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宋閥 作者:宋默然(已完成)

 
uuuuuuuuuu 2012-9-5 19:16: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2 392045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8 20:17
第三十章 當兵光榮 逃兵可恥


    帳內眾人聽得面面相覷,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不是平頭百姓,這回了徐衛的賊船了!二十軍棍打完,外頭半點聲響也沒有,帳內的軍官們甚至可以想像得到,此時,將近五百士卒,必定個個噤若寒蟬。或許還有不少人開始後悔,不該來湊這個熱鬧。

    片刻之後,一身戎裝的楊彥踏入帳中。這廝按壓不住性子,早從破爛堆裡撿了幾樣穿在身,手裡提桿破槍,一絲不苟,面無表情。向徐衛報告了方才的事後,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看他這副模樣,也沒誰跟他打招呼,因為結果只有一個,這廝肯定會說“嚴肅點!當兵呢!”

    “好了,弟兄們!靖綏營組建完畢,各級軍官也已任命。我不想多說廢話,咱們戰場見真招。頭傳話,前些日子咱們打跑的那伙賊寇,又重新聚集起來,窩在白馬溝,劫掠村寨。明日一早,全營飽餐一頓,開拔作戰。”徐衛起身,一本正經的說道。

    什麼!咱們不是今天才組建完畢麼?還沒訓練,就要打仗?帳內一片騷動,剛拉起一支不到五百人的隊伍,就要開出去作戰?這未免也太急了?

    “隊伍未經訓練,與百姓無異,這就拉去作戰,是不是……”張慶幾乎要以為徐衛在開玩笑了。可軍務大事,豈同兒戲?

    徐衛搖了搖頭,肅然道:“我也沒法,頭催得急,說是不養閒人。各位回去佈置一下,明早進軍白馬溝。”

    有人還想再說什麼,可看到徐衛那冷峻的神態,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當五名都頭將指揮使的命令傳達全營後,那此生瓜蛋子著實駭得不輕!那些個賴在徐家不走的潑皮無賴破落戶,本想跟著徐衛,混個三頓飽餐,每個月還有餉銀拿,等賊寇打來,咱喊幾嗓子,拖著兵器往回跑就得了,沒想到徐衛要主動去打仗!還有那些只是想來討口飯吃的人,也開始動搖了,回侵擾夏津縣的賊寇可是好幾千人馬,咱不到五百人,憑什麼打?別皇糧沒吃幾斤,倒把命給丟了,實在不划算。

    最離譜的要數從縣裡巴巴趕來投奔徐衛的愣頭青,他們聽說徐衛在招兵買馬,根本沒往深處想,以為和從前一樣,拉一幫子人幹架呢。可現在卻是去打仗!雖然跟打架只差一個字,可實際卻是天差地。打架咱從沒打死過人?而且起哄架秧子的成分居多,往往總是碰兩邊都有相熟的人,說幾句客氣話就算了。不成不成,趕緊溜,徐衛這回是玩命,咱還是回去扮家家酒。

    當天夜裡,靖綏營至少有五六十號人半夜三更起來集體撒尿,哪料到徐衛派楊彥領著徐家莊二三十個後生,在麥場四周巡邏,個個扛著大刀,閃著寒光。看得人心驚膽戰,想到逃跑無路,明天就要上陣,沒尿的也撒了一褲子。

    第二天清晨,天剛放亮,幾百人都還夢著周公,忽然鑼聲大作!什將隊將扯著嗓子各個營帳呼喝,吼得新兵蛋子們裝著滿腦袋糨糊,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你穿我的衣,我扯你的褲子,亂成一團。

    早有白天沒球事,晚球沒事的徐家莊閑漢,遠遠立在麥場邊,看這亂哄哄場景,暗笑這哪是軍隊呀?朝廷官軍不濟,可人家樣子至少裝得像些,你這簡直就跟草寇沒啥區別。靠你們去打仗,真浪費老子交的皇糧,我拿去餵豬至少還長幾斤肉。

    徐衛穿戴整齊,提著把刀,出了帳篷,聲傳四方:“全營集結!”

    他這一聲吼,中氣十足,全營都聽得真切,效果是立竿見影的,那就是,更亂了……

    好不容易幾百號人全衝出軍帳,被五名都頭趕著集結完畢。徐衛站在石碾,目光掃過這支軍容不整的爛隊伍,倒也沒生氣。

    五名都頭清點完本部人數報後,徐衛訓話道:“吃過早飯後,全部開拔,前往白馬溝剿滅賊寇。”

    雖然昨晚就知道了消息,但經指揮使親口說出來,不少人還是嚇得擠出幾滴尿來。完了完了,這回歇菜了,我他娘的沒事湊這熱鬧幹嘛?要不然咱一開戰就逃跑,你徐衛就算三頭六臂,顧得了東,總顧不了西?

    “你們都是自願加入,沒誰逼你們,但在臨行之前,我再問一句,有誰想退出的,現在給我站出來!”徐衛此話一出,下面頓時議論紛紛。那些早懷去意的士卒互相商量著,趕緊走,遲一刻命都沒了!

    五名都頭厲聲喝止,這才彈壓下來。

    此時,那徐家莊的鄉親們幾乎傾莊而出,把個麥場圍得水洩不通,看徐九郎點兵。那些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走的人倒沒事。可心裡拿不住主意的,卻顧忌起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一走不就證明自己膽怯了?以後還怎麼做人?

    偏在這時,徐指揮使又大聲說道:“我靖綏營,要的是鐵骨錚錚,剽悍敢戰的爺們!不收膽小鬼,不留窩囊廢!要走的,現在到我面前,放下兵器!立即滾蛋!”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那些搖擺不定之人聽了徐衛的話,又看到這陣勢,心想罷罷罷,硬著頭皮,橫豎也沒活路,說不定咱運氣好,殺幾個賊寇,領幾兩賞銀,一家老老小也有口飯不是?

    但也有那臉皮厚如城牆倒拐,早看破世俗,跳出人情的潑皮無賴,耷拉著腦袋走出隊伍,來到徐衛面前,輕輕放下兵器,往莊裡走去。短短一截路,走得是異常艱辛。原因無他,身前身後都有數百道鄙夷的目光,讓他恨不能將頭夾到胯中去。

    “哎,這不是周家那三小子麼?平時看他挺膽大的,怎麼……”

    陸陸續續從隊伍中走出些人,到徐衛面前放下兵器,飽受著千人的鄙視,自行離開。縣裡或是從另處逃難過來的還好些,附近村莊來的人​​,都是鄉里鄉親,誰不認識?被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直感一輩子都沒這麼丟人過。甚至有人走到半道,實在忍受不了,大吼一聲“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想要重新加入隊伍,徐衛卻一口拒絕。今天連敵人一根毛都沒看到,你就能脫離隊伍,日後真打起來,同袍憑什麼相信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8 20:19
第三十一章 人頭就是賞錢


    當第七十四個人離開隊伍之後,剩下的三百多人沒有了動靜。徐衛再度發問,並言明了陣刀槍無眼,生死各安天命,一定要考慮清楚。這麼一弄,又走了十來個,從這以後,無論他再說什麼,也無一人動搖。

    “最後問一次,你們都鐵了心要當兵吃餉,幹這刀口舔血的營生嗎?”徐衛聲若洪鐘,振聾發聵。

    “是!”三百餘人齊聲回答,聲勢震天。那圍觀的鄉親都駭了一跳,不久之前還亂成一團的爛隊伍,這會兒總算有點模樣了。

    “好!這才是真正的漢子!既然你們都鐵心留下,我徐衛決不虧待!來人!”一聲令下,便有兩個健卒抬著一口木箱過來,徐衛跳下石碾,前打開那口箱子,從裡面抓出一把東西,示於眾人。這一看,直看得三百士卒兩眼放光,銀子!白花花的銀子!

    “我知道,你們之中許多人迫於生計,才來投我徐衛。第一個月軍餉,提前發放!”徐衛話音落地,士卒們立刻歡聲雷動。太好了!家裡正過得緊巴,都快揭不開鍋了,沒想到現在就能領到餉銀!拿回家去,父母妻兒豈不歡喜?

    當士卒們拿著那白花花的足額軍餉,心裡底氣陡增!幹了!跟徐九幹到底!娘的,不就是去剿滅賊寇麼,怕個球,老子豁出命去,殺他幾個,領那人頭賞!

