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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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488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7

第四百四十二章太巧了

    “三哥,你怎麼來了?”韓瑞感覺額頭有些暈眩,思緒有些混亂。

    “二十一郎,你不是說,中午時候,要見下嫂子嗎,我不過來請,你怎麼見呀。”錢豐笑了笑,立即變臉了,憤恨的瞪著賀蘭安石,咬牙切齒道:“幸好我來了,不然,都不知道,天下居然有這樣卑鄙無恥之徒……”

    他就是情敵,賀蘭安石慢慢站了起來,目光陰冷,錢豐也不示弱,憤然對視,一時之間,廳中火花四溢,電光閃爍,風雲變幻……是有點誇張了,不過見到兩人針尖對麥芒的模樣,眾人始料不及,都有些不知道怎麼應對。

    底下,武家兄弟竊竊si語,武元慶小聲道:“元爽,看到了吧,叫你不要說話,難道不記得那位‘妹夫’,可是韓博士的同鄉好友,他在這,幫誰都不好。”

    “還是大哥考慮周詳,小弟遠遠不及……”武元爽很是羞愧。

    某些人腦子靈活,心也有這種想法,悄悄地看著韓瑞,一個是知交的兄長,一個是同鄉好友,其中的厚此薄彼,應該怎麼權衡?

    “錢厚德……”瞥過目光,賀蘭安石拱手道:“楊夫人,今日貴府有客,在下也不好多加打擾,先行辭退,改日再前來拜訪。”

    別人不知道,賀蘭安石自已卻是清楚,弟弟賀蘭楚石與韓瑞、錢豐之間的交情,也知道他們兄弟之間的矛盾,絕對不會看賀蘭楚石的情分上,客氣退讓的,而且,就算自己身後有越王李泰,但是韓瑞背後,也有太子李承乾,不分高下。

    況且,人家口頭上,已經定下了親事,自己已經失去了先機,再留下來爭執,非是明智之舉,暫避鋒芒,徐徐圖之,才是最好的選擇,心中有了決斷,賀蘭安石也不猶豫,優雅行禮之後,立即退步而去。

    武明則的美麗債影,在賀蘭安石的腦海中盤繞,握緊拳頭,錢豐這等粗鄙村夫,怎能配得上仙子,這事,沒完……

    賀蘭安石離開,廳中立時安靜下來,一幫人麵麵相覷,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而且不管說什麼,似乎都有些不合適,幹脆沉默不語,氣氛漸漸變得古怪起來。

    當然,大部分的人,對於錢豐,都是抱了很大的同情,覺得賀蘭安石不怎麼厚道,人家都已經定下了親事,就算你心懷愛慕,也應該埋藏心底,何必透露出來,橫生技節,類似於奪妻之恨,叫人怎能善罷甘休。

    咳,看了眼錢豐,韓瑞側身,微笑說道:“丁太醫,忙碌半天了,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驛站休息,有什麼事情,待我回去,再作商議。”

    啊…哦,丁太醫也是人精,怎麼可能聽不出弦外之意,立即點頭就許,旁邊馮長史的反應也不慢,適時說道:“恰好,本官有些事情,要與丁太醫商量,一起同行吧。”

    說話之間,一幫人紛紛起身告辭,楊氏客氣挽留了兩句,就吩咐武家兄弟隨行禮送。

    至於韓瑞,兄弟出了這檔事,怎麼可能離開,就在廳中,看了眼楊氏,又看了眼武明空,最後默默無語。楊氏神色如常,也站了起來,頗為歉意道:“厚德,你好好的招待韓天使,我回房看下……情況怎樣了。”

    看望武士是假,借機擺脫尷尬的場麵,理清頭緒才是真的,今天的事情真亂,要回房慢慢的梳理清楚才行,楊氏走了廳門,忽然回頭道:“明空,隨我來。”

    武明空呶了下小嘴,不情不願,走過韓瑞席前,傲驕的擰頭,到了錢豐的旁邊,才露出清甜的笑容,小聲說道:“姐夫,我支持你,這就去告訴姐姐,你來了……”

    看著碎步而去的武明空,韓瑞眼神有些複雜,隨即低聲問道:“三哥,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錢豐恨聲說道:“一看,油頭粉麵,就知道賀蘭安石,不是什麼好人,現在才知道,是多麼的陰險卑鄙,難怪楚石討厭他……”

    “別打岔子,你知道我要問什麼。”韓瑞皺眉道:“你怎麼與武家大女兒扯上關係的?”

    “緣分,絕對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我們早就認識了,沒有想到,居然還能見麵。”錢豐回憶,臉上露出興奮之色,急忙說道:“二十一郎,還記不記得信伯。”

    “信伯?”韓瑞偏頭想了想,茫然說道:“是誰呀?”

    “就知道你忘了。”錢豐鄙視,隨之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我也是,可是沒有想到,她居然還記得我……”

    “三哥,你在說什麼?”韓瑞抓狂了,惡狠狠道:“到底有什麼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快些道來。”

    “別急,聽我慢慢說。”錢豐笑容愉悅,透出幸福的氣息,這是每個墮落愛河中的青年男女,特有的標誌。之前,聽到錢豐要成親,韓瑞非常喜悅,可是現在,卻一點高興不起來,和誰聯姻不好,偏偏與武家,要知道,韓瑞已經在心,考慮著怎麼算計武家了。

    而今,錢豐與武明則的婚事,完全打亂了韓瑞的計劃,心不禁有幾分苦澀之意,這也太巧了吧,莫非就是所謂的天意弄人?

    “大概是在十年前……”錢豐微笑說道:“那個時候,武都督在揚州任職……”

    那是武德八年的事情,直到武德九年,按照李淵與武士的約定,原本可以回京述職,重返中樞,沒有想到,突然風雲變幻,出了岔子,說起來,或者是件好事,畢竟玄武門之變的幾個月,可是充滿了腥風血雨,武士留在揚州,某種程度上,也是逃過了劫難。

    當然,這是韓瑞的看法,武士是不是這樣的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韓瑞沉吟,遲疑說道:“我記得,那個時候,錢叔父應該在揚州城安家了,不要告訴我,錢叔父認識武都督,然後帶你前去拜訪,初次見到了你的心上人,然後,你們就一見鍾情了,而今又在荊州城遇上,舊情複發,談婚論嫁。”

    能不能再狗血些,韓瑞心暗暗吐槽。

    “當然……不是。”錢豐表情古怪,搖頭歎氣道:“看來,你真是什麼都忘記了。”

    摸了下鼻端,韓瑞有些心虛,畢竟不是從小穿越的,有點兒記憶,已經是不錯了,其他細節,怎麼可能記得清楚。

    幸好,錢豐也沒有較真,嘴角泛出甜蜜的笑容,輕聲說道:“那個時候,她才五六歲,哪懂什麼情呀愛的,她說我們曾經見過,我卻根本沒有任何印象。”

    “什麼時候見過?”韓瑞饒有興趣道:“難道是見過三哥英勇無匹的身姿,所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此以後,念念不忘,一直到現在……”

    “二十一郎,你別總是打岔。”錢豐不滿道:“還要不要聽,不聽就算了,我還懶得說。”

    “聽,怎麼不聽,我閉嘴,你說吧。”韓瑞正襟危坐,滿麵肅容,心暗暗嘀咕,要不是怕你給人騙了,還渾然不知,幫著數錢,才沒興趣追問呢。

    “長話短說。”錢豐沒好氣道:“當時,武都督微服si訪,化名為木材商人伍信,與九伯的關係不錯,經常到你家拜訪,有一次,她也跟著去了,在村遊戲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哪個混帳小子欺負她,我恰好路過,見義勇為,英雄救美……”

    說到這,錢豐分外得意,傲然說道:“二十一郎,看到沒有,好心有好報,這就是很好的例證,改天要把這事,記錄在家譜麵,好讓後世子孫銘記。”

    “十年之久,她居然還能記得你的容貌,真是厲害啊。”韓瑞莫名感歎。

    錢豐愣了下,微笑道:“當然記不得,要不是我告訴她韓家村的事情,勾起了她的童年回憶,恐怕也不知道,我們這樣有緣。”

    “伍信?”韓瑞認真的追溯往事,毫無所獲,心已經決定,待會立即寫信去詢問韓晦,到底有沒有這個人,表麵上不動聲色,微笑道:“那麼,現在呢,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幾個月前,我初來荊州城,按照你的指點,沒有急著去衙門交接印信,而是在江陵縣街坊、鄉村,了解其中的風土人情,一天,恰巧,在郊外回來之時,下起了門g門g細雨,如煙如霧,我們就在長亭相遇……”錢豐回憶,述說點點滴滴,心神隨之沉醉:““一來二去的,我們就……後來,無意之中,我們聊起了往事,才知道,她居然也曾在揚州住過,而且去過韓家村,甚至見過我……二十一郎,這是不是上天安排的緣分。”

    看到錢豐的神情,韓瑞就知道,這個家夥,已經完全沉浸愛情之中,心中搖頭歎氣,卻微笑表示讚同,感歎說道:“毫無疑問,這麼巧,不是……安排,誰信。”

    “,我也這麼覺得。”錢豐傻笑起來。

    韓瑞繼續問道:“然後,就準備成親了?”

    “那是自然,既然兩情相悅,肯定要談婚論嫁。”錢豐理所當然,小聲道:“你不知道,回鄉的時候,阿娘真的幫我安排相親,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不過,躲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早點成親,爹娘安心,我也……樂意。”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8

第四百四十三章如何是好

    雖然覺得,整件事情聽起來,都像是精心安排的,但是韓瑞又不敢肯定,畢竟沒有切實的證據,一切隻是猜測,若真的是緣分,韓瑞自然不願意做這個小人,所以心中存疑,表麵卻歡笑祝福道:“恭敬三哥,準備什麼時候舉辦婚禮?”

    “再這幾天,爹娘也該過來了。”錢豐暢笑道:“然後進行三書六禮,加上一些零碎細瑣的繁文縟節,估計下個月初,就能舉行了。”

    “下個月?”韓瑞撓頭說道:“拖不了那麼久,這兩天,我就要回京複命了。”

    “本來就沒預計你能夠前來參加。”錢豐欣慰說道:“你現在能來,已經是意外之喜,我心非常高興,不過敲定具體日期之後,禮物可不能少。”

    “放心,就算不給你,也要給未來嫂子的麵子。”韓瑞微笑道,心有點憂慮,看這個情形,錢豐已經陷得很深,退不出來了。

    “厚德……”柔媚的聲音傳來,卻是武明則輕盈而進,美麗的眼眸,有些擔憂,又有些氣憤,見到韓瑞,有幾分羞澀,輕聲說道:“見過天使。”

    “明則,不要跟他客氣。”錢豐樂道:“都是自家人,現在你應該知道了吧,他就是二十一郎,小的時候,你們不是見過麼?”

