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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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510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21
第四百零二章 心碎的少男

溫存了片刻,目送李希音返回朝聖宮,韓瑞心滿意足下山,翻身上馬,揚鞭而去,很快就回到了長安城,卻沒有回家,而是直奔東宮。時間不大,就在東宮殿門前,韓瑞勒馬止步,見到眼前的情形,卻有幾分愕然。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殿門附近,聚集了許多道士、和尚,還有一些陰陽方士之流,在幾個官員的調度下,井然有序的排隊,似乎在等待誰人的接見,韓瑞心裡迷惑不解,輕躍下馬,上前幾步,找了位陰陽先生,悄聲打聽,明白了前因後果,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真正的無神論者,在古代並不多見,有些人自然深信不疑,更多的人,怕是半信半疑,在無能為力的情況下,為了求得安慰,寄希望於虛無飄渺的鬼神,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可惜,如果鬼神真是有靈,有求必應,這個世界,恐怕已經不存在了吧。感歎了下,韓瑞皺眉,這個時候,投上拜貼,未必有用,怎麼才能進去,面見李承乾?

目光游移,發現宮殿門前人影晃動,一個青年走了出來,韓瑞眼睛微亮,立即擠身上前,在軍衛的警戒線之外停步,想要招呼這人,可是在稱呼問題上,卻犯了難。同時,那個青年也見到了韓瑞,稍微錯愕,表情頓時變了,又是嫉,又是恨,揮了揮衣袖,轉身就走。

「趙節……趙公子。」韓瑞叫道,心裡也不怎麼爽,畢竟這個小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曾經惦記自己的媳婦,雖然只是暗戀,沒有表白,但也稱得上是情敵。

心中愛慕之人,成了他人媳婦,趙節的心情可想而知,如果那人是皇帝也就罷了,至少可以完全死心,問題在於,居然給韓瑞抱得美人歸,趙節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論家勢,自己可是開國元勳……的兒子,父親趙慈景,可是為了李唐皇家事業壯烈犧牲(打仗時,負傷墮馬被抓,憋屈病死),母親陽桂公主,上皇的女兒,皇帝的姐姐,身份、地位,豈是某個鄉村小子所能比擬,偏偏……

蒼天無眼啊,趙節心情低落,要是在後世,肯定會感歎,好白菜怎麼都給豬拱了。

聽到韓瑞的叫喚,趙節很想裝做沒有聽見,不過也知道,韓瑞與太子的關係不錯,考慮了下,慢慢回頭,傲慢說道:「何事?」

果然,趁機捏拿起來,韓瑞悄悄地撇嘴,拱了拱手,朗聲道:「煩勞趙公子幫個忙,給太子殿下捎個口信,在下有急事求見。」

「太子殿下,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趙節目光抬視四十五度角,神情倨傲,眾人自然而然的以為,他這是拒絕,可是突然之間,出人意料,趙節言辭來了個大反差,口中說道:「不過,既然你有要事,那也不是不能通融,隨我來吧。」

韓瑞愣了下,這麼爽快,該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心中存疑,身體卻邁步向前,東宮的軍衛,不知道韓瑞是誰,但是卻清楚趙節的身份,既然有他作保,例行公事的檢查,也就放行了,反正進了宮裡,見到閒雜人等,太子生氣,也怪不到他們頭上。

有人插隊,不過看模樣,不像是搶生意的,那些和尚道士,陰陽方士,卻也沒有在意,只是悄悄地議論兩句,就安靜耐心的等待起來,幻想著,待會面見太子,應該表演什麼才藝。

來了幾次,對於東宮的道路,韓瑞也不陌生,況且還有趙節在前面引路,所以韓瑞多長了個心眼,不動聲色的隨行,提起十分精神,仔細留意,不要被他帶進溝裡,免得走進什麼禁地之類,殺出八百刀斧手……

事實證明,韓瑞有些多心了,這條道路,的確是通往東宮正殿的,眼看再穿過一道垂拱洞門,就到了地方,趙節卻突然停了下來。

來了,韓瑞立時暗暗警惕,卻見趙節回頭,表情有些猶豫不決,支支吾吾。

過了半響,韓瑞故作不耐道:「趙公子,是否有什麼事情?」

「聽說……那個…鄭娘子,最近身體不適……」趙節終於鼓足勇氣。

好哇,居然是賊心不死,韓瑞怒了,懶得回應,直接拂袖,向前走去,見此情況,趙節連忙隨行,追問道:「你倒是說呀,最近氣候變幻無常,又要開始轉涼了,要是不注意防禦,很容易受到影響。」

韓瑞突然止步,回身問道:「趙公子,我家夫人的事情,你不勞你關心了,你真是閒得無聊,沒事可做,那就去多逮些老鼠……」

多逮老鼠,什麼意思,趙節迷惑不解,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卻發現韓瑞走遠了,急忙跟上,依然不死心,小聲說道:「聽人說,鄭娘子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出門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認識幾個御醫,醫術高明……」

絮絮叨叨,嘰嘰喳喳,真是煩,韓瑞無語,勉強克制揮拳暴打的衝動,又加快了腳步,到了正殿門前,又有幾個軍衛在此守護,沒有李承乾之令,不得入內。

客氣的請軍衛通傳,見到趙節依然如故,很想一腳踹過去,不過考慮到這裡是東宮重地,只得繼續忍耐,緊了緊拳頭,韓瑞皺眉道:「趙公子,難道不知道,非禮勿言的道理?」

「怎麼非禮了,我不過是尋常問候罷了。」趙節很是心虛。

哼,韓瑞鄙視,這個時候,清逸俊秀的如意,匆匆忙忙走了出來,見到韓瑞,露出真誠的笑容,遠遠的,就行禮叫道:「韓公子……」

韓瑞欣然回禮,悄聲問道:「如意,現在太子殿下,是否在接見那些道士和尚。」

「是呀。」如意輕聲道:「所以,讓我出來,先引你到偏閣等候,殿下馬上就來。」

韓瑞點頭,跟著如意向旁邊的殿閣走去,趙節眨了眨眼睛,也慢步隨行。韓瑞懶得理會,繼續問道:「如意,太子殿下舉行齋蘸法事為皇后祈福之事,是否請示了陛下?」

「嗯,陛下贊同,將此事交給太子殿下……」

問答之時,進了偏閣,聽到如意的解說,韓瑞也瞭解其中的情況,先是李承乾找房玄齡求教,隨之房玄齡當著李世民與其他大臣的面,將這件事情托出,引得眾人噓唏感歎,大臣紛紛請求,大赦天下,李世民更是想都不想,立即同意,至於齋蘸法事,沒人反對,自然也就是默認了。

「皇后的病情,真的已經嚴重到藥石無效的地步了?」韓瑞鎖眉道。

旁邊,趙節憤恨道:「都怪那些御醫,學藝不精,要不是皇后心慈,向陛下求情,他們早就身首異處,但是他們居然連些許小病也醫治不好,留下他們又有何用處。」

「剛才,你不是說他們醫術高明的嗎?」韓瑞瞥視道。

趙節頓時語塞,腦子轉了個彎,顧不上尷尬,急聲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鄭娘子也生病了?」

韓瑞非常不滿,鄭重警告道:「趙節,請注意自己的身份,如此行徑,不是君子所為,再有下次,休怪我無禮。」

哼,趙節自知理虧,偏頭側目,兩人互不搭理,殿閣的氣氛,頓時有幾分沉悶。

從兩人的隻言片語,如意也隱約明白幾分,暗暗埋怨趙節好不識趣,覬覦人家的妻子,換了誰也會生氣。

就在這時,門前珠簾晃動,一陣叮咚之聲過後,李承乾走了進來,微笑問道:「韓瑞,誰對你無禮了?還是在怪我來遲,失禮了。」

三人連忙起身行禮:「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李承乾伸手虛扶。

幾人重新列坐,看著韓瑞,李承乾有點兒歉意道:「剛才忙著應付幾個客人,所以來得有些遲了,你不要見怪。」

「不敢。」韓瑞連忙說道:「是在下貿然前來,打擾了太子殿下才是。」

「韓瑞,不要拘謹,趙節不是外人。」李承乾若有所思道:「對了,你們好像認識吧。」

韓瑞淡漠道:「可不敢高攀。」

「誰認識他呀。」趙節也不甘示弱。

李承乾錯愕,火氣這麼沖,怎麼回事呀?如意機靈,連忙借奉水的機會,小聲耳語兩句,李承乾恍然大悟,臉色一沉,輕斥道:「趙節,你也算是皇室中人,怎能做得這等失禮之事,若是讓桂陽公主得知,定不饒你。」

「我怎麼了,不過是平常問候……」趙節目光閃爍,底氣不足,嘟喃道:「總比某個人要好,自己媳婦病了,都漠然置之。」

發現韓瑞的表情不對,李承乾搶先怒喝道:「趙節,莫要胡說八道,快些向韓瑞賠罪,鄭…夫人現在有孕在身,也不知道避諱。」

有…孕……好像是晴天霹靂,趙節登時傻眼,瞠目結舌,外焦裡嫩,往日夢中的神女,嫁為**也就罷了,突然之間,又即將成為人母……砰叮,卻是少男的心……碎了。

看到趙節,一臉倍受打擊,不堪痛苦的模樣,韓瑞如在酷暑的天氣下,飲了杯冰涼雪水,渾身上下,爽透淋漓,心情舒暢,念頭通達,不再理會這個悲劇少男,正了正面容,認真道:「太子殿下,此次前來,卻是有要事相告。」

「什麼事情?」李承乾好奇問道。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21
第四百零三章 有功必賞

太極殿,李世民在批閱奏折,處理了幾本,想到臥病在床的長孫皇后,忍不住心浮氣躁,歎息幾聲,勉強提起精神,又翻開了本奏章,仔細觀看起來,漸漸的,心神恍惚,注意力已經不在內容上面。

「陛下……」神思晃了下,李世民凝目而望,眼前多了個寺人,伏跪地上,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承乾,又有什麼事情,李世民稍作沉吟,揚聲道:「傳。」

片刻,李承乾匆匆進來,神色有點兒興奮,又有點兒遲疑,行禮叫道:「兒臣參見父皇。」

「承乾,為你母后祈福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輕輕揮手,示意李承乾坐下,李世民問道:「是不是,遇上了困難?」

「沒有……」李承乾搖頭,恭謹說道:「父皇,這次兒臣帶了個人來,關於母后的病情,他有不同的看法。」

「什麼看法?」李世民悄然皺眉,示意寺人道:「宣……」

李承乾頗為興奮說道:「他認為,母后的病,其實沒有那麼嚴重,是可以醫治的,兒臣覺得很有道理。」

「可以醫治?」李世民有些驚喜交集,急忙說道:「此人可是民間神醫……」

李世民注定要失望了,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在寺人的引領下,韓瑞走了進來,畢恭畢敬的行禮,頓首道:「臣韓瑞,參見陛下。」

「韓瑞」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皺眉道:「你懂醫術?」

「臣從未學醫,不通醫理。」韓瑞誠實承認,哪個敢讓他醫治,可以先準備好棺材。

李世民臉色微沉,不悅道:「既然如此,你怎敢揚言,可以醫好皇后,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汗,韓瑞心裡發緊,也看了眼李承乾,你是怎麼跟皇帝說的,我沒說過能醫好皇后呀。

誤會了,李承乾連忙說道:「父皇,對於母后的病情,韓瑞有不同的見解……」

「什麼見解?」李世民目光銳利,震懾人心,這是生殺予奪多年才養成的威嚴,看不見,摸不著,但是確確實實存在。

早說不來了,偏要拉來,早晚給你害死,心中埋怨李承乾,韓瑞額頭隱約冒汗,勉強定下心神,恭聲說道:「啟稟陛下,臣今日沐休,出郊路過一個山村,卻聞村中民婦染病……區區小病,一個坐堂數十年的名醫,居然無可奈何。」

「然而,一個不及雙十年華的少女,醫術再高也有限度,但只是稍微施針推拿,立即妙手回春,醫好了村婦,究其原因,無非是……」想了想,韓瑞說道:「坦誠相對,沒有絲毫顧忌而已。」