    軍餉發放完畢,三百人士氣高漲,渾然不懼白馬溝那伙遭瘟的賊,不少人盼著指揮使大人一聲令下,大夥直撲過去,端了賊窩!那退出靖綏營的人,在場外徘徊著,心裡不是滋味,眼睜睜看著別人領餉。早知道賭一把,殺他一陣又怎地?

    更讓他們後悔的還在後頭,發完軍餉後,指揮使徐衛的一席話,讓這些悔得腸子都青了的逃兵們真想一頭撞死在地。

    “弟兄們!這點銀子,只是小錢!現如今,那白馬溝盤踞著千牛山賊寇殘部,頭傳話,計有五百餘賊。咱們靖綏營飽餐一頓,立即開拔,殺一個,三貫賞錢!俘虜一人,賞金相同!敢不敢去!”

    “敢!敢!敢!”士卒們高舉著兵器齊聲虎吼道!原本以為,千牛山那伙賊人又重新聚集起來,怎麼也得千把號人?可沒料到,只有五百!怕他個鳥!弟兄們並肩子,剿了這夥狗日的!

    五名都頭好一陣沒回過神來,多少人?五百?昨天晚不是說……仔細一回憶,指揮使也沒說那伙賊兵人數多少,只說是千牛山的賊寇。嗨,搞了半天,只有五百人!

    張慶抬頭看著徐衛,總算弄明白了他的用意。靖綏營組建完畢立即作戰,還故意不說明只是千牛山賊寇殘部,讓士卒們心裡害怕,那想來混日子,騙吃喝的人肯定要打退堂鼓。這麼一來,把這些濫竽充數的人攆出隊伍。剩下的人,都是鐵了心要跟著他幹的。這個時候,抬出白花花的銀子來,激勵士氣。還不夠,此時才說明白馬溝那伙賊人僅五百左右,讓底氣陡增的士卒憋著一口氣,恨不得插雙翅膀變鳥人,飛到白馬溝殺賊領賞。

    正思量著,徐衛那極具煽動力的聲音又傳來:“弟兄們!徐衛我受朝廷之命,建軍勦賊,承蒙眾家弟兄看得起,投奔於我。別的我徐九不敢保證,軍餉按時發放,賞銀一錢不少!進軍,我沖在前頭!撤退,我護在最後!誰跟我在一個鍋裡吃飯,誰就是我的兄弟!誰跟我在一個戰場作戰,誰就是我的兄弟!”

    楊彥聽得熱血沸騰,激動難耐,扯起那破鑼嗓子高吼道:“誓死追隨指揮使大人!”

    三百官兵,聲入雲霄,重複著同樣一句話!突然爆發出來的喊聲,竟嚇得那圍觀人群中的孩子們哇哇大哭。大人們也是相顧駭然,這夥人真是不久前亂糟糟的雜牌軍?

    “太公!將門虎子啊!九郎他日,必重振徐家威風!”

    徐太公其實一早就在場邊,看著兒子這一系列動作,心裡著實感嘆。到底是我徐彰的種,天生帶兵的料,就這麼幾下,愣把一群烏合之眾,激得嗷嗷直叫。且不管這些人受沒受過訓練,戰鬥力有多強,僅憑這股士氣,就是朝廷禁軍恐怕也得為之側目。

    白馬溝位於大名府夏津縣與恩州清河縣交界之處,附近人煙雖然稀少,但卻是西進的捷徑。東來西往的客商,為圖方便,時常選擇穿過白馬溝進入清河縣。從前天下太平,自是不說,但如今河北騷動,白馬溝時常有強人出沒。不久前,據說是一夥被官軍擊潰的賊人流竄至此,時常攔路​​剪徑。這裡是兩地交界之處,地方官互相推諉責任,都不想管。後來恩州派出了土軍弓手前來圍剿,折了幾十條漢子,敗退回去。知州一怒之下,告了朝廷。

    這日,驕陽似火,毒辣的陽光烤得大地也快冒出火星來。那山林間,樹葉都被烤得焉了,蟬蟲拼命叫喚,擾得人心煩。其實,這荒郊野外,哪來的人?

    別說,還真有,那溝前路,一行人正頂著日頭,行色匆匆。前頭幾條漢子,都脫了直綴拿在手中,只穿單衣,大汗淋漓,另一手提著朴刀,只顧低頭趕路。後面跟著兩頂涼轎,四個轎夫滿臉通紅,弓著腰,小步跑著。後頭是五六個力巴,挑著擔子,一閃一閃緊緊跟。

    看到前面有片樹林,為首一個短鬚大漢回走幾步,對著前面那轎子喊道:“夫人,前面有片林,進去歇歇腳。”

    轎中一時沒有動靜,倒是後頭傳來一個女聲:“趕了半天的路,大家也乏了,就歇歇。”聽這聲音,轎中人年紀應當不大。看這陣勢,這行人應該不是普通人家,可那女子的聲音又沒有官富人家的嬌氣,倒顯得乾脆利落。

    那漢子應了一聲,趕緊引領著投那林中而去。卻忘了一句古訓,“逢林莫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8 20:22
第三十二章 天仙還是狐仙


    一行人進入林內,尋樹蔭之下躲避毒辣的陽光。那些轎夫正想脫了衣裳涼快涼快,卻被帶刀之人厲聲喝止。轎夫們心中雖不快,但卻不好得罪主顧。此時,那後面涼轎中的女子又說道:“隨他們,娘和我不下轎就是了。”

    轎夫們一聽,心說這位小姐有副菩薩心腸,趕緊脫了衣裳,光著膀子拿衣服搧涼風。其中一個像是想起什麼,四處一張望,面露疑惑之色。碰了碰身邊的同伴,小聲道:“劉四那些個吃貨不會又偷懶?”

    “噤聲!”身邊那彪悍雄武的漢子盯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投向那兩頂涼轎。只見一名護衛拿出水壺倒一碗涼茶,遞入轎中。那轎裡伸出一隻手來接過,僅這隻手,就看得幾個轎夫眼神都變了。什麼春蔥白玉,宛若無骨都不足以形容這支手的妙處,幾個粗鄙漢子絞盡了腦汁,最終想出兩個字來,好看!

    當那隻手端了茶碗縮回去時,轎夫們不禁感到可惜,驚鴻一瞥啊。那隻小手,跟個搗蛋小貓似的在這些粗人心中撩撥,直讓幾個漢子忘了該幹的事,一時竟痴了。正出神時,忽聽四周響動,那林中竄出幾十個提刀扛槍的漢子!

    那護著轎子的幾人一看事情不好,趕緊執了朴刀,全神戒備。心中暗叫,這番苦也!遇歹人,怎生是好?

    那林中竄出的強人,四面趕,形成包圍之勢​​,其中一個為首的,臉塗得花花綠綠,看不出本來相貌,將刀一指:“你幾個要吃板刀麵還是陽春麵?”

    護衛中一人,似乎是頭領,正想發問,對方卻已經替他回答出來:“板刀麵,咱替你們動手,送你往升天界,非常方便。陽春麵麻煩一些,你幾個撮​​鳥脫得精光,全身不得沾一根紗,自己滾蛋,留下財物並女眷。”

    好幾名護衛圍著轎子,一時方寸大亂。逃,似乎對不住恩相栽培一番,可要是拼,結果顯而易見,那就是橫屍當場,這可如何是好?

    “看來幾位是想吃板刀麵了,弟兄們!”匪首一聲大呼,幾十條漢子轟然應聲。

    “慢!”一名護衛扔了刀,非常麻利的脫掉身單衣,“我吃陽春麵!”一句話說完,全身脫得赤條條,當真是一根紗也不沾,不堪入目。賊群中一陣哄然大笑,匪首一本正經的吼了句,不可拿人“短處”取笑!

    此時,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那四名轎夫,竟大大咧咧走前來,從地拾起兵器,取笑道:“你幾個撮鳥方才不是神氣得緊麼?看這副醜態,換成是我,早他娘的找塊豆腐撞死了!”

    “你們……”護衛們大驚失色!這些轎夫,竟跟賊人是一伙的!怪不得方才在路口茶棚跟他們商量時,竟一口價也不還,原來是故意將我們騙到此處!

    想通了這一點,幾名護衛再不猶豫糾結,紛紛放下兵刃,脫了個一絲不掛,那護衛頭目到底是遲疑了一陣,終究扔了刀,回首道:“夫人,小姐,對不住了。 ”

    那前面轎中,一婦人顫聲道:“王毅,相公歷年來待你不薄!你安敢如此!卑鄙小人,無膽鼠輩,管叫天收了你,地滅了你,斷子絕孫,不得好死!”這婦人想必也是富貴人家,當有涵養,但生死關頭,居然也口不擇言,大罵一通。

    那護衛頭目本來有幾分慚愧,被一頓痛罵,倒覺得自己理所當然了,冷笑道:“人不為己,才會天誅地滅。夫人既然這般本事,那你自己下來打退這些賊……好漢!”