    “……模模糊糊,好像有點兒印象,可是仔細再想,真的記不清楚了。”武明則低聲道,美麗的容顏,泛出了兩分紅潤,更添嬌豔。

    “十分正常,畢竟這麼多年沒有聯係了。”錢豐安慰了句,指著韓瑞笑道:“不要緊,他也是這樣,你們兩個,記憶力都不如我,至少,我還能清晰記得,武都督、楊夫人,帶著你到二十一郎家作客的情形。”

    笑容和煦,韓瑞奉承說道:“是是,三哥記性無雙,連幼年之時,搶了別人多少顆糖果,也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小子,少詆毀我。”錢豐瞪眼道:“從小,我就是品德優良,誠實可靠的好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等卑劣的事情。”

    假,這話真假,假得不能再假,韓瑞瞥了眼,表示了自己的鄙視,懶得與他辯解。

    武明則掩嘴輕笑,風情嫵媚,錢豐尷尬而笑,也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太滿了,連自己都不相信,何況別人,不過,隻要臉皮厚,什麼也不怕,恬笑道:“明則,我說的可是實話,剛才二十一郎,是在說笑而已,對吧。”

    眼皮眨了再眨,韓瑞豈能不知,微笑道:“是啊,我們就是在說笑。”

    一時沒有察覺其中的含義,錢豐心中感歎,真是好兄弟呀,隨即得意洋洋的對著武明則,笑道:“明則,聽到了吧。”

    “聽見了……”武明則忍俊不禁,好像花枝亂顫似的,聲音清脆如鈴,眼眸彎成了半月,盈著充滿笑容的透亮光澤。

    腦子轉了個彎,錢豐恍然大悟,瞪眼說道:“小子,又在玩文字遊戲,明明是你自己在說笑,何必多加個們字。”

    “所以說呀,平時待人接物,一定要小心謹慎,留心注意,精心大意,可能會有所遺漏,聽到的,與實際情況,或者有異。”韓瑞笑道,別有深意。

    可惜,錢豐心情暢快,沒有聽出來,笑著說道:“幹脆,下次聽你說話,讓你重複幾遍,就不會遺漏了。”

    心糊塗,耳朵聽得再清楚,也沒有用處,韓瑞起身,微笑說道:“三哥,我先走了,返回驛站與眾人商量行程安排,中午再去你那。”

    “好的,我等你。”錢豐點頭。

    送韓瑞出了廳門,這才返回廳中,武明則就迎了上來,俏臉有幾分惶惶,更多的是氣憤,輕聲道:“厚德,那個賀蘭安石,昨天才來,我根本沒有見過,不知道他突然得了什麼魔症,居然……做出這等事情來。”

    “明則,你放心,我沒有怪你。”錢豐冷笑道:“賀蘭安石這人,在京城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現在突然造訪、求婚,不是貪戀你的美色,就是貪圖武家的富貴,按照你的說法,那麼應該是屬於後者。”

    “我覺得也是。”武明則點頭說道:“雖說,兩家是世交,偶爾也有通信,可是好多年,沒有走動了,現在突然上門拜望,本來以為是滿腔熱忱,沒有料到,卻是居心叵測。”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錢豐說道:“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人平日彬彬有禮,偽裝得很好,你們不知底細,肯定分辨不出來,而今突然求娶,本來麵目,自然昭然若揭。”

    可憐的賀蘭安石,絕對是出於真心實意,喜歡武明則,可是到了錢豐的口中,卻成了偽君子之流,如果隻是來自情敵的打擊,那也就罷了,偏偏武明則似乎深信不疑,香軟的身子,慢慢的依偎在錢豐的胸前,低聲道:“不說這人了,免得壞了興致,厚德,剛才的詩,是你作的?讀起來,好像有些平常,可是仔細品,又飽含哲理,十分難得。”

    摟著溫香軟玉,錢豐心中歡暢,聞言有點兒不好意思,不過卻坦誠說道:“你也知道,文章我還行,詩賦就有些平庸了,這詩是我偶爾聽到二十一郎吟誦,記下來的。”

    “文章詩賦隻是風雅之戲,不算什麼大道。”武明則柔聲道:“父親出仕多年,平時也沒寫過什麼詩文,一樣不是高官厚祿。”

    “我怎麼能和他老人家比。”錢豐謙虛,同時自信道:“不過,也不會很差。”

    “我相信……”武明則清亮的眼眸,輕輕抬頭,慢慢的泛出柔情,水汪汪的,透出誘惑,錢豐情不自禁低了下來。

    溫存了許久,伏在錢豐的懷中,武明則忽然說道:“對了,厚德,你發現了沒有,剛才,韓……有此冷淡,是不是,對我們親事,有什麼意見?”

    錢豐愣了下,搖頭輕笑道:“怎麼會,是你多想了,二十一郎,明明非常高興呀。”

    “真的?”武明則有些不確定。

    “千真萬確。”錢豐肯定,摟抱武明則,緊了緊手臂,眼睛溫情脈脈,輕聲道:“明則,從定下親事,直到現在,你總是在憂心忡忡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完全沒有必要,萬事有我在,你就安心,等著成為新fu,不需要理會其他事情。”

    “嗯。”武明則微微點頭,嘴角泛出笑容,沉醉於溫暖安心的氣息之中。

    與此同時,離開的都督府,車著馬車,韓瑞返回了驛站,進了客廳,馮長史等人,紛紛見禮,一番客套,韓瑞席地而坐,臉色頗為沉重,歎氣道:“諸位,情況不妙啊。”

    一幫官吏麵麵相覷,不明其意,連忙開口詢問。

    “剛才,我與丁太醫進房,探望武都督,發現他已經氣若遊絲,病得很是嚴重,任憑我與丁太醫,反複勸說,就是不肯服食湯藥。”韓瑞歎息說道:“人家是諱疾忌醫,武都督卻是一心求死,如何是好?”

    丁太醫深以為然,忍不住感歎道:“巧fu難為無米之炊,盡管我的醫術不錯,但是病人卻不肯配合,就算是有回天之術,卻也無可奈何。”

    “有負陛下之托,我真是慚愧。”韓瑞低頭,似有若無的歎氣,把鬱鬱的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演技真是越來越高了。

    丁太醫立即安慰說道:“韓博士何出此言,剛才在房中,我耳聞目見,韓博士為了解開武都督的心緒,可謂是費盡唇舌,然而,武都督不為所動……”

    在丁太醫的述說下,眾人詳細了解到,韓瑞在臥房中,怎麼樣勸解武士,紛紛開口讚歎不已,覺得責任不在韓瑞,甚至連馮長史也開口了,捋須說道:“這事,韓天使已經盡力而為,成與敗,與你沒有關係,武都督……唉。”

    其他事情還好說,但是人家自己想死,總不能攔阻吧,況且,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直接絕食自殺,誰能阻擋得了?

    “武都督,忠臣……可惜了。”韓瑞惋惜搖頭,過了半響,好像已經平息了心情,輕聲問道:“諸位,差事,也辦得差不多了,大家覺得,該什麼時候,起程返回京城合適?”

    一幫官吏,你看我,我看你,齊聲說道:“聽從韓博士安排。”

    “我安排的話……”韓瑞沉吟了下,微笑說道:“自然不用急於一時,難得來到荊州,自然要領略其中的風土人情,下午休假半天,你們出去走走,買些本地特產作為禮物,回家送給妻兒老小,也算是一份心意。”

    官吏自然大喜,連忙拜謝,紛紛讚揚韓瑞體恤下屬,考慮周到。

    韓瑞笑了笑,叮囑道:“荊州美人如雲,你們別顧沉醉溫柔鄉中,晚上記得回來……”

    一些人會意輕笑,馮長史捋著長須,開口道:“韓博士,哺時,荊州官吏士紳,在城東湖畔,擺酒設宴,恭請諸位光臨,卻不知韓博士意下如何。”

    不加思索,韓瑞點頭答應道:“沒有問題,到時必然出席,當麵拜謝諸位的好意。”

    “那就說定了。”馮長史笑道,心中欣喜,聊了片刻,就告辭而去,準備宴席。韓瑞禮送至門口,與之揮別,回廳見到眾人仍在,頓時笑斥道:“愣著做什麼,中午有宴,沒空陪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去吧。”

    沉默了下,眾人歡呼,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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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莫名的懼怕

    麵子是別人給的,但是你不給別人麵子,叫人家怎麼給你麵子,昨天已經拒絕了馮長史的邀請,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次拒絕,韓瑞不是道德無私的聖人,對於官場上的應酬,心雖然有些反感,但並不是非常抗拒。

    千言萬語,不過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已罷了,改變不了現狀,那麼就要去適應,不然,還是早早歸隱山林,免得自尋煩惱。韓瑞感歎了下,見到丁太醫等人,三三兩兩,結伴出行,就返回房中,換下了官袍,穿上儒生常服,悠悠出門而去。

    韓瑞不是路癡,憑著大概的印象,也能找到錢豐的住宅,守門的仆役,已經知道了昨晚的事情,沒有想到,出手闊綽的客人,居然真是錢豐的好友,嚇著心肝怦怦直跳,見到他又來了,哪還敢怠慢,急忙上前相迎。

    “公子,你來了。”守門仆役笑容可掬,臉色卻有些蒼白,掩飾不住忐忑不安的心情。

    韓瑞微笑,沒有必然計較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矜持頜首,徑直向廳中走去,守門仆役愣了下,忽然明白過來,貴客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頓時心花怒放,殷勤的在前麵引路,進了客廳,恭請韓瑞坐下,又奉上新鮮的水果,美味的糕點,醇香的酒水,這才卻步退下。

    隨意品嚐幾枚鮮果,錢豐也回來了,坐在韓瑞對麵,笑著說道:“荊州唯一比長安好的地方,就是水果繁多,鮮嫩可口。”

    “賞心悅目的美人也多,所以,你樂不思蜀了吧。”韓瑞微笑道,又在新鮮翠綠的枝葉上摘了枚果子,放進口輕嚼,香甜多汁,十分美味。

    錢豐狡黠笑道:“這是荊楚,不是劍南益州,何來思蜀。”

    “三哥,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很有成為細作的潛質。”韓瑞慢條斯理說道,臉上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稱讚,還是貶低。

    錢豐愕然道:“怎麼說?”

    “能言善辯,又可以絲毫不露口風。”韓瑞笑道:“即使讓敵人逮到了,怎麼嚴刑拷打也不怕。”

    “別,我細皮嫩肉的,可經不起折騰。”錢豐苦笑道:“還想知道什麼,趕快問,我說剛才怎麼問了兩句,就不說話了,原來在這等我呢。”

    “都督府中,人家的地盤,怎好意思打聽詳細。”韓瑞坦然說道。

    “也是。”錢豐覺得有理,釋然之餘,也皺眉道:“你是不是對這門親事,有什麼疑異?”

    “沒有。”韓瑞斷然說道:“我隻是想知道,武…都督,真的是我家世交?”

    “你問這個做什麼?”錢豐隨之沉吟片刻,點頭說道:“應該不假,模模糊糊的,我也有幾分印象,時常在你家,見到他來拜訪,不過那個時候,他卻是沒有表露身份,應該是微服si訪,要不是明則揭破,我都不知道,與九伯稱兄道弟的木材商人,居然就是武都督這樣的大人物。”

    冥思苦想,卻是沒有這方麵的記憶,韓瑞心中輕歎,恨不能飛到揚州,向韓晦求證此事,不過,應該是確有其事,畢竟這種事情,基本是一戳就破,瞞不長久,沒有必要欺騙自己。

    “我發現,大人物,都有這樣的喜好。”錢豐奇怪說道:“太子是這樣,武都督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昨晚直接報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進來,卻偏偏賄賂下人,偷偷摸摸的混入,是不是覺得,這樣非常好玩,真是不明白你們的想法。”

    “我不是大人物。”韓瑞無奈笑道:“也不是覺得好玩,主要是怕麻煩,想必他們也是這樣的心思。”

    “這個,就是你說的,高處不勝寒,上位者的寂寞?”錢豐問道。

    “差不多吧。”韓瑞笑道:“你不是也經曆過嗎,高中進士的時候,每天大宴小宴,夜夜笙歌,感覺怎麼樣?”

    錢豐臉色變了,心有餘悸道:“開始的時候,非常高興,可以沒幾天,就怕了。”

    “偶爾還行,多了自然想吐。”韓瑞總結,微笑道:“扯遠了,你在荊州,認識了個美人,怎麼通信的時候,不告訴我們。”

    “那個時候,隻是偶爾遇見過幾次,還沒有這種想法。”錢豐有點羞赧,不好意思道:“也就是在月前,才確定了關係。”

    “充分說明,緣分來了,誰也擋不住。”說了句話,韓瑞臉色泛起幾分沉重,輕聲說道:“三哥,剛才我去看了武都督,他的情況,不怎麼好,要是……你們的親事,恐怕要拖延了。”

    錢豐輕輕點頭,小聲說道:“所以,才急著舉辦婚禮,就是想要衝喜,說不定,見到我們成親,他就好了。”

    “很有可能。”韓瑞若有所思,忽然問道:“三哥,你見過武都督了吧,他對你們的親事,是什麼反應?”

    “沒有反應。”錢豐遲疑道:“沒有答應,可是也沒有反對,似乎對身外之事,置若罔聞,所以我們就當成默認了。”

    很強大的理由,韓瑞無語了,不過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看剛才的情況,武士臥病在chung之後,武家基本就是楊氏做主,既然她同意了,那麼別人自然不會反對。

    見到韓瑞沉思,錢豐笑道:“沒有問題了吧,現在輪到我來問你了,怎麼突然之間,就升為太常博士的?”

