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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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484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4
第四百三十二章 玩花樣

廳中靜了下來,眾人相互觀看,目光在不停的搜尋,然而,那個罪魁禍首,卻遲遲沒有出來認錯,這下子,幾個老者的臉色變了,更是引得眾人勃然大怒,紛紛開口斥責。

「是誰,這麼不識好歹。」

「知錯不改,更加可恨……」

「還有沒有羞恥之心。」

一幫青年才俊義憤填膺,怒不可遏,那個模樣,好像要把某人抽筋扒皮,挫骨揚灰,才能消解心頭的怨氣。

「錢主簿,讓你看笑話了。」學政歎氣,掩袖道:「有這樣的學生,老夫羞愧呀。」

一些青年才俊聞聲,頓時坐不住了,紛紛站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表示,這絕對不是自己所為,為了澄清事實,甚至當場把自己的詩作,大聲誦讀出來。

一個老者默數了下,輕聲提醒道:「諸位仁兄,且看,除了我們幾個,廳中有二十七人,可是這裡卻有二十八張箋紙。」

「咦,真是如此。」眾人快速打量計算,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青年,悄悄地打量旁邊空蕩蕩的位置,心情很是複雜。

「諸位算錯了。」錢豐突然笑道:「加上我,不就是二十八人了麼,如此說來,這首詩,應該是我寫的。」

眾人明白,錢豐這是在打圓場,給他們台階下,免得事情鬧大了,傳揚出去,丟了大家的顏面,想到這個後果,一些人不支聲了,紛紛看著幾個老者。

在幾個老者說話之前,錢豐搶先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誰也有一時糊塗的時候,我們也要難得糊塗……吳虛,拿我的詩來,喝多了,有些不勝酒力,都記不得,自己寫了什麼詩句,想必肯定是一塌糊塗。」

要來做什麼?吳虛迷惑不解,順手遞上箋紙,卻見錢豐拿過,看也不看,直接塞進懷裡,這才恍然大悟,這是要毀滅證據。

「錢主簿,宅心仁厚……」學政目光有幾分複雜,輕輕歎息道:「要是知錯能改,自然是善莫大焉,然而,有人卻不知悔改,老夫身為荊州學政,責無旁貸,不能為了一人,而壞了荊州的學風。」

「其實,這不過是件小事而已,本來也不用追究誰的責任。」丘夫子捋鬚說道:「然而,以小見大,見微知著,連些許責任都要逃避,已經不是才學的優劣,而是德行態度的問題了。」

韓瑞要是在這裡,肯定覺得非常冤枉,之所以溜之大吉,無非是怕錢豐見到自己,太過興奮,洩露了自己的身份,若在平時,自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現在身為欽差,多少也要注意影響,可是沒想,卻成了人品不行的象徵。

「丘兄言之甚是。」學政頜首贊同,目光有幾分銳利,沉聲道:「你們看看自己的旁邊,到底少了誰?」

最簡單的排除法,卻非常有效,即使與韓瑞同來的青年有心隱瞞,可是他的旁邊,還有其他人,左右打量,立即發現了問題,才管不了那麼多,直接起身,伸手說道:「學政,這裡少了一人。」

「是誰?」學政厲聲問道:「這個時候,千萬不要為了同窗好友的情誼,故意裝聾作啞,不然查實之後,一同受罰。」

連坐的威脅,還是非常管用的,一幫青年才俊仔細回想,卻沒有絲毫的印象,怎麼說呢,這些人,平時在各自的圈子,都是風雲人物,交際的範圍,說窄不窄,說廣也不廣,只有別人認識他們的份,他們未必能夠記得別人,況且,韓瑞又是生面孔,更加沒有印象了。

不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立即有人稟報道:「學政,旁邊那人與他同行而來,相談甚歡,應該是認識。」

小人,一幫小人,那個青年心中暗罵,臉上也有幾分慌亂,早知道剛才也應該偷溜走的,後悔莫及,腦袋低低的,恨不能地裡有條縫隙,好讓他鑽進去。

「這人是誰,你們認識嗎?」一幫青年才俊竊竊私語,很多有茫然搖頭,也有一兩個人若有所思,好像有點兒印象。

在眾人的注視下,那個青年也知道不能再繼續自欺欺人,忐忑不安的站了起來,聲音有些顫抖,拱手道:「學生王宗茂,拜見幾位先生。」

「王宗茂?沒聽說過,你們呢?」

「沒有,其他縣的吧。」

眾人悄聲議論,學政輕輕皺眉,直接問道:「王宗茂,你在何處進學?」

「回稟學政,學生在江陵縣學進學。」王宗茂小聲回答,心中惴惴。

「原來是江陵縣的……」有人說道,目光意味深長的看著幾人。

不用說,這幾人就是江陵縣官學的學子,聽到某個斯文敗類,可能是自己的同窗,心裡憤怒,臉面都漲紅了,硬邦邦的辯駁道:「胡說八道,什麼王宗茂,根本沒有聽說過,怎麼是我們縣學的。」

「人家自己都承認了,怎麼可能不是。」

「不過也是奇怪,一個無名小卒,怎麼能在廳中安坐……」

「沒有自知之明,活該丟臉。」

一幫青年才俊冷嘲熱諷,儘管聲音輕小,但是幾個老者也聽到了,原來不是寄以厚望的才俊犯下這種事情,心中的怒氣,居然有所緩解,不過,該罰的還是要罰,不能輕易饒恕。

「王宗茂。」學政問道:「離席之人是誰,你應該知道吧。」

王宗茂心中緊張,輕輕點頭,又連忙搖頭。

「學政,學生知道離席的是誰,但是不知道他是誰呀。」王宗茂慌張說道,卻是把大家弄糊塗了,前言不搭後語,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學政皺眉道:「你是在戲弄老夫?」

「學生不敢。」王宗茂嚇得冷汗直流,戰戰兢兢,身體都在打顫。

「看來,此人必是你好友。」丘夫子捋鬚說道:「不想出賣朋友,所以幫他隱瞞,甘願自己受罰。」

嗯,知情不報,固然有錯,不過卻是為了朋友情誼,也是可以原諒,幾個老者對望了眼,暗暗的點頭,孟曰取義,也是儒家子弟的風範。

「沒,沒……」王宗茂連忙擺手,顫聲說道:「丘夫子,學生真的不認識他,只是在路上遇見,要來赴宴,可是卻不知道具體方向,學生就帶他來了。」

幾個老者立即皺眉,臉色沉了下來,為了義氣,隱瞞不報,的確是情有可原,但是撒謊,那就不對了。

「王宗茂,還敢狡辯。」

「在幾位先生面前,不得無禮……」

一幫青年察顏觀色,立即紛紛譴責起來,王宗茂急了,叫嚷道:「真的,我沒有撒謊,聽口音就知道,他是外縣的……」

外縣的,幾個江陵學子對看了眼,連忙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真的只是偶然碰上的。」王宗茂搖頭,茫然說道:「不說叫什麼,連姓什麼,也沒有告訴我。」

幾個老者眼睛雖然有些昏花,但是也沒有糊塗,自然能夠判斷出來,王宗茂的表現不像有假,這樣一來,事情就有些撲朔迷離,有人喃聲說道:「難怪,這人走得這樣乾脆,原來是料定,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誰啊。」

「放肆……」學政怒了,拍案叫道:「這等奸滑之徒,絕對不能放過。」

不放過也不行,都不知道是誰,想抓也抓不了,荊州學子眾多,一個一個尋找,就算不是大海撈針,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眾人愁眉不展,冥思苦想對策,突然有人靈光閃現,驚喜叫道:「對了,查驗筆跡……」

暈招,又不是熟人,誰記得他的筆跡,不過,也不失為一個查探的方向。

見到眾人看向自己,錢豐無奈笑道:「諸位,這點小事,以後再查也不遲,現在,可是舉觴暢飲的時刻。」

「錢主簿,非是故意壞了大家的酒興。」一個青年起身說道:「只是,沒有找到害群之馬,我等實在是沒有宴飲的心思。」其他人紛紛點頭,叫嚷著要揪出罪魁禍首,開除學籍,還荊州學界朗朗乾坤……

群情鼎沸,錢豐苦笑,從懷裡取出箋紙,低頭觀看,表情頓時變了。

「錢主簿。」吳虛誤會了,連忙說道:「這首詩簡直就是不堪入目,污了你的眼睛。」

「吳虛,是何內容,你再說一遍……」有人頗感興趣,真想像不出來,這首詩,能夠爛到什麼程度。

「那我說了,你們別怪我污了你們的耳朵。」吳虛揚聲誦道:「一個一個又一個,個個毛淺嘴又尖,毛淺欲飛飛不遠,嘴尖欲唱唱不圓。」

唐初的詩壇,仍有著六朝時的錦色,華麗的詞藻,清婉的聲韻,嬌媚而又輕柔,詩中不乏的,是華麗的高閣,滿園的花樹,艷妝的美人,這是宮體詩的特點,稱為齊梁之風,廳中眾人已經習慣了柔媚華麗的詩文,聽到這種粗淺直白文字,自然覺得很是鄙薄。

「什麼鳥詩,真是不堪入耳。」

「連啟蒙小兒也不如。」

「也難怪幾位先生這麼生氣,這人若是官學士子,我羞與之為伍。」

鄙視的聲音,此起彼落,錢豐快步,走到王宗茂身前,急聲問道:「他長得什麼模樣?」

王宗茂錯愕,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錢豐又追問起來:「什麼時候走的,去哪裡了?」

「你才來,他就悄悄退出去了。」王宗茂慌張說道。

「這個臭小子。」錢豐罵了句,目光游移,發現空蕩蕩的席案之上,酒杯壓著一頁箋紙,連忙走過去,拿起來一看,頓時開懷笑道:「果然是他,這個小子,就是喜歡玩這種花樣。」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4
第四百三十三章 有意思

對看了眼,丘夫子捋鬚說道:「聽錢主簿之意,好像是知道這人是誰。」

「那是自然。」錢豐克制心中的狂喜,笑容燦爛,急聲說道:「諸位,恕我失陪……」

連個解釋都沒有,就匆匆向廳外走去,留下面面相覷,不明真相的眾人。

「看來,我們可能是誤會了。」學政沉吟說道:「那人與錢主簿很是熟悉,或者不是官學士子……」

「對了。」好像是個提示,王宗茂似有所得,遲疑說道:「那人的口音,與錢主簿近似,應該是同鄉。」

「同鄉……」有些人浮想聯翩,馬上又搖頭,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如果真是那人,怎麼可能寫出這麼淺薄的詩文。

隨之,也有人反應過來,好奇道:「剛才,錢主簿的話,是什麼意思?」

「玩什麼花樣?」

眾人迷惑不解,一個老者指著書案道:「箋紙……」

剛才錢豐匆匆而去,也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將箋紙落在書案上了,一個青年快步上前,拿起輕飄飄的箋紙,看了眼,臉色突變。

遠遠的,就看到箋紙上墨字,自然有人好奇詢問道:「劉兄,箋紙上寫了什麼?」

「兩句詩。」那個青年說道,臉色又青又紅,變幻莫測,十分複雜。

「那人留下的?」有人恍然說道:「 這才是正理,剛才那四句,有種意猶未盡……咳,反正讀起來,不像全詩,原來是漏了兩句。」

「是何內容?」一個老者問道。

猶豫了下,莫姓青年輕聲吟道:「莫笑大鵬聲寂寂,展翅長鳴上九天。」

突然,廳中寂靜,一幫青年才俊沉默不語,以他們的才智,怎能聽不出詩中隱藏的譏諷,弄了半天,原來不是自己笑話人家,而是人家在戲耍自己。

過了片刻,青年繼續念道:「遊戲之作,別無他意,莫怪,莫怪。」

眾人頓時無語,打臉之後,還要再踩上一腳,真是狠呀。

良久之後,才有人咬牙切齒道:「欺人太甚,簡直是視我們如無物。」

「沒錯,就算是錢主簿的朋友,也不能這樣辱沒人。」立即有人附和,義憤填膺。

故意寫首兒戲般的詩文,諷刺的意味那麼濃厚,分明是看不起大家,那些青年才俊心高氣傲,怎麼能夠嚥下這口氣。

士氣可用,學政目光閃爍,捋著微白的鬍鬚,揚聲問道:「那麼,你們準備如何?」

「當然是……」

咦,好像真的不能怎樣,施之以武?這倒是個好主意,但是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真敢說出來,就算不用顧及錢主簿的反應,幾個先生肯定先把自己收拾了。