    那轎中之人不知是氣急了,還是嚇壞了,一時無言。那後面轎中的女子突然說道:“王大哥,你為求自保,我不怪你。我母女二人今日魂斷此處,也是宿命,不怨天,不怨地,只求王大哥一件事。”

    那叫王毅的護衛頭目臉青一陣,紅一陣,硬著頭皮問道:“小姐請講。”

    “等我們死後,求王大哥收斂母親的遺體埋葬,入土為安。至於我,就不用管了。”一個弱女子遇到這種事,要么驚恐萬分,要么淒淒慘慘,可這女子卻說得四平八穩,從容自若。

    王毅滿面愧色,牙關咬得直響,雙拳緊握。匪首見了,大笑道:“這廝一碗陽春麵不管飽,看來還想吃碗板刀麵!”

    “哥哥,做了他!日頭太毒,咱劫了財貨,將女眷押山去聽大哥處置!”一名嘍囉叫囂道。匪首聽罷,點了點頭,還沒發號司令,卻叫那王毅解了腰帶,脫了衣裳。還以為真是條硬漢呢,原來也是個慫包,裝模作樣,阿呸!

    “女兒啊!怎生是好哇!”轎中婦人突然大哭起來,絕望至極。

    “嘿嘿,怎生是好?告訴你,我家哥哥至今未娶……”匪首話說一半,突然停住。因為他看到林外路,出現一輛車,不對,是兩輛,也不對,是車隊!群賊一陣激動,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正快斷糧呢,居然有車隊打這兒過,這不是茅坑裡打燈籠嗎?

    “小的們!速速搶了婦人,大買賣門了!”那匪首一聲大呼,七八個嘍囉直撲兩頂轎子而去。正當此時,那後面轎中突然一聲脆響,搶出一人來!群賊只見一個人影竄出,還沒瞧清楚,就听頭頭吼了一聲“都別動!”

    定眼一看,看得這夥賊人眼珠子都快擠出來了,這是人麼?這還是人麼?這要么是天仙,要么是狐仙,凡人哪能長出這般模樣來?前面那頂涼轎旁,站著一個女子,穿一身素服,不施粉黛,手裡握著一塊瓷片,抵在自己脖子。身段婀娜,增一分則胖,減一分嫌瘦;五官精緻,如精雕細琢,俏目含悲,我見猶憐,巧嘴微開,似哭無聲。便是個鄉野粗鄙村夫見了,也當生出惻隱之心。

    那匪首吞了口唾沫,急急道:“小娘子,莫傷了自己才是呀!”

    “是啊是啊!”一眾嘍囉趕緊附和道。

    “小娘子這般花容月貌,我等絕無傷害之意,趕緊放下!”匪首見那女子不為所動,謅笑著勸道。

    “是啊是啊!”嘍囉們又附和道。

    那轎中婦人此時仍未現身,聽女兒要尋短見,哪裡顧得了許多?滾將出來,一把抱住女兒雙腿,放聲大哭。怪不得能生出天仙般的女兒來,這婦人至多四十幾歲,卻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8 20:25
第三十三章 一刀三貫錢


    那行車隊,行至林前空曠處停下,前頭押車的幾個漢子朝林裡張望。既不見逃,也不見進,林中那匪首見小娘子態度堅決,若加逼迫,必來個香消玉殞。外頭買賣又門,心頭發急,狠狠一錯牙,喝道:“留下幾個人看著她!弟兄們,走!”說罷,提著刀大步搶出林去,幾十個賊寇依依不捨的看了那女子一眼,這才跟。

    一窩蜂竄出林來,故伎重施,將那車隊圍在中央,生怕走了一個。仔細一看,都是兩輪大板車,車載著成堆的麻袋,鼓鼓囊囊,不知是何物?一輛車,有五六個漢子押著,十二輛車,便有六七十人。可賊人們全然不懼,按往常經驗,這些人多半是運貨的客商,把命看得比什麼都金貴,嚇唬幾句,將一刀全晃,保證跑得比兔子還快!

    “你這群撮鳥!不想吃板刀麵,就趕緊滾蛋!”心裡牽掛著美嬌娘,匪首省略了不少說辭,直截了當的喝問道。嘍囉們顯然比他更急,個個晃著刀槍,大聲威脅。

    那頭車旁一個年輕後生瞪著匪首哼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

    賊人們面面相覷,這小子還沒斷奶?問出這種混帳話來!王法?王法幾錢銀子一斤?給我來六兩成不?那匪首似乎被後生逗樂了,大笑道:“在這處地兒,爺爺我就是王法!小崽子,要想活命,趕緊丟下車滾罷!”

    這時,那後生身旁一人說道:“可爺爺我既想活命,又不想丟車,怎麼辦?”

    匪首眼中殺機陡現,大步上前,一把推開後生,直視那人。也就是個生瓜蛋子,不到二十歲年紀,長得挺標緻,但一張俊臉像是結了層冰,讓匪首看得心裡極不舒坦。將刀抬高幾分,指向對方,沉聲道:“再說一次。”

    “我說,上路!”話猶在耳,突然從車麻袋下抽出一柄刀來,手起刀落!匪首的頭顱​​高高彈起,被那年輕人一把接住,提到手中,奮力吼道“三貫到手!”他這話說完,無頭的身軀才撲倒在地!

    剩下的人沒二話!紛紛亮出兵刃,衝著早已定好的目標撲將過去!幾十號賊人沒來得作出反應,對方已殺到跟前。那最先說話的後生,在匪首頭顱彈起之時,已經提刀衝鋒!一刀削掉一名呆若木雞的賊人半邊腦袋,暗叫一聲壞了,這值一貫半不?

    “兄,兄,兄弟們!拼,拼,拼啦!”一賊喊出這句後,自己卻撒丫子往後跑。猛然聽到背後有人追來,勁風忽起!這卻是個老油條,心知不妙,突然一側身!肩一涼,劇痛傳來!他卻強行忍下,幾乎同時,手中短劍死命往後一刺!

    背後傳來一聲悶哼,那賊抽了劍,頭也不回,肩嵌著刀繼續狂奔!跑出幾步,肩上砍刀方才落地。恰在此時,背後急速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賊卻不故伎重施,突然將一雙腳往抬,身子飛快仰倒,手中短劍再度如毒蛇一般向後刺去!

    可這一回,他卻落了空,正驚駭時,破空之聲呼嘯而來!一聲淒厲的慘號,那賊被攔腰斬成兩截!他居然拼命抬起頭,只見自己從腰部以下被砍斷,內臟流了一地!那斬殺匪首的年輕人正收回刀,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可那雙眼中,分明充滿了怒意!

    當他雙手執刀,再度揚起時,賊人咬牙閉了眼睛,聽到了這輩子最後一句話“這有三貫!”

    不到半頓飯的功夫,喊殺聲,慘叫聲震天的林子重新歸於平靜。地,滿是無頭的屍首,一個個紅了眼的年輕後生,拿刀作鐮,收割人頭。

    林中,幾個赤條條的男人捂著下身,蹲在地,驚恐不安的望向圍著他們的年輕人。十幾把蠢蠢欲動的刀時刻都有可能取了他們項人頭。那對母女,緊緊相偎,靠在轎,根本沒有勇氣去看眼前的一切。

    “給九哥讓路!”一個聲音高喊道。

    圍著裸男的後生們閃開一條道,徐衛得前來,掃了那些護衛一眼,未及開口,那護衛頭目已搶道:“哪一軍的弟兄?”他看得清清楚楚,這些人手中提的刀,正是大宋軍隊制式裝備中的“刀八色”之一,手刀。

    “靖綏鄉勇營!”一個手裡提著兩顆人頭的後生無比驕傲的回答道。

    啥玩意?鄉勇?幾名赤身裸體的護衛互視一番,發現同伴臉閃出喜色,那護衛頭目漸漸直起身子,又覺不雅,重新蹲下,惱羞成怒道:“把你衣服扒下來!”

    徐衛雙眼一瞇,側頭道:“你在跟我說話?”

