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明朝第一國師 作者: 鱸州魚 (已完結)

mk2258 2012-11-7 21:3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89996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5
正文 第10章 夜話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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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風使帆好行船,可帆要撐得太滿,也有翻船之虞呢,教訓,大教訓,以後一定要記牢了。」呲牙咧嘴的捶了捶膝蓋,劉同壽很快放棄了,因為那裡已經沒有感覺了。

    本來他以為自己擺個姿態,鎮民也就散了,但事實上,很多人雖然不敢出聲驚擾,可卻也不肯離去。在三清殿外跪了一大片,口中都是唸唸有詞,放在真正的宗教人士眼中,這場面或許很感人,也很令人激動,但這些人的存在,卻讓劉同壽抽身離開的算計腹死胎中。

    沒奈何,做了因,就得承受果,他從午後跪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分,這才得以起身,足足兩個多時辰啊,真是要了卿命了。

    有了理由相勸,可勸那些善男信女回家也不是件容易事兒。等到終於道觀清空,關上大門時,一輪明月已經高懸在天空之上,繁星點點,熠熠生輝,在璀璨的夜空下,劉同壽也是感慨萬千,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壓力,扮神棍也不容易哇。

    轉身入殿,這才發現,他差點忘記了,道觀裡還有人呢,嗯,不是外人,是他師妹。

    「楚楚,人都走了,你快點起來吧,再跪下去,腿就要出毛病了。」對女孩,劉同壽心裡是有些愧疚的,當時沒多想,就搞出了個天煞孤星的說法,雖然是為了對方好,可難免會讓女孩傷心,畢竟她的身世應該是很坎坷的。

    是自己現代人的思維一時還沒轉過來啊,他敲了敲腦袋,後世人一般都不會太在意這些說法,而自己的性子也有些玩世不恭,經常會順口胡說。但同樣的話,放在當下這個時代,就有些震撼了。

    自從他說了那句話之後,女孩就一直處於恍惚狀態,那個擁抱更是將其進一步加深,跪了一個下午,女孩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完全不似之前的活潑,若不是還能聽到呼吸聲,劉同壽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已經暈過去又或怎樣了。

    劉同壽的話沒有得到回應,不過踏入殿內,他分明看見,一雙明眸正盯著他看,女孩的眼睛很明亮,彷彿夜空中的星星一般,依稀能在裡面看到自己的身影。

    「楚楚,那個天煞……什麼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我就是隨口……呃,不,主要是為了你的安全,你這些年都扮著男裝,人心詭譎,我想你應該也懂,反正那話也留了餘地,將來的事兒誰又說得清呢,說不定過兩年就沒人記得了,再說……」

    因為心存愧疚,劉同壽這番話說得磕磕絆絆的,與裝神弄鬼時的揮灑自如大相逕庭。

    「爹,娘,還有哥哥……他們都死了,那天,那些凶神惡煞的惡人已經衝進了宅子,我聽到了福伯的慘叫聲……娘不顧自己,只是著緊我,從後院的狗洞爬出去時,我還聽見娘在囑咐:楚楚,要好好活下去,要好好吃飯,要扮成男裝,要……然後,娘也叫了一聲……」

    語聲幽幽,一場滅門的慘劇在劉同壽的眼前浮現出來。

    大禍臨頭,慈祥的母親猶自記掛要將女兒送出險地,並且殷殷囑托,唯恐女兒受苦,父親也許正在抵擋追兵,給女兒爭取時間……他無暇去思索這場慘禍的根由,只是為那些驚心動魄的情懷所懾,一時之間,竟是無法作答。

    「娘當時一定很疼,我很想跑回去,幫娘按住傷口,娘說過,只要按住傷口,就不會疼了……可是娘的話一直在我耳邊響著,娘說要活下去,要是回去的話,就活不了了,所以我只好逃,一直逃,也不知逃了多久,逃了多遠,終於是逃了出來。」

    劉同壽彷彿看到,一座莊園籠罩在了血火之中,不遠處,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哭著逃開,不時回望,卻不敢回頭,其中的淒楚又怎能以言語道之?