李世民是多麼聰明的人,立即明白韓瑞的隱喻,臉色變了幾下,揚聲道:「傳御醫。」

聽候差遣的寺人,連忙應聲,匆匆忙忙而去。

現在,太醫院裡的御醫,可不敢在官署待著,就在內宮附近徘徊,聽到旨意,馬上捉起藥箱,小跑似的趕來,行路進半,發現不是去內宮,心裡七上八下的,連忙向寺人打聽情況,聽說是皇帝召見,臉色更加煞白。

進了宮殿,連頭都不敢抬,直接軟跪地上,顫聲道:「參見陛下。」

「韋院事,朕問你。」李世民沉聲道:「醫治許久,皇后的病情,是否有所起色?」

果然,怕什麼,就來什麼,韋慈藏冷汗直流,又不敢撒謊欺君,更不敢明說,只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哼,李世民繼續道:「朕再問你,皇后所患何病?」

「回稟陛下,這是氣疾……」韋慈藏小心翼翼,戰戰兢兢道,心裡鬆了口氣,至少這個問題能夠回答。

「你們怎麼知道是氣疾。」李世民厲聲道:「望聞問切,這是最基本的方法,可是,你們卻是這樣給皇后看病的,除了當日,宮女代你們診脈,你們幾個看了眼皇后之外,此後幾天,既沒給皇后切脈,又沒問過皇后身體怎麼不適,聽到皇后受涼,加重了病情,你們自顧將藥方改來改去,全然不管是否對症下藥,難道不知,差之毫釐,謬之千里的道理?」

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純粹是屁話,大家只知道,伴君如伴虎,天子之怒,可是要伏屍百萬的,小小的太醫院事,算得了什麼,韋慈藏嚇得差點魂飛魄散,身體好像篩子似的,不停顫抖,內衣都濕透了。

旁邊的韓瑞,也聽得瞠目結舌,本來以為,那些御醫,之所以治不好長孫皇后,可能是由於男女之別,不好直接施展醫術,卻是沒有料到,這些御醫,居然已經脫離了實際,只是紙上談兵,這等行徑,分明與後世的專家教授差不多。

然而,韓瑞也不瞭解,御醫也有他們的難處,給皇帝看病難,給後宮的嬪妃看病,更是難上加難,誰都知道,中醫看病,少不了身體接觸,可是,皇帝的女人,誰敢亂動,你不要小命了,也不要連累了別人。

當然,不能肌膚相親,伸手切脈,也可以懸絲診脈呀,但是所謂的懸絲診脈,與扁鵲透視人體肺腑,華陀開刀破顱類似,那是傳說中的神技,太醫院之中沒人會用,平時吹噓不成問題,真正實際操作,誰也不敢嘗試,所以最基本的切脈,可以排除在外。

而且,皇帝的女人,也不是想見就見的,治病的時候,還要隔著紗簾,望不到,隔著遠,鼻子沒那麼靈敏,所以平常時候,御醫替嬪妃看病之時,只能通過問話,旁敲側擊,瞭解她們的症狀,判斷她們得了什麼病,十分考驗御醫的經驗。

然而,如果病人能夠清楚自己得了什麼病,還要醫生作什麼,咳嗽、胸悶、頭痛,諸如此類,簡單的症狀,再是經驗豐富,醫術高明的名醫,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判斷無誤,開出的藥,可以治癒病人。

好比那個黃坐堂,能醫好許多疑難雜症,可是解決不了村民媳婦的小病。主要的原因,無論就是,不能仔細的檢查,切脈、觀望、詢問私隱等等,病人也不敢毫無保留的告訴醫生,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麼狀況,缺少溝通,自然形成了隔膜。

有了隔膜,自然而然,就會存在偏差,所以長孫皇后的病情,才會時常出現反覆,甚至越來越嚴重。這種情況,已經形成了慣例,習慣成自然,當局者迷,李世民等人,包括那些御醫,自然感覺不到,有什麼不對之處,現在得到韓瑞的點破,這才意識到,其中的危害。

「危急時刻,事宜從權,豈能顧得了陳規陋矩。」李世民怒喝道:「你們馬上,給朕重新為皇后診治,再出差錯,就算皇后求情,朕也饒不了你們。」

「臣領旨。」韋慈藏大汗淋漓,連滾帶爬,退出了宮殿。

李承乾連忙說道:「父皇,兒臣也去。」

「去吧,仔細照料你母后。」李世民應允,畢竟是皇帝,很快平復了心情,陰霾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態度變得緩和多了,和顏悅色道:「韓卿,這回,多得你的提醒,不然,差點就讓這幫庸醫壞了事。」

「陛下關心則亂,一時蒙蔽,臣是旁觀者清,不敢居功。」韓瑞輕聲說道,唉,古代是男權社會,特別是唐宋之前,醫術高明的女醫生太少了,就算是有,也是鳳毛麟角,不得多見,至於其他,多是接生引產的穩婆,能有什麼醫術可言,所以皇后病重了,思維存在誤區,卻是沒人想到,要請個女醫生來,仔細診治。

雖然不知道,長孫皇后的病情,是不是馬上就能好轉,但是韓瑞的提醒,的確很有道理,按照有功必賞的原則,李世民說道:「韓卿,建言有功……賞錦帛百匹,金百兩……」

「多謝陛下。」韓瑞頓首行禮,皇帝的賞賜,這不僅是俸祿以外的獎勵,也是某種承認與肯定,很少人會拒絕。

賞賜居然要比幾年的俸祿還要豐厚,而且是名正言順的收受,沒人會指責,難怪總是說陞官發財,不是沒有道理的,韓瑞浮想聯翩,識趣的告退,卻步而出,興高采烈的在寺人的引領下,前去領賞。

「這個韓瑞……也是機靈,難怪承乾,與他走得這般近。」李世民稍微沉吟,心情舒暢,更是沒有批閱奏折的興致了。

半個時辰之後,一輛華蓋香車,悠悠停在韓瑞的宅院之前,守門的僕役以為是有客來訪,連忙上前迎接,卻見自家郎君探頭而出,愣了下,更是不敢怠慢,疾步小跑而上,有點奇怪,關心說道:「記得清早,郎君是騎馬而去,而今怎麼坐車而歸,卻不見了青驄寶馬。」

「馬在宮裡,待會自有人送回,你多叫幾人出來,把這裡物事,小心搬到宅中。」韓瑞笑容滿面,躍身下車,忽然發現門前,停了幾輛馬車,隨口問道:「家裡來客人了?」

「是呀,郎君。」僕役連忙說道:「是夫人家來人了。」

哦,韓瑞也不奇怪,自從鄭淖約懷孕之後,鄭仁基與崔氏,時常前來探望,恨不能搬過來長住,當然,最想的,自然是接鄭淖約回去,幸好,媳婦深明大義,不為所動,韓瑞欣慰,吩咐僕役妥善安置車上物事,隨之樂滋滋的,快步向院中走去,怎麼說也是件喜事,自然要與大家分享……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21
第四百零四章 不高興

「姐夫回來了……」

走進廳中,鄭維德的聲音隨之傳來,韓瑞笑了笑,目光游移,怔愣了下,卻見客廳之中,除了鄭仁基一家三口之外,還有幾個陌生人,有男有女,其中有個相貌俊逸,氣質溫文儒雅的青年,與鄭淖約同席而坐,笑談甚歡。

適時,廳中安靜下來,眾人嘴角泛笑,好像是在等待韓瑞的反應。眨了幾下眼睛,韓瑞迎步而上,抱手施禮,笑容可掬,客氣叫道:「兄長,何時回來的,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妹夫在這裡有禮了,臨時有事出門,未能前往迎接,真是罪過。」

「哈哈,維道,怎樣,我沒料錯吧。」鄭仁基捋鬚笑道:「已經告訴你,符節機靈,沒有那麼容易上當受騙的。」

鄭維道,鄭仁基長子,平時在洛陽為官,現在回京述職,這件事情,韓瑞自然有所耳聞,估計這兩天,人也該到長安了,況且,鄭維道的相貌,與鄭仁基、鄭維德有七分相似,除非眼睛瞎了,不然,卻是能看出三人之間的血緣關係。

「妹夫。」鄭維道行禮,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談不上疏遠,也說不上親近,這是正常的事情,畢竟是初次見面,一見如故的場面,也要看概率的。

鄭淖約笑容甜蜜,引手介紹道:「夫君,這位是嫂嫂。」

鄭維道的妻子,也是個美麗的女子,烏黑的頭髮,挽了個簡單的雲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著流蘇,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面容細緻清麗,坐在那兒,微微淺笑,端莊高貴,文靜優雅,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閨秀。

范陽盧氏,山東高門之一,與鄭氏卻是門當戶對,韓瑞暗忖,友善的行禮問好,美麗的女子也很給面子,衽襝躬身,優雅回禮,隨之退到鄭維道旁邊,好個夫唱婦隨的溫柔模樣。

「你就是韓瑞,看起來不像呀。」

說話的,卻是個年紀與鄭維德差不多的少年,很是俊秀,抬頭挺胸,有點兒傲氣,或者可以稱之為目中無人,韓瑞非常熟悉,多是世家高門子弟的范兒。

「盧霖,不得無禮。」盧氏輕訴道,盧霖撇嘴,乖乖的退了回去。

盧霖是鄭維道的小舅子,鄭維道是自己的大舅子,韓瑞摸著腦袋推敲,那麼自己應該怎麼稱呼盧霖才對?大舅子的小舅子?真是複雜啊。

不管怎麼說,好歹也是親戚,韓瑞和煦笑道:「什麼地方不像?」

「怎麼看,都不像。」看了眼姐姐,盧霖大膽說道:「很是讓人懷疑,鄭家閣樓下的那首遊仙詩,是不是你作的。」

「的確不是我作的。」韓瑞微笑道:「偶爾聽到,就記下來。」

盧霖眼睛突亮,驚奇道:「從哪裡聽到的。」

「夢中。」韓瑞說道,笑了笑,心中感慨萬端,越是融入時代,對於後世的記憶,越是模糊,特別是鄭淖約懷孕之後,突然有種血脈相連的奇妙感覺,甚至會覺得,這個時代才是真實存在的,所謂的後世,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莊周夢蝶的道理,太過虛幻了,參悟不透,韓瑞也懶得研究,微笑走近鄭淖約,握著她的纖手,只要眼前的幸福是真實的就行,至於其他,不必理會。

盧霖臉色頓時垮了,眾人一陣輕笑,自然以為,韓瑞這是在糊弄逗樂,這個時候,韓瑞的名氣,日益增長,才華出眾,得到大家的公認,已經不需要向誰證明什麼。

「符節,剛才你去哪了,怎麼現在才回來?」鄭仁基隨口問道,不是在追問,只是閒聊而已。

出乎意料,韓瑞笑道:「本來早該回來的,可是硬是給太子殿下拉進宮裡面聖,多耽擱了半個時辰。」

「什麼,符節,陛下召見你?」鄭淖約驚訝道:「為了何事?」

「沒什麼,只是擔憂皇后的病情,所以向陛下建言,希望能有作用。」韓瑞說道。

「建言?」鄭仁基皺眉道:「符節,你懂醫術?」

怎麼都這樣問,韓瑞自然搖頭,鄭仁基即時生氣了,恨鐵不成鋼似的,責怪道:「符節,既然你不通醫理,那就不要參合其中,若是……適得其反,陛下龍顏大怒,你該如何是好。」

其他人深以為然,崔氏皺眉,鄭維道暗暗搖頭,覺得這個妹夫,才華是有了,可是行事,好像不怎麼靠譜,見微知著,也難怪會被免去秘書監校書郎之職,給貶到將作監擔任中校令,雖說,秘書郎是九品,中校令是八品,但是在鄭維道看來,一清一濁,高下立判。

眾人皆知,治好長孫皇后,天子必然龍顏大悅,多有賞賜,問題在於,連太醫署的御醫都束手無策,你一個不通醫術的書生,偏要向皇帝提什麼建言,怎麼看都不像是明智之舉,反而有點像是不自量力,沒有自知之明。

「夫君……「鄭淖約有點兒擔心。

輕輕撫摸鄭淖約的纖手,無聲的安慰,韓瑞笑道:「我只是提個醒兒,沒想陛下聽了,龍顏大悅,覺得有理,予以賞賜,本想拒絕的,畢竟無功不受祿,可是想到這是天子的旨意,不好違抗,只得厚顏領受。」