那麼,只有比之以文了,然而,他卻不給機會,戲弄眾人之後,立即溜之大吉,讓青年才俊們惱羞成怒之餘,心裡更加憋氣。

「沒有辦法了吧。」學政淡然說道:「錢主簿的朋友,那麼應該也是仕途中人,看不上你們這些小舉子,這也是正常之事……」

多年的知交,丘夫子豈能不知學政的想法,立即幫腔說道:「的確如此,你們沒有讓人另眼相看的成績,出了荊州,誰知道你們是誰,天下之大,英才層出不窮,到了京城,你們就明白,自己根本不算什麼。」

「學政、丘夫子,明年,我必然考上進士,名揚天下……」

「我也是……」

自信也好,自傲也罷,反正見到學生弟子,鬥志昂揚的模樣,幾個老者欣然而笑,沒有再打擊,反而開口讚揚起來,也算是現學現賣。

與此同時,遁出廳外的韓瑞,很悲劇的發現,自然似乎是迷路了。

不要懷疑,溜出去的時候,為了避開眾人的注意,特意選了條燈籠不多的走廊,本身又沒有來到這裡,昏昏暗暗的,走了片刻,自然不知道身在何處了。想了想,韓瑞決定不走了,免得被家丁僕役之類的,當成了飛賊,那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要多悲劇,就有多悲劇。

左顧右盼,發現走廊旁邊,有個小涼亭,依著水池,天上的月亮,印在水中,池水平靜如鏡,水中之月,顯得格外的皎潔,清幽寧靜,有種深沉的意境。韓瑞慢慢走到亭中,扶著欄杆,清爽的夜風,徐徐吹拂,吹散了身上的酒意,非常舒適。

月夜,十分靜謐,陣陣蟲鳴之聲,此起彼落,更加顯得環境清幽,韓瑞低頭,凝視水中月亮,清風吹起了一池清水,波紋漣漪,月亮變幻,朦朦朧朧,恍恍惚惚,依稀之間,韓瑞好像見到了遠在長安的家人。

忽然,不知在何處捲起了一陣大風,吹得涼亭附近的樹葉嘩啦啦的呼呼作響,池水搖晃,漣漪起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絞碎了水中的月亮,韓瑞恍惚回神,輕輕嘲笑道:「都是月亮惹的禍……」

「狂風驟起,那是風伯的事情,與月亮何干?」清嫩甜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突兀傳來,韓瑞就算沒給嚇出心臟病,感覺也不好受。

韓瑞慢慢的回身,卻見走廊之上,有個嬌小的身影,月光朦朧,燭光幽暗,不能清晰看清她的容貌,只是勾勒出模糊的輪廓,身穿印花彩羅襦裙,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

記得,錢豐沒有妹妹呀,韓瑞眨著眼睛,仔細回憶……

見到韓瑞沉默不語,走廊上的小女孩招著小手,脆聲道:「誒,你是誰,赴宴的客人?怎麼來到這裡了。」

「為什麼不能來?」韓瑞問道,想到某種可能,心裡大汗淋漓,錢豐成親,娶的妻子,該不會是她吧。不可能,韓瑞連忙搖頭,把這個荒謬的念頭逐出腦海,畢竟錢豐平時的言行舉止,根本沒有流露出喜愛蘿莉的癖好。

「這裡是後園,沒有主人家的邀請,你怎能隨便進來。」小女孩說道,同時迷惑不解,「你搖頭做什麼?「

「你怎知主人沒有邀請我來。」韓瑞微笑,試探說道:「再說了,你也不是如此,我記得,錢主簿家裡,好像沒有女眷吧。」

「哼,再過不久,就有了。」小女孩脆聲道:「不和你說了,你快些離去,不然給人看到,把你當成飛賊,揪到官衙嚴辦。」

「……不要唬人。」韓瑞微笑說道:「我是錢主簿的客人,誰會拿我。」

小女孩清亮的眼瞳,悄然轉轉了下,在昏暗的夜裡,泛著晶瑩光澤,脆生生的威脅說道:「哼,私闖內宅,意圖不軌,可是很大的罪過。」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胡說。」韓瑞故作懼怕道:「我怎麼意圖不軌了?」

「就是……就是,意圖欺負我。」小女孩小臉微紅,得意說道:「哼哼,你覺得,人家是信你,還是信我。」

韓瑞咋舌,現在的小孩,越來越早熟了,笑了笑,忽然慢步上前,小女孩慌亂的退步,心虛道:「你…想怎麼樣,我要叫人啦。」

「放心,小不點,我沒興趣。」韓瑞目光輕掠過,輕笑說道:「如你所願,我走了。」

見到韓瑞轉身,順著走廊前方,慢慢地走了,片刻消失在角落,小女孩這才鬆了口氣,雀躍的跑到涼亭之中,欣賞著池中的月亮,嘀咕說道:「誰讓你佔我了的地方,算你識趣,不然叫姐夫來收拾你。」

看了片刻月亮,小女孩越想,越是不滿,小手摸著頭頂,輕輕比劃了下,小聲報怨起來:「什麼小不點,人家也很高呀,咦,不對……」

突然醒起,那人臨走之時,目光在什麼地方掠過,小女孩雙手環臂,撫住胸前青澀小巧的椒峰,又羞又怒的咒罵道:「壞人,無賴,登徒子……」

「人家還小,自然不大……」呢喃軟語,似有若無,伴隨著夜風,飄蕩在空中,悄無聲息的消逝,青春少女的心思,真是如風如雲如霧,令人琢磨不透。

順著走廊轉了圈,就見到廳閣,好像又回到了原地,韓瑞摸著鼻端,懷疑自己的方向感,是不是出了偏差,浪費了不少時間,猶豫著要不要乾脆進去,與錢豐會面,反正明天,眾人也應該知道自己來了,提前知道而已,也不算是洩露天機。

況且,就算是洩露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最多是不勝其煩的應酬而已,盤算了下,韓瑞打定主意,立即側身,準備繞步向廳中走去,不料卻與某人打了個照面。

天上月光明亮,地上燭光如晝,照耀得非常清晰,看到眼前之人,錢豐終於沒再懷疑,嘴角輕輕抽*動,平常問道:「你來了?」

「嗯,酉時就到了,風塵僕僕,特意沖了個冷水浴,換了乾淨衣裳,匆匆過來,到了半路才發現,不認得路,幸好遇到了個書獃子,好心帶我過來,恰好,趕上了晚膳,你家廚師的手藝不錯,就是朱萸放多了,有點兒辣……」韓瑞有些回味了下,諄諄告誡說道:「下次,你記得提醒他,少放些,味道就合適了。」

錢豐啼笑皆非,邁步而去,張開雙臂,狠狠的勾勒韓瑞的肩膀,笑斥道:「混蛋小子,有得吃就不錯了,還諸多要求……怎麼突然來了,也不來信通知。」

「想給你個驚喜。」韓瑞微笑道。

「喜沒有,就是驚到了,都快要當爹了,還這樣玩,有意思麼?」

「很有意思……」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5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夜宿


夜已深,天上群星閃爍明滅,夜色朦朧,薄冰般的月光撒落庭院,僕役婢女,看著勾肩搭背的兩人,心中自然充滿了好奇,來客是誰,居然使得郎君有別於平日的沉穩,放聲歡笑,想來應該是久別重逢的好友吧。

「你怎麼來了?」錢豐責怪道:「弟妹現在有孕在身,你不在旁邊陪同照顧,千里迢迢,跑來這裡做什麼。」

「還不是因為你。」韓瑞翻著白眼,埋怨道:「成親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當成了兒戲,在信上寫得不清不楚,沒有辦來,我只能親自過來,看個究竟了。」

心中暖和,有些感動,錢豐輕笑道:「沒看出來,我是在故弄玄虛嗎,解釋的書信,前天已經送去給你了。」

「沒事,反正我也不是專程來看你的。」韓瑞笑嘻嘻道:「身負皇令而來,看你只是順便而已,不要太感動。」

「……料到了,估計你也沒那麼夠義氣。」錢豐鄙視了下,眼睛深處掠過一抹怪異之色,若有所思道:「是不是,跟著朝廷的使團,前來探慰大都督的?」

韓瑞微笑搖頭,錢豐奇怪道:「那你是……」

「什麼跟來,太小瞧人了,我可是帶隊而來的。」韓瑞笑道,十分明顯的暗示。

朝廷遣使,只是下了個文書,說明前來的目的,簡單的提到,其中有太常博士、太醫署御醫等官員,至於人數名字,不會詳細標列,所以荊州的地方官員,只是知道,朝廷有這些官員來了,具體是誰,叫什麼名字,就不得而知了。

帶隊的是太常博士,錢豐腦筋轉得快,立即明白過來,驚聲道:「你又升……」

「噓,小聲點兒,注意影響。」韓瑞輕笑道:「低調些,免得麻煩。」

「怎麼低調。」錢豐幽怨的瞥視,怨天尤人道:「你是怎麼做官的,升級像是玩耍似的,才幾個月而已,就蹭蹭蹭的往上跳,也不給人家留點兒追趕的盼頭。」

「我也不想啊。」韓瑞揉了下鼻唇,不好意思道:「本來,在將作監做得好好的,手底下有幾十號人可以使喚,可是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就把我調到太常寺去了,不僅事多,而且人少,出行之時,連排場都擺不起來,不像你,出個門,就是三班衙役開道,前呼後擁,士紳百姓見了,張口明公,閉口坐堂的,令人羨慕。」

「太常博士之職,極為清要,令人嚮往,你居然不滿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錢豐沒好氣道:「而且,你說的是縣令,我只是個小主簿,沒那麼好的待遇。」

「差不多,差不多。」韓瑞笑道:「縣令家里門可羅雀,然而你這里門庭若市,不是比他還要威風。」

「噓,小點聲,心裡有數就行,不要明說,注意影響,我還要在人家底下討飯吃呢。」錢豐鄭重說道,裝模作樣的觀望四方,唯恐旁人聽見似的。

「好了,不要打趣。」韓瑞輕笑道:「嫂子可在……算了,夜闌人靜,有些不合適,我明天再來見禮吧。」

錢豐皺眉道:「怎麼,這就走了?」

「不走不行,明天還要忙正事。」韓瑞揉了下額心眉間,驅逐疲憊之意,懶洋洋說道:「本來還想與你秉燭夜談的,可是舟車勞頓,又喝了點酒,腦袋暈暈沉沉的,卻是熬不住了,借你幾個人,送我回驛站吧。」

「不用走了,在這裡留宿,清晨早起,再回驛站也不遲,耽誤不了正事。」錢豐板著臉說道:「來到這裡,你還客氣。」

「誰客氣了,就是在等你這句話。」韓瑞微笑道:「找個能躺下的地方,讓僕役隨便收拾就可以了,不要麻煩,來了這麼多客人,你可不能置之不理。」

「也好。」錢豐點頭,連忙招來僕役,其實兩人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時機不對,不過也不要緊,反正韓瑞也不可能明天就走,待辦妥事情再敘也不遲。

見到錢豐招手示意,旁觀的僕役連忙上前問道:「郎君,什麼吩咐?」

「帶他到我臥房休息。」錢豐說道:「好生服侍。」

啊,僕役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韓瑞也眨著眼睛,輕笑道:「三哥,原來嫂子真的不在呀。」那麼,剛才見到的那個小女孩是誰?