    憋了一下午,不,也許要更久,從女孩逃離家園的那一剎那,這個念頭就根植在她心底了。午夜夢迴之時,女孩沒少被其驚醒,今天,劉同壽的一句無心之言終於是將其徹底引爆出來。

    「楚楚本就是不祥之人,是我害了爹娘他們,都是我不好……」楚楚失聲痛哭,宣洩出的,是幾千個日夜的悲傷和無奈。

    「不要哭,楚楚,不要哭……」劉同壽手足無措。這個時候他似乎做什麼都不對。如果單是他說錯了話還好,只要誠心誠意的道歉,總是會得到原諒的,可加上女孩的身世和心結,事情就複雜得多了,想化解這樣的心結,語言是蒼白無力的。

    在這一刻,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玩世不恭來,要不是自己胡說八道,情況本不會這麼糟糕。雖然心結有可能越來越深,但同樣也有可能隨著時間而淡去,如果是前者,他提前將其引發倒不見得是壞事,要是後者……那他真是……

    唉,不管怎麼樣,現在還是要想辦法安撫人才是,痛哭可以宣洩情緒,可哭的太猛太久,一樣會傷身的,他穿越前的那個小道士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可是,應該怎麼辦呢?

    依照他對心理學的理解,這種時候,想要轉移女孩的注意力,就只能用更大的刺激。說到更大的刺激,下午那招似乎有些用處啊,不過會不會有點趁人之危呢?他有些躊躇。

    算了,救人最重要,哥這是為了救人,不是那啥……再說,一個十一歲的小蘿莉,要啥沒啥,又有啥值得那啥的?

    腦子裡胡思亂想,他手上的動作卻不慢,輕車熟路的一搭一攏,溫香軟玉再次抱了個滿懷。

    原本就對他很親近,再加上這一天受到的震撼,又是處於極度激動的情緒當中,當然,也有可能是有了前例,所以有些適應了。女孩並沒表現出抗拒的意思,小小的身子微微僵直,哭聲也停頓了一下,但悲傷並沒有好轉,只是因為驚訝而已。

    「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不會再讓你悲傷難過,我們一起好好活下去,就像你娘說的那樣。嗯,等將來有了本事,咱們再去找那些壞人報仇,把他們殺得乾乾淨淨,給你娘出氣。」

    這台詞有些不合時宜,在電視劇裡,一般都是那啥之後,男的才會這麼說,但現在是明朝,是講究禮教的時代,抱都抱了兩次了,跟那啥的性質也差不多了。

    「……」沒有回應,但劉同壽明顯能感覺得到,胸前的衣襟濕的更快了,說明這劑藥不夠猛,還得加量。

    「其實人死了,不是真的就沒有了,死後還有靈魂,好人的靈魂會飛到天上去,一直看著自己掛念的人,所以啊,楚楚的娘親一直看著楚楚呢,看到你這麼聰明漂亮,她一定很開心的。」

    「真的?」女孩揚起了頭,淚眼中,閃著一種叫做期盼的光。

    「當然是真的。」劉同壽理直氣壯的說道。

    這不是哄人,自己就是例子啊,本來自己已經被燒死了,結果現在還不是活蹦亂跳的,還會裝神弄鬼?而且這樣的說法才是對症下藥,女孩性格純良,心裡又滿是愧疚,哪裡又會想到報仇什麼的,反而是這種帶點希望言語,更能溫暖人心。

    「你不信麼?白天時,師父不就……好啦,你知道那是假的,可假中也有真啊,你想想,我原來不是傻子麼?結果哭著哭著就變聰明了,不是師父保佑我還能是什麼?還有那幾個預言啊,我跟你說,那都是真的哦,師父托夢給我的。」

    劉同壽覺得原來那個身份真是太好用了,只要他一拿這個舉例,連知情人都會被他忽悠迷糊了。這不,那雙美眸中的光更亮了,很明顯能看到悲傷的消退。

    「那,我以後也能飛到天上,還能再見到娘親嗎?」女孩信了。

    「當然了,楚楚這麼好的女孩,一定會飛到天上的,不過,在那之前,你要堅強的,快樂的活下去,這樣你娘才肯見你,也會更加欣慰的。」總算成功了,劉同壽長長的鬆了口氣,哄女孩子,比裝神弄鬼辛苦太多了。

    「壽哥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從前就是……現在也是……」女孩的話告訴劉同壽,他放鬆的太早了,哄女孩子那是何等任重道遠之事,哪會這麼容易就結束?