    “廢話!知道我是誰麼?”護衛頭目以一種慣有的口吻問道。

    “沒興趣。”徐衛輕蔑的盯他一眼,轉身就走。那護衛頭目急了眼,猛地站起來,破口大罵:“老子是步帥府的人!你敢……”可那一眾殺紅了眼的徐家莊愣頭青,揮舞著鋼刀強令他蹲下,聲色俱厲!

    那一頭,兩母女緊緊抱作一團,四目緊閉,瑟瑟發抖。那女子一襲素服,也被濺一道血跡。看來她們著實是嚇怕了,賊寇的出現已經讓她們膽寒,徐衛這夥人的殘酷,更使得母女二人魂飛天外!

    聽到沒有了動靜,那女子微微張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對方正毫無顧忌的直視著她。感覺到這人的無禮,她將頭扭向了一旁。剛才聽說這些人是什麼鄉勇營的,料想應是大名府治下的鄉兵部隊。遇他們,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娘,沒事了。”女子輕輕拍著母親的肩膀,那婦人這才睜眼,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力竭般喊了一聲“天吶! ”喊完之後,頭一歪,身子一軟,靠在了女兒身上。

    那女子慌了神,用力搖晃著母親,大聲呼喊,語氣中已帶著哭腔。

    “沒事,可能是驚嚇過度,暫時昏迷。你們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處去?”徐衛輕聲問道。

    那女子似乎沒打算搭理他,只顧呼喊著娘親。徐衛也不生氣,扔下一句話:“那你們呆在這兒。”說完,竟還真的走開了。

    “哎,你……”那女子一急,險些將母親摔在地。一把抱住,費了老大的勁才塞進涼轎,安頓好之後,略一遲疑,追徐衛。這裡前不挨村,後不著店,要是被扔在這兒就糟了。那人雖然無禮,但終究不是歹人?護衛們已靠不住,還得請他幫幫忙才是。

    “我們打東京來,要去清河縣。”那女子跟在徐衛身後,低聲說道。

    徐衛停下腳步,並未轉身,右手指了指那伙裸男:“那幾個鳥人是你們一起的?”

    女子瞧也未瞧一眼,斷然否決道:“不是。”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8 20:28
第三十四章 亂刀分屍


    徐衛點點頭,嗯了一聲,略一思索後說道:“前面不太平,你們得回去。”

    那女子側頭看了看母親所在的轎子,滿面憂色。娘親這一昏厥,不知何時能甦醒,自己一個弱女子,又在這荒郊野外,怎麼回去?再說母親身體本來就虛弱,近日又受了打擊,如今又驚嚇過度,必須盡快求醫,耽誤不得。再三思量,客氣的問道:“敢問壯士高姓大名?”

    “這樣,你母親受了驚嚇,行動不便,我派幾個人送你們回去。”徐衛好像沒聽她的問話,自顧言道。方才一戰,我方也有傷亡,正要送回徐家莊,順道送她母女二人一程。

    那女子一聽,面閃過一抹喜色,趕緊說道:“壯士高義,待母親醒來後,必親自登門道謝。”語至此處,頓了一頓,又問道“不知,壯士尊姓大名?”

    徐衛見她是個孝順人,又思量她母親需要休養,如果趕往夏津縣,怕是沒有走到天已黑了,入不得城,於是說道:“你們先去徐家莊,尋徐太公府住下,再請郎中診治不遲。”

    那女子一愣,隨即明白了徐衛的用意,心中驚訝對方年紀不大,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些,又是個男人,心思卻如此縝密,不似那軍中粗獷豪放的軍漢。當即再三致謝,徐衛有要事在身,也不跟她多話,點了一什人馬過來,命其護送傷員並這對母女到徐家莊。

    此時,那女子取出一些銀兩,遞到徐衛面前:“耽誤了他們,這些銀子,請他們吃杯酒。”

    “你自己給他們不就成了?”徐衛疑惑的說道。

    那女子臉一紅,更顯楚楚動人。這倒怪了,看你說話倒也利落,處事也周到,怎麼這般害羞?徐衛接過幾錠銀子,扔給幾個人,口中說道:“拿去分了。”那幾人正鬱悶沒有斬獲,現在銀子砸在身上,個個歡喜,搶了銀子,爭先恐後抬起轎子,連聲說道:“請請請!”

    那女子看了徐衛一眼,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等她想說的時候,徐衛卻已經走開了。無奈之下,只得折身上轎,奔徐家莊而去,按下不表。

    “九哥,我們傷了七人,斬首三十二級,可惜跑了幾個。”最先與匪首說話的少年,姓周名熊,也是當初賊寇進犯徐家莊時,與張慶一同過河探聽軍情的兩名後生之一,靖綏營組建後,被徐衛提拔為都頭。此時,他手裡提著兩顆還在滴血的人頭,向徐衛報告戰果。

    跑了才好,要不然後面的大魚怎麼鉤?

    看著滿地的無頭死屍,又看了看一個個提著人頭,生怕被別人搶了去的部下,徐衛罵道:“看你們這點出息!來個識字的,記下個人的斬獲!埋起來!提在手裡幹什麼玩意?還有你,別在褲腰帶幹啥,留著當夜壺還是你本命年?”

    那一頭,護衛頭目見這夥一腦袋高梁花子的土包子居然敢如此對待他,憋著一肚子火沒處發,這會兒終究按奈不住,不顧羞恥跳將起來,破口大罵道:“挨千刀的畜生!爺爺不發威,你當我好欺!老子是步帥府的人,一群土狗,知道什麼是步帥府麼?就是你們頭的頭的頭的頭……”

    徐衛眉頭一皺,對身邊周熊說道:“這逼口吃?”

    “肯定是,九哥,怎麼處置他們?”周熊仍然緊緊攥著兩顆人頭不肯鬆手。這可是六貫錢,不是小數目,大米一石也才一貫,這兩顆人頭足夠一家農戶花銷倆仨月不成問題。至於那手裡提兩顆,褲腰帶拴一顆,刀掛一顆的弟兄,恭喜他,家裡爹娘再支援一部分,就可以找媒婆下聘娶媳婦了。

    徐衛一時沒有說話,那護衛頭領見圍著他的這些鄉巴佬似乎有些怕了,越罵越起勁,污言穢語,出口成髒,幾乎把人全家女性問候了一個遍。

    “一顆人頭三貫賞錢,你們在等什麼?”

    徐衛一語既出,三把刀同時向那護衛頭目招呼過去!可憐這廝,還沒來得及叫喚一聲,腦袋就被砍成三瓣!剩下幾個,歇斯底里的大喊“好漢饒命”,可他們每人值三貫錢,誰肯饒?一陣亂刀分屍!

    “行了,別搶了!這幾十貫錢,等打了勝仗回去買酒喝!周熊!派幾個機靈的,白馬溝頂把風,一有消息,立即回報!”

    話分兩頭說,那幾個僥倖逃脫的賊人,連滾帶爬,穿過白馬溝,逃回巢穴。這夥賊寇自在夏津縣被沖散以後,幾個小頭目聯合起來,召集殘部,趕跑了僧人,佔了白馬溝附近一處廟宇,繼續為禍。

    那大殿之上,佛祖寶象前,立著兩排交椅,鋪著袈裟。此時,殿空無一人,那香台後卻傳來婦人的哭聲,間雜著男子粗重的喘息,一陣強似一陣。突然一聲劇響,那廟門被人踢開,幾個漢子竄將進來,大聲喊道:“哥哥,出事了!”

    香台後,一顆蓬亂的人頭冒了出來,二話不出,劈頭蓋臉罵道:“背你娘的時!出什麼鳥事了?”

    “劉大他們在白馬溝前剪徑,遇到一夥客商,約有六七十人。被殺了個精光,只逃回幾個小的來!”一名精悍的漢子大聲說道。

    香台後一陣響動,片刻之後,一赤裸上身,正拴腰帶的男人急急出來,身長七尺有餘,渾身橫肉,滿頭大漢,胸前背後疤痕無數,觸目驚心。

    “有這等事?直娘賊!犯到老子頭來了!叫小的們!留幾個守家,其他隨我去捉了這夥撮鳥!扒皮抽筋點天燈!”那人咬牙切齒,穿好褲子,從香台取過一柄長刀,卻是宋軍制式裝備,刀八色中的“屈刀”。

    當即點齊五百嘍羅,幾個首領騎了上馬,率領一眾賊寇,殺氣騰騰的直撲白馬溝。不多時,隊伍開到溝前,那幾個撿回一條命的賊人充當嚮導,遠遠望見溝前林中,那伙客商居然沒走,正在歇腳!