「還沒成親呢,怎麼會在這裡。」錢豐笑罵道:「心思齷齪的傢伙,睡你的覺去吧。」

「不信你沒有這種想法,多半是被我點破心思,惱羞成怒……那我去了。」韓瑞輕笑,一動不動,錢豐頓了下,朝僕役輕斥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帶路。」

僕役打了個激凌,慌忙引手道:「這位公子,這邊請。」

「……真累了。」伸手撫嘴打了個阿欠,韓瑞聲音懶散道:「我先睡了,好好養精蓄銳,明天再慢慢的拷問你,事前沒有絲毫的動靜,現在不聲不響就要成親了,看你怎麼狡言糊弄,矇混過關,不要以為只是我想知道,叔父、嬸嬸肯定也十分感興趣。」

「臭小子……」錢豐哭笑不得,揉著下巴,該怎麼應對,這的確也是個問題。

一邊考慮,錢豐慢慢回到了廳中,這個時候,由於幾個老者的激勵,那些青年才俊也重新恢復的鬥志,認真聆聽幾個老者評點詩文,氣氛也算是比較活躍,見到錢豐回來,紛紛開口叫喚起來。

「錢主簿。」王宗茂輕步上前,小心翼翼道:「剛才那位兄台……是否與你相識?」

「自然。」錢豐笑道:「王公子,真要謝謝你帶他過來。」

「不敢……」王宗茂連忙擺手,誠惶誠恐道:「只是恰逢其會,應該的……」

錢豐目光掠過,微笑道:「是不是,有事問我?」

「那位兄台……走了?」王宗茂低聲問道,頗有幾分羞愧之意,雖然只是巧遇,但是若不是那人,自己恐怕不能進來參加宴會,與自己帶路相比,自然是自己欠下人情,然而在幾位先生的追問下,居然什麼都說了,儘管這些信息,沒有絲毫的用處,但是也不能掩蓋自己,忘恩負義的表現。

沉吟了下,錢豐微笑,什麼話也沒說,其他人自然當他是默認了。

適時,有個青年忍不住問道:「錢主簿,剛才那人……仁兄,是什麼人?」

「錢主簿的同鄉,親戚,朋友?」

「莫不是仕途中人?」

「江南才子……」

一幫青年七嘴八舌的追問起來,也未必是探出韓瑞的身份,就要準備報復什麼的,不過是好奇心作祟,最起碼要知道,到底是誰戲弄了自己。

「諸位……」錢豐揚聲,以為他要解釋,眾人也慢慢安靜下來,慢慢的環視廳中,錢豐微笑道:「不用問,很快你們就知道了。」

賣關子與吊人胃口差不多,是大家非常痛恨的事情,然而,錢豐不願意透露口風,眾人也不能逼迫他開口,只得化痛恨為酒量,輪番上陣敬酒……

一夜,漫長而又短暫,五更時刻,東方的天空,微微呈現白色,太陽沒有升起,荊州城仍然籠罩於曉霧之中,雞鳴響亮,韓瑞習慣性的睜開眼睛,神清氣爽,沒有絲毫的醒時迷糊,想到今天的任務,立即翻身起榻。

隨手拿起衣服,慢慢穿著,打量著陌生的臥房,席案擺放整齊,絲紗幔簾的佈置,簡約素雅,一些精巧的物飾點綴其中,處處流轉著所屬於女兒家的細膩溫婉的感覺,依稀有淡淡的清香瀰漫,肯定不是出於錢豐之手。

看了兩眼,衣服也穿好了,韓瑞快步上前,放下了木栓,拉開了房門,走廊兩側,已經有僕役端水捧巾等候,見他開門,立即行禮問候:「公子早安。」

「三哥……你們郎君起了沒有?」韓瑞含糊問道,在僕役的服侍下,仔細的洗漱。

遞上了乾淨毛巾,僕役恭敬答道:「沒有,在廂房休息。」

韓瑞輕輕點頭,抹淨了臉上的水漬,來到鏡台之前,重新束髮,一切整理妥當,慢慢的站了起來,隨意說道:「我先走了,待他醒來,就告訴他,中午,或者下午,我再過來。」

「公子慢走,不如先用早膳……」僕役十分客氣,只要不傻,就知道,眼前之人與郎君的關係親厚,哪裡敢怠慢。

「不用了,事急,耽誤不得。」韓瑞搖頭說道,走出房門,憑著記憶,向前院大門走去,僕役也不敢阻攔,連忙隨行,在前面引路。

走了幾步,路過涼亭之時,想到昨夜的情景,韓瑞會心微笑,開口問道:「對了,宅裡是不是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娘子……」

僕役錯愕,立即意識到是在問自己,眨了下眼睛,就要回答之際,遠遠的,就傳來管家欣喜的聲音:「韓郎君,真的是你。」

「錢貴」韓瑞望去,立即笑道:「幾月不見,愈加紅光滿面,春風得意,風采照人啊。」

「韓郎君,你這樣說,分明是讓我無地自容啊。」錢貴快步走來,笑容不歇,奉承道:「你才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英俊瀟灑……」

「少來捧我。」韓瑞笑罵道:「去拍三哥的馬屁比較實在,至少能給你漲薪俸。」

錢貴笑瞇瞇道:「只要你說句話,郎君肯定同意給我漲……」

「不瞎扯了。」韓瑞微微搖頭,微笑道:「事急,先走了,午後再來。」

「明白。」錢貴也乾脆,連忙叫喚道:「備車。」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5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失望的楊氏


荊州城傍倚長江,城牆盤旋於湖光水色之中,依地勢而起伏,順湖池而迂迴,蜿蜒伸展,狀若游龍,分為三層,外邊是水城,中間是磚城,裡面是土城,清晨時候,朝陽慢慢升起,輕淡的霧氣稀薄散盡,古老的城池,又重新熱鬧起來。

勤勞的百姓,已經早起,輕手輕腳的忙碌起來,一輛馬車,順著寬敞的坊巷,悠悠的朝著城東驛站而去,馬脖上繫著銀鈴,滴答的蹄聲,伴隨著清脆的鈴聲,在街巷迴盪,路過的行人見了,心中奇怪,誰家的貴人,大清早就起來,急著去哪?

不久之後,馬車在驛站停了下來,車伕上前敲門,過了片刻,一個雜役,懶洋洋開門,撫嘴打著阿欠,含糊道:「這麼早,來做什麼……」

「可以了,你回去吧,代我謝謝錢管家。」韓瑞也下了車,打發車伕回去之後,舉步走進廳中,隨口問道:「昨天來的朝廷使臣,醒了沒有?」

雜役揉搓著眼睛,看著韓瑞,依稀有幾分印象,好像是朝廷天使裡的大官,慌忙行禮,小心翼翼道:「小人在這裡看門守夜,卻是不知。」

「嗯,吩咐廚房,準備早膳吧。」韓瑞說道,向院落廂房走去。

雜役連忙應聲,匆匆忙忙,叫醒還在沉睡的驛站書吏,聽到雜役的轉述,本來還有幾分怒火的書吏,猶如給潑了盆冷水,完全清醒起來,連臉都不洗了,隨手抓了件衣服,把其他小吏、雜役全部叫醒,來到廚房,隨之就是陣陣鍋碗瓢盆的嘈雜聲響……

當熱氣升騰的早膳,整齊的擺放在廳中案上之時,韓瑞帶著丁太醫等人,有說有笑的走了過來,腳踏實地,安穩的大睡一晚,眾人的精神不錯,神采奕奕,終於有了點兒朝廷使臣的氣度,不像昨天,風塵僕僕,滿臉憔悴,好像是監牢裡出來的囚犯似的。

精神煥發,自然是食慾大振,吃什麼都香,三兩下解決了幾塊糕餅,丁太醫笑瞇瞇道:「韓博士,說起來也是怪事,昨日晚餐,也有這種糕餅,可是吃起來,如同嚼蠟,什麼味道也沒有,還在懷疑,是不是這些官吏糊弄我們,現在再次品嚐,卻是別有風味啊。」

「不錯,清香滑嫩,入口即溶,似乎有魚的味道。」有人附和起來。

「諸位天使喜歡就好。」驛站的書吏在旁笑道:「這是我們荊州江陵縣的物產,名為魚糕,相傳為舜帝妃子女英所創,用魚、肉、蓮子粉等蒸成,吃魚不見魚,魚含肉味,肉有魚香,兩者相輔相成,也是難得的美味。」

「大家覺得不錯,那就再來兩盤。」韓瑞笑道,反正糕片精巧,一盤才幾塊,多來兩盤,應該吃得下。

書吏笑容可掬,連忙應聲退下,興沖沖出了廳門,外面有人進來,差點撞上了,書吏急忙停步,就要張口斥喝,看清來人的容貌,硬生生把話嚥了回去,點頭哈腰道:「馮長史。」

「毛糙。」馮長史輕斥,皺眉道:「急急忙忙的,要去做什麼?」

「天使覺得魚糕美味,吩咐小的去端幾盤來。」書吏惶恐不安道,額頭隱約冒汗,衝撞了上官,後果很嚴重啊。

幸好,馮長史大度,不會與小吏計較,直接揮手道:「去吧。」

「喏。」書吏大喜過望,鞠躬行禮,連忙退了幾步,轉身而去。

一點小事,根本沒放在心上,馮長史邁步進了廳中,掀開珠簾,揚聲笑道:「諸位天使,在下又來打擾了。」

「馮長史。」韓瑞等人,也沒有怠慢,連忙起身相迎,畢竟按照級別,人家身為都督府長史,好歹也是四品官員,地位還在眾人之上,人家客氣,大家也不能失禮。

「馮長史,是否用了早膳?」韓瑞適時發出了邀請:「快些入坐,荊州魚糕的滋味不錯,清香爽口,頗為開胃。」

馮長史也沒有拒絕,欣然答應,自然有雜役在韓瑞的旁邊,多加了個席案,擺上杯筷,奉上了早膳,馮長史動了下筷子,意思意思,又放了下來,隨即笑道:「諸位天使,昨夜睡得如何?若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諸位多加見諒。」

韓瑞笑了笑,低頭不語,沒在這裡過夜,自然沒有發言權。

細嚼美味的魚糕,慢慢的吞進肚中,丁太醫微笑道:「很好,這麼多天來,就是昨晚,睡得最是踏實。」

「呵呵,丁太醫所言甚是,以前經常在半夜醒來,聽到陣陣浪濤之聲,船艙又晃蕩不安,心裡跟著七上八下,哪裡還睡得著啊。」

「最可怕的是,好不容易睡了,一個浪蕩,船身搖晃,身子也跟著滾動,腦袋就撞上了艙壁,你們看,直到現在,還腫著瘤子……」

「呆子,幹嘛不拿繩子把自己綁起來。」

「咦,居然忘記還有這招……」

一幫官吏嬉笑打趣,早餐的氣氛愉快,馮長史也趁機說了些關於荊州的奇聞逸事,風景美食之類,談笑風生,拉近了彼此之間的關係。

餐畢,小憩了片刻,韓瑞收斂笑容,肅容說道:「諸位,回房更衣,準備去拜望晉陽公。」

「喏。」一幫官吏齊聲答應,紛紛散去,過了片刻,換好了官袍,提拿著李世民賞賜給武士?的各樣禮物,來到庭院集合。

一個書吏,拿著詳細清單,仔細的對照檢查,一切無誤之後,韓瑞輕輕點頭,率先前行,不緊不慢,走出了驛站。

這個時候,驛站前的街巷之中,在馮長史的安排下,來了不少官吏、士紳,畢竟是代表天子而來,地方官員自然不敢怠慢,儀仗軍衛,聲樂伎人,見到韓瑞等人出門,立即敲起了牛皮大鼓,吹起了喇叭,還有十幾個小姑娘翩翩起舞,場面十分熱鬧。

所以說,從古到今,對於面子工程,不管是官是民,都非常的講究,只要上頭有需要,無論什麼花樣,都可以想得出來,辦得細緻,韓瑞不置可否,但是也不會標新立異,阻止人家的歡迎儀式。

馮長史又冒了出來,微笑道:「請天使上馬。」

一匹渾身雪白顏色,體型健碩,四肢駿長的寶馬,在小吏的牽引下,慢慢的走來,模樣很是溫馴,韓瑞打量了眼,心中猜測,這是要誇街巡遊了?

