,心裡已經在考慮,待會應該怎麼含糊其辭的應對。

只是,那個青年有幾分急切,根本沒有盤探韓瑞的底細,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急聲道:「兄台,走快幾步,我們來遲了,再慢的話,就趕不上了。」

韓瑞沒笨到詢問趕上什麼,笑了笑,趨步跟行。

事實證明,驛站小吏的指點,並沒有錯誤,在青年的帶領下,再穿行兩條小巷,就到了江陵縣的官舍,這是成片的建築,青牆灰瓦,佔地廣闊,房屋院落錯落有致,裡面居住的是江陵縣的官吏,這是公職房,不是私產,調任免職,就不能住在裡面了。

這個時候,夕陽已經給夜暮吞食殆盡,西方空中,昏沉朦朧,正是華燈初上之時,家家戶戶,已經懸掛了燈籠,燭光搖曳,映照身上,有種溫馨的感覺,就如同韓瑞現在的心情,想到快要見到錢豐,心中更多了幾分熱切。

「兄台……」

韓瑞就要開口,詢問錢豐的具體住處,那個青年已經歡喜說道:「兄台,到了,到了,你看,那裡就是錢主簿的家。」

嗯,他怎麼知道自己要找錢豐的,韓瑞心中迷惑,順著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昏暗的夜暮之中,有個燈火通明的宅院,顯得十分耀眼醒目。

「已經開始了,我們快走。」

不等韓瑞有所反應,青年立即扯住他的衣袖,小跑而去,韓瑞不由自主,快步跟上,片刻之後,就來到宅院之前,藉著猶如白晝的燈光,韓瑞抬頭觀看,大大的錢字,印入眼簾,應該是這裡沒錯吧?韓瑞猜測,隨之熱鬧的聲浪傳入耳中,裡面,似乎在宴客。

「糟糕,真是遲了。」

見到鎖閉的大門,青年心急火燎,似乎是錯過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韓瑞微笑,輕聲提醒道:「敲門……」

「對啊。」青年眼睛亮了,猶豫了下,立即上前,拉著門環輕輕敲打,裡面的聲浪如潮,完全蓋過敲門的聲音,青年咬牙,又加重了力道。

咚咚幾聲,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伴隨著吱呀聲響,大門開了,有個僕役打扮的人,探身而出,看到韓瑞與青年兩人,皺眉問道:「兩位公子,有何事情。」

「這位小哥,我等是前來參與宴會的。」青年連忙說道。

僕役遲疑道:「可是,宴會已經……」

「我等來遲了。」青年好像不怎麼習慣求人,態度有幾分生硬,小聲說道:「小哥,你就行個方便吧。」

「這個……」僕役很是為難。

「實在是事出有因,所以要當面向貴主人賠罪,小哥也是通情達理之人,能否幫個忙。」韓瑞笑了笑,拳在袖中,緩緩遞了過去。

麻利的伸手,閃電般的縮回,同時掂量了下,份量真重,僕役眼睛掠過驚喜之色,態度立即來了個大轉變,笑容可掬道:「難得兩位有這份心意,小的怎敢阻攔,宴會才開始而已,二位快些進來。」

望了眼有幾分瞠目結舌的青年,韓瑞微笑說道:「兄台,請吧。」

啊,青年立即反應過來,連忙邁步而進,突然意識到,能夠進來,多虧了後面的陌生人,又慌忙轉身,帶著兩分窘迫,低聲道:「兄台先請。」

讀書多了,真是迂腐,韓瑞心中搖頭,舉步而進,來到了院中,這裡已經擺了二十來席,地方盡滿,容不下人了。隔著花叢,院中的賓客,卻是沒有留意,外面來了兩個不速之客,舉觴共飲,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氣氛融洽。

「兄台,好像沒有坐席了。」青年小聲說道,別人坐著吃喝說笑,自己在旁邊站著觀看,還有什麼顏面可言。

韓瑞非常淡定,轉身看向僕役,微笑道:「不要緊,想必小哥會為我們安排的。」

拿人錢財,為人解難,這是規矩,僕役摸著懷中沉甸甸的物事,硬是找不出拒絕的理由,眼珠子悄悄地轉了圈,沉吟說道:「廳裡倒是有空席,只是……」

關係還有親疏之分,宴席自然有上下之別,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所以韓瑞又握拳伸手,笑如春風道:「這樣,就沒有只是了吧。」