    “哥哥!就是那伙撮鳥殺了劉大等人!”

    馬匪首光著膀子,舉刀大呼:“小的們,與我衝過去!誰沖得快,賞娘們玩!”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8 20:32
第三十五章 瓦罐裡捉王八


    聽到有娘們可以玩,“飢渴”難耐的賊寇個個眼中冒著紅光,人人胸中憋著慾火,鉚足了勁往前衝,只聽到耳旁呼呼風聲,那片樹林越來越近!在這當口,那林中的“客商”察覺到了賊寇來襲,亂作一團。個別幾人揮著刀,衝著板車一通亂砍,其餘的頓作鳥獸散。

    十來個賊人首先沖入林中,那伙客商卻跑了個乾乾淨淨,有幾個掉尾的,相距樹林不過二三十丈。賊人一見,呼喊著追前去,背後卻傳來一片大呼“別追!回來!”十來個賊寇急急剎住腳,卻有一人,估計是被慾火燒壞了腦子,緊追不放!說來也怪,那掉在最後的“客商”邊跑邊回頭,見只有一人追來,腳步越來越慢。兩人距離漸漸拉攏,那賊接連砍空幾刀,就差一點。正當此時,前頭“客商”突然轉身!自下而揮出一刀!一聲痛呼,那賊中刀倒地!幾乎同時,那“客商”麻利的蹲下身子,一刀剁下人頭!或因刀鈍緣故,斬斷了頸椎卻連著皮肉,他扯著那賊頭髮拖了好幾步,頭顱方斷。

    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以至後頭的賊人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等回過神來想要去追,那客商卻已經跑得人影都沒了。

    林中,匪首跳下馬來,將刀扔給近身嘍囉,只見滿地無頭的屍首,也分不出來誰是誰。這廝自落草,殺的人不在少數,但看到這副場景,大熱的天仍不免心升寒意,好狠的手段,居然沒一個全屍!

    察看著那些客商留下的板車,匪首大怒!這夥鳥人,逃跑之前居然砍爛了車輪!當即命幾個嘍囉挺著刀,前對著一條麻袋亂砍一通。

    “麥子!”有人大叫一聲。眾人定眼一看,那袋中灑落的,不正是黃澄澄的麥粒麼?匪首大喜過望!娘的,正愁沒處搶糧,這夥撮鳥就把糧食送門來了!這一袋麥子,少說也有兩石,一車八九袋,十二車,親娘哎,兩百多石糧食!一個月不愁了!

    匪首樂得眉開眼笑,直嘆天助我也!在夏津走了霉運,這回該翻身了!有糧就不怕招不到人入夥,等爺爺重新拉起隊伍,再去夏津打一回!不,先打徐家莊!將那些扒糞刨土的直娘賊殺個乾淨!男的都扒皮抽筋點天燈!女的……

    正籌劃著招兵買馬,那群嘍囉卻已經搶作一團。有幾個爭得火起,大打出手!

    “你們這群豬狗醃雜廝!停手!都給我停手!老子沒拿飯給你們吃麼!”匪首跳腳大罵,可數百亂糟糟的嘍囉哪裡肯聽?這時候,親爹都不管用!

    那匪首也是個狠角色,見嘍囉們不聽招呼,鐵青著臉,一聲不響的奪過大刀,大步走到兩個正在撕打的嘍囉身旁,一刀砍翻一個,另一個愣住片刻,下意識的往後退去,口中叫道:“哥……”哥哥沒叫完,又被一刀砍開胸脯,倒地抽搐不止。

    亂成一鍋粥的賊寇們這才停止搶奪,靜了下來,不安的望著這邊。匪首衝著兩具屍體啐了一口,厲聲道:“再不聽招呼,這就是下場!”五百賊寇,齊齊色變!心中雖忿忿不平,臉上卻不敢露分毫,如今這位寨主,心狠手毒,性情暴戾,招惹了他,性命難保。

    “吳大,帶你的人,往廟裡搬!車子也拉走,總有用得著的地方!誰再敢胡來,死!”

    五百餘人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出,那叫吳大的匪首指揮著下屬嘍囉,兩人一隊,用繩縛住麻袋,用兩杆長槍穿過抬起,往回搬運。匪首親自領人在前面監督,唯恐少了一袋。

    近百袋糧食,由兩百餘人抬著,隊伍拖得老長。匪首走在前頭,十分得意,雖然折了幾十號人,但比起這兩百石糧食來算得什麼?不過說來也怪,對方既是客商,為何手段如此歹毒,一個全屍也不留。最讓人不解的是,人頭都去哪兒了?

    越想越不對勁,對方遇劫,拼死反抗,這說得過去。殺了我幾十號人,這也不奇怪,但為何要割去人頭?有這麼深的仇?心裡愈加不踏實,勒停戰馬,喚過一名方才參戰的嘍囉問道:“對方使的什麼兵器?”

    那嘍囉渾身抖得跟篩糠一般,想了一陣,小聲回答道:“都使刀。”

    “什麼模樣?”匪首心頭一動。

    嘍囉有些慌張,半晌答不來,又不敢抬頭,只顧低站頭發出“嗯,呃”之類的聲音。吳大見狀,暗嘆一聲,這廝又完了,稍後哥哥手起刀落……

    哪知那匪首這回卻極有耐性,甚至寬慰道:“別慌,慢慢想,有多長?”

    “嗯,呃,估計,約莫。”嘍囉更慌了,匪首仍舊沉得住氣,耐心地等著。好大一陣之後,嘍囉終於想起,抬起頭來,大聲說道:“至多不超過一尺五寸!”

    “當真!”匪首沉聲問道。

    那嘍囉抖得更兇,結結巴巴道:“確,確實不,不超過,一尺五寸。小的讀過幾天,略識幾個字……”

    不好!朝廷官軍的制式裝備中,刀分八色,只有一種短兵,長一尺四寸,刀身短闊,厚背薄刃,名為手刀。對方都使不超過一尺五寸的短刀,難道是官軍?可官軍勦賊,歷來耀武揚威,高歌猛進,遇戰必先排開陣勢,哪有這樣藏頭露尾的?他們割人頭去又有何用?

    思前想後,不得要領,那匪首索性將這事拋在腦後。稍後我多派些人手,潛伏白馬溝密切注意也就是了,若真有官軍來剿,率領人馬往山裡鑽,有了這些糧食,堅持一月不是問題,看你能奈我何?

    打定主意,心頭稍寬,又得了不少糧食,歡喜得緊。得意忘形之下,竟哼起小曲來。老長的隊伍漸漸進入白馬溝。這條長溝,約有不到兩丈寬,二里地長,且彎拐較多,只容五六人並肩而過。兩邊都是十幾丈高的懸崖峭壁,草木不生,岩石裸露在外頭,在陽光下,泛出耀眼的白色。

    突然!隊伍最前頭出現一陣騷動!那抬糧的賊人也扔了糧食,取出長槍,往後退卻!匪首心頭一驚,怎麼回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8 20:35
第三十六章 手下留情 我等投降


    正疑惑時,前頭開始騷動,有人大聲呼喊著什麼,隔著太遠聽不清楚。金毛虎被堵在後頭,不知前面情況,急得哇哇大叫。正心急火燎時,前面一名小頭目拼命往後擠,人未到,聲先至:“哥哥,不知哪裡來一夥人,堵住了出口。”

    金毛虎一聽,心裡沒來由的跳了一下,脫口問道:“可是官軍?”

    “未穿鎧甲,都是尋常裝束,挎盾持槍,未見動靜。”小頭目擠到跟前,焦急的說道。這倒怪了,既然不是官軍,難道又是恩州派出土軍弓手前來報仇?心裡驚疑不定,遂下了戰馬,帶著幾名匪首連踢帶踹往前擠去。

    轉過兩個彎拐,遠遠望去,只見那出口外堵著一伙子人。前頭並排蹲著十來個,手持半人高的盾牌立在地,丈長的木槍從盾牌間隙中伸出,後頭又立著一排漢子,挎著圓盾,拄著鐵槍。金毛虎歷經五次官軍圍剿,從未見過如此陣形,這幫人甚麼來頭?

    “哥哥,出口被堵,不如往後退?”吳大小聲建議道。

    “退?這幾個人就把你嚇著了?哼!”金毛虎冷哼一聲,擠到隊伍最前頭,高聲問道:“哪來的撮鳥,敢擋你家金毛虎爺爺去路!”