眾人沒有懷疑,韓瑞在吹噓,因為透過廳中門窗,就能看到,幾個僕役,興高采烈的,抱著一匹匹錦緞,向內宅走去。見此情況,鄭仁基連忙追問道:「符節,怎麼回事,你是怎麼向陛下建言的?」

「其實,也沒有什麼,無非是……」

就在韓瑞準備敘說之時,衣衫光鮮,滿面春風的崔焙,出現在院門,人未至,聲先到,張揚叫道:「姐夫,阿姐,約兒,符節,維道……在廳裡,還是後院?」

「小舅,這裡。」鄭維德探窗招手,想要顯示自己的存在。

大步走來,進了客廳,崔焙笑呵呵道:「都在呀。」

「還是長輩,來得這麼晚。」崔氏責怪道:「又去哪裡廝混了。」

錢是英雄膽,現在手頭闊綽了,崔焙身上多了幾分豪氣,嗯,俗稱暴發富氣息,不過到底是貴族子弟,不怎麼明顯而已,但是面對崔氏的責問,崔焙沒再逃避,大大方方的承認,笑著說道:「在翠玉樓,陪幾個朋友飲酒,好不容易才打發他們,就急忙趕過來了,畢竟是維道回京,做舅舅的,怎能不來接風洗塵呀。」

崔焙嬉皮笑臉的模樣,很是刺眼,至少在崔氏看來,的確非常不順眼,蛾眉立即豎起,這是斥責的前奏,多年的夫妻了,鄭仁基豈能不知,連忙搶先道:「十九,整天沒個正形,不務正業,實在是……」

「是,姐夫,我知道錯了。」崔焙連忙說道,不認不行,他可不想面對崔氏的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知錯又不改,更加的可恨。」崔氏輕斥道,頗有些怒其不爭的意味,不過音量微小,畢竟在小輩面前,也要給崔焙留點面子。

裝作沒有聽到,崔焙側身,笑道:「維道,許久不見,氣度愈加穩重,這次回京述職,必是加官上進了吧。」

「承阿舅吉言了。」鄭維道微笑道:「不過,在洛陽多年,寸功未立,卻是不敢奢望。」

「沒事,你還年輕,符節也是,可以慢慢來,不必著急。」一臉的噓唏,崔焙感歎道:「以後的朝廷,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大家都樂了,鄭仁基搖頭,無奈笑道:「十九,少作怪,這話,輪不到你來說。」

「呵呵,那是,我是代姐夫說的。」崔焙笑嘻嘻道。

不得不提,崔焙十分懂得調節氣氛,往往三言兩語,就能逗得眾人開懷大笑,也難怪在長安城交遊廣闊,不敢說識盡三教九流的人物,但是在紈褲子弟,公子哥兒之中,頗有名望,與烏薩爾合作經營生意,簡直就是如魚得水,各取所需,雙贏。

「對了,符節。」崔焙有些奇怪道:「突然買這麼多綿緞做什麼?就算是給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也無須那麼多布料吧。」

「那是宮中的賞賜。」鄭仁基說道:「十九,不要打岔了,正好聽下,符節是怎麼向陛下進言的。」

「話說那時,路過山村……突然靈光閃過……進宮之後,這才得知,那些御醫居然……」

「原來如此,真是沒有想到……」眾人感歎,就像是一層紙窗戶,沒破之前,進而朦朦朧朧,好像是霧裡看花,可是戳破之後,立即恍然大悟。

崔焙很是惋惜,歎氣道:「可惜,符節你不通醫術,不然救治皇后,這可是難得的大功,說不定陛下會給你封個爵位。」

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眾人點頭,韓瑞也有點兒遺憾,不過也沒有辦法,中醫複雜,後世人心浮躁,誰還能定下性子,學習鑽研,不會就是不會,況且,就是錯過了又能怎樣,韓瑞微笑,以後還有機會……

夜色,深沉,月亮像一個含羞的少女,一會兒躲進雲間,一會兒又撩開面紗,露出嬌容,整個世界都被月色浸成了夢幻般的銀灰色。臥房之中,窗扇敞開,月光照射進來,好像霜雪, 鄭淖約站在窗前,沐浴著月光,肌膚晶瑩如玉,灼灼如華,如同謫落凡間的廣寒仙女。

韓瑞慢步走來,在背後輕摟鄭淖約,柔聲道:「約兒,你好像不怎麼高興。」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22
本帖最後由 52蘿蔔頭 於 2012-8-11 22:25 編輯

第四百零五章 倒霉的人

「沒有。」鄭淖約輕輕搖頭,依偎在韓瑞懷中,表情很是安詳。

輕輕撫摸鄭淖約愈加隆起的小腹,嗅著髮香,韓瑞微笑道:「剛才席上,卻是沒見你說話,是不是累了?」

嗯,帶著幾分慵懶,鄭淖約舒服的輕吟,身子軟綿綿的,不想動彈,過了片刻,才輕幽說道:「最近越來越乏了,坐著不適,起身走幾步,又覺得疲憊,很是難受。」

「約兒,辛苦你了。」韓瑞愛憐道,從懷孕在孩子出生,其中的辛苦,韓瑞可以理解,卻又不能分擔,只得安慰了。

鄭淖約捉住韓瑞的手掌,溫柔微笑道:「不辛苦。」

「撒謊。」韓瑞溺愛道:「疲乏了,那就早些休息。」

「躺著難受,睡不著。」鄭淖約低聲道,猶如小女孩似的,充滿撒嬌的意味。

眨了下眼睛,韓瑞輕笑道:「那和以前一樣,我抱著你睡。」

也不等鄭淖約應聲,韓瑞彎腰,小心翼翼抱起她,入手微沉,份量不輕呀,嗯,應該是個大胖小子,韓瑞樂滋滋的推測,慢慢的走到榻旁,謹慎的放下鄭淖約,躺在她的身邊,伸出手臂,讓她當成枕頭擱放。

紗帳落下,遮住了朦朧月光,寂靜的夜裡,只有細微的小蟲鳴叫,聲音似有若無,隴近韓瑞的臂彎,氣息溫暖,令人安心,鄭淖約輕輕閉上了眼睛,嘴唇勾起了甜美的弧度,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確認鄭淖約已經熟睡,韓瑞睜開眼睛,悄無聲息的抽出手臂,躡手躡腳爬下床榻,在榻下抽出蓆子,打了個長長的阿欠,昏沉而睡。沒有辦法,鄭淖約現在懷孕,不得不有所顧忌,要是睡著的時候,不小心翻身壓住胎兒,豈不是後悔莫及。

「…兒子…女兒,來…父親,抱……」

過了良久,聽到了韓瑞迷喃囈語,紗帳之中,一雙清水般的明眸悄然睜開,閃耀著動人的神采,嘴角的笑容,更加甜蜜。

夜色,寂寥,疲倦的月亮躲進了雲層休息,只留下幾顆星星像是在放哨,走廊兩側懸掛籠絡,光焰隨風跳滅,一縷清柔的燭光透過窗口,灑在了屏風上,不帶煙火氣息,映得房屋充滿橘黃顏色,很是溫馨。

不知不沉,東方的天空,慢慢的泛起了白色,晨曉之際,長安城大道兩旁的樹枝像少女的秀髮,隨風飄動,婀娜多姿,早起的雲雀在半明半暗的天空高囀歌喉,清亮而遼遠,又是到了上朝的時刻。

五鼓初起,列火滿門,將欲趨朝,軒蓋如市,一陣喧鬧之後,城中又歸復平靜,城中的百姓,已經習以為常,翻了下身體,喃喃兩聲,揪住被褥,繼續蒙頭而睡。

朝廷的官員,就相對辛苦了,仲秋之後,氣溫日益降低,曉色朦朧,晨風透寒,珠露水氣濃郁,吹拂而來,讓人情不自禁打起了冷顫,小小的困難,自然不算什麼,在官袍之下,多套件衣裳即可,天威,才是最難消受的。

最近,天子的心情不好,總是為了些許小事,大動肝火,龍顏大怒,連帶著朝廷的官員,也變得戰戰兢兢的,擔心成為天子抒洩煩悶的對象。

其實,天子還是很講道理的,意識到自己不該亂發脾氣,往往會道歉,安撫補償,問題在於,面對天子雷霆之怒的時候,魂飛魄散的感覺,實在是不怎麼好受,一次已經**難忘,誰也不想再次嘗試。

政事堂的大臣,心理素質過硬,自然是不會懼怕的,可是其他官員,的確是缺少磨練,機會難得,想錯過也不成,而且,拿了薪俸,就應該有這方面的覺悟,所以,又到了早朝,很多人抱著捨生取義的精神,毅然決然,凜然而入。

聽到寺人敲響罄鐘,文武官員,列好陣形,緩緩走進太極殿中,等候李世民的到來。

叮,清脆而悠揚的聲音傳來,殿中官員頓時斂神,等到李世民龍行虎步而來,落坐於高台之上,連忙整齊劃一行禮,高呼道:「參見陛下。」

「諸卿免禮。」李世民洪亮的聲音響時傳來,聽得出來,今天皇帝的心情,好像不錯。

文武百官驚訝,藉著起身歸坐的機會,偷偷看了兩眼,卻見李世民嘴角泛笑,面部硬朗的線條,好像也變得柔和起來,愉快說道:「有事早奏,無本退朝。」

這話,本是近侍言辭,而今從皇帝口中說出,禮儀官頓時驚愣,總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去挑皇帝的錯,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甚至連幾個素來信奉禮法,迂腐頑固的官員,察覺李世民的異常,一時之間,也忘記進諫了。

怎麼回事?不是說長孫皇后病重,久治不愈,皇帝憂心忡忡,寢食不安,今天怎麼不見憂傷之意,反而笑逐顏開,難道是……

猜測紛紛之時,幾個大臣,可沒有忘記自身的職責,起身離席,執笏奏言,這個時候,其他官員連忙收斂心思,認真聆聽。

兩個時辰之後,早朝散去,期間,皇帝和顏悅色,哪怕在處理某些,皇帝平日最痛恨的事情之時,也最多是皺眉,訓斥片刻,依法而斷而已,不像前幾天,把人砍頭不算,還要抄家殺族,幸好魏徵等人力勸,這才收回成命。

「恭送陛下……」

待到李世民步伐輕快,悠然回宮,一幫官員退出了太極殿,忍不住議論起來。

「是不是皇后鳳體康癒了?」看來,聰明人不在少數,而且,除了這個答案,眾人真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皇帝的心情如此舒暢。

「不知道,不過,估計也是。」

「上天庇佑,皇后鳳體安康,無災無病。」某個官員連忙祈禱,模樣非常的虔誠,甚至連燒香拜神的信眾,也有所不及。眾人笑了笑,卻是理解這個官員的舉動,要不是皇帝的心情不錯,剛才他就要倒霉了。

有人撓頭,迷惑道:「奇怪,不是說病得很嚴重,快要……」

旁邊的人,立即輕喝道:「住口,你在亂說什麼。」

「是,是,是,我嘴賤,該打……」

醒悟過來,那人連忙閉嘴,嗶啪打臉,與此相反,白白胖胖的長孫大國舅,悄無聲息,不動聲色的路過,目光輕瞥了眼,揚長而去。

那人冷汗直流,感激涕零:「呼,兄弟,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不敢,你好自為之吧。」旁邊的官員,不留痕跡抽手,避禍似的,疾步離去,其他人的速度也不慢,頃刻之間,那人身邊,立即空蕩蕩的,秋風吹過,地上幾片殘葉打轉,充滿了悲壯與蕭瑟。

其實,那個……長孫大國舅,一向覺得,自己宅心仁厚,古道熱腸,樂於助人,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某些人,總是污蔑自己,記恨,小肚雞腸,真是令人費解。

長孫無忌搖頭歎氣,伸手捋鬚,仔細琢磨,最近嶺南交州,似乎缺少官員,剛才那人,模樣周正,一看就知道能力不凡,有空打聽下名字,推薦他去擔任刺史,也算是辦了件好事,嗯,就是這樣吧。