又是同樣的份量,僕役笑得著眼睛都瞇在縫裡,出手這樣闊綽,足夠達到上席的標準了,當下也不廢話,直接在前面引路,繞過了前院,拐了個迴廊,由側邊向廳中走去。

青年隨行,可是心中不停的掙扎,猶豫說道:「兄台,這樣子,有些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韓瑞隨口說道:「你不樂意,那就請回吧。」

青年想要堅守原則,可是考慮到,與前途相比,偶爾違反原則,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所以非常無奈,帶著幾分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隨行。

客廳寬敞,佈置素雅,也有十幾個客人,不過似乎沒有開宴,三三兩兩,各自圍成幾個小圈子,輕言笑語,頗為熱鬧。

「你們倒是好運氣。」僕役悄悄笑道:「郎君沒來,不然我也幫不了你們。」

「小哥,謝了,見到你家郎君,我會向他提議,好好獎賞你的。」韓瑞笑道,拆開珠簾,慢騰騰的走了進去。

「公子真是風趣。」僕役低聲笑道,以為韓瑞在說笑,況且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也不擔心他亂說,看了眼猶豫不決的青年,輕輕的搖頭,懶得理會,悄無聲息的退步而去,還要看門呢,希望再來頭大肥羊……

簾佩叮噹,顯得有些突兀,廳中眾人聽到了,不由看去,發現韓瑞的身影,頗為陌生,打量了兩眼,卻沒有在意,繼續與身邊同伴輕聊。

廳門前的青年見到這個情形,頓時添加幾分膽氣,深深吸氣,學著韓瑞的模樣,走進了廳中,下意識的不看眾人的目光,逕直走到韓瑞身邊,侷促說道:「這位兄台,怎麼稱呼,剛才……真是謝謝了。」

「你為我引路,我帶你進來,兩清了。」韓瑞說道,隨意打量廳中的佈置,牆上懸掛著字畫,隔著遠,沒看清出自誰家的手筆,側邊立著繡布屏風,上面刺繡著百雀迎春圖,一隻隻形態各異的麻雀,栩栩如生,十分精巧雅致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3
第四百二十九章 又來了

韓瑞的回答,有點兒不近人情,那個青年頓時覺得有幾分尷尬,本想走開,可是見到廳中眾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仔細打量,沒幾個是認識的,立即取消了打算。

見到青年沒走,韓瑞好奇問道:「怎麼,這裡沒有你的同窗好友之類?」

「沒……」青年窘迫,支支吾吾道:「不過,也有認識的……」

想了下,韓瑞笑道:「不用說,肯定是你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你。」

臉上掠過羞慚之色,又有點兒生氣,青年低聲道:「想來在下也沒有得罪之處,兄台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笑了笑,韓瑞輕聲道:「你是否知道,今天晚上,有什麼安排?」

這是在試探,青年卻沒有察覺,或者說,根本沒有意識到,眼前這個同齡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聽到詢問,立即眉飛色舞道:「聽說,官學的岑先生,城東的劉先生,還有城外的丘夫子……都來了,現在,多半是在內室,與錢主簿聊天……」

其實,見到這麼多的青年書生文人,韓瑞也猜測得出來,今天錢家宴會的目的,畢竟時常通信,韓瑞也知道,錢豐身為主簿,負責的是縣中教化文政事務,相對刑名、稅收來說,自然沒有多少油水可撈,這也十分正常,畢竟錢豐初來駕到的,經驗不足,自然先負責最輕鬆的工作,也算是官場的潛規則之一。

不過,科舉即將來臨,除了官學的生徒名額之外,還要舉行鄉貢考試,這個時候,負責主持測試的錢豐,想清閒也難,這些青年書生來意,也昭然若揭了,畢竟當年,錢豐也沒少做這種事情,所謂風水輪流轉,也該到他風光得意了吧。

腦中幻想錢豐叉腰大笑,得意洋洋的模樣,韓瑞心中暗笑,也忍俊不禁,嘴角泛出一抹懷念的笑容。

似乎想到什麼好事,青年也在歡笑,同時輕聲問道:「這位兄台,以前沒有見過,應該是鄰縣而來的吧。」

韓瑞不答,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自己透露的,外地人,肯定不認得路,不過看起來,應該是大戶人家子弟,居然沒有來過州城,真是稀奇,年青心中嘀咕,低聲笑道:「兄台不必多心,請看左邊那個……他是枝江縣官學的頭名,右邊兩個,石首縣的……」

「你瞭解的倒是頗多。」韓瑞微笑說道,心裡卻有幾分奇怪,按照青年的說法,這些書生文士,應該就是荊州所謂的才子之流,無論是生徒的名額,還是鄉貢考試,都不在話下,跑來這裡做什麼?