    那兩排漢子紋絲不動,也不見回應,金毛虎大怒!當即下令衝鋒!數十賊人揮舞刀槍,大呼小叫的往前衝去,跑到距離出口兩三丈時,都停了下來,面面相覷。對方列這陣勢,跟箭豬一般,怎麼下口?那削尖的木槍怕有一丈多長,直衝過去,還沒近人家身就被捅個透心亮。

    “奉命勦賊!投降免死!抵抗必殺!”正當群賊束手之際,那兩排漢子身後突然響起整齊的喊聲,怕是有幾百人。金毛虎變了臉色,對方絕不是恩州派出的土軍,莫不是大名府的人馬?見嘍囉們竊竊私語,議論紛紛,軍心動搖,金毛虎心知,要是再不作為,沒開戰就先輸一陣。

    “吳大!領人衝陣!”

    吳大心下也怕,但要是抗命,結果肯定是金毛虎一刀斬下。狠狠一咬牙,從嘍囉手中取過一塊木盾,提了朴刀,奔到那伙停步不前的嘍囉身後,連踹幾腳:“給我衝!不衝就死!”可任憑他如何打罵,那數十嘍囉就是不動。吳大氣急,揚刀就要殺人!那一刀還沒砍​​下去,突然一塊大石從天而降,正砸在他頭上!腦漿迸裂,倒地氣絕!

    “上頭有人!”大大小小的石塊如雨而下,砸得一眾嘍囉抱頭鼠竄,可溝裡地形狹窄,根本無處可躲!再看金毛虎,緊緊貼著崖壁蹲著!抬頭向看去,只見那溝頂之上,不知哪來的人正搬起石頭拼命往下砸。躲避不及的,被砸中頭立時斃命,砸中肩也是倒地不起。溝中亂成一團,嘍囉們互相踐踏,紛紛向後擠去。

    金毛虎又驚又怒,若往後退,幾時出得白馬溝?那頂石頭如雨而下,只怕沒衝出去,就砸個腦袋開花,只能往前衝!

    “想活命的,跟我來!”一聲大吼,直起身來挺刀就向出口衝去。他一帶頭,那失魂落魄的嘍囉們趕緊跟上。狗急跳牆,兔急咬人,堵在後頭擠不出去賊寇們紛紛掉頭,跟著匪首拼命衝陣!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金毛虎高舉大刀,哇哇怪叫!身後眾嘍囉膽氣見漲,狂吼出聲,倒也駭人。

    那一頭,靖綏營的士卒們起初不為所動。但見群賊搏命,蜂擁而來,到底還是慌了。那蹲在最前頭的盾槍手,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他們一動,身後持圓盾的也開始退,本來整整齊齊,無懈可擊的陣容開始混亂。

    此時,後面站起一人,十八九歲年紀,俊白清秀,穿一身牛皮甲,持一桿長槍,滿面怒容,跳著腳吼道:“列隊!列隊!再退一步,軍法從事!直娘賊!第二隊愣著幹啥!擲槍!”

    腦袋裡一片空白的士卒這才看到,賊寇已衝到面前!亂七八糟幾杆槍扔出去,就扎到一人,其餘的不是落地,就是被人順手接住,直刺過來!兩軍相接,當先幾名賊寇撞在木槍,透體而出,慘叫不止。後頭的趁勢使出吃奶勁頭拼命將同伴的屍體往前推。金毛虎一刀斬斷木槍頭,將肩抵在一名嘍囉的屍身,大呼:“推!”群賊一齊發力,靖綏營的陣形立時潰亂!

    楊彥急得竄下跳,指揮使戰前有言在先,自己的任務就是率兩都人馬堵住出口,不放一賊出溝。眼看著九哥精心佈置的陣形被沖亂,他如何不急?將槍一扔,扒了衣,幾個箭步竄去,抵住士卒後背,虎吼道:“給我往裡推!”如夢方醒的士卒一擁而,堆起人牆,奮力推進!

    楊彥額青筋直冒,兩隻腳蹬裂草皮陷入土中,還不忘大呼:“不放一賊出溝!否則,老子歇菜,你們也活不了!”

    他領這兩都人馬,都是剛剛招募的新兵,這些人雖然怯陣,但眼下兩軍膠著,一邊往外擠,一邊往裡推,未見血,沒死人,倒也漸漸不懼。呼喊著號子,同心協力往溝裡推。那溝中賊寇,眼看著就要擠出來,卻又被推回去。想砍殺,偏偏前面是半人多高的盾牌,那些撮鳥全蹲在盾牌後頭,無從下手。

    兩軍相持不下,金毛虎正心急如焚時,忽聽背後傳來一片嘈雜的呼聲:“手下留情!我等繳械投降!”

    金毛虎急怒攻心,卻被疊羅漢一般擠在中央,動彈不得,厲聲吼道:“我等都是身負重罪的賊寇!投降也是個死!”

    “哥哥!那頭弟兄們剛衝出去,一個胖子,手持大斧,勇悍異常!領著三五十騎橫衝直撞!無人可擋!弟兄們亂了方寸,退回溝裡,又被砸得死傷慘重,哥哥,不如降了!這是徐家老九的人馬!”一賊語帶哭腔,大聲喊道。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8 20:37
第三十七章 已婚少婦與黃花閨女


    宣和七年,七月十五,徐衛領兵勦賊已去兩日——徐家莊父老翹首以盼,未得音訊。這日天氣一反往常的艷陽高照,陰雲密布。晌午時分,電閃雷鳴,傾盆大雨降落下來。偌大一個徐家莊,被籠罩雨簾之中,不見人影。村西頭,兩人合撐一把油傘,一步一滑的向村東走去。行至徐府門前,收了油傘,卻是徐家馬夫領著郎中前來。徐王氏徐秀萍兩人從府裡出來,與郎中打了個招呼,就立在屋簷下,朝村西頭張望。

    “這半日總是心神不寧,堵得慌,也不知是怎麼了。”徐王氏憂心忡忡的說道。徐秀萍只當她是思念在娘家的兒子,也沒搭話。朝村西頭望了一眼,不安的問道:““弟妹,你說九弟幾時能回來? ”

    徐王氏自嫁到徐家來,時常聽丈夫提及行軍打仗之事,心知兵無常勢,勝負只在旦夕之間。九弟僅招募三百餘人便開拔作戰,實在令人擔心,遂安慰了幾句,便將話題扯到家中的客人身上。

    昨天夜裡,九弟手下的士卒抬著兩頂轎子來到徐府,說是有母女兩個遇了強人,被九弟救下,暫時安置在家裡。看那母女二人,非是尋常之輩,問她來歷,只說是東京人士,姓何,回清河縣探親。除此之外,一概不說。見是徐衛安排來的,她二人便禀明了太公,引入客房住下,又給予飯食,差人尋醫診治。

    “依三姐看,那母女兩個是什麼來路?”徐王氏問道。

    徐秀萍心裡牽掛著弟弟,隨口說道:“管他什麼來路,既是九弟安排來的,咱們好生照料就是。”

    徐王氏知這姐姐出生將門,向來粗枝大葉,想必沒有自己考慮得那般細緻。略一思索,試探著問道:“那女子談吐不俗,想必非官即富。我曾拿言語試探,她好像還未成婚,你說……”

    這時,徐秀萍回過頭來,訝異道:“你莫不是想……”

    徐王氏面露笑容,點頭道:“姐姐你想,我家這小叔從前雖然頑劣,如今卻懂事許多,又有了出身。萬事齊備,只欠婚娶。這女子生得那般俏麗,我看著喜歡得緊,她被叔叔救下,也是緣分使然,不如問明了來歷,差人說媒如何?”徐母早逝,徐王氏將小叔子拉扯長大,所謂長兄如父,長嫂如母,這婚姻大事,自該由她操心。

    徐秀萍一想,也是,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便是整個夏津縣,也無這般出眾的姑娘。她既然尚未婚配,九弟又對她母女有活命之恩,這倒是天作姻緣。管她是官是富,我徐家也是官宦世家,爹爹五品致仕,四弟蒙蔭任職七品,九弟未及弱冠就賜了八品出身,絕計不會委屈了她。

    “我看能成,等九弟回來,咱們先問過他。”

    徐王氏失笑道:“這婚姻大事,向憑父母之命,咱們只需禀過公公便是,問他作甚?”