    「……我喜歡你啊。」好像只有這個回答最合適了,不然難道說哥是好人麼?當然,是喜歡不是愛,對一個十一歲的蘿莉一見鍾情,劉同壽可沒那麼禽獸不如,儘管他的名字確實很奇葩。

    「那,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嗎?」女孩又問。

    「……嗯,都是。」劉同壽有些迷茫,他剛剛說了好多話,誰知道女孩問的是哪個?但這種時候不能慫,就算硬著頭皮也得迎難而上。

    「那你能不能答應楚楚,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到了哪裡,也會一直在我身邊呢?」

    「當然了,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想走我都不會讓你走。」這話是發自內心的,一個合格又可靠的助手,對他的重要性實是無以復加,何況又是個漂亮的蘿莉呢,即便不能吃,也很賞心悅目啊。

    「真好,楚楚好開心……」聲音越來越低,幾近於無,三清殿再次沉寂下來,溶入了夜的寂靜當中,女孩心力憔悴,已經睡著了。

    長夜漫漫,有心睡眠……可現在,哥要怎麼睡啊?腳酸的都站不起來了,而且,哥還沒吃午飯和晚飯!靜謐的夜空掩去了一聲哀歎,那是又饑又渴的某人發出來的。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5
正文 第11章 驚艷和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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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之計在於晨,但劉同壽卻是這句話的堅決反對者,他認為人的作息要符合自然之道,這樣才能身體健康,精神旺盛。簡單來說,睡覺睡到自然醒,才是他的作風。這願望不算奢侈,可無論前世今生,都有人跟他作對,前世的是鬧鐘,現在則是一群閒人。

    他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

    「覺都不讓人好好睡,真是沒人性啊。」一邊嘟嘟囔囔的抱怨著,劉同壽睜開了眼睛。

    其實現在不算很早了,從陽光透過窗欞的角度可以看出,太陽已經升在半空了,向窗外眺望,可以發行,晨曦已經散盡,大概已經是七點以後,也就是辰時了。

    他不記得昨夜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可醒來時,卻是靠在了供桌上,身上蓋著一張薄被,身下也墊了兩個蒲團。

    小丫頭倒是滿細心的,在胸口捻了捻,一縷溫香尚存,劉同壽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溫馨。

    他很小就離開了家,望子成龍的父親和覓得良才的師父一見如故,一拍即合,從那時起,他就沒享受過這種細心的照料了。

    師父很器重他,但嚴師出高徒,在修煉的時候,老頭子可沒有半分不正經,平時的生活,你能指望一個老酒鬼照顧小孩兒?

    大師兄……其實早在那場演出之前,他跟大師兄就不是很親近。

    後者待人接物毫無瑕疵,無論是誰,與他相處時都會覺得春風拂面,所謂:與君子同,如飲醇醪,不覺自醉,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可劉同壽總覺得,大師兄那一視同仁的態度中,總是帶著一種淡淡的冷漠,彷彿時刻都在拒人於千里之外一般。

    三師弟倒是個有趣的人,他二人年紀差不多,相處的也很好,經常在一起吐老頭子的槽。但這人同樣是個大咧咧的性子,別說照顧人,想照顧好自己都困難,否則他和大師兄一起幫忙準備道具的時候,也不會完全沒有發現了。

    這樣細心的照料,恐怕只有小時候在家的時候才有了,母親就是這樣細心的人,嗯,她做的菜也很好吃……

    思緒總是根據身體的需求走的,就在這時,『咕』的一聲,劉同壽的肚子響了,像是一個信號似的,他感到一陣空虛,算上這頓早飯,他可是一整天沒吃飯了,能不餓嗎?

    「壽哥哥……你醒了,我見你昨天一天都沒吃東西,所以準備了點吃的,剛好……」即便正在飢腸轆轆之中,可當那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並且看到聲音的主人時,劉同壽還是感覺眼前一亮,一時間連飢餓都忘記了。

    想來已經做過了清潔,黑灰掩蓋下的肌膚露出了真容,雖然有些蒼白,但同樣透著粉色,就像剛成熟桃子一樣。沒了遮掩,那張俏臉也煥發出了光彩,細彎的眉毛下的那雙眼睛清靈水秀,長長的睫毛忽閃著,能看到不加掩飾的驚喜之情。

    身上那身破爛衣裳也已經換掉了,代之的是一襲道袍,想來應該是劉同壽的衣服,因此略有些寬大,讓她本來就纖細的身材,顯得更加纖巧了。女孩就那麼站在那裡,卻彷彿是一幅出自國手的水墨丹青,映得小小的三清殿都亮了起來。

    制服誘惑果然厲害,明明哥就是個有大定力的,而且對方還是個小蘿莉,而且哥還餓著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秀色可餐?好吧,主要還是經歷太少,第一次見到這麼純正的古典美女的關係。

    「嗯,那個,楚楚,咱們去廚房吧?」

    亂七八糟的給自己找著借口,劉同壽趕忙移開了視線,多看幾眼倒是無妨,可把人家女孩看得面紅耳赤那就不是君子之道了。好吧,我本來也不是君子,但以後日子長著呢,又何必急於一時?