為國舉才,乃是人臣本分,應該的,就不用他道謝了,長孫無忌心情暢快,笑容滿面,悠然慢步,向內宮走去。

不過,那人不算倒霉,要是評選天下最倒霉的人,周瑋覺得,自己當之無愧,肯定能夠獨佔鰲頭,好不容易出人頭地了,本來以為,自此之後,可以作威作福的,誰能料到,居然逃脫不了打雜的命運。

「周主事,韓中校有令,庫房的雜器沾了灰塵,讓你立即前去抹淨。」

「周主事,這是工部的公文,請你立即送去……什麼,車馬?幾步路而已,年輕力壯的,多走動,有益身心健康,這是韓中校說的。」

「官署前後的落葉很多,記得打掃……」

累死累活,滿肚子的委屈,周瑋仰天長嘯,一扔掃帚,怒吼道:「老子不幹了。」

嗯,以上,純粹只是幻想,實際上,拿了官服、牙牌之後,周瑋已經拿不得放開,自己有越王殿下做靠山,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吃得苦中苦,方是人上人,我忍

順著窗口,見到周瑋的身影,韓瑞不由得有幾分驚訝,這個紈褲子弟,居然能忍受得了這樣的待遇,卻是有幾分出乎意料,看來,還需要加大力度才行。

附近的官吏,背後突冷,打了個寒噤,感同身受呀,在他們看來,韓瑞不停的折騰周瑋,其實就是殺雞給猴看,讓韓瑞不在中校署幾個月裡,官吏慢慢滋生的怠慢之心,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態度恭謹有加,服服帖帖。

其實,韓瑞根本沒有這個想法,這也算是意外之得,慢慢的,察覺手下官吏的敬畏心理,啞然失笑之餘,自然不會揭穿,樂得誤會下去。

仔細翻閱賬目簿冊,沒有發現疏漏,韓瑞滿意點頭,附名蓋印,吩咐說道:「可以了,呈給閻少監吧。」

幾個書吏連忙應聲,恭敬接過簿冊,卻步退下,出了簽押房,見到仍在打掃落葉的周瑋,心中凜然,走得更加快了。

悄然無聲的出現走廊,韓瑞悠悠說道:「怎樣,堂堂的工部水部司的主事,卻要在我這裡打雜,待遇連沒有品級的典事都不如,心裡憤恨吧。」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26
第四百零六章看不懂

“韓…中校,說笑了,這些……本來就是下官應該做的……豈敢怨恨。”周瑋強笑道,忍辱負重?不,他還沒有這么高的覺悟,只不過是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說白了,也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

周瑋的本質,不過是個鄉下土豪的子弟,仗著有個揚州別駕的姑父,平時沒少做仗勢欺人的事情,所以,對于比自己強勢的人,天生就有種懼怕的心理,眼看,自己最大的靠山,越王李泰,沒有功夫理會自己,所以,面對韓瑞的落井下石,周瑋心中再是怨聲載道,也不敢表現出來,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再忍……“不錯,有長進。”韓瑞微笑,目光閃爍了下,左右打量,真是小瞧這個紈绔子弟了,也不是一無是處嘛,至少,地掃得很干凈,以后在官場混不下去了,到大戶人家應征雜役,也是條光明出路。

是夸贊,還是詛咒,或者是羞辱,周瑋胸悶、憋氣,勉強擠出的笑臉,立即僵滯起來,表情很是怪異。

韓瑞突然說道:“周瑋,識時務者為俊杰,你應該清楚,越王殿下薦舉你為官,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不過他只是皇子,朝廷官員的升遷貶謫,輪不到他插手,而我恰好與水部司郎中,以及考功司郎中的關系不錯……”

周瑋不笨,當然明白,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一個是隸屬的上司,一個是掌握政績考核的官員,只要兩人在考評的時候,分別給個劣等,那么自己主事的位置還沒有坐暖,就不知道要便宜誰人了。

臉色青紅白變幻起來,周瑋嘴唇囁嚅,猶豫不決,秋風吹拂,呼呼作響,旁邊的樹木,悠悠飄落幾片葉子,韓瑞隨手抄拿,放在掌中仔細欣賞,微笑說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清楚,在朝廷之中,你我不過是小人物而已,只須上官一筆一勾一畫,就能決定去留,不過我比你幸運,勉強入了大人物的視線,而你,真的確定,自己能夠得到越王殿下的另眼相看,不惜代價,為你出頭?”

當然……不可能,周瑋非常清楚,自己這個官位,是多么的僥幸,才砸到自己的頭上,那不過是源于一句玩笑話罷了。

那天,越王李泰宴請幾個客人,周瑋在旁邊待酒,提壺斟酒給李泰之時,或許是喝醉了,又或者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李泰玩笑似的,指著周瑋,許了個官職。

當場,周瑋就給這塊餡餅砸暈了,迷迷糊糊的,窘態百出,惹得席間歡笑不止,笑就笑,周瑋絲毫沒有在意,與飛黃騰達相比,區區的嘲笑,又算得了什么,李泰很快就兌現了承認,周瑋自然是感激涕零,哽咽頓首,其實心里,不免有幾分虛情假意。

大家可能忘記了,周瑋是讀過書的,而且,盡管才華不算橫溢,但也不是很差,不然,揚州別駕韋允成,不可能就是為了小妾,就對周瑋多加照拂,甚至于給他收拾爛攤子,畢竟能夠與名妓吟風詠月的人,才學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過,自從與蕭曄勾塔為奸之后,周瑋就開始藏拙了,凡事都以蕭曄為主,不敢搶他的風頭,只是這個大哥太愚蠢,做小弟的也跟著倒霉,周瑋欲哭無淚,好不容易才擺脫他了,考慮著什么時候,在李泰面前表現一翻,證明自己不是白癡。

沒想,又來了個賀蘭安石,見識過他的手段之后,周瑋嚇得冷汗直流,都是些什么人呀,總是喜歡耍陰謀詭計,為了小命著想,周瑋乖乖的,繼續打雜,直到被餡餅砸到。

李泰如此作為,不過是千金買馬骨而已,這個典故,周瑋又不是不知道,感激的心情,自然不會有多濃厚,而且,瞄了眼韓瑞,周瑋苦悶,真是福禍相依,悔不該得意忘形,報應來了,自動送上門找虐,悲慘哇。

“怎樣,想通了沒?”韓瑞輕笑道:“記得,鑄兵坊還差個搬運工……”

臉色頓時大變,周瑋不再猶豫,低聲下氣道:“你…想怎樣。”

“進來,我們聊聊。”韓瑞挑眉,轉身返回簽押房。

周瑋不是蕭曄那種,已經蠢得不可救藥的紈绔子弟,自然明白,韓瑞可不是單純找自己聊天而已,隱約察覺,走了進去,以后的命運,可能出現變化,但是轉身離開,那么結果也可以料到。心中掙扎,猶豫了片刻,周瑋最終選擇邁步而進,心中自我安慰,沒事的,最多是給貶到作坊當苦工,又死不了人。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周瑋出來,臉上表情怪異,有點兒迷惑,有點兒彷徨,又有點解脫似的,回到了衙房,快手收拾物品,拿起了包袱,匆匆忙忙離去。

“受不住苦累,主動辭官走人了?”

“可能是韓中校大發慈悲,放他回去了吧。”

眾人猜測紛紛,笑談幾句,也沒有在意,繼續忙碌起來,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那些雜役,少了個免費勞力,分擔工作,又要辛苦了。

與此同時,韓瑞坐在簽押房中,嘴角泛笑,心情愉悅,聽到外面敲門的聲音,立即說道:“進來。”

一個書吏進來稟報道:“韓中校,閻少監有請。”

“知道了。”韓瑞應聲,繼續勾畫幾下,擱筆起身,隨口問道:“可知為了何事?”

見到書吏搖頭,韓瑞哂然,卻是問錯對象了,理了下衣冠,快步而去,來到了閻立本的官署之前,伸手輕敲,清聲道:“閻少監,下官韓瑞,奉令前來拜見。”

吱呀,房屋頓時敞開,韓瑞望去,只見官署之內,不僅閻立本一人而已,旁邊還有幾個書吏,正襟危坐,見到韓瑞來了,連忙躬身行禮。

“韓中校來了。”閻立本微笑,招手道:“快些過來,且看下這本書冊如何。”

謝過開門之人,韓瑞心中迷惑,什么書冊?

“匠工技藝書冊。”閻立本得意笑道,這幾個月來,他可沒有閑著,仔細收集各種資料,沒有資料可以收集的,就自己觀察編寫,可謂是全身心投入,努力了許久,終于定下了初稿,派人印刷出來,方便核對修改。

韓瑞愣住了,驚訝道:“閻少監,這件事情,不是……”

“哦,你說那三個佐官呀。”閻立本擺手說道:“我看過了,他們編著的書冊,狗屁不通,印出來簡直就是丟人現眼,給我們將作監抹黑,就免了他們的工作,交給別人,我又不放心,所以干脆接過重擔,自己來做了。”

“那他們……”韓瑞遲疑。

閻立本笑道:“編著書冊,雖說沒有功勞,卻有苦勞,恰巧工部有缺,我就推薦他們上去了,算是補償。”

韓瑞無語,也難怪,回到將作監這么久,都沒見那三個佐官,還以為他們忙著編書呢,原來是升官了,怎么沒人告訴自己?

其實,這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書吏以為韓瑞知道,自然沒說,況且,這段時間,官署上下,都在忙碌清算修建陵園的賬目,也把這事給忘記了。

“不說雜事了,你來看下。”閻立本遞上了書冊。

伸手接拿,看得出來,閻立本非常重視這本書冊,用的是上等紙張,手感不錯,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內容,韓瑞仔細翻閱,過了片刻,頓時皺起了眉頭。

閻立本愕然道:“符節,有什么不對?”

“閻少監……”韓瑞欲言又止,看了眼旁邊的幾人。

閻立本立即揮手道:“我與韓中校有事要商議,你們先退下。”

幾個書吏連忙卻步而出,識趣的掩上了房門,適時,閻立本不解道:“符節,有什么不對之處,這可是按照你的意思,文字配圖解說,沒有絲毫遺漏呀。”

“圖畫,的確沒有什么問題,每筆每畫的勾勒,清晰逼真,應該是出于閻少監之手。”韓瑞笑呵呵道:“還是將作監的匠師厲害,居然真把印刷畫版制作出來了。”

“那是自然,也不看……符節,你是在夸贊我,還是夸贊匠工,少東拉西扯。”閻立本笑罵道:“快說,書里有什么問題。”

“當然是在夸贊閻少監呀,畢竟無論匠工取得什么成就,都是在你的英明領導下,努力創造發明完成的。”扯了下,韓瑞正了正面容,認真說道:“的確有個問題,而且還很嚴重,少監,你覺得我的學問怎樣?”

