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搏殺
郝老刀臉上絲毫不見得色,他的馬不是戰馬,馬身上沒有任何保護措施,而且距離不夠遠,馬的爆發力也不夠強,在衝撞之前並沒有將速度提到最高。
劇烈的撞擊之後,馬速已經減下來了,不用看他也知道,馬的口鼻間正滲出了鮮血,再有一次衝撞的話,八成就要倒下了。
他決斷的極快,那兩個被撞飛的海盜還沒落地,他已經揉身從馬背上翻下,身體尚在空中,手中長刀下揮,重重的戳在了馬臀之上!血光一閃,那馬痛極長嘶,左右搖擺著脖頸,瘋狂的向前猛衝而去。
海盜們見他馬速減緩,正要圍上來攻殺,冷不防他來了這麼一手,措不及防之下,前列的被撞得東倒西歪,後排的避之不及,陣列中赫然被開闢出了一條通道來。
郝老刀的馬術和應變已經讓人驚嘆,不過,更讓人叫絕的還在後面。就像是事先排練好了似的,另外四人齊齊撥轉馬頭,隊形向內一收,從雁行陣變成長蛇陣,直接沿著郝老刀開闢出的通道殺了進去。
過馬一刀,血光飛濺!
前面有人擋路就用馬撞,通道兩側有人試圖阻撓則揮刀斬之,馬力不濟便學自家老大一樣,刺馬開路,然後徒步突進……
說來話長,實際上也就是眨幾下眼的時間。
等到五個騎兵變成兩個騎兵,三個步兵時,海盜的衝鋒陣列已經被突了個對穿,地上橫七豎八的倒了二三十人,有的已經沒了氣息,另一些則大聲慘叫、呻吟著,顯然也已經失去了戰力。
而騎兵這邊只是損失了三匹馬,最先落馬的郝老刀身上多了一道輕傷罷了。
「媽祖娘娘在上,這他娘的還是人嗎?塞外的韃子也沒這麼凶吧?」那光頭已經看傻了眼,不知不覺的用上了家鄉話。
「曾老大,別發愣了,他們殺過來了,是衝著你來的!」攻守之勢逆轉的太過突然,不但那光頭沒反應過來,大多數海盜也懵了。
謝家事先也提醒過他們,點子身邊有軍伍出身的護衛,扎手得很,但這些人也沒當回事。他們不是尋常的海盜,而是浙江海域最大的勢力——許氏團夥的成員。
雖然他們的主業是跑海貿,但偶爾也會上岸客串一下海盜。這幾年,他們縱橫寧波諸府,無往不利,衛所官軍無不望風披靡。若不是許棟保持了理智,知道不能真的跟朝廷正面對抗,約束著手下這些悍匪,只打擦邊球,這幫人可能早就鬧出大動靜了。
這次應邀而來,眾匪都沒把正經差事當回事,一百多人圍攻不到二十人的官軍,那還不手到擒來啊?他們更上心的,是完成任務之後的節目。
輕敵加上心不在焉,再遇見了超乎想像的對手,海盜們被打懵也是很正常的。
「還傻看著幹什麼?」饒是曾光頭平常也常以凶悍自詡,可看到那幾個凶神渾身浴血的衝過來,他也是連打幾個寒顫,繼而變得有些歇斯底里:「圍上去,殺了他們!他們的馬已經沒力氣了,上,給我上!」惶恐之餘,他也有些慶幸。
因為覺得殺雞用不著牛刀,所以他還留了一批人在身邊,這時剛好救命。
此外,先前衝上去的那批人,只有一部分是他的嫡系,另外那些人,是經過柴德美介紹,剛投靠過來的。因為聽說點子扎手,所以他也耍了點心眼,讓那些新來的衝在前面當炮灰,在衝陣中死傷的,也主要是那些人。
他的呼喝,對嫡繫手下還是有作用的。這幫人也是亡命之徒,敵人雖強,但畢竟人少,展現出來的手段也只是出乎意表,而非匪夷所思,還達不到擊潰他們士氣的程度。這時見自家老大危險,眾匪也是轉身急追,想和曾光頭身邊的預備隊,來個前後夾擊。
郝老刀不驚反喜,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要將敵人從劉同壽身邊調開,他們這次衝鋒就達到效果了,至不濟,也能掩護劉同壽逃走。
不過,他的調動卻未盡全功,不是所有海盜都回援了的,前列那部分人稍一遲疑之後,卻是繼續朝著劉同壽殺了過去。
「郝大哥,怎麼辦?」一名刀客回頭看看,緊張的問道。
郝老刀將長刀向前一指,厲喝道:「繼續向前,殺了那個匪首!公子身邊有沈兄弟,些許蟊賊,傷不到公子!」
他想的很清楚,返身殺回去是沒用的,只會把所有海盜都吸引到劉同壽身邊去,現在,也只能相信沈方卓了。
曾光頭對那些同夥的應對並不滿意,他罵罵咧咧的發著狠:「媽的,老子早就看出來,那個姓王的是個白眼狼了,才入了伙幾天啊,這就不聽老子的招呼了!哼!以為靠上柴家就了不起了?現在的柴家,早就不是狼了,而是家養的狗!」
「老大,那個姓王的自己沒來,只派了個手下,他自己去接收船貨了……這次柴德美也不知犯了什麼邪,事情還沒辦成,就大大方方的送了姓王的五艘船貨,比答應咱們的還多呢!」
「哼,等事情辦完,老子也得狠狠的敲他一筆,不然還真嚥不下這口氣……」說話間,郝老刀幾人已經殺到了近前,刀光起落處,兩個海盜翻身而倒,曾光頭怨氣雖然還沒發洩出來,但也不敢再分神,報復什麼的,也只能留到日後再說了。
另一邊,衝向劉同壽的海盜心裡也在打鼓。
這幫人正是當日在餘姚,目睹了劉同壽劫獄整個過程的那些人。劉同壽的神通廣大給他們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這次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任務,又出現了意外,不少人都將之歸結為了劉同壽的神通。