    “沒有辦法,能力出眾,想低調也不行……”

    久別重逢,自然有許多話要說,韓瑞在長安的各種情況,錢豐在荊州為官的事情,零零碎碎,事無巨細,或是簡單略過,或是詳細述說,滔滔不絕,酒水都換了好幾壺。

    “再過三個月,我就成為伯父了。”錢豐唉聲歎氣道:“果然是一步落後,步步都跟不上,阿娘過來,又該拿這個來教訓我,要是聽她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韓瑞忍俊不禁道:“不急,不急,成親之後,努力耕耘,明年肯定會有收獲的。”

    “姐夫要種田麼?”天真爛漫的聲音傳來,卻是武明空蓮步輕盈的走來,精致的小臉,多了幾分好奇,脆聲問道:“秋天都要過了,種什麼,都不會有收成,最好等到明年春天……”

    真不吉利,錢豐有些尷尬,模樣似哭似笑,糾結了半響,才無奈說道:“小孩子不懂事,童言無忌,不能當真。”

    “姐夫,人家哪小了。”小臉泛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武明空嚷嚷起來:“再過兩年,就能……”

    “就能怎樣?”

    見到武明空神情扭捏,小臉紅得像成熟的葡萄,眼眸潤澤似要滴出水來,錢豐恍然大悟,笑嘻嘻道:“對啦,再過兩年,就能找夫家了。”

    “姐夫,討厭,以後不理你了……不幫你給姐姐送信了。”武明空不依不饒,羞羞答答,充滿了情竇初開,豆蔻年華的青澀氣息。

    “好好好,是姐夫錯了,待會給你買胭脂、絲帕、耳墜,什麼,都要?行行行。”

    錢豐you之以利,三言兩語,就哄得小姑娘眉開眼笑,歡呼雀躍,韓瑞神情複雜,怎麼看,這個小女孩,都不像是十幾年後,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爭奪皇後寶座,最後君臨天下的女皇帝武則天。

    趁機撒嬌要挾,得了不少好處的武明空,心滿意足,秀眉輕變,清澈的眼眸,笑意盈盈,悄悄地看了眼韓瑞,不知為何,心突然有種慕名的懼怕,驚慌失措,連忙退步,躲在錢豐身後,小手拉著他的衣角,紅潤的小臉,多了兩分白色。

    “明空,怎麼了?”錢豐奇怪道。

    眼睛多了幾分惶恐不安,武明空猶豫了下,鼓起勇氣,指著韓瑞道:“他…好像……”

    錢豐回頭問道:“二十一郎?怎麼了。”

    “沒事,天色好像不早了。”韓瑞神態自若,表情如常,微笑說道:“待會的宴會,你參不參加?”

    “本來不想參加的,不過看在你的麵子上,也就勉為其難了。”錢豐挺胸說道:“怎麼樣,三哥我夠義氣了吧。”

    韓瑞笑道:“是呀,非常義氣,不過,要是能夠勸說荊州官吏、士紳,不要舉辦宴會,那麼更加的情深義重了。”

    “誒,不要強人所難,我隻是小小的主簿,不是江陵府尹。”錢豐翻起了白眼。

    “所以你要努力上進啊。”韓瑞笑著說道:“爭取,三五年,坐上那個位置。”

    “三五年,做夢也沒有那麼快。”錢豐鄙視道:“不要拿你升官的速度來衡量我。”

    一邊打趣,兩人也站了起來,錢豐吩咐仆役備車出行,卻是沒有忘記武明空,微笑問道:“明空,你是有事過來,還是來這玩耍的?”

    小心翼翼的避開韓瑞,武明空似乎有點兒怯懦,小聲說道:“姐姐讓我來告訴你,待會她也要去參加城東湖畔的宴會。”

    “真的,那我去接她……”錢豐的心思都在武明則的身上,卻是沒有發現武明空的異樣,聞言頗為欣喜,隨之為左右為難起來。

    “想去就去吧。”韓瑞沒好氣道:“重色輕友的家夥。”

    “別忘了,在長安,你也是這樣。”錢豐自然要辯駁,招呼仆役,再備輛馬車,自己就已經躍上備好的馬車,悠揚而去,留下韓瑞與武明空兩人,四目相對……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8

第四百四十五章我們是鄰居

    馬車輕快,平穩的街道中行駛,清脆的鈴聲,伴隨著清風,在街巷中盤旋,回音陣陣,如旋似律,頗有幾分悅耳動聽。

    哺時將近,太陽慢慢西落,仍然發揮餘熱,把片片白雲,染成了金黃燦爛的顏色,像火焰般絢麗奪目,街道上行人漸少,隨意觀看,可以見到百姓住宅屋頂,已經飄起了嫋嫋炊煙,灰蒙蒙,曲折蜿蜒,不停的擴散,直至消失。

    撩開車簾,看著城中的景物,韓瑞沉默不語,武明空蜷曲著纖小的身子,躲在車中的角落,螓首低垂,一雙如脂似玉的小手,反複揉搓衣角,清澈如水晶的眼睛,不時偷偷的打量著韓瑞,心充滿了疑惑。

    這種詭異的沉默,也沒有維持多久,馬車來到了小東門,傳說當年劉備迎娶嬌妻孫尚香於此,呂門破荊州欲殺關羽也是此門水路潛入,在金黃霞光的烘托下,小東門顯得凝重安詳,古樸典雅,雄偉壯觀,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莊嚴和神秘。

    韓瑞注目凝視,旁邊多了根蔥嫩白膩的芊指,卻聽武明空弱聲說道:“那,有孫夫人留下的足印……”

    韓瑞回頭,隻見武明空縮回手指,仿佛做錯了事情,螓首低低的,就要埋在胸口,修長的睫毛撲閃撲閃,怯生生的神態,與普通的小女孩,沒有任何差別。

    想到在後世影視劇中,威風凜凜,生殺予奪的女皇帝,現在卻變成了小羊羔似的,其中的反差,不是一般的大,心的感覺,十分怪異,韓瑞目光閃爍,緩聲問道:“武家二娘子,你叫什麼名字?”

    “武啁(zhao)”武明空小心翼翼抬頭,眼睛有點兒怯懦,小聲補充道:“字明空,可以喚我明空,比較好聽……”

    “啁……這樣寫?”韓瑞比劃起來。

    武明空連忙點頭,小臉紅了,有些難為情,低聲道:“鳥兒叫似的,是不是很難聽?”

    韓瑞沒有回答,精神恍惚了下,終於明白,為什麼武明空稱帝之後,改國號為大周了,鬧了半天,原來是她自己的名字。(以上,純粹是作者胡思亂想,不負任何責任)

    半響,見到韓瑞沒有說話,武明空咬著嫩嫩的薄c混,鼓起勇氣,軟聲細語道:“你……見我罵你,是不是生氣了。”

    其實,韓瑞也明白,不應該拿些未來女皇帝,武則天做過的事情,責怪現在的武明空,但是已經知道未來的結果,那麼就應該將危險,扼殺於萌芽之中,防患於未然,不能有絲毫的僥幸,婦人之仁的後果,項羽就是前車之鑒。

    然而,說得輕巧,直到現在,韓瑞還沒有理出頭緒,到底應該怎麼辦。

    “你這個人,真是小氣,心胸狹窄,不過是罵你幾句罷了,就好像凶神惡煞似的,給人臉色看……”武明空委屈說道,清澈的眼眸,慢慢溢起了瑩瑩光澤。

    說到底,韓瑞還是個平凡普通人,心慈手軟,是他最大的毛病,以前,報複陸爽、蕭曄、周瑋等人,都是他們先招惹韓瑞的,就算如此,韓瑞反擊的時候,都留有餘地,即使明白,打蛇不死,必有餘害的道理,可是仍然下不了這個狠手。

    何況現在,為了某個已經發生了改變的曆史事件,不是理由的,居然要對眼前的小女孩下手,韓瑞心多少有些羞愧,有的時候,真是羨慕那些帝王將相,殺伐果斷,不要說為了江山社稷,天下蒼生,就是沒有任何理由,照殺無誤。

    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韓瑞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是學不來的,性格,已經決定了行事的方式,輕易之間,不可能做出改變來。

    心中長歎,臉色慢慢緩和下來,韓瑞說道:“好了,不要哭,讓人看見,還以為我不知恥辱,欺負小孩,即使跳進黃河,也不能洗脫清白。”

    “我才沒哭……”小姑娘有些倔強,小手抹了下眼睛,呶嘴說道:“你就是欺負我了,扮凶相嚇人家。”

    暗歎小孩心思敏銳,也自責自己的城府不夠,有待加強鍛煉,韓瑞自然不會承認,淡然說道:“肯定是你看錯了,小孩子就是這樣,整天胡思亂想,午後了,客廳又昏昏暗暗的,看不清楚,也十分正常。”

    “胡說,人家不小了。”果然,期望長大的人,最恨別人說她小了,武明空也不例外,沒有理會其他事情,就光是注意這個了,想到昨晚的事情,幾乎是下意識的,挺了挺小巧的**,怨急道:“不信,你看……”

    “你確定,真的要我看?”韓瑞表情很是怪異。

    哎呀,才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武明空小臉漲得通紅,吹彈可破的細膩肌膚,仿佛熟透了的紅葡萄,隻要輕輕掐捏,就能擠出汁水來,丟臉,真是丟臉得無地自容,恨不能車廂板立即裂開條縫,好讓她鑽下去。

    手兒舉袖,捂著滾燙的小臉,武明空蜷縮得更加厲害了,幹脆埋首於臂彎之中,完全學足了鴕鳥的心態,覺得自己看不見,別人就會忽略自己。

    的確,真的隻是個小女孩而已,韓瑞嘴角多了抹微笑,戒備的心理,終於鬆開了道縫隙,這個時候,馬車叮當,悠悠停了下來。

    透出車簾,看到圍聚的眾人,韓瑞自然清楚,已經抵達目的地,隨之卷簾下車,稍微猶豫了下,回頭說道:“……你在車上稍等,見到楊夫人來了,再過去與她匯合吧。”

    也不管武明空是什麼反應,韓瑞放下車簾,隨意打量四周的環境,發現宴會地點,就在荊州水城邊沿,所謂的水城,其實,就是指護城河,荊州城的建築,就是傍倚長江,坐落於湖光水色之中,依地勢而起伏,順湖池而迂回,然後挖渠,連湖泊連接起來,形成了護城河。

    此時此刻,已是黃昏,秋末的黃昏來得總是很快,還沒等山上被日光蒸發起的水氣消散,夕陽就要墜落西山之巔,蔚藍色的天空.在深秋時節,一塵不染,晶瑩透明,朵朵霞雲照映在清澈的河水上,魚鱗的微波,碧綠的河水,增添了浮雲的彩色,分外絢麗。

    碧藍明淨的河水,像一匹美麗的藍緞,緩緩流淌著,銀波泛泛,波光如鱗的護城河水麵上,還有幾條小船,悠然自得的檔漾其中,嘹亮的歌聲,順著徐徐吹拂的清風,傳得極遠,頗有幾分漁舟唱晚的意味。

    護城河水東流,再過百步,就是瓦子湖,在微風的輕拂下,水麵泛起了魚鱗似的波紋,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恬靜。就在湖畔邊岸,空闊的地坪上,布置了花台席案,荊州當地的名流士紳,錯落有致的分散席間,或是交頭接耳的竊竊si語,或是聲音洪亮的談笑風生。

    身上穿著的是儒生常服,馮長史等人不知身在何處,聚會的眾人,自然不清楚韓瑞就是今晚的主角,肯定不會加以理會,況且由於沒有請柬,看到不遠處,身材魁梧,長相彪悍,負責攔截閑雜人等的兵士衙役,韓瑞非常明智,打消了硬闖潛入的念頭。

    不過,打量會場之中的眾人,卻沒有發現丁太醫等人的身影,連他們都沒有出現,自己這個主角,這麼早登場,好像有些不合時宜,也有自掉身價的嫌疑,所以,韓瑞幹脆就在河邊散步,一邊欣賞風景,一邊等待下屬官吏的到來。

    涼風掠過,身上舒爽,韓瑞漫無目的的行走,護城河的風景盡收眼底,河堤兩岸的垂柳,被大自然梳理得像少女的青絲秀發,隨風飄動,婀娜多姿。韓瑞隨手折了根柳枝,仔細沉吟傳說中的柳笛,到底是怎麼製作之時,耳邊傳來清脆的笑聲:“客人,要搭船麼?”