“符節,還賣關子。”閻立本不悅。

“絕對沒有。”韓瑞鄭重其事道:“閻少監,我的學識,即使稱不上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但是也應該算是不差吧。”

“豈止不差而已,簡直就是年輕有為,才華橫溢……以后的文壇,多半是以你為尊。”閻立本不吝于贊美之詞。

“閻少監過譽了,我可擔當不起。”一臉的黑線,這話要是傳揚出去,不知道又惹出什么麻煩,韓瑞連忙回歸正題,肅容說道:“我才學不差,可是書冊的內容,十有,我卻不能領會其意,真是奇怪。”

“你看不懂?”閻立本驚訝道。

“是口阿。”韓瑞苦笑道:“這些文字,我都認得,可是并合起來是什么意思,我真是一頭霧水,稀里糊涂的。”

閻立本連忙翻書,迷惑不解道:“不可能,非常簡單呀。”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26
第四百零七章 沾光

古人,似乎都有使用密語的習慣,道經、佛經,醫卜星相,諸如此類的書籍,總有一些看似莫名其妙,只有專業人士才能看得明白的詞彙,閻立本現在編著的書冊也不例外,裡面有很多專業的術語,韓瑞自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閻少監,編著這本書的初衷,可不是為了孤芳自賞。」韓瑞認真說道:「那些匠工本來識字不多,書中內容,又寫得這樣隱晦,恐怕沒有多少人看得懂。」

閻立本這才恍然大悟,笑了笑,委婉說道:「符節,你不用擔心,他們就是吃這碗飯的,多少也知道其中的意思。」

「我自然知道,那些匠工清楚這些密語,但是……」韓瑞輕聲道:「內行人看門道有什麼意思,要外行人看得透徹,才是最終目的呀。」

「符節,你的意思是……」閻立本隱約有些明白。

韓瑞微笑,慢聲解釋道:「打個比方,這張蓆子,編製得非常精美,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應該怎麼編造,如果能夠將其中的步驟,逐一說明,或許很多人會產生自己編造的念頭,有興趣,又願意嘗試,那麼……說不定他們,也會成為工匠。」

「可是,這樣做的話,這門手藝,世人皆知,豈不是斷了匠人的活路。」閻立本遲疑道,教會徒弟,餓死師父,這種現狀,真實存在,內行人看明白不要緊,外行人也知道,那就不稀罕了,誰都懂做,還要匠人做什麼。

「知道怎麼編造蓆子,未必一定會賣蓆子。」韓瑞說道:「就算人人都編蓆子去賣,但是供過於求,市場飽和,沒人買,這股熱潮自然會消退,況且,我倒是希望人人都去編蓆子,如此,人人皆是匠人,不是正合閻少監的心意麼。」

「胡說八道,人人是匠工,那麼誰來耕種,誰來治國。」閻立本笑罵,目光有些複雜,真是敢想呀,至少自己,只是希望,得到大家的認同而已,沒有想到,韓瑞的野心更大。

「真到了那個時候,總會有辦法的。」韓瑞笑道:「不扯了,古之聖賢,著書立說的目的,就是為了教化天下百姓,我們編著這本書冊的目標,也不用定得太高,不過,至少要讓識字的百姓看得明白,大道至簡,何必弄得這樣複雜。」

「大道至簡……」沉吟了下,閻立本點頭說道:「也有些道理,那你說,應該怎麼寫?」

「那個……」韓瑞歎氣,無奈說道:「三個佐官收集的資料,還在吧?」

「什麼,他們……是你授意的。」閻立本驚訝道。

韓瑞承認,苦笑道:「沒錯,那些被你視為狗屁文章的資料,就是我讓他們這樣編寫的。」

「不行,符節,那些……根本不堪入目。」閻立本很是激動,行文連啟蒙小孩都不如,印製成書,豈不是讓人恥笑。就好比,在現代,用文言文寫書,換作古代,用白話文出書,一樣的彆扭,不合時宜。

「可是,這樣通俗易懂,大家看得明白,不會有絲毫的歧義。」韓瑞說道,不至於出現,一個字,有好幾種解釋的情形。

「不成。」閻立本堅決反對,編著這樣的書籍,本來就擔心讓人笑話,再這樣子行文,恐怕會貽笑大方,淪為千古的笑柄,甚至會……

「閻少監……」韓瑞耐心解釋,閻立本不為所動,反過來勸說道:「符節,其他事情可以依你,唯獨這個,我萬萬不能同意。」

「為什麼?」韓瑞不解道,口乾舌躁,列舉了諸多好處,就是想不明白,閻立本怎麼想不通,他好像不是那種頑固不化的迂腐官員吧。

「符節,你還年輕啊。」閻立本嚴肅說道:「涉世不深,也是可以理解,不過,要真是按照你的意思行文編著書籍,這本書冊,就成了妖邪異說,士大夫必然會群起而攻之,天下沒有你立足之地。」

「有這樣嚴重麼?」韓瑞愣住了。

「只有更嚴重。」閻立本沒好氣道:「你呀,糊塗,難道不知,當年的篆隸書之變,古今文之爭,葬送了多少文人士子,賢人大儒,現在,你居然想變動行文,簡直就是不知死活,嫌命長了吧。」

「古今文之爭,我清楚是怎麼回事。」韓瑞小心翼翼道:「可是篆書轉變為隸書,不是和平演變的麼?不至於有什麼紛爭吧。」

「誰告訴你沒有紛爭的。」閻立本哼聲道:「小子,我問你,當年的秦始皇,是怎麼做到書同文的?」

韓瑞眼睛轉了下,輕聲道:「焚書坑儒。」

「孺子可教。」幸好不是只會讀書的呆子,閻立本滿意點頭,慢條斯理道:「書同文之後,天下皆以篆書行文,蔚然成風,百年不易,要是某天,突然有人告訴你,以後不能用篆書了,你會做何反應?」

「呸。」

愣了下,閻立本生氣道:「小子,無禮。」

「我就是這個反應啊。」韓瑞表情很是無辜。

閻立本愕然,隨即醒悟過來,笑罵道:「混賬小子,現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謝謝閻少監指點。」韓瑞恭敬說道,心中歎氣,果然,變革,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明白就好。」微微點頭,閻立本意味深長道:「符節,做人可不能好高騖遠,腳踏實地,才能走得更遠。」

韓瑞表示受教,說服閻立本不成,反倒過來給說服了,心情複雜,告退而去,至於匠工技藝書冊,更是聽從閻立本的安排,沒有任何意見。

然而,閻立本卻沒有多少高興意思,看著韓瑞的背影,輕輕歎氣,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但是,滿腔熱忱,卻是自己欠缺的,閻立本嘴角多了抹笑容,眼睛掠過讚賞之意,希望多年之後,保持本心,那個時候……

對於時間來說,閻立本與韓瑞在衙房之中的對話,只不過是小插曲,或許會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也有可能會在某個時段,激起無數的浪花,不過,那應該是許久以後的事情了。

現在,又到了秋獮時節,居安思危,已經成為李世民的座右銘,按照往年的慣例,招集文武大臣,宗室貴族子弟,來到郊野打獵,名為消遣遊樂,實為警惕懈怠情緒,免得武將疏於練兵,軍衛疏於騎射。

當然,還有部分的原因,是由於長孫皇后,鳳體有所安康,臥病在床多日,自然會覺得氣悶,到郊外散心,怡情觀景,豈不快哉,不過,這是李世民的猜想,他也正是這樣做的,一道旨意下去,文武百官,皇子公主,公侯貴族,命婦女眷,全部行動起來。

也是難得,這個時候,諸如魏徵等人,聽聞李世民遊獵,居然沒有強烈抗議,只是不疼不癢的,上了幾道奏折,勸告皇帝,不要恣於遊獵而疏於政事。奏折呈上,猶如石沉大海,君臣都沒有動靜,秋獮大典,自然按時舉行。

去年是因為機緣巧合,今年,韓瑞沒有資格,參加這個遊獵活動的,可是沾了鄭淖約的光,的確沒錯,就是沾了鄭淖約的光,受到長孫皇后的邀請,出席聚會,賞花觀景。

「淖約,小心……」一路上,韓瑞可謂是戰戰兢兢,無時無刻,不在憂心忡忡,本來,不想答應過來的,可是考慮到,這是長孫皇后的懿旨,容不得拒絕,而且,鄭淖約已經在家悶了好幾個月,胎兒成形,情況比較穩定,偶爾出來走動,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以,韓瑞後悔了,早知道不應該答應的,出門在外的,要是發生什麼意外……呸呸呸,不要烏鴉嘴。

「夫君,不礙事的。」鄭淖約溫柔說道,望著郊外的景色,掩飾不住欣然之意。

事到如今,總不好回頭,韓瑞無奈而笑,繼續叮囑道:「慢點兒,別晃。」

四個僕役連忙應聲,配合默契,慢步而行。為了保證安全,韓瑞特意吩咐,不能坐車,而是專門準備了肩輿,八個僕役,輪流抬摃,幸好地方不遠,大半個時辰就到了。

「皇后也真是,難道不知道你懷孕了嗎,居然邀請你參加……」

韓瑞再次叨念,突然沒了聲音,不是想通了,而是到了營地,僕役小心翼翼放下肩輿,韓瑞連忙上前,撐起紙傘,吩咐僕役在附近等候,攙扶鄭淖約下來,相依而行,出示了金柬,通過層層關卡,來到了營地內部。

這個時候,營地之中,可謂是刀槍林立,戰馬列陣,長嘶揚蹄,秋風吹起了落葉,似乎多了些肅殺之氣。眾人已經習以為常,一些貴族子弟,身穿勁服,手執長弓,騎著高頭大馬,與夥伴縱馬嬉戲,不時拉弓斗箭,展示勇舞。

不遠處,就是女眷的聚集地了,婦人少女,打扮得花枝招展,藕絲衫子藕絲裙,羅衫葉葉繡重重,衣裳面料多為絲綢錦緞,金銀彩繡為飾,充滿了華麗的貴氣,可謂是群芳爭艷,瑰麗多姿,燦爛奪目。

有美麗的少女在旁邊,貴族子弟表演得更加盡興,這是雄性的本能,只聽一陣如雷似鼓的聲音,卻是一匹快騎急促而來,突然,馬背上多了個人,瞬息之間,又消息不見,眾人驚訝莫名,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下眼睛,人又出現了,如此反覆,非常神奇,反應敏銳之人,立即意識到,這是種非常高明的騎術………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27
第四百零八章 滿腹狐疑

眾人仔細打量,騎在馬上之人,頭戴渾脫帽,身著窄袖緊身翻領長袍,下著長褲,足登高腰靴,一身胡人打扮,也不稀奇,畢竟長安胡風遍地,少年子弟多有模仿,身穿胡服,也算是種潮流。

不過,就在快馬奔騰之際,那人突然站了起來,雙腳牢牢的站在馬背上,張開手臂,穩如泰山,一臉的笑容,這個時候,眾人驚歎之餘,也看清楚了他的相貌,眼珠子有點兒微藍,膚色古銅,充滿陽剛氣息,英姿颯爽,卻是個胡人少年。

「那人是誰?」

「好像是阿史那部族的人。」

「阿史那忠將軍族人?」

「不是,聽說是突厥處羅可汗次子,阿史那社爾……」

「就是敗走高昌國,率眾東行,歸附大唐的那個。」

「沒錯,使節團來了,正在與朝廷商討安置部眾之事……」

權貴子弟,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瞭解朝廷的事情,清楚阿史那社爾的來歷,四夷賓服,那是好事,不過離他們頗為遙遠,關注不多,可是現在,眼前的少年,卻是搶了他們的風頭,那就不可原諒了。

「……不能弱了氣勢,滅了大家的威風。」

「沒錯,是誰,平時自誇自己騎術第一的,也該站出來了吧。」

一幫貴族子弟你推我讓,一時之間,真沒人敢站出來,畢竟人家從小在草原長大,吃喝臥睡,不離馬背,可謂是馬背上的民族,和他們拼比騎術,眾人真是沒底氣。

這種意氣爭風的事情,韓瑞懶得理會,攙扶著鄭淖約,小心翼翼在營地穿行,沒到目的地,卻是遇上了不少熟人,見到這個情況,也是識趣,和善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韓瑞微笑回禮,來到了女眷聚集的營帳前。

「約兒,來了。」崔氏頗有幾分擔心,匆步走來,關切道:「累了麼,快些坐下來歇息。」

「鄭姐姐,過來,這裡……」

「鄭姐姐,這樣……很辛苦吧。」

頃刻之間,幾個關係密切的少女也圍了上來,嘰嘰喳喳的不停,聲音清脆悅耳,如乳燕歸巢,沁人心扉,很是關心鄭淖約的情況,可是……韓瑞退步,苦笑,也不要擠人呀。

要不是知道,適當的運動,對於孕婦有好處,韓瑞真不想過來的,特別是見到這個少女,清靈水潤的眼睛充滿好奇,興致勃勃的打量鄭淖約的小腹,韓瑞就有些心驚膽戰的,害怕她們不知輕重,胡亂碰觸。

幸好,這種事情沒有發生,幾個少女,也明白而今的鄭淖約,不同於往日,非常注意自己的動作,小心翼翼,唯恐出了差錯。

「不怕,輕輕摸下,不會有問題的。」鄭淖約嘴唇彎笑,拉著一個少女的小手,輕輕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怎樣,什麼感覺。」其他少女七嘴八舌的追問起來。