青年苦笑了下,小聲道:「如同兄台之言,我認得這些俊才,然而他們,卻是沒把我們放在心上。」

「唉,也是。」韓瑞故意說道:「以他們的才華,直接前去參加科舉,考上進士,也是有把握的,何必與我們爭……」

「兄台所言極是。」青年深以為然,無奈之色,溢於言表。

「不過,話又說回來。」韓瑞說道:「考中進士,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才華固然重要,但是氣運,機緣,也不可或缺的。」

「誰說不是,比如那位。」那個青年,非常的贊同,悄悄地暗示了下,小聲說道:「要說才華橫溢,大家有目共睹,知道是什麼水平,但是駕不住,人家運氣十足,自幼結識的同鄉是譽滿天下的大名士,區區進士,還不手到擒來……」

那個,好像是在說自己,韓瑞摸了下鼻端,不動聲色的含糊其辭,敷衍說道:「是呀,是呀。」

說到興處,青年義憤填膺起來,譴責說道:「更加過分的是,他居然……」

「丘夫子,劉先生……」就在這時,廳外走來幾人,一幫書生士子,紛紛圍了上去行禮,韓瑞下意識的,躲在青年身後,隨之反應過來,自己怕什麼,是這個小子,在背後非議自己,按照來說,應該理直氣壯,怎麼反而心虛起來,說到底,還是暗箱操作,底氣不足呀。

韓瑞猶豫不決,考慮了下,覺得,也不用急於表明身份,免得難堪。

那個青年,卻是沒有發現韓瑞的異常,丘夫子,劉先生幾人,應該是荊州的大儒、名士之流,見到他們,如同看到了偶像,青年露出興奮之意,沒有忘記提醒旁邊的韓瑞,雀躍道:「兄台,先生們來了,我們也上去見禮。」

「看清楚,擠不進去了。」韓瑞說道,慢慢的回身,卻看到進來的幾人,已經給廳中的眾人團團圍住,一點空隙也沒有。

真是這樣,青年臉上泛出幾分懊悔,低聲道:「難怪,他們站得那麼遠,都在廳中側門附近,原來已經料到,先生們在那裡出來。」

「別急,總有機會的,大不了,待會開宴,你上前敬酒。」韓瑞說道,淡淡的安慰起來,輕輕踮腳觀看,即使看不到容貌,但是錢豐的身體,太招人眼目,怎麼可能忽視,然而人群的中間,卻沒有他的身影。

韓瑞輕聲笑斥:「這個小子,也學會擺譜了。」

與此同時,前面的書生士子,也慢慢的散開,迎著幾個大儒級別的老者,來到席間就坐,隨之很有默契的,你推我讓的,按照才學高低,地位身份之類的,慢慢的落坐,等到韓瑞與那個青年反應過來,人家已經坐好了,就留了兩個末席給他們。

潛規則果然無處不在,韓瑞感歎,那個青年卻沒有怨言,反而帶著兩分欣然,扯著韓瑞,小聲說道:「準備開宴了,我們快些過去。」

末席,之所以稱之為末席,位置自然不怎麼好,後面是幔布,前面是屏風,燭光昏暗,甚至連盤中菜餚,也看不清楚,不過,好歹也是上席,不比外面的眾人,就算是在燈籠下用膳飲酒,心裡卻想著,如果能夠進來,站著也心甘情願吧。

就在韓瑞來意的揣測眾人的心理之時,卻聽一陣叮咚的聲音,十幾個婢女雙手舉案齊眉,盈盈走了進來,蓮步款款,身姿婀娜,為首的幾個,來到幾個老者的身前,輕輕行禮,擱下了美酒佳餚,卻步退下。

隨之,餘下的婢女,猶如花間的蝴蝶,輕盈翩步,在席間穿梭,暗香浮動,眼花繚亂,等到幾縷微風掠過,婢女們也退了下去,唯有幽幽清香,殘留席間。

見此情形,韓瑞輕輕皺眉忖度,按理來說,連宮廷御宴的場面都經歷過了,不過是小小的家宴,根本不能與之相提並論,自然不用放在心上,可是婢女表現的細節,卻讓韓瑞奇怪。

這些婢女流露出來的素質,沒有幾年的時間,恐怕培養不出來,要是一個兩個,倒是可以說是碰巧,讓錢豐買到了,但是全部都是這樣,那就有些讓人難以相信……

旁邊的青年,小聲提醒:「兄台」

嗯,韓瑞回神,卻見眾人舉杯,在飲開宴酒,也沒有標新立異的意思,韓瑞慢吞吞的拿起了杯子,輕輕抿了口,心裡自嘲,在京城待久了,不知不覺,心思變重了,總是不自覺,以最險惡的思想,揣度別人。