「我說徐兄弟,曾老大喊救命呢,咱們真的不去幫忙?那幾個護衛凶悍得狠,為首那個比宗滿還厲害呢。」說話的是個瘦子,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
「切,之前對咱們指手劃腳的威風哪去了?活該!他身邊有那麼多人護著,要是還被區區五個刀客給殺了,那許棟那夥人,也就是那麼回事了,老子理他去死。」那姓徐的是個身高體壯的大漢,他一邊跑,一邊恨恨不已的唾著吐沫,一臉的不屑。
「殺小道士才是正經事,柴老爺許了諾,事先的五條船是安咱們的心用的,等事成之後,還有船貨奉上,照這勢頭,只怕用不了三五年,咱們就能蓋過許棟、李光頭他們了。」
「可是,我怎麼覺得這事兒有點玄乎呢?你看,咱們這麼多人沖上去,他臉色都沒變,不會是……他身邊那些人也有古怪吧?或者,他還有法術沒用?」距離越近,那瘦子腳下就越慢,劉同壽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對他很有震懾力。
「狗屁!那些都是番子,只會對平頭百姓作威作福,手底下稀鬆平常得緊。你看,他們握刀的手都在抖,倒是把韁繩攥得挺穩當,這就是將跑沒跑呢,咱們再衝進幾步,他們就要跑了……看!跑了不是,現在就剩一個小道士了,還怕什麼,跟我衝!」
這姓徐的是王直的老鄉,名叫惟武,還有個哥哥叫惟學,兄弟倆都是跟著王直從徽州過來的,在王直一夥中,勇力僅在葉宗滿之下。
眼見著船隊已經有了雛形,這次獨擋一面,對他來說,也是難得的機會。現在是他帶領分隊殺人,以後就是他們兄弟帶領分艦隊縱橫一方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火熱,甩開顧慮滿腹的瘦子,大踏步的沖在了最前面。番子們跑了,自家頭領又身先士卒,此消彼長之下,眾盜也是士氣大漲,將對劉同壽的恐懼拋在腦後,狂呼著追在了徐惟武身後。
「給我死吧!」衝前幾步,已經看到了小道士驚愕的身前,徐惟武吼聲如雷,掄起手中的鐵棍,使了招橫掃千軍,直揮過去!
果然還是擒賊擒王最爽利啊!不用跟那幾個凶悍刀客打生打死,殺一個只會裝神弄鬼嚇人的小道士,還不跟探囊取物似的?那馬車裡還有女眷,八成就是傳說中那個美貌的女冠,殺了小道士之後,還能樂呵一下,哈哈。
正得意間,他突然看到小道士衝他笑了笑,然後……他的棍子就動不了了,再然後,他只覺一陣勁風撲面,被一個灰色的身影撞入了懷中。
「嘭!」比那幾個被奔馬撞在身上那些海盜還要誇張,一聲巨響聲中,徐惟武偌大的身軀凌空飛起,噴出的鮮血劃出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彷彿一道血紅的彩虹一般。
好厲害的大開碑手!胸前劇痛,但徐惟武心中尚有一絲清明,準確的辨認出了對方的招式。招式很普通的,但被這人使出來,實是威力絕倫。
接棍,跨步,揮掌,前衝,拳風呼嘯,身若怒龍!
一記大開碑手揮飛徐惟武,沈方卓毫不停留,閃身踏步,徐惟武的身子尚未落地,他便已經到了眾盜面前。揮出的左拳彷彿疾風怒濤一般,重重的打在一個海盜的臉上,這人的臉瞬間崩潰,碎皮爛肉碎骨,夾雜在鮮血之中向外擴散飛濺。
一名海盜迎面揮刀斬來,沈方卓不退反進,竟是用跟對付徐惟武差不多的辦法,直接撞進了對方內圈,然後右手又是一記揮掌,將人打飛,左手順便奪過了對方手中的鋼刀。
返身過來,接連劈出數刀,將圍攻過來的海盜斬開開,接著又是重複之前的動作,一拳,一掌,數刀,幾個海盜濺血而退……
看著沈方卓一人雙拳,用最簡單的招式,將幾十個海盜打得無法寸進,劉同壽終於明白了,果然不是什麼人都適合練這種外家功夫的。
沈方卓使的招式,沒有半點花俏,所長者,就是力大勢猛,動作又快,正合大巧若拙的道理。
沈方卓的確是個好保鏢,激戰之中,他卻沒有全力應戰,而是分出了幾分心神在劉同壽身上。有幾個狡猾的海盜,想避開他偷襲小道士,結果剛一動作,沈方卓的拳掌就已經呼嘯而來,拳拳奪命!
「徐兄弟,你還好吧?你要挺住啊,你要是出了事,讓我怎麼跟你大哥交待啊?」瘦子沒有參戰,他將徐惟武從地上扶起,正悲呼不已。
「我……不成了……告訴我大哥……讓他給我報仇!」徐惟武口中身上全是血,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
「不用你大哥出手,這小道士逃不過今天,」抬頭看向劉同壽,瘦子滿面猙獰,「別忘了,還有那邊來的人沒出手呢!」
彷彿聽見了他的號令一般,地上的幾具死屍突然魚躍而起,雙手連揮處,只聽得一陣破風聲急響,漫天的暗器如同勾魂索命的無常一般,將劉同壽籠罩在了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