    韓瑞抬頭望去,頗有幾分驚訝,也不知道,武明空從哪找來了條小舟,纖小的身子,拿了根長長的竹篙,有些不成比例,不過卻在護城河中揮灑自如,輕輕點水,小舟慢悠悠的停靠在岸邊。

    “船資怎麼算?”韓瑞問道,嘴角笑容似有若無。

    星眸如波,盈盈波光中又是欣喜,又是羞澀,伸出白嫩嫩的手指,武明空計算了片刻,稍稍側頭,麵凝鵝脂,c混若點櫻,透出幾分的柔媚細膩,清秀可愛,笑嘻嘻道:“承門惠顧,一貫三百八十文錢。”

    “搶錢呀,這麼貴。”韓瑞撇嘴控訴,卻慢慢的走上小舟,盤坐了下來。

    “看你是常客的份上,已經打了八折……”

    “這話聽著耳熟。”

    “那是,珠飾鋪子的掌櫃,經常這麼說。”

    “想敲詐早說呀,你姐夫肯定心甘情願……”

    “嘻嘻,人家哪有。”武明空掩嘴嬌笑,長長的竹篙支著岸邊,費力的支撐,小舟順著水流,緩緩挪動,駛進了河中。

    “我來吧,免得大家鄙視我虐待孩童。”

    適時,韓瑞伸手,拿過竹篙,動作有模有樣的劃水,小舟速度快了幾分,輕快的向瓦子湖駛去,小舟破水,翻起了陣陣水浪,嘩啦啦的,過了片刻,慢慢歸複平靜。

    “你才是孩童。”輕拭額上的細汗,武明空嘟呶小嘴,表示心中的不滿,隨之,清亮的眼睛掠過好奇之色,驚訝道:“真看不出來,你居然懂劃船。”

    “我是揚州人士,生於江南水鄉,不會水,不擅舟,豈不是惹人笑話,難道你的家人,沒有告訴你嗎。”韓瑞意味深長道:“在揚州的時候,我們可是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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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湖中獨釣

    沿著護城河道,小舟慢慢的行駛,可以見到瓦子湖的情況,已是夕陽西下,寬闊的湖心一片金黃,波光鱗鱗的湖水,猶如萬千鱗片。遠處,水鳥撲飛掠過,聲聲入耳,綠水悠悠,一對對鴛鴦嬉戲水似的,相偎相依,引頸擊水追逐嘻戲,比翼一起飛,悠閑自得。

    過了片刻,小舟晃動了下,正式進入瓦子湖中,湖麵豁然開闊,方圓幾十,浩浩緲緲,一望不到邊,相傳三國時候,劉表曾經在此地操練水軍,韓瑞站在小舟上,清風吹過,耳畔依稀傳來咚咚戰鼓,漿櫓聲、喊殺聲,聲聲震天。

    “我們是鄰居?我怎麼也沒有聽阿娘說過,而且,也沒有印象。”武明空驚奇道,鵝脂似的小臉之色,隱隱約約,有點兒驚喜。

    “那時你還小。”韓瑞不動聲色道:“畢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武都督奉令節製揚州軍政的時候,你還不會走路,多半是要人抱著,沒有印象,也十分正常。”

    小臉有些羞紅,武明空皺了下瓊鼻,埋怨道:“人家是大姑娘了,你能不能不要提小…時候的事情,再說了,這麼久了,誰還記得。”

    “說的也是。”韓瑞若有所思道:“說不定,我還抱過你呢。”

    “胡說……”小姑娘臉皮薄嫩,一聽連細膩的耳垂也紅了,像是塗了亮麗的胭脂。

    “不信?”韓瑞you導道:“可以回家,問你爹娘,要知道,我們兩家可是世交,武都督可是經常上門拜訪,你姐也去了,帶上你,有什麼稀奇。”

    “真的?”武明空半信半疑,其實心中,卻是深信不疑了。

    這個時候,沒有經曆喪父之痛,以及在守孝期間倍受冷落的滋味,更加沒有進宮,耳濡目染,學會各種各樣勾心鬥角的手段,也不會滋長什麼野望,說白了,這個年齡段的武明空,隻是武家二娘子罷了。

    一個有些聰明伶俐,有些天真爛漫,有些喜歡玩耍的小姑娘,涉世未深,或許真是給人賣了,還興高采烈的幫人數錢。

    “假的。”韓瑞側身,正經說道:“小姑娘真是好騙,人家說什麼都信,小心遇到拐子,把你賣到萬之遙,為奴為婢,飽受欺淩。”

    “壞蛋。”武明空惱羞成怒,白嫩嫩的小手,撲打碧藍的湖水,濺起了朵朵浪花,晶瑩剔透的珍珠如箭,鋪天蓋地似的,打落韓瑞身上。

    小舟不大,躲無可躲,韓瑞閃了下,就察覺小舟晃檔不平,不想翻船落湖,自然不敢再動了,老老實實接受珠露的洗禮,憑由清涼的湖水,灑落身上,沾化衣袍。

    “不要鬧了。”韓瑞告誡道:“船翻了,我勉強可以自保,可救不了你。”

    “誰叫你戲弄人家。”武明空呶著小嘴,心中仍有怨氣,不過動作卻是停了下來。

    微笑了下,韓瑞搖頭說道:“連玩笑之語都聽不出來,不是小孩是什麼。”

    “你……”武明空咬著薄薄的嘴唇,眼亮的眼眸,眼神複雜,好像有點兒委屈,又有點兒憤然,以及幾分青青澀澀的羞赧。

    湖麵平靜,夕陽最後的餘輝,映照在水麵上,不時被竹篙打破,散成無數細小的碎片,晚風習習,一根根發絲拂過臉龐,眼看就到湖中心區域了,韓瑞輕輕使力,小舟輕轉,順著完美的弧度,悄然無聲的調頭。

    武明空小聲問道:“怎麼回去了?”

    “有些遠了,出了事情,大家救之不及。”韓瑞說道,其實心,掠過一個惡毒的念頭,要是故意弄翻小舟……推說意外,武家也無可奈何,然而看到豆蔻年華的小姑娘,韓瑞怎麼也狠不下心腸。真要這樣,我就不是我了,韓瑞心中尋思,口中說道:“切記,安全第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倒沒什麼,就怕你出事了……”

    聽到這,武明空有幾分欣喜,可是又聽韓瑞說道:“你爹娘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頓時,小姑娘的表情,由晴轉陰,昏昏暗暗的,好像準備下雨。專心行舟,韓瑞卻是沒有留意,小舟悠悠,對岸的長堤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

    就在堤岸的附近,一艘漁船之上,一個漁夫,五六十歲歲,皮膚黧黑,麵龐精瘦,一件藍布短衫已洗得發白,盤坐船頭,身影有些佝僂,手拿著釣杆,旁邊擱著竹簍,聚精會神,靜靜的垂釣。

    殘陽昏黃,晚風吹拂釣絲,老漁翁的身體紋絲不動,穩若泰山,就是在一動一靜之間,構成了眼前美妙的景象,可是,又有誰能知道,漁舟晚釣意境的背後,漁家是何等的辛酸,韓瑞心中微歎,撐著小舟,慢慢的靠近漁船。

    水中波紋起伏,聽到湖水嘩啦啦了聲音,老漁翁輕輕皺眉,抬頭看去,見到韓瑞與武明空兩人,蒼桑的臉龐露出幾分笑容,揚聲道:“小哥、小娘子,有事?”

    韓瑞微笑說道:“老丈,垂釣許久,可有收獲?”

    “收獲不多,三五尾而已。”看了眼竹簍,老漁翁笑道:“怎麼,小哥有興趣?”

    “晚上嘴饞,想吃魚膳。”韓瑞笑道:“卻不知道,老丈是否肯均許予我。”

    “自然不成問題,小哥想要幾尾。”老漁翁豪爽答應,伸手進竹簍取魚,手腳麻利的抽了幾根水草,穿透魚鰓纏繞……

    “全部。”韓瑞微笑,摸了串銅錢,輕輕擱在漁船板上。

    老漁翁愣了下,連忙說道:“小哥,不用這麼多……”

    韓瑞笑了笑,隨口問道:“老丈,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呀。”

    “老頭子了無牽掛,以船為家,還用什麼回。”老漁翁說道,其中的苦澀,恐怕也隻有他自己清楚。

    韓瑞沉默不語,這種時候,無論說什麼也不合適,隻是安靜的注視老漁翁的動作,連續纏繞幾圈,就把幾尾草魚連成了串遞了過來。

    韓瑞伸手接過,指著湖畔宴會的地方,微笑說道:“老丈,待會若是還有收獲,不妨送到那,想必他們非常樂意接收的。”

    “……謝謝小哥指點了。”

    韓瑞微微擺手,將草魚扣在舟尾,支起竹篙,慢慢的向岸邊劃去,此時天色漸暮,夕陽西下,殘雲似血,紅彤彤的,仿佛是在做最後的掙紮,山間的清風,慢慢湧下,空氣之中,多了幾分冷意。

    眾人頭頂之上,已經係繩橫空,懸掛了盞盞燈籠,地坪的中央,已經堆起了竹木,準備點燃篝火,前來的宴客卻是越來越多,而且是以文人書生為主,讓那些官吏士紳頗為驚訝,這些人,平時自詡清流,鄙視官吏奉承權貴的行為,現在怎麼前來湊這個熱鬧?

    打聽之後,官吏才知道其中的原因,看似恍然大悟,其實仍然理解不了,文人書生為何這麼狂熱,但是不妨礙他們,更加重視此事,期待著韓瑞的到來,畢竟,大名士升官的速度,向來是有目共睹的,不指望能夠與之交好,至少也要留個好印象,等到天使回京複命,提到自己的名字,豈不是要少奮鬥好幾年?

    即使知道,這多半是癡心妄想,不過有盼頭,總比沒有希望好,某些人心琢磨,應該怎樣討得朝廷天使韓瑞之時,湖邊小舟之上,武明空忍不住說道:“宴中有魚膳,你為什麼要自己買?”

    韓瑞輕笑道:“錢多了,沒有地方花,偶爾也要揮霍下,不要都堆在錢庫發臭了。”

    “我聽得出來,你又在騙人。”武明空肯定說道。

    “我不騙人。”韓瑞說道:“我隻騙小孩……”

    武明空怔忡了下,居然沒有什麼反應,韓瑞反而覺得有些奇怪,驚訝回頭道:“咦,你不生氣?”

    “為什麼生氣。”武明空笑了,秀眉彎彎,眼眸好像是月牙,得意洋洋道:“我是大人,不是小孩,你故意這樣說,就是想逗我生氣,偏不上當。”

    “機靈的小丫頭。”眺望岸邊,韓瑞說道:“你阿娘好像來了,送你回去,免得人家指責我拐帶你,解釋不清,那麼我隻得學三閭大夫,投江自濯了。”

    “討厭……”武明空呶著小嘴,低聲道:“人家還想摘菱戲水。”

    “現在不行,以後有機會再說吧。”韓瑞隨口道,動作也有幾分熟練了,竹篙輕輕點水,小舟似箭,破開湖水,輕快向岸邊駛去。

    這個時候,在馮長史的引領下,丁太醫等人現身在宴會之中,立即得到在場官吏的圍堵,客套見禮之聲,絡繹不絕,嘈雜喧囂,好久才慢慢平息下來,最為重要的太常博士,怎麼不見蹤影。

    “稍後就到……不,已經來了。”馮長史就要打下官腔,含糊應對,忽然見到湖中駛來的小舟,連忙改口,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停舟上岸,身邊跟著個亦步亦趨的小女孩,手提著幾尾草魚,在眾人的注視下,韓瑞坦然自若,微笑說道:“馮長史,在下沒有來遲吧。”

    “恰好,我們也是才來,怎麼算遲。”馮長史連忙搖頭,看到韓瑞手的魚,奇怪說道:“韓天使,你這是?”