這種宴會,目的從來不在於吃喝,所以眾人表現得溫文儒雅,盤中佳餚,再是美味可口,也是淺嘗輒止,注意力,全部放在幾個老者身上,一些人才子,更是不放過,這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紛紛恭敬的請教起來。

詩賦文章,經學哲理,冷僻疑難,包羅萬象,反正按照他們的想法,問題越是高深莫測,越是能夠體現出自己的學問,不同於凡流。然而,大儒就是大儒,不同於韓瑞這種偽名士,無論是什麼問題,幾個老者輕描淡寫之間,就予以解答,那種揮灑自如的氣度,紮實的學問,令人折服,惟楚有材,果然不是虛言。

「俗事纏身,來得遲了,請諸位見諒。」

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來,少了幾分輕浮,又多了幾分沉重。

「錢主簿……」許多人七嘴八舌的叫喚,聲音頗為響亮,可是廳中的眾人,卻坐得十分安穩,沒有絲毫起身相迎的意思。這是由於,聲音是從廳外傳進來的,這也是必然的事情,就算有上下席之分,但是作為宴會的主人,應該作出一視同仁的姿態。先在外面小飲,而且也不能沾酒就走,那更是失禮的行為,再進來陪同,那就說得過去了。

聽到錢豐在外與眾人寒暄的聲音,韓瑞由衷而笑,看來真的已經不同了,至少在以前,沒有這個耐心,現在卻十分捻熟,也不知道是進步了,還是墮落了。

外面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一時半會的,錢豐也不能進來,廳中眾人也不以為意,自顧舉杯相敬,輕抿細酌,或者向席上大儒請教經典,或者與旁邊朋友探討學問,倒也悠然自得,頗有幾分愜意。

叮叮,珠簾輕卷,一個清秀的婢女,盈步而來,也不怯場,嘴唇甜笑,走到上席,優雅為禮,白嫩的小手呈上箋紙,脆聲說道:「幾位先生,外面的客人,作了幾首佳作,郎君讓我拿進來,給幾位先生點評。」

肉戲來了,頃刻之間,廳中眾人精神振奮,目光灼熱,相互觀察旁人,視線接觸,好像激起了滿天的火花。見到這個情況,韓瑞拿著杯子,悠然抿了口味道清洌綿長的美酒,慢慢的笑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4
第四百三十章 不知所云

就如同武人聚會,必然比試刀槍箭戟,拳腳功夫,鯨吞豪飲,大塊吃肉一樣,文人之間的宴會,如果沒有吟風詠月,那卻是少了些風雅,況且這也是個展示自己才華的良好機會,廳中的書生士子,怎麼可能錯過。

亂世以武為重,治世以文為貴,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現在的大唐,可謂是國泰民安,天下太平,已呈治世之象,文風慢慢開始抬頭了,由上而下,李世民以身作則,底下的士紳,豪門大族,民間的士子,自然明白以後的風向。

然而,在重文的同時,也保持了尚武的風氣,文治武功,剛柔相濟,這才是治國的正理,漢唐兩朝,把握得非常準確,然而後面的兩宋元明,卻因噎廢食,走了極端的道路,武人的地位急促下降,貪生怕死,文人不知兵,才有了讓人感到恥辱蒙羞的三百年。

即使性情隨和,有種隨波逐流的想法,可是某些時候,韓瑞覺得,自己也應該有些雖千萬人,吾獨往矣的責任感,而且創造歷史的滋味,真是如履薄冰,洶湧澎湃,驚險刺激……

韓瑞又走神了,幸好,廳中眾人的心思,已經不在飲酒作樂上,眼巴巴的看著席上的幾個老者,確切的說,應該是在關注他們手中的詩作。

「尚可。」

「不錯。」

「頗為可觀。」

幾個鬚髮微白的老者,仔細觀看外面士子所作的詩文之後,捋著長鬚,輕輕頜首,評價只是一般,不過也是難得的讚許了。

畢竟,廳中眾人,才是荊州才子界的中流砥柱,在州學縣學之中,稱得上是獨領風騷的人物,與之相比,外面的書生士人,自然稍遜一籌,這個,可以從坐席的安排,看得出來,什麼樣的才學,就享受什麼樣的待遇。