實際上,韓瑞沒有猜錯,而且,他也不準備拒絕,也不能拒絕,因為這個時候,他不是代表自己,而是皇帝,要是地方官員,不這樣準備,就是對皇帝的不敬。

況且,時代的觀念不同,在後世的人看來,這樣的面子工程,純粹就是浪費財力物力,根本沒有必要,然而現在,皇權觀念深入人心,人家前來歡迎朝廷欽差,多半不會以為恥,反而會引以為榮,覺得很是榮耀。

看到附近興高采烈的官吏、士紳、百姓,韓瑞自嘲,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滋味,真的不怎麼樣,而且,也不知道,自己的醒,是不是醉的,韓瑞心緒飄飛,動作可不慢,翻身上馬,拱手向四方示意,頃刻之間,鼓樂更加激烈了。

與此同時,都督府中,晉陽公武士?的妻子楊氏,正指揮著府中的僕役婢女,打掃廳室,準備供桌香案,等候朝廷使臣的到來。

話說楊氏,不是武士?的原配,當年武士?,跟隨李淵,打下了江山,武德三年之時,升正三品工部尚書,位列八座之一,名列政事堂,以本官檢校左相宿衛的禁軍,參加唐朝政令的擬訂,號稱宰相,稱得上是武士?人生最輝煌時期。

不過也有點兒不幸,他的原配夫人相裡氏,可能是承受不了這樣的福澤,因病逝世了,毋庸置疑,那個時候,才四十出頭的武士?,可謂是位高權重,風光得意,續絃再娶,那是必然的事情。

按照門當戶對的觀念作祟,身為朝廷權貴的武士?,再娶的妻子,地位自然不能過低,這也是抬高武氏身份的最好選擇,然後由於種種原因,機緣巧合,身為隋朝宗室女的楊氏,就成了武士的新夫人。

儘管李淵奪了隋朝江山,鳩殺了不少前朝宗室,但是大家好歹也是親戚,在沒人能夠威脅自己統治地位的情況下,對於某些楊氏子弟還是不錯的,不僅沒有反對武士?與前朝宗室成親,反而十分重視,派遣桂陽公主為媒,甚至為他親自主婚。

總之,不管大家,包括當事人,是什麼樣的想法,反正對於這件權勢互補的婚事,每個人都覺得滿意,既然結成了夫妻,孩子當然也就應運而生,先是誕下了長女,隨後又在武德七年正月生下了次女,她,就是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武則天。

當然,楊氏不覺得自己的二女兒,有什麼稀奇,相反,甚至有些失望,想到第三胎還是個女兒,楊氏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失落,輕輕歎氣。

畢竟,無論是她,還是武士?,都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帶著母親高貴血統的嫡子,取代門第卑賤的前妻之子,成為武家的繼承人,可惜,天不從人願,已經連續失望了三次,已經年過五旬的楊氏,不認為自己還有這個機會。

眼睛掠過黯然之色,忽然發現廳門之前,有人躡手躡腳的經過,楊氏看了眼,立即板起臉叫道:「元慶,元爽,你們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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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命中注定


武士?與前妻相裡氏育有四子,其中兩人夭折,只剩下二子,武元慶與武元爽,大家都可以想像,前妻之子與繼母之間的關係,肯定不會融洽,儘管都不待見對方,但是怎麼說楊氏也是武家的女主人,名義上也是兩人的母親,所以聽到叫喚,再不情願,武元慶與武元爽兩人,還是乖乖的走進廳裡,行禮問候。

楊氏皺眉道:「朝廷使臣就要來了,你們不在府中守候相迎,又要去哪裡?」

「也沒去哪,就是讀書累了,在院子裡走動走動。」武元慶說道,並沒有多少恭謹之意,不過,也不會笨到表現出真實的心思,只是平平淡淡,彷彿在面對陌生人。

習慣了這種態度,楊氏不至於生氣,而且,家裡來了客人,也要注意主婦的氣度,免得讓了看了笑話,所以,也是用同樣的語氣,慢聲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兄弟,就陪賀蘭公子在後園賞景,待到天使來了,再出來相迎。」

兄弟兩人對看了眼,也沒有拒絕,縱然賀蘭家族,現在沒落了,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武家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大家身份地位相當,也不存在誰瞧不起誰的問題,況且人家現在可是在越王府當差,前途廣闊,要比他們兩個嫡子中的庶子強多了。

今日結份人情,說不定以後,還要求到人家頭上,抱著這個念頭,武家兄弟也沒有拒絕,是緊不慢的退了出去。望著武家兄弟的身影,想到臥室之中的武士?,楊氏心裡有種沉甸甸的感覺,壓在胸口,像是要透不出氣來。

旁邊的婢女見此情形,連忙上前,急聲道:「夫人,你怎麼了?」

「沒事,有些悶氣。」楊氏輕輕擺手,撫案坐了下來,揉了下眉心,隨口問道:「明則、明空起來了沒有?」

「大娘子起了,二娘子……」婢女有些遲疑。

「明空怎樣?」楊氏詫異,忽然反應過來,皺眉道:「又沒回來?」

婢女微微點頭,小聲說道:「二娘子說要留下來看熱鬧,所以……」

「小孩子,看什麼熱鬧。」楊氏怨聲道:「明則也真是的,也不管下……算了,我自己和她說,你快去把大娘子叫來。」

婢女連忙應聲,匆匆忙忙下去了。

看著佈置得富麗堂皇、花團錦簇的客廳,楊氏不僅沒有覺得有多少歡喜,反而覺得心裡空蕩蕩的,輕輕長歎,目光有些茫然。

地方官員,也清楚自己不會在任上滯留多久,所以住宅官舍,不會修葺得很豪華,都督府也不例外,府邸圍牆並不很高大,但曲折迂迴,亭闔廊廡,佈置得十分雅致,真可說是幽靜的居處。

後花園中,花草樹木繁茂,鬱鬱蔥蔥,在秋陽的照射下,散發出馥郁的氣息,和風習習,吹在身上,懶洋洋的,很是舒適,又有點兒清涼舒爽,十分提神。

對於園中的景觀,熟得不能再熟,武家兄弟早就膩味了,所以帶著賀蘭安石在園中走了半圈,就在池子旁邊的小亭子中坐下,武元爽開口說道:「賀蘭公子,這裡沒有什麼好看的,明天有空,我們帶你到城外,划舟賞景,更加有趣。」

「元爽,大家是世交,不用公子長,公子短,那麼見外,直呼我名字即可。」賀蘭安石微笑道:「我雖然長居長安,但是對於荊州的山水,卻也是聞名許久,我看也不用等到明天,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去也成。」

武元爽有些為難,武元慶在旁邊說道:「賀蘭……安石兄,待會朝廷使臣要來,我們兄弟要留下作陪,所以……」

「看我,糊塗了。」賀蘭安石拍額說道:「差點忘記這件正事了,沒錯,陛下聽聞晉陽公身染重病,特意派了太醫前來診治,兩位也不用擔心,相信經過太醫的妙手,晉陽公必然會安然無恙,身體康癒。」

「嗯,我們也是這樣想的……」武家兄弟點頭,態度卻有些含糊。

賀蘭安石目光閃爍,心中慢慢升起了疑團,昨天到現在,發現了件奇怪的事情,都督府的主人,晉陽公武士?,身患重病,臥榻不起,可是府中上下,卻不見有多少的悲慼之色,武家兄弟……

的確有理由不傷心難過,畢竟若不是運氣好,楊氏沒有生下兒子,恐怕武家爵位的繼承人早就移位了,即使如此,武士?身患重病,卻沒有指定,兩人之中到底由誰繼承自己爵位,也可以想像,兩人的心情,是何等的糟糕,不關心武士?的病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於那些僕役、婢女,要是武士?是個脾性暴烈的主人,經過打罵他們,武士?得病,對於他們,反而是種解脫,高興都來不及,自然不會感到悲傷。然而,將以上人排除在外,作為武士?妻室的楊氏,也沒有多少悲意,那不得不讓人生疑了。

難道是由於楊氏生不出兒子,所以夫妻兩人翻臉了?賀蘭安石暗暗推測,表面上卻笑容滿面,猶如春風般和煦,與武家兄弟談笑風生,藉機觀察兩人的表情。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根據觀察,賀蘭安石得出結論,要麼就是武家兄弟,生性涼薄,對於父親漠不關心,要麼就是武士?根本沒生病,不然,兩人不會沒有絲毫擔憂之意。

問題在於,昨天前來拜訪的時候,也見到了武士?,看他臉色蠟黃,一臉暮氣,雙眼無神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在裝病,所以反推,武家兄弟的人品……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可以利用,不能深交,賀蘭安石微笑,微不可察的,多了兩分疏遠,武家兄弟卻是沒有察覺出來,依然興致勃勃的,介紹荊州的湖光山色。

「安石來得也是巧,而今正是洪湖魚鮮肥美的時候。」武元爽熱切說道:「不能錯過……」

賀蘭安石笑了笑,卻是沒有遊山玩水的興致,就要措詞推托之時,不經意之間,抬頭看了眼前方,頓時楞住了。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在花樹之中走過,青翠的樹木空隙之間,露出了曼妙婀娜的身姿,一襲湖色襦裙,上銹蝴蝶暗紋,一頭青絲用蝴蝶步搖淺淺綰起,下垂了幾縷,隨著裊裊蓮步,輕輕搖曳,裙角飛揚,恍若翩翩飛舞的美麗蝴蝶。

峨眉淡掃,臉蛋嬌媚如月,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彷彿才從*夢中醒來,一雙纖手皓膚如玉,纖手輕輕捋了下青絲秀髮,可能也是留意到這邊的動靜,眸光輕瞥而過,美目流轉,猶如水晶,泛出淡淡光澤,卻有幾分慵懶的氣息。

其實,這只是少女下意識的行為,根本沒有特別的含義,然而,剎那間,賀蘭安石好像是給閃電擊中了,身體酥軟,沉醉於少女美麗的容顏之中,目光癡迷,呆呆的看著少女慢慢遠去的身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安石、安石……」

武元爽叫喚了半響,賀蘭安石才恍惚清醒,突然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兩位兄長,剛才那位娘子,是……」

「舍妹,武家長女。」武元慶回答,好像也看出點苗頭,補充說道:「已經許人了。」

「什麼?」賀蘭安石失聲道,一顆心頓時為之破碎,低頭歎氣,失魂落魄。

武元慶沉默不語,緣分天定,能有什麼辦法,總不能反悔吧。然而,旁邊的武元爽卻不這麼認為,在旁邊叫嚷起來:「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又沒有三書六禮,怎麼算是許人了,況且……不是沒有同意麼。」

寂滅的心,重新點燃了希望的火焰,賀蘭安石驚喜道:「元爽,誰沒有同意什麼?」

武元爽就要開口,就在這時,一個僕役匆匆奔了進來,行禮說道:「兩位公子,朝廷使臣到了,夫人請二位公子前去相迎。」

「安石,我們走了,待會再與你解釋。」武元爽說道,與武元慶快步而去。

賀蘭安石伸手,卻不好挽留,只得在原地走來走去,抒解煩躁的心情,第一眼見到少女,賀蘭安石就已經確定,她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妻子,可是為什麼,偏偏就許人了……不對,只要沒有成親,還有機會……

與此同時,都督府前,中門大開,武士?臥病在床,楊氏是女眷,肯定不會出來,所以只能由武家兄弟出面,迎接韓瑞等人。

在陣陣鼓樂聲中,韓瑞騎馬而至,深青顏色的官袍,在陽光下泛著紫光,所謂近朱者赤,平時往來的,多是達官權貴,潛移默化之中,韓瑞的言行舉止,自然也沾染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那是屬於上位者的風範。

這也就是為什麼,馮長史覺得韓瑞來頭很大的原因,武家兄弟等人,也是這麼認為的,未等韓瑞落馬,就連忙上前,施禮道:「拜見天使。」

這個時候,馮長史走近,悄聲提醒兩人的身份,韓瑞輕輕點頭,輕躍下馬,拱手回禮,微笑說道:「兩位公子有禮了。」

突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畢竟在潛意識之中,兩人覺得,既然是朝廷使臣,那麼肯定是朝中的大官,居然這麼客氣,真是榮幸之極。