    “漁舟晚釣,一蓑一笠一扁舟,一杖長竿一寸鉤,一上一下一來往,一人獨釣一江秋。”韓瑞微笑說道:“情景交融,十分難得,若是不買幾尾魚,真是對不住漁翁。”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9

第四百四十七章不能縱容

按詩法論,一首詩之中,出現重字乃是大忌,但作為一種游戲之作,一字詩也別有趣味,詩中連續出現了十個一字,馮長史初聞,不由愣了下,仔細品味片刻,再對比眼前的情景,覺得要比那些文人書生,無病呻吟更加符合心意,頓時連連點頭笑道:“自然理所應當。”

“一、一、一……不愧是名滿天下的大名士,瞧人家作的詩,真是不同凡響。”

“不多不少,正好是十個數,十全十美……”

“詩,居然也可以這樣作?”

旁邊,前來的官吏士紳,文人書生悄聲議論,自然有機靈的小吏,從韓瑞手中接過幾尾草魚,至于怎么處理,那是廚師的事情,現在主角到了,眾人又圍了上來,紛紛見禮,又是好一陣熱鬧。

人群之中,有幾個善于丹青畫作之人,聽了韓瑞的詩,又見到漁舟晚釣的場面,靈感突然暴發,回家之后,根據自己的理解,揮毫潑墨,畫成了圖,再題以詩作,消息傳出之后,上門求畫的文人書生,絡繹不絕,著實讓他們賺了不少潤筆費。

而且,湖中的漁翁,也成了荊州的名人,不時有文人s?o客,追行韓瑞的足跡,由護城河飄流直下,到了瓦子湖轉了半圈,找到漁翁,必然買上幾尾草魚,以示景仰之心,這個結果,韓瑞自然難以料到,偶爾知道了,只得感嘆古代追星族的狂熱,一點也不遜于后世。

除此之外,還有某個心思靈巧的士紳,就在宴會結束的第二天,就在湖畔的附近,建筑了個精美的釣魚亭,立碑刻詩,深得大家贊賞,從此以后,荊州城外,又多了個著名的觀景地點,游人如織,聲名遠播,經常有外人慕名而來瞻仰。

當然,這是后話,暫且不提,在官吏的簇擁下,韓瑞慢慢向席間走去,并沒有以朝廷使臣的身份自傲,很給面子的率先行禮,笑著說道:“張別駕,下官韓瑞,有禮了。”

“韓博士客氣了。”一個五十歲模樣,須髯飄逸,頗有威嚴氣度的官員,欣然回禮,

江陵都督府別駕,地位在州刺史之上,稱之為位高權重一點也不為過,過來參加宴會,說實話,真有點兒屈尊降貴的意味,韓瑞也明白這個道理,自然要主動上前問候,其他還有司錄參軍、曹參軍事之類的官員,也沒有忽略,逐一見禮。

怎么說韓瑞也是代表朝廷而來,態度這么謙和,眾人的臉上也有光彩,有道是花花轎子人人抬,你給人家面子,別人自然回敬,而且是加倍回敬,不過身在官場日久,韓瑞也鍛煉出來了,可謂是游刃有余,你來,我往,場面分外熱鬧。

旁邊,武明空沒有離去,仿佛小shi女似的,怯生生站在韓瑞的身后,漂亮的眼眸,盈蘊幾分茫然,又有幾分清明,一眨不眨的,看著韓瑞與眾人寒暄笑語,并不是很能理解,一句久仰,怎么可以引發那么多的廢話。

客氣過度,自然成了虛偽,不過這個限度,卻是最難以把握的,才應付了荊州幾個重量級別的大員,一幫名士大儒就出場了,確切的說,應該是在張別駕的引領下,韓瑞身不由己的轉移陣地,走到首席之中,拜訪丘夫子等人。

這個時候,丘夫子等人,已經知道,昨天晚上那人,就是韓瑞,心情頗為復雜,本來以為是自己的學生,加以斥責,卻是沒有料到,人家就是大名鼎鼎的韓瑞,在與他們開玩笑,想到自己氣急之下的口不擇言,丘夫子等人,多少有些尷尬。

見到他們拘謹的模樣,韓瑞心里暗笑,不過,已經決定裝傻,也不點破,以后學晚輩的身份長躬施禮,謙虛的態度,總是讓人心生好感,現在的韓瑞,已經不是當年,名不見經傳的鄉村小子,而且是朝廷太常博士,聲名不僅在中原地區廣為人知,就是域外,也有不少仰慕才學之人,若是能夠保持下去,影響力遲早要超越歐陽詢、虞世南等名臣。

丘夫子等人,只是荊州大儒,范圍再擴大,無非是荊楚名士罷了,詩書學問,當以達者為先,不在于年齡大小,韓瑞的才華的確要高過他們,丘夫子等人,心胸豁達,本來就不以為意,現在見到韓瑞謙遜的態度,更加的欣然,覺得韓瑞之名,果然沒有虛傳,但凡大名士,必有超乎尋常的大風度。

韓瑞連國子監的大儒,都能哄得服服帖帖,何況幾個地方大儒,知道他們感興趣的話題,隨意拋出幾個關于五經正義的問題,他們幾人就討論入迷,連韓瑞什么時候離開也不知道,當回過神來,要找韓瑞之時,卻發現宴會已經開始了。

坪中的幾堆篝火已經點燃,映得湖畔猶如白晝,火堆中似乎添加了少許香料,而且燃燒得非常充分,并沒有產生多少煙霧,夜風吹掠,略帶清香的白霧拂過,眾人飄飄然,好像是身在云端,不由得沉醉其中。

不知不覺之中,夜空暗暮,月亮漸漸升高,像一盞明燈,高懸在天幕上,她身著白色的紗衣,嫻靜而安詳,溫柔而大方,她那玉盤似的笑臉,透過稀疏的樹梢,留下溫和的笑容,隨著銀霧般的月光灑在大地上。

目光游移,微笑與某個根本沒有絲毫印象的官員頜首為禮,韓瑞悄聲問道:“開席了,你阿娘在那邊,怎么不過去?”

今天,武明空的身上穿著一件印花彩羅禮衣,一頭烏發只用一根翠綠的簪子扎起,臉上沒到涂脂的年紀,白皙細膩,泛著紅撲撲的健康顏色,靈動的雙眸清澈可愛,薄薄的嘴唇,笑容忽現,似乎純真,又有點兒狡黠道:“這里是上席,膳食肯定最是美味。”

“放心,以你們武家的地位,寧可虧待了我們,也沒人敢厚此薄彼到你們頭上。”韓瑞笑道,這可是大實話,即使武士?病了,只要他沒死,就是荊州最大的官員,執掌各州軍事,就算是互不統轄,江陵官吏見了,也要乖乖低頭行禮。

武明空呶著小嘴,頗不情愿,就在這時,錢豐走了過來,輕聲道:“明空,你姐姐叫你過去陪她。”

右側席間,在一群少女的簇擁下,武明則目光投射而來,輕輕招手,千嬌百媚的臉上,多了幾分笑容。

“唉,真煩,都要成親了,還是這么煩。”武明空脆聲說道:“姐夫,那個可是你的妻子,你自己干嘛不去陪她?”

明明只是個小女孩,偏要裝成老氣橫秋的模樣,強烈的反差,自然引人發笑,錢豐哂然,小聲說道:“我也想呀,但是男女不同席,我有什么辦法,明空,乖,過去,明天姐夫給你買白玉手鐲……”

“鐲子好重,不要。”武明空呢喃軟語道:“男女不同席,也不知是誰制定的規矩,一點也不合情理,應該廢去……”

韓瑞皺眉,現在開始,就已經產生這種意識了么?

“我也這樣覺得。”錢豐笑瞇瞇道:“不過,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輕易之間,可是更改不得,除非陛下詔書……”

“哼,哪天我……”

“你怎樣?”

武明空下意識脫口而出,忽然發現韓瑞開口打斷,表情不對,立即驚心止聲,小心翼翼的低頭,有幾分惶惑。

錢豐見了,遲疑了下,笑呵呵道:“童言無忌,不能當真。”

韓瑞沒有說話,側目而視,打量遠處的篝火,熾烈的火焰,變幻莫測,氧氣急速耗盡,使得空氣扭曲起來,隨風晃動。

“姐夫……”武明空弱弱叫喚,卻是不明白,韓瑞怎么突然生氣了。

“明空,你也大了,應該明白,有些話是不能胡亂開口的。”錢豐輕聲說道:“比如剛才,凡事關于……皇家宗室之類的事情,還是不提為好,你明白么?”

“知道了。”武明空柔柔弱弱的點頭,小聲對韓瑞說道:“不要生氣嘛,是我錯了。”

韓瑞置若罔聞,錢豐啼笑皆非,搖頭說道:“二十一郎,這么大了,還與小孩計較。”

“這種事情,不能縱容。”韓瑞淡聲說道:“而且連念頭也不能有,免得日后付諸實施。”

“怎么可能。”錢豐捧腹笑道:“二十一郎,你忘記了,她是個小女子。”

這個,就是先知的煩惱了,韓瑞無言相對,索性沉默不語。

雖然感覺韓瑞有些奇怪,不過宴會就要開始了,錢豐也沒有深究,只是抓住武明空的纖細手腕,微笑說道:“明空,走了,我送你過去。”

看了眼韓瑞,發現他沒有反應,武明空的性子也來了,哼聲擰頭,仿佛湖中的小天鵝,伸長優美的脖頸,傲驕的走了。

本來,不至于為了幾句無心之語而生氣,可是偏偏知道,就是武明空,攝取了唐朝政權,自立為帝,即使那是幾十年以后的事情,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未必還會如此,可是在沒有徹底確定之前,這件事情自始至終,都是韓瑞的心病,不能釋懷。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當斷不斷,反受其害,韓瑞沉思默想,決定在返回京城之時,一定要作出決斷,不能再優柔寡斷下去了。

“諸位,今天我們十分榮幸,請到了朝廷天使,太常博士……”這個時候,司儀出來,以洪亮的聲音,熱情洋溢的態度,洋洋灑灑,說起了開幕詞。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9

第四百四十八章指責

從古到今,稍微上了檔次的宴會,參加的賓客,都不在于吃喝,而是以交流感情為目的,現在也不例外,在司儀介紹的時候,韓瑞笑容可掬,場下的眾人,也不管他是否能夠看見,紛紛抱以喝彩之聲。

宴會循規蹈矩,在張別駕,馮長史等人的禮敬下,韓瑞與丁太醫等人,觥籌交錯,飲了三盞開宴酒,隨之就是輕歌曼舞,絲竹管樂,沒有什么新奇的地方,身為宴會主角的韓瑞,自然是眾人敬酒的目標。

然而,身份地位不同,也注定了不是什么人,都能走到上席的,見到韓瑞與荊州的大員,名士宿儒,談笑風生的情形,恍然想到,人家不僅是名士而已,更是朝廷的天使,頃刻之間,許多人明智的打消了某些念頭。

韓瑞應付自如,稔熟的與荊州官員漫無邊際的閑聊,其實大家心里也清楚,這種性質的宴會,相當于逢場作戲,也不用指望能得到什么實質的東西,盡說些廢話就行了,反正冠冕堂皇,粉飾太平,花團錦簇,這些正是官場中人的拿手好戲,也不虞找不到話題。

就在韓瑞與那些官僚暢談的時候,花臺上的表演也持續不斷,伎樂一撥接著一撥,不過卻沒有多少人有欣賞的心思,等到幾個敲花鼓的少女,退了下去,花臺出現空隙之際,女眷席上,突然傳來陣陣哄笑聲。

動靜不小,官員士紳的女眷也在其中,自然引得他們注視,只見在幾個少女的攛掇下,武明則似乎有幾分羞赧,慢慢起身,抱著鳳尾琴,向花臺上走去,月光如水,灑落她的身上,映得冰肌玉膚,散發出明珠似的光華。