無所謂是否公平,公平,從來都是相對而言,廳中眾人,肯定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在外面的人看來,這樣卻是不公平的,然而,對於沒有受到邀請的書生士子來說,又是另外的想法了。

聽到這些個評價,某些人心裡十分高興,畢竟才學再差的人,也有人品大爆發,文思如泉湧的時候,要是有人靈光閃現,作出了絕妙好詩,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還好,今天沒有意外,大家安心了。

接下來,就是內部之爭了,廳中青年士子相互打量,又是一陣火花四濺,一人站了起來,拱手笑道:「能得幾位先生讚許的,必然是難得的佳作,不知可否示下,讓我等觀摩學習。」

眾人紛紛稱是,開口索求,幾個老者嘴角泛笑,也明白他們的意思,隨手將箋紙傳下,眾人看了,有些人心中暗驚,有些人目光輕視,有些人坦然自若,反應各異,不一而足。

過了片刻,一個老者微笑問道:「你們覺得怎樣?」

「佳作,難得的佳作……」眾人異口同聲說道,或是真心實意,或者虛情假意。

有些人就是這樣,對於才學比自己高的人,出於嫉妒之心,總是不願意承認,盡可能的予以貶低,但是發現這人不如自己,那麼就表現得非常仁厚。

「既然如此,你們也不能讓人專美於前。」老者笑著說道:「也要吟作幾首,送出去給他們評議,才是禮尚往來。」

「有理,有理。」幾個老者輕輕頜首,眼中帶著笑意,準備觀看熱鬧。

「筆墨紙硯……」

連客氣推辭都省下了,一幫青年才子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廳外伺候的婢女也沒有怠慢,捧著文房四寶,暗香盈盈而進,分發下去。

墨泛油光,箋紙精美,散發出素雅的香氣,筆是上等的狼毫筆,沾墨之後,軟硬適中,圓轉自如,整齊有序擺放在盤上,婢女纖手輕托,逐一擱置廳中眾人的案前,不過到了韓瑞那裡,卻遇到的麻煩。

人家聽到要寫詩作賦,非常自覺,就把桌案收拾整齊,韓瑞卻沒有動靜,婢女柳眉輕皺,有些為難,輕低道:「公子,你……」

「擱在旁邊就好,我才疏學淺,不想在人前獻醜,應該用不上了。」韓瑞微笑道,純粹是一番好心,免得打擊眾人的積極性。

婢女愕然,也不知道是該佩服他的坦然,還是鄙視他的不學無術,不過卻也聽令行事,將案盤放在席旁,卻步退了下去。

身在末席,關注的人本來就不多,況且現在,眾人除了詩賦文章,已經心無外物,就算注意到這件事情,也裝做沒有看見,懶得理會。

「先生,準備以何為題?」有人問道,眾人連忙留心聆聽。

幾個老者小聲商量了下,一人笑著說道:「沒有限制,天馬行空,隨你們自己發揮。」

眾人聞聲,頓時鬆了口氣,文章還好,詩賦之類,就害怕的就是限定題目,不利於發揮自己的真實水平,不過,選擇多了,某些人反倒舉棋不定起來。

那個與韓瑞同來的青年,就是犯了優柔寡斷的毛病,躊躇了半響,沒有定下題目,見到旁邊的人,已經開始舉筆,準備落筆書寫之時,心中頓時急了,連忙側身輕挪,小聲說道:「這位兄台,你準備以何為題……」

不等韓瑞回應,見到眼前的情形,青年愣住了,驚訝道:「兄台,你怎麼…不打算作詩?」

「膩味了,懶得寫。」韓瑞笑道。

青年無語,這分明是托詞,看了眼廳中雲集才俊,沒有絲毫信心,也忍不住輕輕歎氣,不過還是小聲勸說道:「兄台,即使爭不過他們,可是也不能自暴自棄,呈上去給幾位先生過目,至少能留下幾分印象。」