寒暄了幾句,在武家兄弟的恭請下,韓瑞帶著丁太醫等人,欣然走進了都督府中,絕對沒有想到,進去之後,會發生很意外、很狗血的狀況。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6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天使叫韓瑞


朝廷使臣前來,武家上下,自然十分重視,灑水淨塵,披紅掛綠,走道上擺著新摘鮮花,就差沒有張燈結綵,燃放爆竹了,進了大門,就是前院,中間擱放著供桌香案。

接下這趟差事之前,韓瑞已經詳細瞭解傳旨的禮節,也不怯場,慢慢的走到香案之前,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了赤錦龍紋聖旨,馮長史與武家兄弟見此情況,連忙肅容,與眾人躬身行禮,安靜恭聽。

就算沒傳過聖旨,但是至少也見過別人宣讀聖旨,卻也不缺經驗,所以韓瑞神態自若,吸了口氣,朗聲誦讀起來,內容無論是,回顧了晉陽公武士?,大大小小的功勞,承認肯定褒獎,希望晉陽公好生養病,身體康復,繼續報效朝廷云云。

之後,就是各式各樣的宮廷禮品,絹錦絲綢,人參鹿茸之類,反正在對待功臣的事上,李世民絕對不會吝嗇財物的。

「臣等謝恩,陛下萬歲。」

武家兄弟齊聲呼喊,恭敬伏拜,這才從韓瑞手裡接過聖旨,然後,戀戀不捨的交給旁邊的管家,估計,待會連同那些御賜禮物,就會出現在楊氏手中。

聖旨傳達,等下再見到武士?,讓丁太醫出手診治,不管能不能治癒,也算是完成任務,韓瑞的心情舒暢,不過卻沒有表現出來,反而帶著幾分沉痛的臉色,憂聲說道:「兩位公子,晉陽公的身體情況,到底怎樣了,陛下非常關心,特意差遣太醫院的丁醫官前來診治……」

「陛下厚恩,武家上下,莫不敢忘。」武元慶感激涕零,朝著長安方向再拜,這才說道:「父親情況不好,請很多名醫前來,都沒有效果,著實令人擔憂。」

武士?是死是活,韓瑞自然不會在意,要是世上沒有武家,說不定心裡更加歡喜,就不用頭痛應該怎麼對待武家二娘子了。

不過,領了差事,還是要走個過場的,所以韓瑞也陪同歎息了聲,沉重說道:「武公子,你看,什麼時候合適,讓丁太醫去為晉陽公治病,而且在下奉旨而來,也要當面向晉陽公傳達陛下慰問之意……」

「這個……」武元慶遲疑不決,不是不想答應,而是這種事情,輪不到他來做主。

馮長史也頗瞭解武家的事情,見到武元慶為難,立即開口說道:「想來此時,都督也該醒了,公子何不前去請示。」

「馮長史所言極是,我馬上就去。」武元慶連忙點頭,轉身要走,突然又回身,頗有幾分尷尬道:「請天使到廳中稍坐。」

「武公子客氣了。」韓瑞笑了笑,在武家兄弟的引請下,與丁太醫等人,走進了佈置得富麗華貴的客廳,分席安坐,自然有婢女奉上時令果瓜,又客套了幾句,示意弟弟留下陪客,武元慶退步而出,找楊氏匯報此事。

可能是比較少接待客人,特別是像韓瑞這樣的貴賓,更是沒有經驗,武元爽表現沉悶,只是聽馮長史與韓瑞聊天,根本沒有意識要參與進來。

虎父犬子,馮長史心中搖頭,既然知道人家是朝廷使臣,來頭肯定不小,這麼好的機會,就在眼前,居然視若無睹,也不知道交好,也難怪武都督到現在,都沒有指定繼承人的意思,才能如此平庸,能支撐得起武家門楣嗎?

別人的家務事,也輪不到自己指手畫腳,念頭掠過,馮長史繼續與韓瑞閒聊,天南地北、經史典籍、朝廷政事、包羅萬象,看似雜亂無章,其實也是某種試探,結果卻讓馮長史堅信自己的判斷。

別看人家的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對於朝廷、地方,各種事情非常瞭解,甚至連一些比較隱秘的朝堂動向,都知之頗深,不是普通的官員,能夠知道的,要說韓瑞沒有絲毫的背景,馮長史第一個不信。

當然,儘管知道,但是已經身為地方大員,馮長史還是比較自矜的,奉承討好、拍馬屁之類的事情,自然不屑為之,不過態度愈加的客氣,就在所難免了。

過了片刻,武元慶返回,身後多了個貴婦人,正是楊氏,身穿絢麗的花釵禮衣,芙蓉色的廣袖衣,繡五翟凌雲花紋,色澤如花鮮艷,光艷如流霞,透著華美的貴氣。

已經年過五旬,不過這個時代的貴婦人,似乎比較懂得保養,畫的是遠山黛,臉上薄施胭脂,歲月的痕跡,存留不多,看起來只有三四十歲而已,仍然可以看到猶在的風韻,也可以推測,年青時候的楊氏,應該是個風華絕代的美女。

也難怪當年,位高權重的武士?,願意娶這個與他年齡相當的楊氏,想來,除了門第的觀念,以及自抬身價的因素之外,楊氏的美貌,也是主要的原因之一。

母親是美女,女兒相貌自然也不差,終於明白,為什麼三十歲的武則天,能夠把李治迷得神魂顛倒,天生麗質,加上有心機,又有手段,自然無往而不利,韓瑞心裡嘀咕,反應也不慢,已經站了起來。

適時,也不用武元慶引見,馮長史已經叫喚道:「拜見楊夫人。」

「馮長史多禮了。」楊氏優雅回禮,看了眼韓瑞,稍微欠身道:「婦人見過天使。」

「不敢……見過楊夫人。」韓瑞躬身回禮,人家這個夫人,絕對是名副其實,正經的朝廷封號,名義上的地位,遠在自己之上。

「楊夫人。」丁太醫等人也乖乖行禮叫喚。

正室夫人出來了,廳中的席位自然要重新調整,韓瑞與馮長史位置沒有變動,就是武家兄弟淪為配角而已,取而代之的自然是楊氏,到底是隋朝皇室出身,言辭談吐,舉手投足之間的風度,不是兩人可以比擬的。

想當年,在長安貴婦人之中,楊氏也應該是其中的風雲人物,而今,只是在荊州之中,與地方官員,士紳富豪的女眷交往,心裡應該很不是滋味。

韓瑞猜測,卻聽楊氏說道:「天使看起來很是面善,卻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

「下官韓瑞,奉旨前來探望晉陽公,多有打擾,請夫人莫要介意。」韓瑞說道,面善什麼的,多半是搭訕的矯段,自然沒有在意。

楊氏的反應,也證實了這點,只見她輕微低頭想了下,朝中姓韓的達官權貴,真的沒有幾人,這般說來,應該只是錯覺,隨即釋然笑道:「怎會,陛下日理萬機,仍然記著武家,那是我等的榮幸……」

雖然有點虛情假意,但是其中,絕對沒有反諷的意味,不過韓瑞聽起來,卻十分彆扭,真的記得武士?,也不會等到他病重的時候,才派人前來安慰,早就調回長安重用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那是必然的道理,諸如長孫無忌等人,辛辛苦苦的,扶了李治上位,可是沒過幾年,就人頭落地,滿門抄斬,武則天只是個誘因,說白了,還是顧及長孫無忌的權勢,由此可見,長孫皇后是多麼的遠見卓識,知道身為外戚,卻位極人臣的後果。

可惜,她在的時候,還能使出女人的嫵媚手段,讓李世民打壓長孫無忌,可是待她死後,李世民與長孫無忌兩人,完全忘記了她的囑咐,長孫家才落得了悲劇的下場。

當然,現在事情有了轉機,長孫皇后身體漸好,李承乾表現極佳,得到李世民與朝臣的讚賞,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歷史到底如何演變,韓瑞非常期待,不過,在此之前,如果能夠把危險扼殺於萌芽狀態,那麼更加保險了。

韓瑞低頭垂視,掩飾心中的莫名衝動,如果,沒有武則天,沒有大周,自然不會有風流皇帝唐玄宗,更加不會有安史之亂,即使到了最後,避免不了出現藩鎮割據,但是至少會晚上數十年,很多事情,都不同了。

改變歷史的刺激,創造歷史的自豪,在這一刻,從所未有的強烈,手掌籠袖,叉指纏握,關節發白通紅,陣陣疼痛,使得韓瑞慢慢的冷靜下來,笑容和煦,繼續提出要與武士?會面的請求。

「夫君身體不適,醫者說了,不能見風,而且生人勿近,現在臥房休養。」

就當韓瑞以為,楊氏準備拒絕之時,卻聽她頗為歉意道:「所以,只能讓韓天使與太醫前往,其他人……」

「應該的。」韓瑞贊同說道,吩咐其他官吏留下來等候,心裡卻打起了鼓,生人勿近,別是什麼傳染病,看來,待會還是要小心行事,不然沾染上了,那就麻煩了。

「兩位,這邊請。」楊氏起身,在前面引路。

韓瑞輕聲言謝,帶著丁太醫跟行而去,武家兄弟與馮長史,就留在這裡,招呼那些官吏,才聊了幾句,忽然聽到武元爽啊聲大叫起來。

「元爽,何事這麼失禮。」武元慶皺眉道,怎麼說也是公卿之子,多少也要注意禮儀,大呼小叫的,不成體統,讓人看了笑話。

「大哥,剛才沒有聽到嗎。」武元爽興奮道:「天使叫韓瑞……」

「有何奇怪的。」武元慶莫名其妙道:「不記得,我們認識姓韓的達官貴人。」

「大哥,是韓瑞……」武元爽有些急了,指著牆壁懸掛的篇幅字畫,磕磕巴巴似的示意,笨拙的解釋道:「那個韓瑞呀。」

「哪個……」武元慶順勢望去,頓時虎軀一震,忍不住納頭要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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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不吃藥


「山河千里國,城闕九重門……」

一首氣勢恢弘的帝京篇,洋洋灑灑,懸掛在廳中牆壁,筆鋒勾勒,頗見功力,應該是書法名家的精心之作,不過,這不是重點,主要是,舉世皆知,這首以為絕唱的帝京篇,就是韓瑞所作,詩句盡顯華麗,又多有壯詞,深受世人追捧。

    都督府是武將官邸,懸掛這首詩,盡管難免有些附庸風雅的嫌疑,但是達官貴人之家,都有詩詞字畫點綴,自己卻沒有,豈不是落了下乘,反而惹人笑話。

    況且,帝京篇的確是流傳百世的佳作,當傳到荊州之時,武家兄弟聽到了,非常喜歡,立即備了厚禮,懇求城中的書法名家,在上等的錦帛上,臨書潑墨,費時三日,終於將篇幅完成,興衝衝的回家,更換了以前懸掛的曹植詩篇,武士見了,居然沒有怪罪,可見心中,也頗為欣喜的。

    適時,身在局中,聽到韓瑞自報姓名,武元慶自然沒有留意,現在得到武元爽的提醒,頓時反應過來,驚喜交集之餘,也在懷疑,是否同名同姓?