    兩人正說笑著,隱約望見村東頭來了一隊人馬,也不知是否徐衛回來。忙問門房拿了傘,匆匆過去。徐家莊鄉親聽到動靜,紛紛出門張望,果是靖綏營鄉勇回來。那有丈夫子侄在徐衛手下吃餉的,焦急地出來,挨個尋找親人。一旦找到,便往家裡拉扯,可這些士卒不知何故,並不停留,都往麥場方向而去。

    有個老婦見兒子受了傷,心裡擔憂,非要往家裡拖。兒子卻掙脫開來,大聲道:“如今當兵吃餉,便非平頭百姓,未得軍令,不敢回家!”說罷,重新歸隊,頭也不回。

    徐家兩個婦人迎前來,不見徐衛踪影,心頭著急。望見張慶騎著馬過來,徐秀萍趕緊問道:“張三,我家徐九何在?”

    “徐三姐放心!靖綏營打了勝仗,指揮使親自押解俘虜到夏津,今日必歸。”張慶在馬大聲答道。聽說打了勝仗,兩人放下心來,俱各歡喜,趕緊回家向太公報信。

    方穿過庭院,便瞧見那何家小姐正送郎中出來。見了她二人,含笑一福,執禮甚恭。徐王氏徐秀萍見她如此禮貌,更是喜歡,前一左一右圍定,七嘴八舌的話起家常來。那何姑娘起初還應付著,可徐家兩個婦道越說越不著邊際,她一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如何招架得住?推說母親需要照料,逃跑似的離開了。

    回到房中,那何母業已甦醒,只是驚嚇過度,氣血仍虛,起不得床。見女兒滿面羞色入內,奇怪的問道:“女兒,你這是怎麼了?”

    “徐家姑嫂與女兒玩笑,母親不必擔心。”何姑娘倒一杯清茶,遞到母親面前。

    那何母面色一沉:“這鄉下地方,村婦粗鄙,休要與她們多嘴多舌。”

    何姑娘笑道:“母親過慮了,那徐家姑嫂都是熱心腸,並無惡意。”

    “你懂得甚麼?等我身體稍稍好轉,便回東京。到時給這家點銀錢就是,不要節外生枝。”何母接過茶杯,頗為嚴肅的訓誡道。

    何姑娘了解母親的性格,隨口應下。人家好心收留,即便要走,也應該跟主人當面拜謝才是。這鄉野山民,雖則粗俗,卻都是些善良純樸之輩,強似那東京城裡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人。

    到了傍晚,她正與母親說著閒話,那徐家嫂子卻親自送來了飲食並詢問了何母的病情,十分關切。再三謝過後,徐王氏方才笑咪咪的退出門去。扶了母親下床,二人正待用飯,便聽得前頭喧鬧。

    何母心中不喜,放下碗筷道:“你去看看,到底是鄉下人,不懂規矩。”

    何姑娘打開房門,便聽見那徐家大姐的大嗓門在叫道:“快些進去!都淋成落湯雞了!趕緊回房換身乾衣裳,給你留著飯呢!什麼?和黃知縣吃過了?”料想便是那徐九勦賊歸來,也不知他是勝是負?

    正想著,徐九就出現在眼前。渾身濕透,一步一個腳印,頭髮貼在臉上,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或是經過無根之水的洗涮,分外白淨。何姑娘看得心裡沒來由的一慌,趕緊掩上房門。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8 20:41
第三十八章 兵精糧足錢管夠


    白馬溝一役,徐衛親率小股隊伍成功引蛇出洞,楊彥領兩都人馬經山間小徑抄賊寇後路。待群賊奪了糧食歡天喜地往回搬運時,他已經布好陣形,而徐衛也率隊迂迴登溝頂。此時,馬泰則率手持重兵的騎卒從三里之外直撲白馬溝。三頭圍堵,活脫脫一出甕中捉鱉。而張慶此時,只率數十弓騎奔賊巢而去,並不戀戰,且射且退,調虎離山。此役,靖綏營殲滅一百八十餘人,生俘兩百三十餘人,餘眾潰散。自身陣亡八人,傷四十餘人,其中有十餘人為自傷,戰績可謂輝煌。

    但徐衛並不覺得高興。其一,對手是未經訓練的流寇,勝之不武。其二,靖綏營目前幾無軍紀可言,自己率隊偽裝客商逃散時,有一人貪圖斬級賞銀,置可能暴露伏兵的危險於不顧,返回殺死一賊,取了首級才歸隊。其三,靖綏營目前的實力,剿滅這些流寇或者還行,但跟女真鐵騎比起來,相差太遠。

    距離金軍南下攻宋,只有兩月有餘。當務之急,第一是繼續擴充部隊,並嚴加訓練;第二是通過各種途徑,徵集軍需物資,包括武器,裝備,馬匹;第三,則是重中之重,人才,包括軍官,文吏,鐵匠,軍醫,甚至伙夫。第一點倒不難,老爺子是西軍宿將,可以參謀顧問。第二點難度頗大,朝廷有言在先,只管糧草軍餉,其他一概自理。第三點就更讓他頭大了,大宋百姓成千萬,河北自古地靈人傑,人才不在少數,可人家憑什麼投奔你?有那能耐去投禁軍待遇豈不更好?

    就在他焦頭爛額之際,老爺子幫他一個大忙,一紙信,召來了籍貫大名的幾員舊部,負責訓練士卒。而馬泰的老子是莊中鐵匠,技藝精湛,把分散在附近各村莊的同門師兄弟召集起來,投奔靖綏營。又有從運河南下,在夏津岸的杭州富商,聽聞徐九壯舉,慷慨解囊,資助銀錢兩千貫,上等好鐵一千五百斤。

    解了燃眉之急,徐衛便將精力全部放在訓練士卒。這時,他未經訓練便拉起隊伍作戰的好處就出來了。那在戰場見了血的漢子,不亞於浴火重生一次,精神上頭大不一樣。加徐衛用獻金墊付的賞錢,更是極大的激勵了士氣。加指揮使本人,與士卒同吃同住,甘苦與共,誰不奮力效死?以致夏津縣境內的治安狀況大為好轉。

    這日,晴空萬里,一碧如洗。麥場之熱火朝天,一個個赤裸上身的士卒高聲呼喝,勤加操練。徐太公那幾員舊部,都是西軍中低等軍官,因傷返鄉。這幾人從前軍階雖不高,但訓練士卒卻是把好手,被徐衛委任為教頭,專管刀槍器械訓練以及排兵布陣。幾名教頭延續了西軍作風,對待士卒極其嚴苛,稍有不如意,便鞭打腳踹。徐衛從不干涉,在宋朝如果去講自己從前那時代的“人性化”,那等著全軍覆沒。慈不帶兵,這些士卒絕大多數都是目不識丁的老實農民,站個隊都分不清左右,你能指望輕言細語的開導?就得打!打怕了自然就記住了!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放在哪個時代,都是不變的真理!

    徐衛領著軍官們,光著膀子,一人扛一截盆口粗的木樁,圍著麥場揮汗如雨。其他人倒好說,馬泰身體肥胖,越跑越慢,被徐衛楊彥兩個足足超了三圈。可不要小看馬泰,這廝從前雖然膽小怕事,但那是性格使然,不代表他沒有真本事。在徐家莊,論武藝,徐衛要數第一;論箭術,張慶當仁不讓;論悍不畏死,沒人強過楊彥;要說到騎術氣力,誰敢跟馬泰比?別看他肥頭大耳,形如彌勒,在馬背跟平地裡沒區別,尤其臂力過人。白馬溝一役,他親手殺了六人,這也是為什麼他老子巴巴趕來投奔徐衛的原因。兒子一下掙了十八貫賞錢,他得打多少鐵才能換來?

    “徐副使,徐指揮,徐大人,徐九哥,不行了,真不行了……”馬泰一屁股坐在地,氣喘吁吁的說道。

    那馬大牛四十多歲,滿面鬍鬚,一身肌肉硬得像鐵塊一樣,皮膚經長年累月的爐火烘烤,黑中泛紅。此時正從打鐵棚裡出來,見兒子坐在地,前就是一腳:“你個沒出息的吃貨,起來起來!看人徐副使,比你還小一歲半呢!”