「也好。」韓瑞想了想,覺得什麼也不寫,的確有些特立獨行的意味,反而更引人關注,所以從善如流,移開盤食酒杯,輕拂桌案,放好文房四寶,抽了支筆,隨意把玩起來。

「兄弟,你準備寫些什麼?」青年又小聲請教起來。

韓瑞笑道:「好辦,看到什麼,就寫什麼。」

「那麼兄台現在看到什麼?」青年問道,鐵了心,要借鑒韓瑞的題目了。

「麻雀。」

「什麼?」青年愕然。

「沒有看到麼,屏風上的麻雀。」韓瑞輕輕伸手,指著屏風上的百雀圖刺繡,微笑說道:「我寫首雀鳥詩,你覺得怎樣?」

青年沉吟,點頭說道:「詠物詩,卻是可行。」

「可行就好,那就寫它了。」韓瑞笑道,卻沒有落筆,而是觀看廳中眾人。

這時候,已經有人寫好了,嘴角泛出笑容,掩飾不住心中的得意,待到墨汁稍乾,立即起身說道:「拙作已成,請幾位先生雅正。」

「很好,且拿上來。」一個老者示意,那人心中歡喜,雙手捧著箋紙,畢恭畢敬的呈上,隨之飄然而退。

「先生,我的也寫好了。」有一必有二,害怕幾個老者先入為主,判定那人優異,其他人也不甘落後,紛紛遞上自己的詩作。

「不急,待我們慢慢細品。」有個老者慈和說道:「你們也是如此,作文寫詩,就應該心平氣和,切忌心浮氣躁。」

這是在告誡沒有完成詩作的人,韓瑞眼中掠過一抹尊重之色,不愧是大儒,學問淵博,品德更是不差,令人心生敬意。老者在安撫他們,不過能不能聽得進去,就要看個人的悟性與修養了,韓瑞側身,看了眼旁邊的青年,發現他靜下心來,仔細寫詩,不由多了兩分讚許,至少,還算是個可造之才。

拿壺給自己倒了杯酒,韓瑞輕輕細抿,心裡也在猶豫不決……

過了片刻,青年擱筆,欣賞自己的詩作,應該不算很差,抬頭觀看,發現最後幾人已經起身,準備呈上箋紙,就要站起來,忽然側身,急聲道:「兄台,你的詠雀詩可作好了。」

「行了,幫我遞上去。」韓瑞隨手示意,執杯又喝上了。

也沒有細看,青年抄拿箋紙,下意識的,將自己的詩作放在上面,匆匆忙忙離席而上,呈給幾個老者,慢慢的退了下來。青年回席坐下,見到有個老者,拿著箋紙觀看,頓時緊張起來,雙手捉得緊緊的,身體繃得像拉開的長弓,發間隱約冒汗。

見此情況,韓瑞輕笑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你不會墊底的。」

仔細觀察,發現老者臉上沒有異色,又拿起下面的箋紙觀看,青年這才鬆了口氣,也有幾分迷惑不解,小聲說道:「兄台何出此言。」

「咦。」

「因為……」韓瑞就要解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觀看箋紙的老者,驚詫的望著手中的詩文,一臉的怪異之色。

「丘夫子,怎麼了。」有人立即詢問,其他人也是密切關注,反應也不慢,紛紛開口,與他同席而坐的幾個老者,也奇怪的問道:「丘兄,何事?」

丘夫子輕輕皺眉,似乎有幾分不滿,肅容說道:「這裡有首詠雀詩,你們幾個且看下,真是……不知所云。」

眾人錯愕,聽到前面半截話,還以為這是首絕妙好詩,引得丘夫子拍案叫絕,沒有想到,居然是厲聲斥責,使得某些人的心情峰迴路轉,樂開花了。

「詩,志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丘夫子怒氣沖沖說道:「可是你們看,這是什麼詩,沒有章法可言,亂七八糟的,難道我荊州士子的才學,就是這種水平不成?」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4
第四百三十一章 盛名

丘夫子不是生氣,而是失望,非常的失望,廳中的二十幾人,皆是荊州之中,一時瑜亮的青年才俊,有的甚至是他的學生,他抱了很大的期望,希望這些人之中,繼承先賢的余澤,發揚荊楚的文化,即使考不上狀頭,但是起碼也要得中進士。

讓眾人作詩,本來就有考較的意思,有些人急於表現,丘夫子心裡也有幾分不滿,特意開口提醒,不過看在,呈上來的詩作,雖然沒有讓人驚艷的絕世佳作,卻有幾首好詩的份上,也就不計較了。

可是沒有料到,有些人卻辜負了自己的期盼,如此敷衍了事,丘夫子再也忍不住,痛心疾首道:「已經告誡爾等,作詩不用急切,心浮氣躁乃是大忌,不用理會旁人怎樣,自己靜下心來,仔細斟酌,這樣才能寫出好的詩賦文章,然而,有人卻急於求成,害怕落於人後,丟了顏面,就十分匆忙,倉促草率,胡拼亂湊的,寫了首……不,老夫絕對不承認,這是詩,不知所云,荒唐,荒唐……」