輕輕擱下鳳尾琴,優雅盤坐,在眾人的注視下,武明則伸出纖纖十指,猶如精心雕磨而成的羊脂美玉,毫無雜色,悄無聲息的在琴弦上來回撥動,琴聲起,始如含苞待放的花蕾,繼而輕輕舒展,悠揚幽雅。

在融融的月光下,花臺上隱隱飄出陣陣弦樂,幽攸抑揚,輕清淡雅,低沉、悠揚、委婉的琴聲,是那樣地醉人,皎潔的月夜,河水靜靜地流淌,湖面在銀色的月光下,波光粼粼,月光如水,靜靜地瀉在岸邊的枝葉上,參差斑駁的樹影在風中搖曳,悠揚的曲調娓娓動聽,給人以心曠神怡的感覺。

一曲罷了,不管是聽懂了,或者裝懂的,都沉醉于琴聲之中,久久無語。

“明則娘子,琴藝非凡,令人驚嘆……”充滿灼熱的聲音傳來,眾人營造出來的意境,自然破解消散,不由自主的聞聲離去,卻見席外走來幾人,擊掌叫絕的是個年青公子,長得英俊瀟灑,氣度不凡,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

“賀蘭安石……”錢豐皺眉,有幾分咬牙切齒,與此同時,張別駕、馮長史等人,紛紛起身,快步迎了上去,那些士紳也沒有怠慢,連忙跟隨。

當然,賀蘭安石還沒有這么大的面子,也沒有這樣的資格,享受這樣隆重的待遇,眾人迎接的,是他身后的一個老者。

“岑公,你老也來了。”張別駕非常客氣,笑容滿面道:“也不打個招呼,好讓我去接你。”

“就是,知道你老要來,說什么,也不能這么早開宴……”

一幫人附和不止,韓瑞頗為mihuo,仔細打量老者,須發皆白,卻有幾分精神矍鑠,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什么來。

不過,與韓瑞同行而來的官吏,似乎下足了功夫,稍加思索了下,就悄聲說道:“岑公,莫不是中書省,岑侍郎的父親?”

“應該是吧,除了他,荊州應該沒人有這么高的威望。”旁人的人,好像也做了功課,就是不怎么肯定。

“誒,說說,何以得到大家的敬重?”丁太醫好奇問道,韓瑞也堅起了耳朵,畢竟自己代表的可是朝廷,而今那人來了,荊州的官吏士紳卻撇下自己前去迎接,如果只是因為有個中書侍郎的兒子,理由卻是有些牽強。

“其實,他們敬重的是岑侍郎,不是岑公。”一個官吏小聲說道:“岑之象,岑公,隋末時曾任邯鄲令,后被人誣告入獄,冤不能申,那個時候,岑侍郎才十四歲,頗有漢代緹縈救父的風范,在知道岑公的處境后,直奔司隸為父申冤,辯對哀暢,坐堂審案官吏驚奇,命作蓮花賦,岑侍郎一揮而就,須臾賦成,滿座皆驚,岑公得以昭雪。”

“少年成名,難怪現在居于高位,與韓博士相當。”旁邊書吏小小奉承了下,哂然笑道:“什么敬重不敬重的,還不是想拍岑侍郎的馬屁,這種事情,大家還少見么。”

“不然。”那個官吏輕笑道:“或者,張別駕、馮長史幾人,有點兒拍馬屁的嫌疑,但是士紳之流,卻是真心的感ji涕零。”

丁太醫驚訝道:“是何緣故?”

“隋末,群雄并起。”那個官吏,猶豫了下,愈加的小聲道:“諸位,可還記得,當年的占據荊州的蕭銑。”

“南朝后梁皇室……說起來,與蕭相公,還是同宗。”有人醒悟道:“對了,依稀記得,岑侍郎,好像是蕭銑的……后來降唐。”

“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個官吏隨口說道:“岑侍郎的家世,也算是顯赫非凡,其祖是后梁的吏部尚書,當年蕭銑以后梁皇家的名義,振臂高呼,也引得不少遺臣歸附,岑侍郎就是其中之一,由于文采膽略過人,遠近聞名,fu孺皆知,所以在追隨蕭銑之后,立刻被任命為中書侍郎,委以機密。”

“后來的情況,大家也知道了,蕭銑不識時務,妄想與我大唐分庭抗禮,先帝大怒,調兵遣將予以征伐,大軍南下,攻無不克,很快就殺到江陵城下。”那個官吏娓娓而談,輕聲說道:“在岑侍郎的勸說下,蕭銑下令開門出降。”

“識時務者為俊杰,自然之理也。”有人說道,卻是沒敢往下說,因為蕭銑投降之后,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到了長安,沒過多久,就給李淵殺了。

也有人感嘆說道:“勸降蕭銑,開門投誠,少了刀兵之災,也算是功德無量之事,難怪荊州士紳感ji涕零。”

“嘿嘿,不只是這樣,聽說當年,領兵的河間王,在蕭銑投降之后,似乎有意縱兵擄掠,岑侍郎聞聲,親赴軍營勸阻,河間王才打消了主意。”那個官吏輕聲道:“本為降臣,卻不顧生死,犯顏直諫,豈不讓眾人感恩戴德,敬重有加。”

丁太醫等人聽了,情不自禁點頭,捫心自問,換了自己,恐怕沒有這樣大的勇氣,畢竟有些事情,說起來非常容易,做起來十分困難,也難怪人家以降臣的身份,在短短的時間內,又重新成為中書侍郎,現在這個中書侍郎,肯定要比蕭銑委任的中書侍郎,權力更盛。

以后登堂拜相,也不是沒有可能,不愧是貞節名臣岑文本,韓瑞心中,也有幾分感嘆,再次告誡自己,能在亂世之中崛起的文官武將,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小看他們的后果,一定非常悲劇。

就在韓瑞等人,竊竊si語,交流岑家的底細之時,在荊州官吏士紳的簇擁下,岑之象慢慢走了過來,韓瑞等人,也給面子,起身就要相迎。

卻是沒想,岑之象突然止步,側繞而行,走到花臺旁邊,笑著夸贊道:“小姑娘的琴聲,真是非常動聽,可是武都督長女?”

“岑公,小女子有禮了。”武明則自然承認,盈盈襝衽行禮。

“好,好,真是乖巧。”岑之象捋著花白的胡須,似有幾分噓唏,嘆氣道:“聽說武都督身體不適,現在怎么樣了?”

“勞你老掛心,比之前好多了。”武明則柔聲道,眼眸卻有向分黯然。

“這樣便好,小姑娘你放心,老朽雖然行將就木,但是絕對不能容忍,某些人趁武都督生病之時,仗勢欺人,任意妄為。”岑之象頗有幾分ji動,白花花的胡須都抖動起來。

就在眾人心中mihuo不解,莫名其妙之時,賀蘭安石輕步上前,也不知道悄悄地給岑之象說了些什么,岑之象沉吟了下,捋須頜首,大步朝女眷席走去。

“岑公……”

女眷們紛紛起身行禮,此時此刻,一些心思靈巧之人,卻是琢磨出點兒味道來,岑之象前來的目的,恐怕不是參加宴會那么簡單。目標非常明確,岑之象走到楊氏身前,輕輕拱手,聲音蒼渾洪亮:“楊夫人。”

隱隱約約的,察覺岑之象來意不善,可是考慮到岑家在荊州的聲望,楊氏也不好怠慢,微微揖禮道:“妾身見過岑公。”

“楊夫人。”岑之象臉色微沉,似乎是在忍耐心中的不滿,帶著幾分責怪道:“你也是出身名門,應該明白信諾值千金之理,為何輕言毀棄。”

古人重信,一諾千金,世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背信棄義的行徑,所以聽到岑之象的指責,楊氏的臉色立即變了,皺眉道:“岑公何出此言,妾身雖然是女子,但是自問向來守信尊諾,什么時候輕言毀棄了?”

“聽得楊夫人此言,老朽就放心了。”岑之象欣然說道:“如此,恕老巧厚顏自薦,主持賀蘭公子與令愛的文定之儀,在場官紳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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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抉擇

聽到這話,眾人忍不住陣陣嘩然,要知道錢豐與武明則的婚事,在荊州城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怎么突然之間,又冒出個賀蘭公子出來,聽岑之象的意思,與武家好像是有約定?一時之間,眾人浮想聯翩,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這個時候,錢豐哪里還坐得住,氣得胸口都要炸了,快步上前,厲聲罵道:“賀蘭安石,你這個卑鄙無恥之徒,又在造謠生事……”

“錢厚德……莫要血口噴人”賀蘭安石大吼了聲,又恢復了翩翩公子模樣,沉聲說道:“賀蘭家與武家乃是世交,當年武都督與我父,曾經指腹相約,許下了我與武家長女的婚事,你若是不知情,那倒不怪你,若是已經清楚,卻偏要橫刀奪愛,可見居心險惡,枉我兄弟在京城之時,視你如手足,你就是這樣回報,可還有半點羞恥之心?”

錢豐愣住了,從來沒有想到,天下間還有這樣的人,無恥之尤,臉皮之厚,顛倒黑白得如此理直氣壯,堪稱一絕,頓時怒火中燒,斥喝道:“賀蘭安石,你不要把自己和楚石魂為一談,楚石有你這樣的兄長,是他這輩子最不幸的事情。”

“放肆,小子無禮。”岑之象怒聲說道:“挑撥人家兄弟之情,簡直就是不知人倫禮法,枉為朝廷命官,也難怪,做出奪人所愛之事。”

“你……”錢豐怒不可遏,管他什么岑家,岑侍郎,感恩戴德之類,指著岑之象的鼻子,就要破口大罵,這個老糊涂。

“厚德,退下。”就在這時,楊氏移步上前,擋在錢豐前面,見此情況,卻讓賀蘭安石很是惋惜,如果錢豐敢罵出來,那就有好戲看了,在岑家在荊州的聲望,在場之中,至于有超過三分之二的士紳,會站出來維護岑之象的尊嚴,錢豐必然成為眾矢之的。

可惜,穩操勝券的機會,卻讓楊氏破壞了,賀蘭安石目光閃爍了下,走到岑之象旁邊,溫言和語的勸誘起來。

“岑公,你是否誤會了。”楊氏說道:“武家與賀蘭家之間,好像沒有婚約之事,倒是錢豐與小女明則,兩情相悅……”

“什么兩情相悅,楊夫人,當老朽糊涂了么。”本來已經平息幾分的岑之象,頓時眉須皆揚,氣呼呼道:“是,現在的武家,已經成為權貴高門,然而賀蘭家卻沒落了,門不當,戶不對,攀不上武家的高枝……這樣嫌貧愛富,也不怕天下人笑話。”

如此無理取鬧,你不糊涂,誰糊涂,楊氏輕輕皺眉,環視四周,發現有些人竊竊si語,知道這事如果處理不好,恐怕真的成為笑話,所以勉強忍耐怒氣,耐心解釋道:“岑公,我想你真的誤會了……”

不想與這個老頑固糾纏下去,楊氏立即調整說話的對象,斥責道:“賀蘭公子,你心里應該清楚,武家與賀蘭家,雖是世交,但是從未有過婚約,為何造謠huo眾,抹黑武家聲譽。”

不等賀蘭安石開口,岑之象就哼聲道:“怎么,楊夫人,覺得老朽身份低微,不屑與老巧說話,偏要為難賀蘭公子,還敢說不是仗勢欺人。”

“岑…公……”楊氏暗咬牙齒,少了七分客氣,多了三分怒意:“為何聽信賀蘭安石的片言只語,就相信武家與他有婚約,有何為證?”