    「好呢……」女孩低著頭,有些害羞,可心裡卻甜滋滋的,不知為什麼,她喜歡壽哥剛剛那種神情,有驚訝,有震驚,還有欣賞,這就是娘從前說的女為知己者容嗎?

    道觀不大,也沒有專門的餐廳,就是在廚房擺了張方桌,吃飯的時候,大家往這兒一坐。以前多是啞仆下廚,老道也偶爾客串,反正那個小道士是很少動手,大概是怕他搞錯了食材吧?畢竟他是個傻子。

    此刻,劉同壽卻無暇去想這些,繼楚楚的驚艷過後,他又被飯桌上的食物嚇了一跳。

    「哇,好豐盛啊,居然有肉?」道士不是和尚,老婆都可以娶,又何況吃肉?再說和尚也不是那麼老實的,關鍵的問題,只是吃得起還是吃不起的問題,以紫陽觀原來的生活水平,是斷然吃不起肉的。

    「是鎮東肉鋪的趙大叔送來的,我本說要問過你才能收,但是他很堅持,說我要是不收,他就跪著不起來,所以……」女孩怯怯的說道,想到趙屠夫那副熱情沖天的模樣,她還有些後怕。

    「那就收了吧,唔……反正也是人家一片心意,哇,味道真不錯,楚楚,你的手藝怎麼會這麼好?」不收就下跪?這個有點誇張啊,不過送肉來的都是好人,哥本來還發愁呢,沒肉吃的日子要怎麼過呢?

    「來,楚楚,你也一起吃。」又往嘴裡塞了一塊肉,劉同壽猶自不忘招呼女孩一起坐下。

    「我已經吃過了,壽哥哥,你慢點吃,別噎著了……」看著他吃得香甜,女孩很是欣慰,可他狼吞虎嚥的模樣有些恐怖,女孩又不由有些擔心。

    「呼嚕嚕……吭哧吭哧……」劉同壽想了想,也不知該說什麼,乾脆將注意力徹底轉移到了早飯上面。

    「不過,楚楚啊,你說那個趙老闆送個肉居然要下跪,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風捲殘雲的掃蕩了一大半,劉同壽總算是有些飽意了,於是有了關心其他事的閒情。古人雖然有跪裡,但那也不是隨便跪的,不是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麼。

    「不是啊,」女孩臉蛋有些漲紅,她可不想被當成一個說話不靠譜的人,「現在外面還有人跪著呢,我怕吵醒你,所以一直沒去叫你,趙大叔就是在學那兩個人……」

    「啥?」劉同壽剛剛把一個饅頭塞進嘴裡,聽到這個消息,他著實吃了一驚,結果嘴一張,『啪嗒』饅頭又掉回碗裡了。

    「一大早就來下跪,他們要幹嘛?」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是一大早啊,從昨天夜裡就開始了,那兩個人整整跪了一夜,說是想求道士伯伯救他們……」

    「不是吧?跪了一夜!」劉同壽猛地站起了身,這倆人顯然不是因為虔誠什麼的才跪的,而是有天大的難題,走投無路,這才行此非常之舉。

    「嗯,本來棺材鋪的張老爹來送棺木,還有齊員外他們要來商量動工的事兒,結果看到這樣,都在外面歎氣呢。」

    合著大家都起的這麼早啊?沒有夜生活的時代真空虛……呸呸,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外面那倆人要怎麼解決?不然自己出去表演狼吞虎嚥,讓他們失去信心?不行,人家求的不是自己,而是老道,可老道早就死透了,能顯靈才見鬼呢。

    「壽哥哥……」他在這犯愁,女孩怯生生的又開了口。

    「嗯?」

    「你要是有辦法的話,就幫幫他們吧,他們看起來好可憐……」

    你心腸倒是好,可是,我也很可憐啊!不就是為了保住基業,裝神弄鬼了一次麼,怎麼就搞出了這麼多手尾?劉同壽愁眉苦臉的看了一眼小丫頭,長長歎了口氣,「好吧,咱們先出去看看,問清楚情況的。」