一個髮鬚皆白,七老八十的老者,吹鬍子瞪眼,其實沒有多少威懾力,但是廳中的眾人,卻大氣也不敢出,要知道丘夫子可是荊楚文壇,最德高望重的大儒之一,知交甚眾,門生遍佈各地,影響力非同小可,有所頂撞、冒犯,根本不用他老人家開口,荊楚數萬文人士子,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

而今,居然有人惹他生氣了,即使不是自己,但是眾人噤若寒蟬,屏氣凝神,就是害怕自己做讓丘夫子產生誤會的動作,那就欲哭無淚了。

「丘兄,莫氣。」旁邊幾個老者連忙勸慰說道:「何必為了一個不可教的孺子大動肝火。」

說實在話,就算堅信那人不是自己,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廳中的青年才俊,難免有幾分惴惴不安,自然不敢開口附和,只得等候發落似的,繼續沉默不語。

丘夫子冷靜下來,歎息說道:「老夫不是氣,而是恨其不爭啊。」

一個五十來歲,頗有幾分威嚴氣度的老者深以為然,瞪眼說道:「寫詩的是誰,自己出來向丘夫子請罪。」

廳中立即沉寂下來,一些人悄悄地打量旁人,大部分的青年才俊,低頭垂視,不敢亂動,唯恐替人背了黑鍋。

連自己的話都不聽了,氣度威嚴的老者皺眉,心中惱火,低頭看了眼箋紙,冷笑說道:「看來,你也頗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水平如何,不敢留下名字,以為老夫奈何不了你?再不出來,記大過,甚至……革去學籍。」

不要懷疑,這個老者是荊州的學政,只要鐵了心,名正言順的行使這個權力,想來也沒人可以攔阻。

革去學籍,那可是非常嚴重的事情,相當於是在荊州之內,再無容身之地,一些個青年才俊心驚膽戰,也有神態自若,無所畏懼的,其中一人,乾脆站了起來,直接問道:「學政,到底是什麼詩,使得幾位先生,如此的生氣?」

對呀,眾人恍然,對於一些人,彼此之間,也算是知根知底,詩文再差,也有限度的,怎麼會惹得丘夫子大發雷霆之怒,不合情理啊。

「哼,你自己上來,拿去看吧。」學政揮手示意,連碰都不碰,害怕污了自己的手。

廳中不乏好奇之人,沒有留下名字,自然不可能是自己,有個坐在前排的才俊,立即起身離席,趨行而上,先是給幾個老者行禮,再小心翼翼拿過箋紙,低頭觀看,臉上頓時露出怪異的表情。

「吳兄,怎麼樣,是誰的筆跡。」

「可否傳下,容在下觀賞。」

「或者吟誦……」

那個青年才俊笑了笑,請示道:「學政,是否可以當場誦讀?」

「念吧,有人不怕丟臉,連認錯的勇氣也沒有,老夫何必幫他掩飾。」學政搖頭說道,目光如炬,掃視廳中眾人,似乎準備揪住這匹害群之馬。

「大家聽好了。」反正不是自己倒霉,那個才俊興致勃勃,有點兒幸災樂禍,諷刺道:「這位仁兄真是大才,居然能夠寫得這樣的詩句,也是難能可貴了。」

「吳兄,不要捏拿了,快念……」有人催促起來。

「咳,注意,這是首詠雀詩。」那個才俊享受這種眾人矚目的感覺,又故意拖沓了片刻,與此同時,韓瑞旁邊的青年,暗暗鬆了口氣,自己是詠月,不是詠雀,等等,吟雀……突然反應過來,轉頭看著韓瑞,臉色變了,眼睛流露出擔憂之意。

韓瑞神態自若,拿著杯子,不緊不慢,輕抿了口美酒,有些陶醉,根本沒有在意廳中的才俊的表演,好像這首詩,不是他寫似的。

忽然發現,學政板著臉,好像有些不悅,那個才俊,不敢再賣弄下去,連忙高聲吟道:「一個一個又一個……」

突兀之間,廳外走來一人,聽到這話,立即笑呵呵問道「吳虛,你在數什麼呀?」

聞聲望去,一幫青年才俊,紛紛站了起來行,恭敬叫喚道:「錢主簿」

「免了,免了。」錢豐笑容依舊,擺手說道:「聽聞丘夫子生氣了,肯定是在怪我沒有進來敬酒,所以連忙進來賠罪,自罰三杯。」

「這事,與錢主簿沒有關係……」

見到錢豐舉杯走來敬酒,幾個老者,也沒有托大,欣然共飲,臉上重新泛出笑容,席間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