    “也是,這麼年輕,不像是韓先生。”武元爽說道,心有幾分失望,名人名士,總是讓人心中景仰的,多少有些想與之見麵的意思,至於見了之後,心會不會失望,憧憬破滅,那就另當別論了。

    隨同韓瑞而來的朝廷官吏,見到武家兄弟的反應,以及質疑,忍不住笑了,一個官吏悠悠說道:“武公子,我們不知道,京城是否還有其他與韓博士同名同姓之人,但是,你心所想的,和剛才看到的,應該是同一人無疑。”

    武元爽驚聲道:“什麼,他真的是……”

    “難怪,年紀輕輕,就成了太常博士。”武元慶喃喃自語,眼睛浮現難以掩飾的羨慕。

    一幫官吏含笑點頭,即使韓瑞取得的成就,與他們沒有關係,但是此時此刻,同屬朝廷使臣,卻有幾分與有榮焉的感覺。

    旁邊的馮長史,心也有些詫異,韓瑞的名字,他早就知道了,但是沒有往這方麵琢磨而已,畢竟,在官場上,考慮最多的,不是對方的名氣,而是官職、背景、權勢等等,名氣再響亮,隻是得到表麵的禮遇,實質上,理不理你,還要看官員的心情。

    比如,三國時期的名士禰衡,為人孤傲,看什麼都不順眼,開始的時候,無論是曹操,還是劉表,對他都非常客氣,不過,禰衡這人,好像有毛病,見不得別人對他好,經常蹭鼻子上臉,指著兩人大罵,結果可想而知,到了最後,讓人像貨物似的,推來讓去。

    到了黃祖那,落得身死異鄉的下場,盡管輿論都替他惋惜,指責曹操、劉表兩人借刀殺人,譴責黃祖是粗莽匹夫,但是,無論怎麼漫罵斥責,卻不傷黃祖分毫,人家照樣還是江夏太守,享受高官厚祿。

    所以,也可以看得出來,所謂的名士,在當權者看來,隻不過是一層華麗的窗紙,有用的時候,就拿來裝點門麵,要是沒有用,戳破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所以,就算知道韓瑞身負盛名,但是,馮長史看重的,依然不是韓瑞的才華,而是他的官職與前途。

    立場不同,著重點自然有異,自然之理,當然,見到武家兩位公子這麼興奮,馮長史也懂得湊趣,微笑說道:“晚上,荊州官吏士紳,準備設宴款待朝廷使臣,兩位公子也可以前來參加,向韓博士表述心中仰慕之情……”

    “大善”武元慶與武元爽,不加思索,立即同意下來。要是韓瑞在這,肯定呸死馮長史,什麼表述仰慕之情,乍聽起來,好像他有什麼特殊愛好似的。

    突然,武元爽好像想起什麼,連忙問道:“大哥,要不要通知幾位先生?”

    或者是有了楊氏的壓製,沒有享受到公卿之子的特權待遇,武元慶與武元爽兩人,沒有沾染多少紈公子的脾性,頗有幾分尊師重道,聽到韓瑞在此,聯想到平時,幾個先生對他非常推崇讚賞,自然而然,冒出這個念頭。

    “那是自然。”武元慶沉吟了下,眼睛閃現亮光,低聲說道:“韓江淮駕臨,也是荊州文壇盛事,要是在宴會之中,留下幾篇傳世之作,那麼在場之人,包括我們,也有好處。”

    什麼好處?當然是跟著名揚天下,或者流芳百世。一首好詩,不僅能讓作詩之人,名聲大振,而且連帶著,在詩中提到的人物事跡,也被人熟知,反複誦唱。

    荊軻、要離之類的刺客,要不是司馬遷的史記,恐怕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曹植的詩篇,多次提到並州遊俠兒,直到現在,依然讓並州的遊俠兒以為傲,韓瑞的少年行,更得讓長安少年臉上有光,聚會的時候,不喝新豐美酒,不唱吟兩句相逢意氣為君飲,旁邊的人肯定會鄙視之極。

    這就是詩賦文章的魅力,從古到今,大家可以輕視它、無視它,甚至蔑視它,但是沒人能夠否認它的影響力。

    兄弟兩人對看了眼,武元慶輕聲道:“馮長史,我們想多邀幾人參加宴會,你看……”

    “沒事,盡管邀請,回頭補個請柬就是了。”馮長史雖是文職,但是在都督府為官,也算是武人111L252L117L211WWW.3Zcn.net 三藏中文世中打拚晉升的,對於詩賦文章,不怎麼感興趣,不過,既然是武家兄弟的請求,他也樂於賣個人情,畢竟,楊氏無子,年紀又大了,武家的爵位,必然落在兩人身上,舉手之勞的小事,順手為之,又有何妨。

    “多謝馮長史。”武家兄弟十分欣喜,要不是還要陪同客人,恐怕已經歡呼雀躍,迫不及待的廣發請柬,一定會引起轟動,許多人,也要承他們兄弟的情。

    此時,韓瑞自然不知道武家兄弟的作為,與丁太醫,不緊不慢的,跟隨楊氏,來到了臥房之前,才進了房門,韓瑞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具體是什麼不對,一時之間,卻是說不上來,隻是一種莫名的感覺。

    想了想,沒有結果,韓瑞隻得將迷惑藏在心,繼續前行,武士的臥房,很是寬敞,以珠簾分隔成幾個空間,左邊是書房,右邊是屏風箱櫃,畢竟是**的地方,韓瑞也沒多看,目不斜視,跟隨楊氏上前。

    隨行的婢女,連忙越步上去,撩開了珠簾,韓瑞等人進去,麵有層精美的屏風阻擋,隱隱約約,可以嗅到素雅的檀香氣息。不用說,屏風之後,就是臥榻了,韓瑞與丁太醫非常識趣,立即止步,楊氏當然沒有必要顧慮,回頭示意了下,越過屏風,走了進去。

    適時,有個柔媚的女聲叫喚:“阿娘……”

    “明則,你父親怎樣了?”

    “不見起色……”

    短暫的對話,隨之就是窸窸窣窣的動靜,好像是束起紗帳,楊氏竊竊私語,隱隱有輕輕的咳嗽聲音,應該是武士無疑。過了片刻,伴隨著清淡的香氣,一個美麗少女走了出來,盈盈行禮道:“兩位天使,家父身體不適,不能相迎,勞二位移步,恕罪。”

    這是誰?長女,次女?韓瑞目光掠過,暗暗揣測,隨之側身,引手道:“丁太醫先請。”

    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丁太醫自然不會推辭,率先而進,韓瑞故意遲緩幾步,才慢慢騰騰的跟上,就算有什麼傳染病,以丁太醫的經驗,應該會第一時間發現吧。

    幾步的距離,再是磨蹭,也拖遝不了多久,所以韓瑞還是走到了屏風之內,不過和床榻,還有頗長的距離,仔細打量,一個男子平躺榻上,應該就是晉陽公,荊州都督武士,頭顱在麵,看不清楚容貌,楊氏與美麗少女,就站在床榻的側邊。

    這個時候,丁太醫已經放下的藥箱,席地而坐,專心致誌的為武士把脈。

    嗯,應該不是傳染病,一點刺激性的味道也沒有……對了,味道。韓瑞猛然驚醒,悄悄地吸氣,嗅到的盡是檀香味道,沒有任何藥村的氣息,怎麼回事?

    一會兒之後,丁太醫鬆開武士的手腕,楊氏與少女,連忙追問起來。丁太醫捋須沉吟,慢條斯理說道:“問題不大,無非是心氣堵塞……待我開個藥方,煎服數天,應該康愈了。”

    說了大堆如雲似霧,令人半知半解,其實摸不著頭腦的術語,重點在後麵半句,楊氏與少女聽了,按照常理來說,應該鬆了口氣,歡喜慶幸才對,但是沒想,兩人卻露出為難之色。

    “某不吃藥。”就在韓瑞驚疑之時,卻聽武士開口,聲音低沉,又有點兒虛弱,充滿毅然決然的意味。

    楊氏分外無奈,歎氣說道:“丁太醫,能不能,不用吃藥,就能治病的?”

    不吃藥?丁太醫愕然,不吃藥,怎麼治愈,自己可不是神仙,能夠施法救人,想著想著,不由皺起眉頭,夫妻兩人,該不是在戲耍自己吧。

    見此情況,楊氏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心中又怒又怨又氣又急又憂,可謂是五味雜陳,久久不言,這下子,更加坐實了丁太醫的猜測,輕哼了聲,斂袖而起,自己雖然官職卑微,但是身為太醫,在京城之時,公卿權貴,也要以禮相待,武士不過是邊官,過氣的公爵,怎麼能這樣欺侮自己……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6
四百三十九章舊識?

    武士,祖籍山西太原,早年的人生非常坎坷,**歲喪母,剛成年又亡父,不過由於竭誠守孝,頗有名聲,得到當時的並州總管,太原牧,漢王楊諒的推薦,到京城求取功名,誰知運氣不好,剛到沒多久,隋文帝楊堅就一命歸天,楊廣登基為帝。

    話說當年,楊隋皇室的情況,與李唐皇室差不多,楊堅與皇後獨孤迦羅,生有五個嫡子,分別是廢太子楊勇、煬帝楊廣、秦王楊浚、蜀王楊秀、漢王楊諒,那個時候,楊堅還沾沾自喜的稱道,自古皇子爭奪帝位,那是由於他們是同父異母,現在他的兒子是同胞兄弟,應該不會出現同室操戈的事情了。

    說出這句話的楊堅,根本沒有料到,皇帝寶座的誘惑力會有多大,他自己都能厚著臉皮,搶了自己外孫的帝位,幾個兒子,為了當皇帝,明爭暗鬥,有什麼稀奇,最後的結果,就是楊廣把哥哥楊勇擠下去了,姑且不論,是不是軾父了,反正成為了皇帝。

    登基之後的楊廣,第一件事,就是對付三個弟弟。從楊勇被廢、楊廣為儲君之時,漢王楊諒就已經預感到自己未來處境不妙,也做了防備,甚至起兵自保,可惜根本不是楊廣的對手,軍隊被打得七零八落,乖乖束手投降,與之牽連的官吏士紳,或被處死或被流放。

    武士,受楊諒舉薦,自然也落不了好,由於貴人相助,才得以幸免脫罪,逃離了京城,平安返鄉,做起了木材生意。畢竟社會的觀念中,商人是沒有前途的,武士當然不會以經營木材生意為滿足,這隻是他的權宜之計而已。

    在經營木材生意的同時,武士常在林間讀書,尤喜兵法,自詡為厚材,以古代的帝王將相自勵,默默的等待機會,到了大業七年,由於楊廣誌大才疏,連年興兵失利,已經開始出現了亡國之兆。

    時機出現了,武士環顧四周,最後認定時任並州留守的唐國公李淵,雄傑簡易,聰明神武,是值得跟隨的明主,下定決心之後,就將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李淵的身上,很快就成了李淵的心腹部屬,奠定了以後榮華富貴的基礎。

    後來,李淵終於正式登基,建立唐王朝,武士立即獲得了豐厚的回報,先是被封為上柱國金紫光祿大夫、散騎常shi兼檢校井鉞將軍,武德三年又成為工部尚書,八座之一,統領關中十二軍中的一支,可謂寵幸無比。

    常言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話用在武士身上再合適不過,由於他與李淵之間深厚的交情,不但本人成為從一品的應國公,就連他的兩個哥哥都同時被封,一人被封司農少卿、宣城縣公,一人則為行台左丞相、六安縣公。

    一門三公,多麼的榮耀,同年,在李淵的主婚下,迎娶了前朝皇室女楊氏,其中的風光得意,誌得意滿,難以盡述,毋庸置疑,這個時候的武士,已經是朝廷的頂級權貴之一,人生至此,夫複何求。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物極必反,也不是沒有道理,就在武士人生路上,最為輝煌的時刻,武德八年,突厥犯邊,李淵任令李靖為行軍總管,領江淮兵迎戰突厥。李靖本任檢校揚州大都督長史,總領軍政,警戒剛剛平定叛亂的江南,如今他奉命領兵,留下的職務必須有人接替,而且由於局勢需要,這個位置須由皇帝信任的人擔任。

    於是,武士成為理想人選,臨別之時,李淵親為餞行,還約定隻要平服民情,半年內便即返京,然而,約定期滿,可能是當時江南並沒有完全穩妥,或者其他原因,李淵決定讓武士多留一年半載。

    可是,武士,甚至李淵,都沒有料到,政局多變,不以人意為轉移的,一場轟轟烈烈的玄武門之變後,很多人的命運,就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太子李建成死了,李淵退位,李世民登基為帝。

    雖說,武士是李唐的開國功臣,隻對李淵忠心耿耿,不是太子李建成的心腹,但也不曾親近過李世民,於是,他的官運從武德九年開始,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即使爵位沒被剝奪,而且為了穩定大局,李世民以高官厚祿籠絡眾臣,武士得進晉陽公。