仔細留意,那個少女驚喜交集道:「……動了,真的動了。」

「真的,我也來看下。」

「幾個小丫頭。」崔氏輕笑道:「有什麼好看的,再過些許時日,你們自己就有了,何須看別人的。」

「崔夫人,笑話人家……」

幾個小姑娘頓時嬌羞滿面,絢麗如霞,已經是待嫁的年紀,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在今年出嫁,崔氏與她們的長輩交好,自然聽到風聲,現在打趣,可不是無的放矢。

「男婚女嫁,有什麼好羞的。」鄭淖約溫柔笑道,纖手撫著小腹,臉上熠熠綻放出聖潔的光輝。

「就是,有意中人了吧。」韓瑞不甘寂寞,悄無聲息的鑽了進來,手掌輕摟鄭淖約,聲音輕快,微笑道:「要不要姐夫替你們把關,放心,我肯定會公正無私,那些,不給賄賂的,絕對不讓他們輕易通過。」

「姐夫不是好人……」幾個少女惠質蘭心,豈能聽不出來,又是一陣羞嗔怪怨。

一邊攙著鄭淖約向營賬走去,韓瑞呵呵笑道:「話可不能這樣說,若是連區區賄賂都捨不得,證明他們的心裡,財物比你們更加重要。」

「歪理。」

幾個少女才沒有那麼容易上當,嬌語軟語的譴責討伐,擁著兩人隨行,韓瑞頗似萬花叢中一點綠,要不是知道,這棵青草已經有花相伴了,肯定被諸多青年憤怒的目光洞穿。

這個時候,一個宮女翩翩而來,優雅行禮,客氣道:「韓中校,鄭夫人,皇后有請。」

皇后的帳蓬,位於中央位置,其他達官貴人的營帳,錯落有致,零零星星,圍繞中間,呈眾星捧月之勢,突出了帝后的高貴。

身份高貴,營帳華麗,那是必然的事情,用明光錦做帳,裡層疊加白錦,帳的四角嵌滿純金銀鑄刻的裝飾物,帳頂是一朵燦爛的黃金製成的蓮花,帳上還綴以各種珍寶,珠玉在陽光下,閃耀著珠光寶氣,華貴精美之極。

這些,只是基本的情況,帳中的擺設,也非常的講究,床榻屏風蓆子案牘,甚至連梳妝鏡台也擱置其中,佈置得如同臥室,長孫皇后就安坐在簟簟席上,身後是幾個宮女,手裡執著圓如滿月,用紗帛製成的團扇,上面刺繡的花鳥蝴蝶十分精緻,惹人喜愛。

由於是正式場合,長孫皇后身穿華美的鈿釵襢衣,寬大裙幅逶迤身後,各種花鳥圖案、邊飾圖案、花飾圖案,印染刺繡在帛紗輕柔的衣服上,真是花團錦簇,爭妍斗盛,雍容華貴的氣息,顯露無疑。

不過,真正讓韓瑞感到瞠目結舌的,不是帳蓬的珠光寶氣,也不是長孫皇后雍容華貴的風範,而是她的旁邊,一個美麗的宮裝女子,如雲般的青絲秀髮,簡單地綰個飛仙髻,幾枚飽滿圓潤的珍珠隨意點綴發間,更顯秀髮柔亮潤澤,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紅唇間漾著清淡淺笑,模樣非常熟悉,卻是……

「希音……」韓瑞失聲叫喚,李希音笑意愈加濃郁,如同小女孩似的,調皮眨了下眼睛,瞬間即逝,收斂笑容,神態自若,淡雅處卻多了幾分出塵氣質。韓瑞滿肚子迷惑,忽然感覺衣袖輕緊,見到鄭淖約悄然使來的眼色,頓時回過神來,連忙跪下,就要行禮參見。

「鄭氏女不必多禮。」長孫皇后說道,大病初癒,臉上有兩分蒼白之色,卻更顯柔美,不過美眸之中,瑩熠光澤,充滿生機活力。

在長孫皇后的示意下,李希音翩步走來,攙扶鄭淖約,輕聲道:「鄭夫人,過來坐。」

好吧,人家沒叫自己,韓瑞乖乖的拜見道:「皇后千歲,聖體安康。」

「千歲可不敢奢望,不過能夠多陪伴陛下幾年,卻是要多謝韓中校了。」長孫皇后說道,語氣誠懇,優雅和悅,發自真心。

「不敢。」韓瑞連忙說道:「臣…為陛下…皇后分憂,只是盡了本分。」

「本分就好。」長孫皇后拂了下衣袖,和顏悅色道:「韓中校,聽聲音,應該是要圍獵了,你何不隨駕而去。」

是在趕人嗎?韓瑞猶豫不決,望向鄭淖約,見此情況,長孫皇后笑道:「怎麼,鄭氏女在這裡,不放心?看模樣,也已經有五六個月了吧。」

鄭淖約看了眼韓瑞,柔順道:「皇后法眼如炬,再過幾天,就滿六個月了。」

「這個時候,切記……」長孫皇后悉心指點起來,生了好幾個孩子,可謂是經驗豐富,鄭淖約仔細聆聽,認真銘記,一時之間,卻是沒人理會韓瑞了,

頗有幾分無奈,韓瑞行禮,揚聲道:「哪些,臣就告退了。」

長孫皇后微笑頷首,繼續指點,鄭淖約回眸笑了下,繼續聆聽,李希音纖手捋發,眼波盈盈,似笑非笑……韓瑞百思不得其解,她怎麼在這裡,不過這裡畢竟是皇后的帳蓬,不能逗留過久,只得帶著滿腹狐疑,退步而出。

隨駕打獵,韓瑞自認為,沒有這個資格,自然不會前去湊這個熱鬧,但是在皇后的帳蓬外面徘徊,也不怎麼合適,所以韓瑞打量了眼,在清溪岸邊,王侯公卿,文武大臣,分成了好幾個圈子,各自聊天,悠然自得,韓瑞發現幾個熟人,就走了過去。

「見過諸位學士。」韓瑞拱手叫道。

「符節,你也來了。」歐陽詢灑脫側臥,招手道:「恰好,飲酒。」

「可不能飲了,鼓聲雷動。」褚亮笑道:「卻是陛下召見,可不能去遲了。」

「唉,想歇息片刻,都不得安寧。」

話是這樣說,但是皇帝擂鼓聚眾,除了那些女眷之外,其他人不敢不去,就是韓瑞,也隨大流,來到營地之前的空闊草坪之中,卻是見到心情愉快的李世民,帶著幾個大臣,執拿長弓,興致勃勃的射靶。

唐代,尚武的風氣濃郁,就算是文弱的書生,也懂劍術、弓箭,更加不用說貴族子弟了,從小說接受君子六藝的教育,身手應該稍勝於常人才對,但是,凡事也有例外,比如現在,

看著李世民與幾個大臣,執弓射垛,蕭瑀的興致也來了,然而,可能是許久沒有射箭,技術生疏,居然一箭都不中,眾目睽睽之下,卻是非常的尷尬。

此時,公卿百官都來了,見此情況,生性詼諧的歐陽詢,忍不住打趣起來,悠聲吟道:「急風吹緩箭,弱手馭強弓。欲高翻復下,應西還更東。十回俱著地,兩手並擎空。借問誰為此,乃應是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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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微臣羞愧


宋公,就是蕭瑀,眾人忍俊不禁,卻怕他聽到,沒有笑出聲來,憋得很是辛苦,然而蕭瑀卻沒有在意,他不過六十出頭,對於年近八十歲的歐陽詢頗為尊重,聞言索性放下弓箭,微笑道:「歐陽學士教訓的甚是,那我就不獻醜了。」

「蕭家子,依然那般無趣。」歐陽詢搖頭說道。

要說政治地位,自然是以蕭瑀為上,但是論起文壇士林的聲望,蕭瑀自然不及歐陽詢,年齡、資歷擺在這裡,稱句蕭家子,也沒人有所疑異。

一點小插曲,當事人都沒有在意,眾人自然也沒有放在心上,見到眾人齊聚,李世民停下了射垛遊戲,在大臣的簇擁下,上了搭建簡易的高台,抑揚頓挫的發表國雖大,好戰必危,天下安,忘戰必亡的道理,當借田獵以講武,示威天下。

前來參加秋獮的,不僅只是公卿權貴,文武百官而已,其中也包括了諸國的使節,正是宏揚天朝國威之際,眾人自然非常賣力,高聲應和,響徹雲霄,特別是青年貴族子弟,已經摩拳擦掌,做好了準備。

李世民心中滿意,欣喜下令,圍獵開始,頃刻之間,鼓聲陣陣,驚天動地,聲勢浩大,好像是萬馬奔騰,有志於遊獵之人,紛紛縱馬而去,就連歐陽詢之類的文官,也饒有興趣的同去湊熱鬧,不過罕見的,今年秋獵,幾個皇子沒再參與其中,而是陪伴李世民身邊,觀看眾人的表演。

抱著六七歲大的李治,李世民微笑道:「雉奴,不在帳裡陪母后,怎麼跑來這裡了。」

「母后在與人聊天。」李治稚聲說道:「雉奴不能打擾,就隨太子皇兄過來了。」

「雉奴真乖。」李世民笑道,扭了下李治的小臉,充滿溺愛之色。

還不至於與年齡幼小的李治爭寵,李承乾笑道:「父皇,秋陽炎艷,怕會灼傷雉奴,不如回到營帳稍坐,靜候眾人歸來。」

「父皇,能不能先不回去,雉奴想騎大馬。」李治童稚的眼睛,充滿了憧憬。

遲疑了下,李世民哈哈笑道:「好,父皇帶雉奴騎馬。」

一揮手,自然有侍衛騎了匹溫馴的駿馬過來,抱起李治擱在馬背,李世民順勢翻身而上,笑著說道:「承乾,你在這裡留守,父皇帶著雉奴繞行兩圈就回來。」

「父皇,兒臣也去。」李泰連忙說道,李恪也不甘落後,直接牽馬而來。

「都來吧。」李世民隨口說道,輕抖韁繩,駿馬揚蹄而去,滴答的聲音,伴隨著李治清脆的童音,在風中飄揚盤旋。

點名在這裡留守,李承乾自然不能同行,默默看著李世民等人遠去的身影,神態自若,沒有絲毫沮喪之色,片刻之後,頓足轉身,微笑召喚道:「韓瑞。」

「太子殿下。」韓瑞走來,心中欣慰,對比以前,李承乾真的成熟多了。

「烈日炎炎,隨我到樹蔭納涼。」李承乾說道。

韓瑞欣然隨行,來到清溪旁邊的樹叢下,這裡風景不錯,環境清幽,溪水潺潺,不時吹過陣陣涼風,很是舒適。隨行的內侍連忙佈置席案,擺放盤果酒水,悄然退遠幾步,李承乾跪坐下來,伸手示意,微笑道:「看你,好像有什麼事情要問我。」

「的確,有件事情迷惑不解,正想向太子殿下請教。」韓瑞席地而坐,斟酌說道:「剛才,前去拜見皇后之時,忽然發現,那裡有位女子……」

「你是說,李姑娘。」眼珠子轉動了下,李承乾輕輕笑道:「怎麼,看上人家了?」

「太子殿下,莫要說笑了。」韓瑞摸著鼻端說道:「我們認識,嗯,和荊拙情同姐妹,記得她好像是女冠,在驪山朝聖宮修行。」

「韓瑞,還想瞞下去。」李承乾和煦笑道:「我可是知道,大半年前,京城之中,有個關於你與李姑娘的流言,本來不敢肯定真假,現在卻一目瞭然了。」

「不得不說。」韓瑞尷尬說道:「太子殿下,明察秋毫,與陛下近似。」

對於女色,從唐高祖李淵,再到唐玄宗李隆基,甚至李世民、李治、李顯……等等皇帝,也包括了整個李唐皇室的名聲,真的不怎麼樣,為了以防萬一,韓瑞覺得,自己有必要公開坦白,免得出了什麼紕漏,那就後悔莫及了。

幸好,這些皇帝,只是喜歡**,不至於像清朝某個號稱十全武功的聖明天子,怕臣子不能開枝散葉,樂此不疲的代勞,私生子遍佈朝野,不過,反正滿朝儘是衣冠禽獸,應該沒人會在意吧。