    “他爹是五品大官,我爹是打鐵匠,能一樣麼?”馬泰反駁道。

    馬大牛一怔,又踢一腳:“嘿,倒怪起老子來了……”見徐衛過來,也不搭理兒子,迎前去唱個肥諾,拱手道:“徐副使,那杭州富商所獻之鐵端得是上等好鐵!新鑄了幾件兵器,您和眾位都來瞧瞧,看趁手不趁手。”

    徐衛等人,卸了木樁,隨他進入打鐵棚下,只見那木架擺放著幾件剛剛鑄好的兵器。楊彥二話不說,大步竄過去,搶起一杆槍,緊緊握住道:“都別跟我搶!這柄我看了!九哥,你肯定不喜歡這玩意?又難看又難使……”

    那杆槍,槍頭似馬項,兩側有弧形曲刃,頭尖尾大,槍桿長八尺,尾部有樽,為宋軍制式兵器“槍九色”中的一種,為名曲刃槍。

    馬泰還沒選,他爹就從架取了一柄全鐵鑄造的開山大斧扔過去,嘴裡罵道:“都怪你祖父給我取這破名,大牛,生個兒子也跟牛一樣,拿去。”馬泰裂嘴一笑,執了巨斧,一通橫掃,呼呼生風,樂得楊彥直呼涼快。

    張慶老早就盯見一件兵器,此時前取過,似戟非戟,似刀非刀。說它是戟,那槍頭卻似劍首,又長又寬;說它是刀,偏槍頭下又有月牙刃。全長七尺,名喚“戟刀”,為“刀八色”之一。

    “哎,九哥使什麼兵器?”楊彥突然問道。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8 20:44
第三十九章 江湖豪傑來相助


    馬大牛一笑,招呼一個人過來,五十出頭,獨眼塌鼻,其貌不揚​​,一直縮在旁邊,屁也不放一個,委實是個老實巴交之人。

    “這位和我出自同門,手藝卻強我百倍。他重操鑄錘,親自為徐副使鑄造了一件兵器,師兄,還不快些取來。”馬大牛介紹道。那漢子應了一聲,麻溜的跑到兵器架旁,從地拾起一個包裹來。

    “好東西!”楊彥壓根不知道是什麼,搶先讚了一句。

    那漢子將外面纏繞的布打開,露出一柄刀來,楊彥又搶了一句:“好刀!”

    “娘的,你看完再說成不成?”徐衛笑罵道。說歸說,笑歸笑,這刀甭說是不是好刀,光看模樣就挺唬人。刀身長四尺,寬五寸,刀背厚兩指,刃口極薄,刀頭往呈圓弧狀翻捲,飾以一顆獸頭包裹。與刀柄相接處,又是同樣的獸頭吞口,柄長一尺,後接長樽。這刀全長五尺,介於長短兵之間,非常適合劈砍。徐衛接過刀,感覺分量頗為沈重,應是雙手使用。

    馬大牛讓師兄介紹一番,那漢子卻憨厚的笑笑,不發一言。前者搖了搖頭,說道:“此刀並非軍中制式,名狻猊刀,非力大者不能用。吹毛得過,斬銅剁鐵,刀口不捲。”

    徐衛聽到此處,失笑道:“應該還有一樣,殺人不見血?”那水滸中,楊志賣刀,說寶刀有三樣好處,第三點便是殺人不見血。

    馬大牛一愣,陪笑道:“殺人不見血,是淬火之時加了東西。徐副使是堂堂正正的好漢,我這師兄哪敢造次?”他這話雖說得隱晦,但卻不難明白,所謂的“加了東西”應該是指淬毒。

    四人都有了趁手兵器,楊彥等三個迫不及待的奔出去,在麥場操練起來。徐衛則囑咐幾名鐵匠,抓緊時間休整大名府分撥的那批老舊裝備,馬大牛等人連聲稱是。正說話時,一人奔進棚內,姓周名基,與他哥哥周熊同為都頭。他兩兄弟的父親是徐家莊獵戶,生長子時,獵到一頭熊,遂給長子取名周熊。生次子時,運氣不濟,只射到一隻山雞,於是給次子取名周雞。鄉下村夫,並不講究,名字越賤越好養,倒也沒誰在意。升了都頭後,徐衛實在覺得不像話,才徵求了他父親意見,改名周基。十六歲,英氣勃勃,孔武有力。

    周基奔入棚內,拱手大聲道:“徐副使,有人投軍!”

    徐衛一聽,喜上眉梢,急忙奔出去。那麥場邊,立著二三十個面生的漢子,正觀看著場中士卒操練。徐衛趕了去,周基對其中一人說道:“這位便是我們靖綏鄉勇營的指揮使。”

    那人三十左右,身高僅五尺出頭,又極瘦弱,鬚髮泛黃,一雙小眼都快睜不開了。見了徐衛,下一通打量,納頭便拜:“見過大人!我等前來投軍,願為大人效死!”那二三十漢子一見,跪倒一地。

    徐衛也不叫起來,朗聲問道:“你等從何處來?因何投軍?”

    “我等從高唐縣來,聽聞大人招兵買刀,奉命勦賊,特來投奔,為的是殺敵報國!”那五短漢子跪在地,大聲回答道。

    徐衛聽罷,冷笑一聲:“殺敵報國?果真如此?打哪裡來,回哪裡去。”

    那漢子聞言,抬起頭來,見徐衛這般神情,訕笑道:“大人法眼如炬,那小人就明說了。只因從前在高唐時就听說夏津有條好漢,姓徐名衛,排行第九,武藝了得,為人仗義。近來又聞得徐九被朝廷封了官,正招募敢戰之士,清鄉勦賊。所以領了鄉裡三十餘人前來投奔,圖個三餐溫飽,按月領錢,聽說斬首一級,可得銀錢三貫,豈不強似窩在地裡扒糞刨土?”

    徐衛瞥了他一眼,笑道:“斬首一級,賞錢三貫不假,你有那本事領受麼?”

    那漢子略一遲疑,從地一躍而起,變戲法似的從袖裡執出兩把短刀。徐衛身邊士卒一見,長短兵器一同招呼,同聲喝道:“放肆!你想作甚!”

    徐衛將手一舉,士卒退下,那漢子執著刀對徐衛一揖,當即耍了起來。只見他身材雖短小,卻極靈活,一雙腳不沾地似的跳躍。那對短刀,上下翻飛,又急又穩,招招都是殺手。後來耍得急了,竟看不清他面貌來。圍觀的士卒看得驚奇,都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耍了一陣,收了短刀,卻是面不紅,氣不喘,一雙小眼,炯炯有神。再度對著徐衛拜下道:“大人若瞧得起,便收了我們,我等願牽馬墜鐙追隨大人!”

    徐衛在他耍刀之時,便看得兩眼放光,聽他這麼一說,便命其起身,嘉獎道:“好!果然有些本事!我就收下你們,但有一點先言明,進了我靖綏營,吃不少你們,穿不少你們,軍餉賞銀一錢不扣。誰要敢觸犯紀律,作戰不利,休怪軍法無清!”幾十條漢子七嘴八舌,連稱不敢。徐衛再度嘉獎,命周基引領他們前去報到,並登記在冊,編入隊伍。

    正打算去找幾位教頭議事,忽聽場外一人高聲叫道:“九弟!”

    尋聲望去,那場外站著一位官人,身後跟著幾名全副武裝的軍士,正是徐勝!

    徐衛大步前叫道:“四哥!幾時回來的?”自從當日夏津一別,徐勝回大名府復命,兩兄弟將近一月沒有見面。

    徐勝一把搭住兄弟肩膀,仔細的打量一番,心中實是欣慰,觸景生情,黯然神傷道:“出息了,出息了,我家九弟終於出息了。”母親早逝,父親拼殺一生,性子古怪,他這個作哥哥的,對這親弟弟極是疼愛,哪怕他再壞再渾,終究是一母同胞,骨肉兄弟。母親臨終前再三囑咐,好生照顧九郎。歷年來,他從來捨不得打一掌,罵一句,天可憐見,弟弟如今省事了,出息了,母親在天有靈,也當含笑。

    徐衛見兄長傷感的模樣,心裡著實感動,笑道:“四哥夏津守城有功,回去之後,頭肯定有嘉獎?”

    “借九弟的光,升了武翼大夫。”徐勝大笑道。武翼大夫,為五十三等武官官階中的第二十二等,為正七品。徐衛雖是正八品官銜,與兄長只差一品,但其修武郎的軍階卻位列第四十四等,差了整整一半。

    “禁軍招兵,都以身形高大,臂力出眾為標準,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那等五短身材之人,用來作甚?”徐勝又笑問道。

    徐衛也不說破,隨口應付道:“我這鄉勇營如何能與你們禁軍相比?濫竽充數,濫竽充數罷了。”兩兄弟又說了一陣,徐勝扯著徐衛就往家裡去,說是趁三姐回來,一家人好好團聚。稍後讓渾家整幾個好菜,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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