    但是直到現在,武士卻再也沒有返回京城,擔任過朝廷的重要職位。不同於清朝,明代以前,衡量官員的前途,就是在於是否能在天子身邊為官,每當天下太平,局勢穩定之時,即使在京城的清水衙門,當個小官小吏,總是要比在地方之中,作個縣令強上數倍。

    或者,許以六部的司職郎官為you,武士真有可能,毫不猶豫,舍下荊州大都督之職,歡欣鼓舞的進京赴任。夫妻多年,楊氏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當李淵的死訊傳到荊州,武士悲痛萬分,恐怕不隻是思戀舊主,棄世同歸而已,也有為自己的前途黯淡憂鬱的意思。

    遙想當年,多麼的風光榮耀,再對比現在,可謂是天壤之別,落差之大,其中的滋味,恐怕隻有武士自己清楚,心中苦惱、悲憤、不甘,多年的積鬱,殘存的念想,一切的一切,在李淵殯天消息傳來的時刻,隨之破滅,消散……

    承受不了這個打擊,武士自然而然病倒了,心灰意冷,萌生死誌,患的是心病,吃藥與不吃藥,根本沒有什麼差別,麵對這樣不配合的病人,再好的名醫也束手無策。

    楊氏,武家兄弟,包括已經三個女兒,心中擔憂,也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苦情、悲情、親情,什麼招數都用盡了,可是也沒有絲毫的效果,現在,還有兩個殺手沒有使,要是再沒有效果,那麼,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第一,自然是朝廷使臣前來探視,至少說明,在天子之中,對武士還有印象,說不定,見他可憐也好,念舊也罷,重新啟用,那就皆大歡喜,不過按照剛才的旨意來看,天子好像沒有這個打算。

    楊氏心中沉重,也知道不能得罪朝廷使臣,勉強振奮精神,輕聲向丁太醫道歉,但是又不好說出隱情,卻是顯得沒有誠意,怎麼可能使得丁太醫消氣,反而覺得,他們這是在拿自己開涮、逗趣,臉色愈加的陰沉起來。

    旁邊,觀看了片刻的韓瑞,開口說道:“丁太醫,不吃藥也成,那就施針吧。”

    楊氏眼睛微亮,連忙點頭讚同,可以不給其他人麵子,但是對於韓瑞,丁太醫卻不敢擺臉色,態度緩和下來,故意大聲解釋:“韓博士,不是我不願意施針,而是武都督身體虛弱,需要益血補氣,等到身體恢複元氣之後,才能以針灸輔之,不然……”

    丁太醫列舉了不少理由,韓瑞沒興趣去記,倒是好奇,武士真的病得那麼厲害?

    想了想,韓瑞輕步走了過去,終於見到了武士的相貌,閉上眼睛,暮氣沉沉,臉頰消瘦得十分厲害,有點兒淡淡的青烏顏色,留有三綹長須,依稀可以看出,沒有生病的時候,武士氣宇軒昂的氣度。

    就在韓瑞觀察的時候,武士似有所覺,慢慢的睜開眼睛,瞳孔黯淡無光,沒有絲毫生機活力,呆滯的看著韓瑞,恍恍惚惚,過了片刻,忽然多了幾分靈動,聲音幹澀道:“韓九,你來看我了……”

    靠,什麼狀況?韓瑞愣了,瞠目結舌,呆若木雞,巧合,還是預謀?

    楊氏也有幾分錯愕,眨了下眼睛,連忙上前,在為武士抽拉絲衾的同時,輕聲說道:“夫君,這位是朝廷天使,太常博士……”

    武士置若罔聞,隻是看著韓瑞,訥聲說道:“韓九,這麼多年沒見,你還好吧。”

    韓瑞輕輕皺眉,難道說,武士已經摸清了自己的底細?他沒有出聲,楊氏卻是急了,忍不住責怪說道:“夫君,你糊塗……天使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是你的舊識。”

    武士的眼睛,如同古井,沒有絲毫波動,氣息虛弱,繼續說道:“看來,人死了,也是有好處的,居然會恢複年輕的容貌,韓九,你來看我,是不是意味著,我也準備要去了。”

    武士的生命氣息,十分微弱,好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說話的時候,眼皮不見眨動,目光凝滯,看韓瑞的時候,根本沒有焦距,好像是透過時空,看著另外之人,這種的情形,配合他的語意,頗讓人有幾分毛骨悚然。

    或者,真有某些不可名狀的神秘物事,附在韓瑞的身上,想到這個可能,丁太醫忍不住悄悄地挪步,與韓瑞保持一定距離。

    與此同時,楊氏低頭,隱藏心中的悲慮,握住武士的手掌,責怪道:“夫君,什麼去不去的,不要胡說。”

    “人總是要死的。”武士喃喃自語,又慢慢閉上了眼睛,有種深深的疲倦,囈語說道:“漢王是這樣,阿相是這樣,韓九是這樣,陛下也是如此,我更加逃離不了……”

    即使知道,武士說的陛下,是指太上皇李淵,但楊氏還是嚇了跳,慌忙說道:“夫君,不要說了,你累了,好生休息。”

    “嗯,我累了,真的很累,要休息了……”武士氣若遊絲,隨時準備咽氣。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7

第四百四十章 變數

“父親。”

    見到武士奄奄一息的模樣,楊氏與旁邊的少女,心中急慮,連忙撲了上去,韓瑞微微皺眉,示意丁太醫上前察看情況。

    盡管心還有幾分不滿,不過丁太醫也算盡職盡責,快步上前,仔細檢查,沒死,隻是極度疲倦,又沒有好好休息,精神恍惚,所以導致了這種情況。

    丁太醫頓時鬆了口氣,這樣最好,不然病人死在自己身前,即使與自己無關,但是傳揚出去,或許會讓其他人誤會自己的醫術不行,聲譽大大下降。

    “疲憊不堪,為何不休息,是不想睡,還是睡不著?”韓瑞輕聲問道,前者是心理問題,後者是生理疾病,兩者概念不同,不能混淆了。

    心中苦澀,楊氏沒有言語,似乎有幾分淒婉,旁邊的少女看了眼韓瑞,低聲道:“父親的情況非常奇怪,稍微聽到什麼動靜,立即從夢中驚醒,再也不願意安眠了。”

    難怪,諾大的臥房,沒有幾人服侍,所謂的生人勿近,恐怕不是怕傳染,而是為了保持安靜的環境,有利於武士休息,那麼,這是屬於哪個類型?韓瑞沉吟,醫學方麵的事情,自然要請教丁太醫了。

    “氣虛引發驚醒不眠,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奇症,絕對是奇症。”

    丁太醫搖頭晃腦,捋著山羊胡須,仔細考慮起來,半天不得其解,連寶貝的胡須也拈斷了好幾根,眉頭皺成了川字,最後顧不上旁人,從隨身的醫箱之中,取出幾本書卷筆記之類,慢慢的翻查起來。

    韓瑞叫喚兩聲,發現丁太醫已經沉浸於其中,隻得無奈而笑,同行十來天,對於丁太醫的情況,韓瑞也頗有幾分了解,醫術在太醫署之中,絕對是出類拔萃的,不然也不會得到眾人的推選,前來為武士治病。

    畢竟是李世民親自下的旨意,太醫署絕對不敢派個庸醫去糊弄人,況且路上,也多得丁太醫的良方,韓瑞等人無災無病,一路順風,來得荊州,沒有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所以說,連丁太醫都感覺為難,武士的病情,沒有那麼簡單。

    “不對呀,書中醫冊,沒有記載,明明就是氣虛……怎麼會易驚易醒……”過了片刻,放下醫書,丁太醫再次給武士診脈疑惑不解。突然想到某種可能,丁太醫說道:“之前,晉陽公可服食了什麼藥,能否把藥方拿來,容我對比……”

    “藥方卻是有。”楊氏遲疑道:“可是,夫君從來沒有服用過。”

    “這樣說,應該不是藥性衝突所致,那麼,到底是何原因?”丁太醫撓頭自語,又陷入了深思之中。

    旁觀者清,韓瑞撲哧笑了,搖頭說道:“丁太醫,你多想了,在我看來,事情非常簡單,無非是晉陽公身體不適,又不願意服藥醫治,才會變得更加虛弱,這是根本,從而引起的其他病症,那是末節,先把根治好了,再調理其他旁枝末節也不遲。”

    “對呀,我是本末倒置了。”丁太醫恍然大悟,差點就鑽了牛角尖。

    不過,弄了半天,又繞了回來,韓瑞皺眉道:“楊夫人,晉陽公真的不願意服藥?”

    楊氏輕輕點頭,知道韓瑞要問什麼,歎了口氣,鬱聲說道:“聽聞太上皇殯天的消息,夫君悲痛過甚,傷了心神,身體日漸虛弱,請了許多名醫,開了不少藥方,可是他卻萌生了棄世之念,拒絕服食,無論我們怎樣勸解,都沒有效果。”

    丁太醫聽了,心的不滿,頓時消散了大半,原來不是故意戲弄自己,不過心也十分無奈,再稀奇古怪的疑難雜症,他都有把握,即使醫治不了,也能緩解病情,但是麵對求死之人,根本不配合治療,就是普通的小病,也難以解決。

    “軟的不行,你們可心來硬的,找幾個健仆按住他,慢慢往下灌。”韓瑞建議道,純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而且別有用心,留意觀看武士的反應。

    啊,楊氏與少女驚愕,不明白,堂堂的朝廷天使,怎麼提出這樣粗野的主意,韓瑞神態自若,認真說道:“事急從權,晉陽公戀主棄世,我們可以理解,也佩服他的忠義,然而,大唐建國至今,不足二十年,天下雖平,但是仍有外患,還需要武都督這樣的能臣輔助……”

    表現上,韓瑞大義凜然,侃侃而談,其實卻在密切留意武士的表情,所謂的戀主棄世,在他看來,非常的可笑,如果武士真有這樣的心思,在聽聞消息的那刻,就應該自殺追隨,

    算下時間,李淵是五月逝世的,到現在已經成為四五個月,武士都沒死,充分說明了他的矛盾心理,不吃藥算什麼本事,有種就絕食,何至於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

    語氣激昂說了半天,卻不見武士有什麼反應,也不知道是沒有聽到,還是心機深沉,故意裝聾作啞,韓瑞慢慢的止聲,看到躺在榻上,氣若遊絲,苟延殘喘的武士,先入為主,總是覺得,應該屬於後者。

    希望又破滅了,楊氏心中失望不已,勉強克製,流露出淡淡的悲傷,向韓瑞行禮道謝,輕聲說道:“天使,不用多費唇舌了,無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

    韓瑞沉吟,緩緩點頭,沉默不語,反正,不管武士有什麼算計,自己小心謹慎,見招拆招就是,何必這麼主動,況且,剛才的說辭,已經表明,自己已經盡了人事,就算李世民垂詢,也可以拍著胸膛表示,自己非常盡責的完成任務。

    輕歎了下,楊氏說道:“非常感謝,兩位天使前來探望……”

    到底是前朝宗室,知書達禮,即使韓瑞與丁太醫此番,隻是走了個過場,根本沒有幫上什麼忙,可是在楊氏口中,卻成了天大的恩情,弄得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則,你留下照顧……”

    末了,楊氏低聲吩咐了句,隨之引手說道:“兩位天使,請到廳中稍坐。”

    韓瑞沒有拒絕,點頭隨行,走過屏風之時,悄悄地看了眼武士,就是不問,看誰能忍,反正,自己的出身又不是什麼秘密,隨便就能查到,不要以為,提到韓九,就能動搖自己,要知道,他隻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連麵都沒有見過,根本沒有絲毫感情可言。

    韓瑞心中思考,表情如常,才踏進廳中,武家兄弟立即圍了上來,崇拜的目光,無比的熱情,完全有別於剛才,韓瑞驚疑之餘,心中更加警惕。

    見此情況,楊氏娥眉微蹙,也在懷疑,武家兄弟的態度,怎麼發現了變化,就要探問,突然,廳外有人進來了,滿麵笑容,風度翩翩,正是賀蘭安石。

    “楊夫人,馮長史,元慶、元爽……”