思緒習慣性的飄飛了下,有些緊張,心臟都要蹦到喉嚨上了,韓瑞輕聲道:「太子殿下,她……怎麼進宮了?」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李承乾笑道:「忘記了,就是你的薦舉,父皇才知道,民間還有個女神醫,立即派人尋訪,打探出來,立即召進宮中,為母后治病。」

呼了口氣,又提心吊膽起來,韓瑞有點兒緊張道:「太子殿下,她的醫術固然不錯,但是與御醫相比,相差懸殊,為皇后治醫,滋事體大,她能應付得來麼?」

「怎麼不能,就像你說的,礙於男女之防,那些御醫,醫術再是精湛,也施展不了。」李承乾欣然說道:「可是李姑娘卻不同了,真可謂是妙手回春,母后的病情立即大有好轉,經過幾天的調養,就要痊癒,父皇大悅,特徵她為太醫署供事,以後,專職為內宮的嬪妃、宮女診病。」

「什麼?」韓瑞驚愣,唐代版大長今啊。

這怎麼行,韓瑞搖頭,連忙說道:「太子殿下,這個……好像不妥。」

「什麼不妥?」李承乾不解,沉吟了下,恍然笑道:「你放心,那些御醫聽到這個消息,高興都來不及,不會刻意為難她的。」

廢話,御醫最頭痛的、最害怕的,就是為內宮嬪妃治病,現在有人幫他們分擔這個責任,自然是彈冠相慶,豈會有什麼排擠之心,問題在於,就是知道,內宮之中,錯綜複雜,勾心鬥角,韓瑞才不想李希音涉足其間。

可是直言不諱,得罪的可不僅是那些御醫而已,傳揚出去,這可是污蔑之語,要是那些嬪妃吹下枕頭風,再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李世民砍,摸了下脖頸,韓瑞不寒而慄,為了小命著想,立即收回到了嘴邊的話。

但是,也不打算放棄,眼睜睜看著李希音身陷入困境,卻不管不顧,放任自流,這樣的事情,韓瑞自問做不出來,心念百轉,靈光閃現,急忙說道:「太子殿下,我的意思是,內宮嬪妃宮女眾多,就她一個人,分身乏術,忙不過來,要是耽誤了事,那就罪過了。」

「嗯,的確也是。」李承乾若有所思道。

你能這樣想就好,韓瑞竊喜,趁機說道:「如此,太子殿下,應該向陛下諫言,再招賢納士才成,民間藏龍臥虎,奇人異士繁多,可不能任其自流。」

想了想,李承乾點頭說道:「言之有理。」

「還有,我覺得,授人與魚,不如授人與漁。」韓瑞侃侃而談:「民間女子,學習醫術,或許只是會了一時興趣,不像坐堂鈴醫,用以養家餬口,所以精通醫術之人,猶如鳳毛麟角,不可多得,就算是羅網天下,人數恐怕也不多,甚至有的已經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總不能拆散人家夫妻家庭,強行徵召吧。」

這是在打埋伏,不過,就算是拆散,關係到皇家顏面,也不能承認,所以李承乾配合的搖頭說道:「自然不能。」

「所以,我的意見,就是成立女醫官學。」韓瑞興致勃勃說道:「挑選民間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教會她們醫術,以後不僅是內宮的嬪妃宮女,就是王侯公卿的女眷,甚至民間百姓妻女,都不用擔憂由於男女之防,耽擱了病情,這可是千秋功德,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太子殿下身為儲君,理應向陛下建議,立即著手實施。」

李承乾眼睛微亮,拍案道:「甚善,我馬上就向父皇諫言。」

「何事,要向朕諫言啊。」李世民好奇問道,卻是已經溜馬歸來,抱著李治,在眾人的簇擁下,準備返回營帳之時,聽到了李承乾的聲音。

「父皇。」

「陛下。」

李承乾與韓瑞慌張起身行禮,李世民揮手,笑問道:「承乾,準備向朕諫言何事?」

「父皇……」稍微猶豫了下,李承乾據實說道:「剛才,韓中校向兒臣建議,建立女醫官書院……」

李世民聆聽,立即明白其中的好處,不過,更加在乎的卻是韓瑞,一個主意,就將內宮嬪妃、貴族女眷、百姓妻女,全部囊括起來,事成之後,皆承其情,權謀機變,不可謂不深,但是,卻不直接上奏,而是獻給承乾,是藏拙,還是……

「果然甚妙。」李世民目光灼灼,開口稱讚道:「的確是千秋功德,你是怎麼想到的?」

「也非儘是微臣的功勞,剛才太子殿下感歎女醫稀缺,不可多得之時,微臣靈機觸動,想到這個主意。」韓瑞謙虛說道:「本來完善之後,再向陛下諫言,不想,卻是驚擾了陛下,計劃精陋,不堪入目,微臣羞愧。」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28
第四百一十章 放不放心


才想到的,這樣就好,李世民釋然,不動聲色問道:「承乾,你覺得如何?」

「父皇,兒臣覺得,可以為之。」李承乾說道。

就當李承乾,準備描述美好的前景之時,旁邊的李泰突然說道:「父皇,這些事情怕是有些不妥。」

「青雀,有何不妥?」李世民微笑問道,見此情況,李承乾目光微動,隨之沉默下來。

「韓中校建議辦個女醫官書院,聽起來,的確很有道理,但是卻有些考慮不周。」李泰笑道:「卻不知學生從何而來,只聽說過,良家女子讀書、刺繡待嫁的,讓她們學醫,只怕她們家人心有疑慮,不肯答應。」

宋朝之前,醫生的地位不高,不為良相,當為良醫之語,還沒有出現,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這是社會的風氣,根深蒂固,一時半會,很難改變。

學成醫術之後,可為內宮嬪妃、貴夫人冶病,肯定有人願意的,但是就怕被歸列於賤役之流,壞了清白名聲,得不償失,的確令良家女子望而卻步。

「越王殿下言之有理,不過這也好解決,只要陛下降旨,在太醫院下,設個女醫令署,待她們學成之後,擇優錄用,有著朝廷的名義,誰會輕視她們。」韓瑞說道,不過,卻明白知易行難。

「這樣豈不是成了女子為官,更加不行了。」李泰搖頭說道:「朝廷百官必然爭相反對。」

李泰不是強詞奪理,為了反對而反對,不過是說了實話而已,古代設有女官,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不過,這些女官,多是內宮編製,說白了,就是皇帝的女人,所謂的後宮佳麗三千,就包括了她們。

現在,要在朝廷的機構之下,設立以女子為主的部門,簡直就是牡雞司晨,且不說文武官員,就是天下百姓,也必然嘩然不已,甚至於群起而攻之。

「下官糊塗。」韓瑞說道,心中歎氣,唐代時期,女子的地位,雖然也不低,沒有不能隨意拋頭露面的說法,平時出行遊宴,非常自由,但是擔任官職,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當初,春秋戰國之時,後宮干政本是平常之事,史記上,不知道錄有多少厲害的太后、王后的名字,執掌國政,翻雲覆雨,可是自從出了個呂雉,弄得人心惶惶,引以為戒,更加不用說直接讓女子擔任朝廷命官了。

就是李希音,替長孫皇后治病,李世民龍顏大悅,特召為太醫署供事,所謂的供事,就是供奉,只是名義而已,根本不算官職。

李世民雖說也是開明君主,但是限於時代的局限性,自然不可能同意韓瑞的提議,不過也沒有生氣,只是以為韓瑞一時心急口快,不加思索,脫口而出,自然不以為意,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想法,最多是在心裡暗笑韓瑞,立功心切,口不擇言罷了。

不忍韓瑞難堪,李承乾開口說道:「父皇,兒臣以為,此法利大於弊,理應予以實行,至於書院的學生,卻是可以……」

說到這裡,李承乾心裡也在躊躇,良家女子不願意,總不能強迫她們吧,至於貴族女子,更加不用考慮,衣食不愁,何必來受累。

「可以在教坊司挑選。」投桃報李,韓瑞也為李承乾解圍,一邊思索,一邊慢慢說道:「待她們藝成之後,治病救人,錄其功績,消其賤籍,想必自願學醫之人不會少。」

李承乾驚喜,贊同說道:「一舉兩得,甚妙。」

不是說巫醫君子不齒嗎,那麼乾脆就從教坊司裡挑選,畢竟在權貴眼中,巫醫、匠工、樂ji,地位相等,伎人改行學醫,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而且,教坊司的黑暗,韓瑞略有耳聞,某些女子的處境,可謂是水深火熱,救人於苦海,也算是難得的功德。

這番話,本是韓瑞對李世民說的,李承乾開口贊同,卻顯得有些喧賓奪主,反應過來,李承乾連忙恭敬說道:「父皇,兒臣覺得,此法可行。」

不過,最終決定權,在李世民的手中,笑了笑,李世民問道:「青雀,你是什麼意見?」

「韓中校的提議,切實可行,兒臣自然沒有什麼意見。」李泰笑道。

這是李泰最聰明的地方,在他看來,天下最英明的莫過於父皇,自己不要隱藏什麼心機,是對就是對,是錯就是錯,不要把錯的,堅持認為是對的,這樣只會適得其反。

李世民不置可否,抱起李治,慈愛笑道:「雉奴,陪父皇去看母后好不好。」

「好呀,雉奴要告訴母后,剛才騎馬了。」李治甜笑道,膚色白皙,五官清秀,三分像李世民,七分像長孫皇后,難怪那麼得寵。

「不能說,不然你母后又要埋怨父皇了。」

「為什麼,母后說,不能撒謊……」

「……這樣,你母后不問,雉奴就不主動提,不算是撒謊……」

聲音漸遠,眾人面面相覷,李世民是什麼意思?同意,還是反對?

眨了下眼睛,李泰率先反應過來,管他是同意,還是反對,反正不關自己的事情,連忙趨步隨行,其他幾人醒悟,也不怠慢,匆匆而去。

「太子,跟上。」韓瑞提醒道。

李承乾微微點頭,走了幾步,突然回頭道:「韓瑞,不要洩氣,待會,我再探下,父皇是何心意……」

安慰了幾句,李承乾也走了,韓瑞輕輕搖頭,有什麼好洩氣的,本來也只是說說而已,成不成,問題不大,關鍵在於,束手束腳的感覺,真的不怎麼好受。

過了片刻,調節心態,韓瑞返回營帳,這個時候,鄭淖約已經出來了,在崔氏與幾個少女的陪同下,在清溪岸邊賞景。

「嘻嘻,姐夫,這麼快就回來了?」

「怎麼空手而回,一隻獵物都沒有,真是差勁。」

「誒,你們怎麼說話的,敢瞧不起姐夫,要知道,能夠全身而退,已經非常厲害了。」

一幫小姑娘頓時笑成一片,聲如珠玉,如娟娟泉水般美妙。

儘管臉皮不厚,但是不至於為幾個小姑娘的打趣聲戳破,韓瑞神情自若,慢悠悠的走來,輕笑說道:「剛才,我可沒去打獵,只是在觀察……」

「觀察什麼?」有人好奇詢問。

真是配合,韓瑞暗讚,笑呵呵道:「觀察你們意中人的表現,看了之後,才發現……」

明知道韓瑞這是在捏拿打趣,不過還是有人忍不住,嬌羞問道:「發現什麼呀。」

「發現……你們真的有意中人了,而且,就在那些人之中。」韓瑞正經說道,隨之忍俊不禁,笑逐顏開。

腦子轉了圈,少女們這才恍然大悟,韓瑞這是在套話,頓時嗔怨譴責,不依不饒起來,韓瑞好像充耳不聞,穩如泰山,就坐在鄭淖約的身邊,慇勤的端茶倒水,夫妻恩愛的模樣,著實讓不少人稱羨。

又過了半個時辰,圍獵的眾人歸來,營地更加熱鬧起來,一些青年拿著獵物,在家人、朋友,最重要是在心儀少女面前,自誇炫耀,偶爾得到伊人溫柔軟語、含情波光,立即心花怒放,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當場,就有隨行而來的廚師,施展了渾身技藝,將這些野味,烹飪成了盤中珍饈,擱在了眾人的身前,營地之中,頓時肉香飄逸,令人垂涎欲滴。