    「好呢,我就知道,壽哥哥是最好的人。」小丫頭歡呼了一聲,然後頒了張特大號的好人卡給劉同壽。

    還沒走出大門,劉同壽就已經聽到了外面的議論聲。

    「可憐啊,也不知老神仙能不能幫幫他們。」

    「難了,老神仙已經回天庭了,八成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天災都是有定數的,他老人家強逆天災,恐怕要獲罪於天啊!」

    「不是還有小仙師嗎?」

    「小仙師畢竟是剛剛開悟,別說法術了,他有沒有道行還是個問題呢,這二位的難題,凡人又豈能解決得了?」

    「說的也是,對了,那位公子看起來有些面生,好像不是咱們東山鎮的人啊?看起來很有書卷氣,又是這般純孝,真是很難得的人呢。」

    「豈止難得?你當真不認識他?在這紹興府,他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就算不認識,你也肯定聽說過他的名聲。」

    「這麼厲害?」

    「哼,少見多怪了吧?他就是韓應龍……」

    「那個差點中瞭解元的新科舉人?余姚大才子韓應龍?」

    「不是他還有哪個?他事母極孝,去年參加鄉試之前,他母親突然病倒,鄉試在即,那是多大的事兒?可他竟是跪在床前遲遲不去,說是母病大於天,連前程都不要了,你想想這得有多孝順?要不是老人家明事理,嚴令他前往,這舉人的功名,怕是遙遙無期了。」

    「嘖嘖,還真是……」唏噓一片。

    劉同壽越聽越心涼。

    好嘛,原來就是昨天第一個跳出來那個求醫的孝子,居然還是個舉人,而且還有才子之名。這樣的身份都解決不了的問題,自己又能有啥辦法?自己也不懂醫術,懂也未必有用,江南是什麼地方,會沒有名醫嗎?

    這個手尾要咋處理?另外啊,韓應龍這個名字為啥有些耳熟?難道是什麼大人物?他頭皮有點發麻,這人的身份越高,自己的麻煩就越大啊,不過現在也沒法退縮了,他只能是硬著頭皮走了出去。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6
正文 第12章 怕麻煩就得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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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仙師來了,總算有辦法了。」

    「又不是老神仙回轉,生死關天的大事兒,他一個小娃能有什麼辦法?外面鬧騰了這麼久,他還不是睡了個日上三竿?」

    「噓,小點聲,老神仙對這個弟子可寶貝得緊,你在這裡說他壞話,不要命了嗎?」

    「嘿……」先前那人停了口,可他似乎也是個執拗的性子,過了片刻,又是悻悻的腹誹道:「老神仙也是的,何必耗費那麼多法力點化個傻子呢,又沒什麼用,同樣的法力,要是挨個點化過來,不知道能造就多少人呢。」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不說話了,別看大家對道觀都恭敬得緊,但沒幾個人是衝著劉同壽的面子。對於劉同壽,大多數人都是以艷羨和嫉妒為主的,覺得以神通點化傻子,實是暴殄天物。

    「可老神仙說了,小仙師將來……」

    「還將來什麼?有本事,他就把韓舉人和周老闆的麻煩解決了,若是他真有那個本事,我就信他。」

    「就是,就是。」

    也不是沒人替劉同壽說話,那個送肉的趙屠夫就是如此,不過他的話卻很快淹沒在了一片酸溜溜的質疑聲中。

    嫉妒果然是原罪,我倒是忽略這一點了,看來,想憑著昨天的事面聖,確實有點不靠譜。不過倒也不急,這身體才十三歲而已,大可以慢慢經營,眼下這麼多人都在質疑,我要不要裝傻充愣的矇混過關呢?