    非常熟絡的,賀蘭安石逐一行禮問好,自然,絕對不會,也不能漏了韓瑞,在這個時候,表現出對韓瑞的不友善,無疑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所以笑容更加燦爛,走到韓瑞的身前,熱切說道:“韓兄也來了,昨夜過得可是安好……”

    “你們認識?”武元爽有些驚訝。

    “有過數麵之緣,不過,韓兄與舍弟,可是知交好友。”賀蘭安石微笑道,非常的狡猾,說了個韓瑞不能否認的事實,這分明是在誤導,畢竟在眾人的意識之中,既然與弟弟是好友,那麼與哥哥的關係,也差不到哪去。

    在場之中,隻有韓瑞清楚,賀蘭兄弟之間的矛盾,然而,這是人家的家事,韓瑞自然不能泄露出去,不然就成為小人了,所以,韓瑞隻得笑了笑,默認了這個說法。

    楊氏、武家兄弟、馮長史等人,自然清楚賀蘭安石的身份,頗為客氣,其他官吏,聽說是韓瑞的朋友,也給麵子,賀蘭安石見禮的時候,熱情的予以回應,一時之間,賀蘭安石,反而成為客廳中的主角。

    借著這個風頭,賀蘭安石,突然跪在楊氏身前,頓首說道:“楊夫人,請恕小子冒昧,有個不情之請。”

    “賀蘭公子有話就說,不必如此多禮。”楊氏連忙說道,對於賀蘭安石,她的印象,似乎也不錯,相貌英俊,彬彬有禮,又是世家名門,固然沒落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能小看人家,與韓瑞的關係就是證明,隻要人脈還在,保不準什麼時候,又重新輝煌起來。

    這個,就是世家豪門的優勢所在,以武家為例,祖上是北魏的貴族,一度沒落了,可是到了武士這代,又突然中興起來,盡管由於政局突變,有些不如從前,但是沒人敢否認,一門三公的武家,不是權貴之流。

    真實的曆史上,即使武士死了,爵位有武家兄弟繼承,沒有了靠山,楊氏與三個女兒的生活,很不如意,但是兩三年之後,就是依靠隋朝宗室的影響力,送武則天進宮成為才人,才有了以後的大周女皇帝,以及武家幾十年的富貴榮華,即使短暫,但是非常的燦爛。

    當然,有了韓瑞這個變數,曆史必然會發生變化,所以,當賀蘭安石,滿麵期待,興致衝衝的,表達了自己對於武明則的愛慕之情,想要求婚之時,楊氏頓時為難起來,委婉拒絕說道:“賀蘭公子,承蒙厚愛,可是小女無德無才,而且已經……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37

第四百四十一章奪妻之恨

    “……而且,已經許了人家,即日完婚。”楊氏說道,心頗有幾分遺憾的,賀蘭安石相貌俊逸,又是出身名門,與大女兒的確是良配,然而,卻遲來了些時日,已經定下親事,不能出爾反爾。

    這個,就是楊氏第二殺手,為了武士的能夠想通,決意嫁女衝喜,畢竟往日,對於大女兒,武士視若掌上明珠,現在她要出嫁了,心肯定有所觸動,要是在婚禮上,心情舒暢,不再有死誌,豈不是喜上加喜。

    要知道,武士才是她們母女四人的靠山,如果,萬一,武士有個三長兩短,以後的日子,恐怕就難過了。就是清楚這個道理,所以,即使覺得大女兒的未婚夫婿,家境、背景,配不上武家,但是出於全局考慮,猶豫了好久,還是答應下來,就是希望通過此事,使得武士回心轉意。

    沒有想過有那麼彎彎道道,現在的賀蘭安石,已經有幾分魔障了,一門心思,就是想要求娶剛才見到的美麗少女,根本無視楊氏的拒絕,誠懇說道:“楊夫人,在下知道自己很是冒昧,但是,對於武大娘子,卻是真心誠意,希望你可以給我個機會……”

    楊氏微微皺眉,對賀蘭安石的印象,減少了幾分好感,表達愛慕是可以,但是聽到女兒已經許人,那就要知難而退,還在這糾纏不清,索要機會,真是令人心中不喜。

    然而,在某些人看來,這是誠實坦然的表現,所以武元爽,忍不住幫腔道:“阿…娘,賀蘭公子性情率真,心胸坦誠,看來也是真心喜歡大妹,給他個機會又有何妨。”

    說得輕巧,楊氏暗暗生氣,這個小子,到底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也不看是什麼事情,能隨便給機會麼,傳揚出去,武家哪還有什麼聲譽可言。

    “二弟,不要胡說。”看了眼韓瑞,武元慶突然說道:“賀蘭公子是不了解情況,所謂不知者不罪,你應該清楚的,都要準備舉行婚禮了,怎麼能夠反悔。”

    “不是在磋商而已嗎。”沒有搞清楚狀況,武元爽理直氣壯道:“三書六禮都沒有敲定,也不算是反悔。”

    “君子,一諾千金,不容更改。”武元慶斷然說道,瞪了眼武元爽,真是一根筋,居然沒有明白自己的暗示。

    武元爽不滿道:“大哥,你以前不是……”

    “好了,你別說話。”武元慶開口打斷,緊緊抓了下武元爽的手腕,微笑說道:“這事,阿娘同意,這定下來了,我們聽從長輩安排即可,不用有什麼意見。”

    不隻是武元爽,楊氏也在懷疑,武元慶的態度,怎麼突然來了個大轉變,真是十分奇怪,其中必有隱情,未等他們仔細猜測,卻見賀蘭安石滿麵肅然,恭聲說道:“楊夫人,在下是越王府的功曹,平時伴隨越王殿下身邊,時常聽他提起,晉陽公當年的英武事跡,若是知道,在下能夠與令愛喜結聯理,心肯定非常歡喜……”

    不得不說,賀蘭安石非常聰明,隻是觀察武家上下的言行舉止,就把握住了事情的主要根源,充分發揮自身優勢,以便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眾所周知,越王李泰深得皇帝的喜愛,而聽賀蘭之意,他是李泰的心腹,如果這是真的,就能夠通過他,搭上李泰的關係,說不定武家,特別是武士的仕途……會有轉機。

    那間,楊氏心動了,她不是淡漠朝廷時政,一心操持家務的貴婦人,況且又是楊隋宗室之女,耳濡目染,自然明白其中的好處。

    武家興盛,又突然衰落,是什麼原因?無非是從龍之功而已,而且得也從龍,敗也從龍,想當年,武士把全部的身家性命,投在李淵身上,最後證明,他的眼光沒錯,得到豐厚的回報,風光得意。

    那個時候,李淵正是壯年,盡管太子李建成與秦王李世民之爭,已經火熱化了,但是武士覺得,隻要有李淵在,自己可以安然享受富貴,沒有參與其中,這是經驗之談,非常明智的選擇,可是,沒有料到,李世民居然那麼狠……

    失敗,就是失敗了,縱然有再多的理由,也掩蓋不了這個事實。而今,如果如果能夠結交越王李泰,說不定是個轉機。至於太子李承乾,前車之鑒告訴大家,坐了太子之位,與當上皇帝,完全是兩回事。

    遠的不提,就說近的,就有兩個很好的例子,廢太子楊勇與隱太子李建成,兩人的怨氣,可能還沒有完全消散呢。又扯遠了,且不管什麼從龍奪嫡,若是能夠通過越王李泰的關係,向李世民求情,那麼武士也沒有必要心灰意冷,消極等死了。

    楊氏思潮起伏,如果韓瑞知道她心的想法,必然會明白,武則天為什麼這樣厲害了,這是先天遺傳,加上後天學習,自然無往而不利。

    其實,賀蘭安石也明白,這些話,不應該當眾說的,但是心真的非常著急,害怕楊氏斷然拒絕,所以迫不得已,冒著風險,巧言暗示。可見愛情,的確是令人盲目,也非常奇妙,隻是遠遠的看了眼,賀蘭安石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即使是粉身碎骨,也毫無所懼。

    也不知道,武家大娘子,會不會因此而感動?

    韓瑞表情平常,神態自若,反正事情與自己無關,看戲就行,更加不會在意,賀蘭安石能不能如願以償。武元爽隻是耿直,不是愚蠢,賀蘭安石的暗示,他已經琢磨出來了,真是喜出望外,再次開口道:“阿娘……”

    “無爽,住口,父親病了,家是阿娘做主,沒有你說話的地方。”武元慶立即喝止,其他不知道,卻是可以看得出來,武元慶非常識時務,擺正自己的位置。

    在沒有執掌武家之前,這件事情,無論楊氏是同意,還是不同意,與他沒有任何的利害關係,何必多嘴,惹人生厭之餘,又自找麻煩,或者,就是由於這分清醒認知,十幾年來,才能健康成長,平安無事。

    “大哥……”武元爽自然有意見,不過在武元慶的瞪眼下,嘴唇囁嚅,乖乖沉默不語。

    廳中安靜下來,其他人的心思,與韓瑞差不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抱著看戲的心情,等待楊氏的回答。

    明顯猶豫了下,楊氏說道:“賀蘭公子……”

    “阿娘,我回來了。”

    清脆的聲音傳來,叮叮咚咚的珠簾碰撞,一個小女孩雀躍走了進來,烏黑柔密的頭發,挽了個墮馬髻,插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麵垂著流蘇,輕盈走來的時候,流蘇就搖搖曳曳的,閃爍著晶瑩璀璨的光芒。

    身上穿著白底綃花的襦裙,剪裁合身,衣擺繡有幾朵淡粉色小花,十分秀氣,粉嫩精致的小臉,彎月秀眉,嘴角微向上彎,帶著點兒無憂無慮的笑意,小手提著衣裙,露出了一雙纖巧的蓮足,細細碎碎的走了進來。

    忽然,發現廳來了許多客人,小女孩頓時嚇了跳,小手連忙往下了衣裙,掩蓋住精美的繡花鞋,仿佛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低頭垂目,可憐兮兮叫喚:“阿娘,明空回來了。”

    武明空,武曌(zhao),韓瑞心中輕震,輕輕垂首,害怕別人注意到自己的表情。

    “現在才回來,你……”楊氏厲聲,就要責斥,可是廳中賓客滿座,又不好發作,隻得狠狠的瞅了眼次女,吩咐道:“去,給各位客人見禮。”

    慶幸,慶幸,武明空拍了下小胸脯,眉開眼笑,淑女似的,優雅上前兩步,甜美笑道:“馮叔叔,你也來了。”

    “二娘子,又跑去哪玩了。”馮長史捋須輕笑,似乎與武明空頗為熟悉,為她引見道:“來,見過朝廷天使,韓博士。”

    “韓博士……”順勢行禮,甜聲問好之後,武明空才輕輕抬頭觀看,頓時愣了,驚聲道:“怎麼是你……”

    就在韓瑞沉思,應該怎麼麵對武明空之時,乍聽聲音,似乎有幾分熟悉,下意識的抬頭,看清武明空的容貌,依稀之間,好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馮長史驚奇道:“二娘子,你認得韓博士?”

    “昨天晚上見過。”武明空心有點兒羞澀,更多的是憤然,伸出柔柔細細的小手,纖嫩白膩的手指,就要蹭在韓瑞的鼻梁上,脆聲譴責道:“他不是好人……占了姐夫的臥房,讓姐夫沒有地方睡覺……”

    本來,韓瑞還想做個辯解,表示自己的清白,免得讓人誤會自己有什麼特殊癖好,連小女孩也不過放,但是聽到姐夫兩字,心哢砰的一聲,就要炸了,洶湧澎湃,連忙急聲道:“等等,你說的姐夫,是誰?”

    “哼,你果然不是好人,昨天還在人家那又吃又喝又睡,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武明空翻了個白眼,隨即笑嘻嘻道:“對了,阿娘,姐夫也來了,就在外麵,讓他進來好不好?”

    “叫他進來。”韓瑞撫額,感覺有些暈厥,錢豐,怎麼和武家大女兒搞上關係了?

    楊氏立即察覺其中的異狀,連忙吩咐道:“來人,請錢…郎君進來。”

    聲音才落,廳門就出現錢豐的身影,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目光直視賀蘭安石,灼灼燃燒憤怒的火焰……奪妻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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