“哼,不到黃河不死心。”岑之象伸手說道:“賀蘭公子,將玉佩拿出來。”

明顯猶豫了下,賀蘭安石輕聲說道:“岑公,眾目睽睽,多少也要留幾分情面,要不宴會之后,我們再si下解決。”

“賀蘭公子仁厚,不愧是出身名門,家學淵博。”岑之象贊嘆了聲,高聲道:“不像某些人,做錯了事情,居然還敢理直氣壯,不怕心中有愧。”

錢豐眼睛冒火,這是盛怒的表現,再也忍耐不住,氣沖沖道:“賀蘭安石,有證據就拿出來,不要假惺惺的扮君子,欺世盜名。”

“賀蘭公子,既然有些人想要自取其咎,那就不要攔阻了。”岑之象沉聲道:“現在拿出來也好,可以請大家作個見證,免得過后,武家又不認賬。”

稍微沉吟,賀蘭安石緩緩點頭,右手伸進懷中,握拳伸出,慢慢翻手,五指張開,在皎潔的月光下,一枚羊脂白玉,散發出柔和的光澤,灼灼如華,雪潤通透。

“這枚通靈寶玉……”

上席,冷眼旁觀的韓瑞,差點噴酒,一度懷疑,賈寶玉是不是也穿越了。

賀蘭安石聲音誠摯,肅然說道:“是在武德元年,先帝登基,封賞群臣之時,親手賜予武都督的,宮廷起居錄中有記載,大家可以前去翻查,而后,武都督與我父指腹為婚,就將此寶玉作為信物,送給了我,從小不敢離身……”

有板有眼,有模有樣,怎么也不像假話,眾人有些信了,悄悄地打量楊氏,背信棄諾,的確不夠厚道。

“前些時候,聽到族中長輩提醒,才恍然想起,也是履行諾言的時候,就興沖沖而來,卻是沒有想到……”賀蘭安石神情黯然,輕輕低頭,俊逸的外表,憂傷的氣質,引得不少懷春少女心生憐愛。

錢豐猶豫了,心中彷徨,惶恐不安,回身看著楊夫人,想問,又不敢問,害怕得到讓自己心碎的答案。

“這等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楊氏驚疑不定,心里也在懷疑,是不是武士?定下了親事,卻沒有告訴自己。

“楊夫人,事到如今,還想隱瞞下去不成。”岑之象冷笑道:“依老朽看來,以賀蘭公子的身份、相貌、才華,與令愛才是良配,可謂是天造地設,珠聯璧合,何必做那拆散牛郎與織女的事情,這才是給武家抹黑。”

楊氏遲疑不決,賀蘭安石心中得意,表面上卻沒有流露絲毫,只是勸說道:“岑公,也不能這樣說,或許,這件事情,真有誤會。”

錢豐心慌意亂,趨步向花臺走去,打了個趄赳,差點跌倒,卻沒有理會,很快就走到了武明則旁邊,惶惶說道:“明則……”

“武娘子……”賀蘭安石高聲叫喚,在眾人的注視下,也來到了花臺,笑容和煦,猶如春風,他膚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帶著一抹俊俏,帥氣中又帶著一抹溫柔,舉手投足中,不時流露出高貴淡雅的氣質,即使是韓瑞,也得承認,賀蘭家族的血統優秀,盡出俊男美女。

目光充滿愛慕之意,賀蘭安石輕輕伸手,動情說道:“明則,現在真相大白,沒人能夠阻止我和你在一起了。”

“明則……”錢豐腦袋漲痛,目光mi離,十分痛苦。

賀蘭安石笑了,非常溫文儒雅,輕聲說道:“過來,岑公在等我們,在他老人家的主持下,交換文定之物,一切塵埃落定,再也沒人可以反悔……”

“不要……”錢豐低聲道,充滿了憤懣,不甘。

賀蘭安石微笑不語,錢豐?一個跳梁小丑罷了,從來沒有放在眼里,他非常自信,大局已定的情況下,武明則肯定會選擇自己。

武明則柔媚的臉上,浮現困huo之色,卻是想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變得這個模樣,看了眼錢豐,又望了下賀蘭安石,一時之間,居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眾人也慢慢的安靜下來,心中猜測,武明則會作出怎樣的選擇?

韓瑞也在觀望,舉著杯盞,慢條斯理的品味,目光帶著幾分冰冷,武家的命運,就在她的手中,理智上,韓瑞希望武明則能夠選擇賀蘭安石,這樣他就可以不用顧忌錢豐,該怎樣行事,就怎樣行事,不會存有任何愧疚的心理。

“你怎么還在喝酒……”聽到珠玉般清脆急切的聲音,韓瑞回頭,銳利的目光,嚇得武明空心悸不已,半響才回過神來,委屈說道:“你又在唬人。”

“不陪你阿娘,來這里做什么?”韓瑞淡聲問,目光垂視,非常疏遠。

“哼,還是名士呢,就知道與小女孩計較,羞不羞呀。”武明空呶了下小嘴,氣鼓鼓的嘟著小臉,圓圓潤潤,十分可愛。

韓瑞眼睛輕瞥,淡然說道:“終于承認自己是小孩了,也是難得。”

“你……”武明空氣結,恨得牙齒癢癢,不過事情緊急,也不韓瑞他計較了,慌忙說道:“糟糕,都怪你,又來招惹人家,差點忘了正事,都什么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喝酒的心思,還不快些上去,幫幫姐夫。”

“姐夫?”韓瑞嗤笑,撇嘴說道:“你指的是哪個?”

“壞蛋,當然是最初……不對,本來只有一個姐夫呀。”武明空小臉紅撲撲的,生氣道:“你這個人,虧姐夫平時,總是把你掛在嘴邊,當成了親生兄弟,如今他有了困難,你居然袖手旁觀,真是無情無義……”

“幫忙,也要看時勢。”韓瑞不為所動,平淡說道:“如果理虧,長痛不如短痛,況且,賀蘭安石,不敢昧心撒謊,的確是才華出眾,相貌堂堂,給你當姐夫,難道不好嗎?”

“呸,什么賀蘭安石,長得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滿口盡是胡言亂語,誰讓他做姐夫。”武明空咬著晶瑩明亮的貝齒,伸出俏嫩嫩的手指,頂在韓瑞的鼻端之前,就差分毫,怒斥道:“當然,相比之下,你更是不可救藥的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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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枉費心機。

就在這時,花臺之上,武明則動了,瓦子湖畔,突然之間,變得十分安靜,夜風徐徐,朦朧的云紗遮住了皎潔的月亮,滿天星斗,在空中閃爍,落在鏡子似的湖面上,像珍珠瑪瑙,閃閃發光,半空懸掛的燈籠,隨著夜風,不時跳滅起伏,地上的簿火,猶如鞭炮燃放,火星撲飛,嗶嘰啪啦的鳴響。

在眾人的注視下,武明則慢慢的朝賀蘭安石所在方向走去,剎那之間,錢豐心如死寂,萬念俱灰,精神恍惚,迷迷糊糊的,依稀聽到武明則的聲音。

“厚德,我累了,送我回去……”

嘴角泛起的得意笑容頓時僵化,一盆冷水從天而降,賀蘭安石呆若木雞,眼睜睜的看著武明則步履輕盈,好像是風兒似的,在身前掠過,飄飄然下了花臺,柔媚的臉上,慢慢浮現似水柔情,輕聲喚道:“厚德,我們走吧。”

由地獄走向天堂,強烈的反差,不僅是錢豐欣喜若狂,急步而來,附近的觀眾,也有些瞠目結舌,這…這…這是什么狀況?任憑賀蘭安石說得天花亂墜,名正言順,大義凜然,反正,人家就是選擇無視,能奈她如何?

愕然之后,賀蘭安石臉色鐵青,心中深深的挫敗,還有種難以置信的感覺,不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在自己精心設計之下,武明則應該是開開心心,投懷送抱才對,為什么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賀蘭安石心慌意亂,目光游移,忽然發現底下,執杯微笑的韓瑞,一道閃電在腦中掠過,須臾之間,恍然大悟,自以為找到了原因,頓時勃然大怒,箭步沖上前,攔阻武明則,深深吸了口氣,臉上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

“賀蘭安石,滾開……”錢豐低聲喝道,眼睛布滿了血絲,如果不是心有顧忌,恨不能一腳踹過去,握拳暴打。

無視錢豐,賀蘭安石深情款款,溫柔說,道:“武娘子,我知道你是畏懼荼些人的權勢,怕他刁難你們武家,這才說出違心之語,你莫要害怕,在下雖然不才,但是在越王殿下身前,卻是能夠說得上話的,而今太平天下,乾坤朗朗,陛下圣明,絕時不會讓朝廷官員任意妄為,仗勢欺人的……”

賀蘭安石意有所指,順著他的視線,大家回頭看去,韓瑞很是無語,這個就是躺著中槍的典范事例了。

“胡說八道,賀蘭安石,無恥之徒。”錢豐怒形于色,憤然斥道:“明則已經表明了態度,根本不喜歡你,為何偏要糾纏不清?”

“此言差矣。”岑之象不甘寂寞,又出來湊熱鬧了,板著老臉,冷聲說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已經指腹為婚,那么就應該遵守諾言,莫非武家,真的打算背信棄義,不怕天下人唾棄?”

“此言差矣。”原封不動的奉還,韓瑞起身,圍觀的眾人,十分自然的讓開空隙,容他慢慢走來,臉上帶著淡淡笑容,韓瑞說道:“我在京城日久,而且與賀蘭家的關系非淺,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等聯姻之事。”

“二十一郎……”錢豐輕喚,心有千言化語想要傾訴。

“我來應付。微笑安慰了下,韓瑞看著賀蘭安石,神態自若,隨意問道:“口說無憑,兩家交好,彼此之間,互相贈禮,通靈寶玉也不代表什么,在下身上,也有賀蘭家祖傳的玉如意一柄,若是日后,有人告到官衙,我說竊取財物,豈不是非常荒謬。

是在威脅存::賀蘭安石日光閃爍了下·哼聲道“你這是在狡辯。

“他是誰?”岑之象明知故問。

微微行禮,韓瑞客氣道:“后生晚輩韓瑞,見過岑公。”

“不敢,朝廷天使,好大的威風,看來是打算幫親不講理了。”岑之象諷刺道,如果是在平時,多少會顧慮幾分,可是現在……若是沒有意外,岑家即將成為皇親國戚,還有什么好害怕的,況且自己也占理。

有人要倚老賣老,韓瑞可沒有受氣的覺悟,自然針鋒相對,微笑道:“岑侍郎年幼之時,聰穎明理,遠近聞名,婦孺皆知,是我等的榜樣。”

這話有些繞,稍微糊涂的,卻是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參加宴會的,多是士紳官吏,肚子里的彎彎道道可不少,腦筋動了下,立即明白韓瑞的暗示。

岑之象諷刺韓瑞與錢豐沾親帶故,以勢欺人不講理,然而當年岑之象入獄,岑文本可是親到司隸為其辯解,性質和韓瑞現在做的事情,沒有什么差別,至于岑之象所謂的遭誣入獄,冤不能申,大家都知道,古代是人治社會,有冤沒冤,都是上官一句話的事情,要是放人了,肯定是冤枉,要是沒放人,那么就坐實了罪名

現在,韓瑞說要以岑文本為榜樣,幫錢豐說話,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身為即得利益者,岑之象不能反駁韓瑞之語,不然就是否決了當年的事情,只得悶哼了聲,算是默認了韓瑞的行為,有些人往深了想,覺得也是,總不能賀蘭安石說是就是,除了寶玉之外,難道就沒有別的什么證據?

“這是兩家的私事,并沒有張揚,知情者不多。”賀蘭安石神態自若道:“況且多年過去,武都督身居高位,又常年異地為官,或者覺得賀蘭家不配……自然不會對外宣揚,知道的人更少了。”

賀蘭安石表情無奈,充滿了苦澀,噓唏的意味,這種出神入化的演技,連楊氏也在懷疑,是不是真的這檔事,更加說別人了。

“哼,背信棄義就是背信棄義,不用再找諸多借口。”岑之象怒斥道,旗幟鮮明,立場堅定,就是支持賀蘭安石,以岑家的威望,自然得到不少本地士紳的贊同,紛紛點頭稱是。

“事情還未水落石出,怎么能算是背信棄義。”韓瑞搖頭說道:“我還說,就像岑公當年受人誣陷,含冤入獄一樣,這事完全就是賀蘭安石杜撰出來的。

“顛倒是非,老巧豈會相信。”岑之象捋須,冷笑道:“不要多費口舌了,楊夫人,老朽問你,此事你打算如何解決?”