    昨天求告的人很多,對於求卦問卜的,劉同壽比較歡迎,憑借他的手段和心理學知識,想忽悠人並不為難。但是,對這種實打實的難題,他就沒咒念了。

    「二位施主,昨天你們也看到了,家師已然仙去,天人兩隔,你們便是跪在這裡,他也未必看得到,看得到也來不了。而小道雖然還算聰明,可卻沒什麼法力,對於二位的遭遇深表同情,卻愛莫能助,你們,這又何必呢?」走到那二人面前,劉同壽試著伸手攙扶。

    那二人已經跪了一夜,精神早已委頓不堪,見到劉同壽出門時,眼睛都是一亮,聽了他這番話,又轉為滿心的失望。不過二人的態度卻是堅決,劉同壽伸手相攙,兩人都是紋絲不動。

    「小仙師,大夥兒都勸過了,沒用的……」

    「韓舉人高堂的病,已經……紹興府的幾個出名的醫生都說了,怕是過不得年關,除了老神仙,怕是沒人能有回天之力了。」

    「老周也是,他家中眼見著就要斷炊了,幾個孩兒嗷嗷待哺,還有一個是才出生數月的,而那個騙子還一直逼債不休,說他不還錢的話,就要對簿公堂……唉,多本分的一個人啊,怎麼就遇到這種事了呢?造孽啊!可憐啊!」

    「小仙師請了,聖人有云:身體髮膚皆父母所賜,高堂臥病,學生身為人子,實是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一直沒動靜的韓應龍突然抬起頭來,他面露沉痛之色,但語氣卻斬釘截鐵:「學生願以誠意感動王仙長,便是不能讓仙長回轉施救,也望仙長能賜下隻言片語,為學生指點一條明路,只要能救得母親,學生即便身受千劫百難,也甘之如飴。」

    「說的好啊!」

    「真是大孝子,韓才子不愧為咱們紹興的驕傲。」

    「老神仙一定會顯靈的!」

    百行孝為先,封建禮教雖然有不少弊端,但崇孝無疑是最能體現華夏傳統的美德之一,韓應龍早有偌大的名聲在外,此時又在跪了一夜之後,說出這番話來,自是引起了一陣讚譽之聲。

    「可是,梁秀才,你們讀書人不是不信鬼神的嗎?從前你就常說什麼敬鬼神而遠之的,韓舉人比你讀的書多,怎麼……」

    「切,這你就不懂了吧?聖人的微言大義,豈能隨便從字面上解釋?我告訴你吧,這句話要這麼理解,聖人門徒自然是志向高遠的,對於那些裝神弄鬼的騙子,須得戳穿他們的騙局,即便不能,也得遠之,而對於真正有道行的真仙,就得敬重了。」

    「原來是這樣,聽君一語,真是讓人茅塞頓開啊。」

    「那當然了,雖然我的功名比汝化兄差上那麼一點點,但我讀的書卻不少,須知我前年到縣城赴考的時候,很多人都很恭敬的稱呼我為梁公子呢。」梁秀才咬文嚼字的水平確實不錯,得了旁人稱讚,他也是愈發的得意了。

    「有人稱呼你為公子?呵,莫不是院子裡的姑娘麼?否則,就你這點身家,還公子呢……」

    「噓,切莫聲張,切莫聲張,找個風雅場所聚會,那可是讀書人的事,怎麼能以院子什麼的稱呼呢?豈不褻瀆了我等聖人門徒的心志。」

    「嫖就嫖唄,偏偏要搞這許多說法門道,難怪你這酸丁一直中不得舉,你看看人家韓舉人,若不是有高堂拖累,說不定明年就金榜題名了。」

    將周圍的議論聽在耳中,韓應龍其實是有些茫然的。他的學問比梁秀才高得太多了,對於鬼神之說,向來不屑一顧。卻不曾想,昨日尋醫問藥路過東山鎮,竟然見證了這樣一番奇跡的發生。

    正如同於黑暗之中見到了一盞明燈,在孝心的驅使下,聖人教誨的那些東西,一瞬間就被他拋到腦後去了。

    可現實是殘酷的,那王仙長展現了法力之後,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仙蹤渺渺,卻又讓他哪裡去尋?萬般無奈之下,看到那個周姓商人的舉動,他也是起了傚法之心,但這樣能有什麼效果,他心裡是一點把握都沒有的。

    儘管他不想相信,但正如先前圍觀者所說,母親的病,已經是沒救了。紹興府,甚至杭州府的名醫都被他延請到了家中,可每個人診脈過後,都只是搖頭歎息,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但奇跡發生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了,那王仙長分明就說了,日後再不會重返凡間。

    不過他也沒別的辦法了,只有這紫陽觀中,還算是有點盼頭,與其徒勞的尋醫問診,還不如在這裡跪求,也許純孝之心會感動上蒼呢?以他所知,這裡算是離天意最近的地方了。

    在一片私語聲中,他撐起疲憊的身體,略略正了正衣冠,然後向著紫陽觀,恭恭敬敬的磕下頭去。

    這下真是玩大了,眼下的局面讓劉同壽非常頭疼。矇混過關不是不行,認可他的人雖然不少,可卻沒人對他本身報有什麼期望,他只要裝傻就可以了。

    可問題是,他於心不忍啊!