幾個月不見,錢豐的模樣,也有幾分變化,韓瑞仔細觀看,曾經白皙細嫩的皮膚,已經曬黑,似乎變得消瘦了,腰圍小了兩圈,贅肉好像有些結實,以前那種浮華氣息消失不見,身上充滿了沉穩、幹練的氣度,游刃有餘的與幾個老者談笑風生,短短的時間內,就掌控了宴會的全局,引出陣陣歡聲笑語。

一幫青年才俊爭相敬灑,錢豐來者不拒,可能是喝多了,臉上浮現幾分紅潤之色,笑著說道:「難怪,難怪,剛才吳虛一個一個的數數,原來是在清點人數,安排敬酒的次序呀。」

眾人輕笑,那個吳虛,作出很委屈的模樣,辯解說道:「錢主簿,你卻是誤會了,我剛才在吟詩呢。」

「吟詩?」錢豐笑了,以為吳虛在說笑,可是看到幾個老者,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心中一動,剛才,聽到婢女匯報,丘夫子在廳中怒斥什麼,或者與這詩有關係,心裡想著,同時皺眉道:「什麼詩呀?」

「一首雀鳥詩。」也在觀察幾個老者的臉色,吳虛小聲說道:「不堪入目,幾位先生看了,十分生氣。」

錢豐愣了下,立即笑道:「不用說,肯定是你們這些小子,急於完成詩文,敷衍了事,才使得先生責罵。」

「錢主簿,你是怎麼知道的?」

「外面的小子,也是這樣。」錢豐笑著說道:「匆匆忙忙的,能寫出什麼好詩來,我真想拍桌案,好好訓斥他們,讓他們知恥而後進。」

「錢主簿就應該如此。」學政贊同說道:「該打該罰,不要留情,免得到了京城,不僅是他自己丟人,而且連累了荊州的聲譽。」

「以前,我也是這種想法,畢竟我也是這樣過來的。」錢豐感慨萬端,歎氣說道:「可是後來,有人告訴我,一味的打壓,不見得是好事,只會讓人越來越缺少自信,連最基本的自信心都沒有,怎麼會有自信做好其他事情。」

「畢竟,他們還年輕。」指著廳中的青年,錢豐微笑說道:「自然不能與幾位先生相比,你們經歷風雨,心中已經寵辱不驚,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可是他們,許多人連荊州都沒有出過,欠缺磨礪,承受能力不強,需要適當的鼓勵。」

廳中的青年忍不住連連點頭,見到幾個老者若有所思,錢豐繼續說道:「學政教書育人多年,應該最是清楚了,若是留心,就會發現,當你誇讚學生之時,那人此後幾天的表現,必是非常出眾,反之,就會泯然於眾。」

學政沉吟,應該是在回思以往的情況,過了片刻,不得不頜首說道:「的確如此。」

「好像真是……」那些青年也在悄聲議論,紛紛稱是。

丘夫子捋著長鬚,眼睛掠過思索之色,忽然問道:「錢主簿,能悟出這個道理的,怕不是常人,能否告訴老夫,他是何人?」

「他姓韓。」錢丰神秘笑道:「至於是誰,想必你們也知道。」

「江淮第一,詩冠天下的韓符節。」眾人異口同聲道,一臉的景仰,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見解獨到,與眾不同。

不在江湖多年,江湖依然流傳自己的傳說,這種感覺,真是奇妙呀,韓瑞摸了摸鼻端,端杯小飲,以便掩飾心中的得意。

一番感歎,學政臉色有所緩和,淡聲說道:「好吧,看在錢主簿為你求情的份上,老夫就原諒你了,出來給丘夫子敬酒,賠個不是,事情就算了。」

適時,丘夫子也在旁邊說道:「賠不是就不用了,老夫只是想讓你吸取教訓,以後不犯同樣的錯誤。」

「學政、丘夫子,寬宏大度,真是我等楷模……」一幫青年連忙拍馬屁,然後就坐等,某個倒霉的小子出來亮相,無故受了驚嚇,一定要狠狠的予以譴責。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52蘿蔔頭

LV:7 大臣

追蹤
  • 23

    主題

  • 11850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