“這個……”楊氏猶豫不決,左右為難,還真不好立即決斷,畢竟無論答應了誰,另外之人,肯定心中不滿,武家的聲譽,必然受損,反復考慮,唯今之計,只有兩權其害取其輕,楊氏沉吟道:“妾身只是婦道人家,這等大事,還須夫君做女人,特別是嫁了人的女人,就是占便宜,輕飄飄的,就可以推托起來,無論岑之象怎樣惱火,也拿她沒有辦法,因為出嫁從夫嘛,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不過,岑之象也不是省油的燈,眼珠子悄悄轉動了下,立即點頭說道:“是這樣沒錯,但是武都督臥病在床,身體不適,這等煩心事情,就不要打擾他了,免得影響心情,不利于康復,所謂長兄如父,武家的兩位公子可在?”

楊氏表情微變,岑之象明知道她沒有兒子,以后武家的爵位,肯定是由武家兄弟繼承,偏偏在這個時候提及,分明是往傷口上撤鹽,純粹惡心她來了。

賀蘭安石心中大喜,武元慶博態度不明,但是武元爽可是支持自己的,當下立即側身,左顧右盼,尋找武家兄弟的身“二十一郎,現在怎么辦?”錢豐低聲道,臉上多少有點兒擔憂。

“涼拌。”韓瑞笑著說道“實在不行,學你爹娘……私奔,就是不知道,你是否舍得,十分寒窗,高中進士,江陵縣主簿,錦繡前程……”

“自然舍得。”想都沒想,錢豐應聲說道:“為了明則,我什么都可以放棄。”

“厚德……”武明則眸光盈動,漆黑的瞳孔,慢慢濕潤起來,在燭光下,熠熠生光。

一個女子,一生所求,無非是值得托付終身之人,而今近在眼前,武明則豈能沒有觸動,輕輕上前,握住錢豐的手掌,低聲道:“無論你去何處,我都會跟隨……”

“不妥不棄。”錢豐激動道,反掘武明則,兩人兩目相對,柔情似水,在場的人,又不是瞎子,心情自然各異,或祝福,或不解,或鄙視……然而兩人執手相對,眼中只有彼此,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

武明則再次表明了自己的選擇,就算武家兄弟來了,又有什么用處?

賀蘭安石的眼睛,就要噴出火來,費盡心思,卻換來這樣的結果,怎么可能甘心,失望、挫敗、嫉恨的情緒,充滿了胸口,好像有團火在燃燒,怒發沖冠,憤慨斥道:“武家,失信于人,來日必遭天下人恥笑。”

“武家,以信為本,一諾千金,何曾失信于人?”

今晚,好像注定了,要連續不斷的發生意外,伴隨著厚重的聲音,在武家兄弟的攙扶下,本應臥病在床的武士?,卻慢慢的走來,雖然臉色還有幾分蒼白、垂暮,可是眼睛泛著光澤,好像重新恢復了生機。

“來了么?”韓瑞低頭暗笑,似乎已經等待多時了。

周圍的官吏士紳更是不敢怠慢,紛紛上前行禮問好:“武都督。”

“夫君,你怎么也來了?”楊氏疾步上前,眼眸充滿了驚喜。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40

第四百五十一章武士?的態度

“夫君,你……”楊氏驚喜之余,心中卻是非常mihuo,早上的時候,還有氣無力的躺在榻上,病入膏肓的模樣,現在卻恢復了生氣,難道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即使是如此,也應該有段藥效散發的過程吧。)

“回去再說。”武士?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岑之象,輕輕拱手,淡淡說道:“岑先生,士?有禮了。”

“武都督。”岑之象頜首,捋須說道:“身體安康無恙,真是幸事。”

“托陛下鴻福,親派使臣前來探望,在太醫的診治下,卻有幾分起色。”武士?輕輕咳嗽了下,聲音還是那么虛弱,嘆聲道:“蒙陛下不棄,感ji涕零,不能自抑……”

“武都督是朝廷的功臣,流芳百世,后人景仰,誰能忘記。”韓瑞上前兩步,滿面驚喜交集之色,欣慰說道:“陛下得知武都督身體好轉,必然龍顏大悅。”

“慚愧,士?何德何能,只因偶染小恙,卻驚動了陛下。”武士?咽聲道:“煩勞天使,千里迢迢而來,耐心勸勉,加以點撥,真是過意不去。”

韓瑞謙虛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應該的……”

“天使貴姓,看起來十分面善,好像一位故人。”武士?微微皺眉,仿佛老眼昏花似的,瞇著眼睛,仔細打量韓瑞。

又來,有完沒完,韓瑞心里嘀咕,笑了笑,就要回應,旁邊的岑之象卻有幾分不耐煩了,重重咳嗽了下,開口說道:“武都督,像不像故人,以后再說,這里卻有你的故人之后。”

“故人之后?誰呀。”武士?口中不解,目光輕瞥,望了過去。

武士?出場的時候,賀蘭安石就有不妙的感覺,不過事到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上前,畢恭畢敬的行禮,叫道:“小侄賀蘭安石,拜見武世伯。”

“賀蘭……五弟的兒子。”武士?目光幽幽,好像在懷念往事,過了好久,才看著賀蘭安石,態度溫和,充滿了慈祥的味道,和顏悅色道:“安石賢侄,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也不去武家作客?”

見到武士?的模樣,賀蘭安石心里莫名多了幾分冰冷,翻臉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昨天,甚至今天早上,自己明明還在武家的。

就在這時,武元慶在旁邊耳語了兩句,武士?恍然大悟,頗為歉意道:“賢侄,是世伯不好,這些日子,身體抱病,精神恍惚,卻是沒有記得,賢侄前來拜訪之事。”

“不敢,不敢。”賀蘭安石揖身,抬頭之時,接觸到武士?慈祥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有種莫名的畏懼。

大家沒有察覺異常,畢竟眾所周知,武士?已經臥榻休養幾個月,不問身外之事,大小軍事公務,都由屬官解決,更加不用說家里的繁細瑣事了。

“武都督,你來了正好。”岑之象說道:“有件大事,需要你的決斷,正如武都督之言,武家以信為本,想必不會作出背信棄義的事情來。”

“那是自然。”武士?肅容說道:“信,仍是立身之本,豈能棄之。”

“岑公……”賀蘭安石有些心虛,慌張。

相信自己的行為,非常正義,岑之象擺了擺手,凜然說道:“賀蘭公子,你盡管放心,武都督的為人,大家都清楚,正直無si,說一不二,只要是承諾過的事情,絕對不會反悔的。”

“岑先生,也不用擠兌。”武士?說道:“士?自問多年以來,從來沒有失信于人,以前沒有,以后更加不會有。”

“大善。”岑之象欣然說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巧就當著諸位的面,向武都督請教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夠如實回答。”

武士?伸手示意,岑之象收斂笑容,嚴肅正經道:“多年以前,武都督是否曾經與賀蘭家有過約定,指腹為婚?”

“指腹為婚?”武士?皺眉,慢慢的回憶……

荊州地界,最有權勢與威望的兩人在對話,其他官吏士紳,都已經淪為陪襯,乖乖的沉默不語,屏氣凝神,等待武士?的回答,如果他們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當事人之一的賀蘭安石,臉色有些變了,身體微不可察的在顫動。

良久,或許就是幾秒鐘的時間,卻聽武士?說道:“是有這么回事。”

什么?人群之中,忍不住傳來輕輕的嘩然,沒有料到,武士?居然這么干脆承認了。

這下子,情況立即來了個顛倒,賀蘭安石欣喜若狂,難以置信,錢豐臉色大變,拋去了心中的僥幸,眼睛充滿了無奈與悲痛。

哦,岑之象也有點兒驚訝,本來以為,武士?會矢口否認的,不過這樣更好,不用自己多費口舌了,當下展顏笑道:“老朽果然沒有看錯,武都督的確是信守諾言的好漢。”

旁邊,楊氏低聲道:“夫君,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妾身怎么不知道。”

“武德元年。”武士?目光mi離,慢慢的恢復了清明,感嘆說道:“陛…先帝封賞諸臣,普天同慶,宮廷御宴之后,我與五弟覺得不盡興,又回到家中,繼續擺酒設宴,觥籌交錯,那個時候,安石賢侄,才二三歲的年紀,我妻已經懷了八個月的身孕,五弟見了,便笑語,想要親上加親,我自然不會拒絕,指腹為婚,還以先帝賜予的寶玉為信……”

武士?的聲音不大,但是眾人聽得清楚,紛紛點頭,對上號了,可以肯定,賀蘭安石所言無虛,兩家真是定了親事,然而,他們卻是沒有見到,本應該歡呼雀躍的賀蘭安石,現在卻臉色蒼白,冷汗直流,與之相反,錢豐睜大眼睛,武明則美眸輕眨,莫名其妙。

“阿爹,你沒有記錯吧。”纖巧蝴蝶似的武明空,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珠玉般晶瑩的眼睛,充滿了mihuo之色,驚訝說道:“姐姐不是武德五年才出生的么,阿娘怎么會在武德元年懷上了她?”

咦,好像也是,怎么回事?眾人愕然,特別是那些了解武家情況的人,自然清楚武明空并沒有撒謊,武德元年之時,不要說武明則是否已經出生,就是楊氏,在那個時候,還沒有嫁給武士?呢。

那么問題就來了,沒有楊氏,就沒有武明則,那么何來的指腹為婚,莫不是真如武明空所說,是武士?記錯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病了許久,記憶力有所衰退也正常,但是如果沒有記錯,那么就是另有隱情了。

武士?微笑了下,摸了下武明空的小臉,語氣莫名說道:“這種事情,怎么可能記錯,武德元年八月初五,孩子出生之日,五弟還親自前來道喜,對了,賢侄可還記得,那個時候,你也來了。”

冷汗,已經浸濕了里層內衣,賀蘭安石眼睛掠過慌亂,輕輕搖頭道:“世伯見諒,那時小侄年幼,卻是沒有印象了。”

臉上多了幾分狐疑,岑之象皺眉道:“武都督,莫不是還有女兒?”

“有,怎么沒有。”武士?長嘆,傷感說道:“亡妻相里氏,為我育有四子,而今只有元慶元爽兄弟長大成人。”

哼,楊氏臉色不怎么好看,捉住武明空纖細手腕,拉回懷中,神色復雜,隱隱掠過嫉妒、不憤、失落之色。

岑之象愣住了,依稀之間,恍惚想起,相里氏逝世之后,武士?在武德四年,才娶了現在的妻子楊氏,之后才有三個女兒的出生,這么說來,指腹為婚的卻是……

“……八月初五,亡妻相里氏,的確生了個女兒,未及長,就不幸夭折。”武士?稍微有些傷感,不過已經過去多年,也很快平復的心情,看著賀蘭安石,有些欣慰,又有點可惜,嘆氣說道:“十多年不見,賢侄也已經長大成人,一表人才,五弟在天之靈,必然非常高興,說起來也是我兒沒有福分。”

翻手為云,覆手雨,厲害,實在是太厲害了,韓瑞心中佩服,自己還要繼續學習。

眾人恍然大悟,真相大白,弄了半天,賀蘭安石找錯對象了,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有這么多的波瀾曲折,原來與賀蘭安石指腹為婚的,不是現在楊氏所出的武大娘子,而是武士?亡妻相里氏所出的夭折之女。

“賀蘭公子,怎么沒有打聽清楚。”岑之象頗有幾分責怪之意。

賀蘭安石抹了下汗水,有點兒狼狽,惶惶說道:“武都督多年沒有回京城,小子以為……是小子冒昧了,十分惶恐不安……”

對于賀蘭安石,岑之象頗有好感的,自然信以為真,立刻原諒他,反過來安撫了幾句,同時笑呵呵道:“武都督,既然你也覺得,賀蘭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依老朽看來,與令愛實屬良配,何不將錯就錯,成全一段佳話。”

這個老不羞,錢豐目光憤恨,都是他在這里攪局,才惹來這么多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居然還不死心,果然,還是孔圣人說得對,老而不死是為賊也。

與此同時,錢豐心里也有點兒擔心,因為武士?的態度,令人琢磨不透,既然沒有反對,可是卻沒有表示同意,就是由于他一直沒有點頭贊同,所以錢豐與武明則兩人,才沒有完成三書六禮的程序,拖遲到現在,使得賀蘭安石有機可乘。

“這個……”武士?沉吟,錢豐心驚膽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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