歡宴之後,公卿官員,貴族子弟,還要集合,聽從大唐天子的耳提面命,重溫忘戰必危的精神,而女眷們,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去,甘願淪為女眷之流,韓瑞攙扶著鄭淖約,慢慢走出營地,委婉拒絕了坐車同行的邀請,與貴婦,少女依依告別。

「夫君,不要看了,希音妹妹已經走了。」鄭淖約說道,目光盈盈,猶如彎月。

咳,韓瑞有些尷尬,乾笑道:「啊,這樣,我們也走吧。」

輕輕招手,等候多時的僕役連忙抬著肩輿湧了上來,在韓瑞的攙扶下,鄭淖約小心翼翼坐在塌板上,柔聲說道:「夫君,放心,希音妹妹沒有進宮,只是太醫署的供事。」

「放心,我能有什麼不放心的。」韓瑞笑道。

放心才怪,韓瑞現在就已經頭痛,如果李世民不同意自己的建議,那麼,就要另想辦法,把李希音解救出來,不然,睡不安穩,要知道,李希音治好了長孫皇后,不知多麼遭人記恨,說不定,已經有人準備算計她了。

呃,韓瑞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麼陰暗腹墨,這是常識,後宮,出了名的勾心鬥角,宮心計盛行,位置只有一個,無論長孫皇后怎麼心地善良,待人和善,也改變不了這個基本的規律,韓瑞不信,沒有人惦記皇后的寶座。

雖說在真正的歷史上,長孫皇后逝世之後,李世民再也沒有冊立皇后,可見兩人之間的深厚感情,可是別人不知道呀,難免會產生什麼想法,破滅之後,遷怒李希音,也不稀奇。

鄭淖約無意似的問道:「夫君,還在想希音妹妹呀。」

「沒有,剛才我想到了個主意,向陛下諫言……」韓瑞矢口否認,作出了解釋。

看,這就是例證,天下,沒有不吃醋的女人,表面上,情同姐妹,親密無間,但是該吃醋的,還是要吃醋的。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1 22:28
第四百一十一章 孺人

「夫君這個提議真好。」鄭淖約稱讚道,人生在世,誰能保證自己沒有生病的時候,多層保障,說不定以後有所需要。

「知易行難,也不知陛下是什麼想法,算了,揣摩上意,不見得是件好事。」韓瑞擺手,笑問道:「淖約,剛才皇后與你聊了些什麼?」

「就是一些普通的家常。」鄭淖約嘴唇彎笑道:「若不是皇后指點,我真是不知道,原來生兒育女,居然有那麼多的禁忌。」

「什麼禁忌呀。」韓瑞問道。

「就是……」

問答之際,肩輿平穩,悠悠的回到長安城,才到了宅第門口,韓瑞就敏銳察覺,家裡的情況有異,僕婢笑容滿面,興高采烈,好像發生了什麼喜事。見到兩人回來,一幫人立即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祝賀:「恭喜夫人……不對,應該是恭喜孺人。」

「什麼夫人,孺人,怎麼回事?」韓瑞莫名其妙。

「郎君,你不知道。」流螢歡呼雀躍,嬌俏笑道:「清早,你與娘子出門不久,宮裡來人,說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賜孺人封號給娘子……」

夫人,那是平常的口語,孺人,是朝廷的正式封號,古代,男人考取功名,無非是想為官之後,出人頭地,封妻蔭子,封妻,就是誥命封號,禮記?曲禮雲,天子之妃曰後,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婦人,庶人曰妻。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鄭淖約,才算是真正的貴婦人,這是古代女子,一輩子,最大的榮耀了。突如其來的喜訊,著實令人吃驚,鄭淖約愣了下,隨之依在韓瑞懷中,柔情似水,柔唇輕彎,低聲道:「謝謝夫君。」

「謝我做什麼,這是皇后的賞賜。」韓瑞笑道。

鄭淖約美眸瑩潤光澤,淺笑道:「妻憑夫貴,若不是夫君的關係,妾身豈有今日的榮耀。」

「娘子,快些回房看下,還有皇后娘娘賜下的鈿釵禮衣、半袖裙襦、花釵禮衣。」流螢非常欣喜,攙著鄭淖約,頗有幾分急不可耐。

韓瑞擔憂提醒:「流螢,莫急,小心……」

「知道了。」流螢吐了下小舌頭。時間不大,回到臥室,畫屏正在整理幾套絢美華麗的衣裳,見到眾人回來了,立即甜笑說道:「娘子,你看,衣裳真美。」

鞋、帽、巾、玉珮、首飾,無一不是以金銀絲線編繡,服飾圖案精巧美觀,富麗堂皇,絢爛多姿,好像是孔雀翎,五彩斑斕,鮮艷奪目。

「娘子,要不試穿下。」流螢鼓動道,有幾分期待。

稍微猶豫,鄭淖約含笑拒絕道:「都是自家人,穿給誰看呀。」

「我呀。」韓瑞笑道:「說起來,自從成親那天,卻是再也沒有見過你鳳冠霞帔的模樣,頗為懷念,難得現在有空……流螢、畫屏。」

「明白。」流螢嬌笑起來,與畫屏一道,帶了色彩華麗的服飾,擁著半推半就的鄭淖約,來到屏風之後,更換衣裳。

片刻之後,流螢、畫屏相伴左右,鄭淖約含羞泛喜的走了出來,可謂是綰青絲,插釵環,墜纓絡,雲髻堆翠,環珮鏗鏘,華衣裹身,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纏枝紋飾,優雅華貴,蓮步細碎,使得身態愈加雍容柔美。

韓瑞眼睛充滿欣賞之意,讚歎不已,遺憾說道:「可惜,我不懂作畫,不然,必然手執丹青妙筆,將此情此景描繪下來,珍藏永久,作為傳家寶物。」

波光盈盈,秀美的眼睛彎成了半月,鄭淖約羞嗔道:「夫君,就會哄人。」

流螢眸光閃亮,湊趣說道:「郎君不懂,可是屏兒會呀。」

「對呀,差點忘記了。」韓瑞眼睛微亮:「屏兒……」

「不成,不成,婢子畫藝粗淺,不及娘子萬分之一,怎敢動筆。」畫屏連忙搖頭,秀氣的小臉頗為慌張,好像要受刑似的。

「屏兒,難道你想讓娘子自己畫自己呀。」流螢笑嘻嘻道。

輕撫著小腹,鄭淖約頗不自然,輕聲道:「夫君,還是算了,妾身這個模樣……」

「這個時候,才是淖約最為美麗的時候。」韓瑞上前,輕輕摟抱鄭淖約,微笑道:「一定要繪畫下來,以後給孩子看。」

心中顫了下,卻是胎兒在跳動,彷彿在附和韓瑞之語,鄭淖約身心溫暖,眼眸潤澤閃亮,柔柔應允,嘴唇悄然勾起美麗的弧形。

「娘子答應了,我去拿丹青顏料來。」流螢雀躍說道。

「等等……」左右觀看,韓瑞笑道:「這裡光線不合適,我們到後院。」

眾人自然沒有意見,韓瑞與鄭淖約兩人互相依偎,慢慢出了臥房,落山之前的陽光溫暖而柔和,從天上鋪下來,給後院的景色抹了層素雅的色調,花草樹木散發出芬芳馥郁的氣息, 暖風吹拂,樹葉搖曳,沒有絲毫秋天的蕭瑟,反而像春天般生趣盎然。

兩人相依在涼亭之中,溫情脈脈,柔聲絮語,畫屏就站在不遠處,畫布架前,在流螢的催促下,執了支筆,沾染顏料,屏氣凝神,仔細描繪……

撲稜稜地一聲響,幾隻白鴿從院中角落的箱中竄了出來,咕咕地叫了幾聲,繞著屋簷轉了幾圈,又低飛回來,落在瓦片之上,豆粒大小的眼睛,靈動的望著底下眾人,隨之抬頭,卻見天空的晚霞,一點點褪去絢麗的衣裳,慢慢成了肅穆的銀灰色,夕陽西下,黑暗緩緩拉上帷幕,天與地的界線就此模糊不清。

一幅精妙的圖畫,一時半會,是畫不出來的,況且畫屏又想精益求精,更是用足了水磨的功夫,反正大家也不急,見到夜了,僕役挑起燈籠,韓瑞立即宣佈,舉行歡宴,搬來幾箱煙花,點燃綻放,欣賞燦爛絢麗的美景。

不過,也要注意影響,適可而止,不然過猶不及,那就成了擾民的行徑了,畢竟,不是逢年過節,長安城中的百姓,還是習慣早睡。戌時末,夜色朦朧,厚厚的雲霧,遮蔽了月亮,庭院寂靜而清冷,樹葉獵獵作響,兩串紅燈籠掛在簷下,在風中飄來蕩去,抖動不休。

伏在韓瑞懷中,鄭淖約低聲道:「夫君……」

「嗯。」韓瑞應聲,以為她冷,摟得更緊了。

「其實,白天的時候,我與希音妹妹小敘了片刻。」鄭淖約說道。

韓瑞心中一動,有點兒發虛,輕聲道:「那又怎麼樣,你們兩個,好久沒有見面了,聊聊天,很正常呀。」

「人家什麼時候答應你了。」鄭淖約嗔怨道。

韓瑞莫名其妙道:「答應什麼了。」

「還在裝傻。」輕輕擰了下,鄭淖約幽怨說道:「也是,夫君迎什麼人進門,何須問過妾身的意見。」

女人,你的名字就叫善忘,韓瑞欲哭無淚,又是默許,又是鼓勵的,到頭來,卻不認賬,這叫什麼事呀。

當然,韓瑞決然不敢戳破的,試圖與女人講理,那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這是成親日久,韓瑞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什麼也不要解釋,眼睛充滿柔情,溫柔地湊上去,慢慢的品嚐那香甜而又柔軟的味道。

或許是懷了孩子,鄭淖約要比往日,更加容易動情,嚶嚀了聲,身子頓時軟綿綿化了,星眸迷離,微閉撲閃,任由索取,猶如柔水,融進了韓瑞的懷中,心頭上縈繞的幽怨之意,不知不覺,也慢慢沉了下去,了無蹤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次冒湧出來。

翌日,儘管媳婦得了封號,十分榮耀,的確令人高興,昨日時間來不及,沒有通知親朋好友,普天同慶,宴請賓客,今日自然要補回。不過,這種瑣事,自有管家處理,韓瑞還是要照常上班的。

與往常差不多,韓瑞來到將作監,先和一些同僚打過招呼,就返回中校署,點名,核實官吏點卯情況,費了些許時間,處理了零零碎碎的事情,隨之走進簽押房,開始批閱昨天積留下來的公文,時間悠悠,緩慢流逝。

半個時辰之後,積壓的工作完畢,新的公文沒有送來,韓瑞渾身輕鬆,站了起來,慢騰騰的向外走去,雖說,幾番殺雞給猴看,書吏應該不敢消磨懈怠,但是,為了防患於未然,還是要時不時敲打警鐘的。

一路人,時常有書吏走動,見到韓瑞,慌張行禮叫喚:「韓中校。」

嗯,韓瑞微微點頭,聲音從鼻裡出來,這不是擺譜,而是官場的規矩,上下有序,不能亂了,不然,就不成體統。當然,從昔日的鄉村小地主,成了而今腰纏十萬貫,頤指氣使的朝廷官員,變化也算翻天覆地,要說沒有絲毫驕逸之心,肯定是虛偽之語。

不過,再次為人的經歷,使得韓瑞依然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至於得意忘形,忘了本心,所以,在眾人看來,韓瑞仍然是以前那個,相貌溫文儒雅,脾性謙和質樸的少年,尊重上官,體恤下屬,深得書吏愛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

「小心,韓中校又來突襲了。」某個書吏輕輕咳嗽了聲,悄悄地使了個眼色。

明白,對面的書吏心領神會,瞬息正襟危坐,埋頭伏案,專心致志的工作。

些許小動作,韓瑞自然瞭然於胸,也不打算追究,人至察無徒,該裝糊塗的時候,還是要裝糊塗的,一繞,就轉出了衙房,依稀可聞身後整齊的呼氣聲,韓瑞笑歎搖頭,就要轉道巡視庫房,卻聽官署門外傳進陣陣喧鬧之聲,一群人疾步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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