    雖然玩世不恭,但他不是沒心沒肺的人,這二人都很值得同情,他也很想幫他們一把,可問題是,要怎麼辦呢?

    治病得靠醫生,維權須得律師啊!術業有專攻,而自己只是個魔術師,等等,醫生,說到名醫,哥還真知道一個,那人貌似在正德年間就出生了,而現在是嘉靖十三年……

    指點他去找那人,應該就能解決問題了吧?在這個時代,如果那個人也解決不了的病,基本上就屬於絕症了,再可憐也沒辦法。

    至於說那位神醫現在還很年輕,醫術可能還不夠高明,那也無妨,這年頭,醫生都是世代傳承的,據劉同壽所知,那位享譽後世的神醫也是如此,他的父親、祖父,在當地都有神醫之稱。名師出高徒,反推也是成立的,虎子又豈能有犬父?

    「韓……」計議已定,劉同壽當即就想指點,可剛一開口,百多道目光就注視過來,突然提醒了他。這一次的教訓說明,做人不能太高調,要是自己隨口就這麼指點了,以後類似的麻煩還不源源不斷啊?還是低調行事的好。

    「寒衣昨夜洛陽來,腸斷空閨擣秋月……唉,可憐,可憐,我見猶憐,不如歸去,且補夜眠……」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他吟了句不怎麼著調的詩,然後一轉身,回道觀去了。

    「梁秀才,小仙師這是……」

    「嗨,還小什麼仙師啊?沒聽他說麼,且補夜眠,人家這麼慘,他居然說自己晚上沒睡好,去補覺去了,老神仙仁心仁德,這弟子算是個什麼事兒啊?」

    「啊?那老神仙的後事要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等著唄……真是不肖弟子啊!」

    「才……才不是呢,師兄是去想辦法了!」劉同壽事先沒打招呼,楚楚也被他的行為搞得有些茫然。一開始,小丫頭也有點惱恨他的不著調,可聽到這麼多風涼話,她又轉而維護起劉同壽來。

    「楚楚啊,你在道觀裡,可千萬要小心啊,別被那小子……總之,就是要小心。」

    「是啊,是啊,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楚楚,咱們這些長輩吃過的鹽,賽過你吃過的米,大家都是為了你好,這些話,你要記得啊。」

    「你們,你們……明明就是師兄,師兄明明……」

    女孩知道劉同壽的本事,很想以此反駁眾人,但劉同壽又囑咐過,那些秘密不能對人說。有共同的秘密讓她很開心,但眾人貶低自家師兄又讓女孩很不甘。她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大眼睛盈盈閃光,淚水已經在打轉兒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6
正文 第13章 送佛送到西

    送佛送到西,投票給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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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紫陽觀乃是道家清靜之地,你們這樣成什麼體統?師妹,還不過來?與這些凡夫俗子爭辯作甚?」

    勸的勸,嘲諷的嘲諷,正鬧得不可開交間,只聽『咣當』一聲響,卻是道觀的大門被人推開了,劉同壽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溜躂著走了出來。

    「噢……」見他出來,楚楚也是找到了主心骨,像個小媳婦一樣,低眉順眼的到了他身後,再沒有剛剛和眾人爭執的勁頭。

    「切,擺什麼譜,明明……」先前的嫉妒,加上劉同壽不著調行為的影響,將人們心裡的各種負面情緒一股腦的引導了出來。此時見到是他,這些人也不避諱,當即就待嘲諷出聲。

    「韓先生,你的孝行感天動地,家師剛剛特意托夢給小道,讓我為你指一條明路……」劉同壽理也不理那些閒人,逕直走到了韓應龍面前。

    「絲!」一語驚人,本待嘲諷的那些人把話頭都嚥了回去,其他人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托夢!怎麼忘了這茬了?仙人不是最擅長這個嗎?就算不能現身出來,也能通過關係近的人,傳達些信息,這不,人家才睡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這消息就到了,立竿見影啊!

    「請小仙師指點!」韓應龍激動了,他苦了實在太久了,這年多以來,走遍了江南數府,最終都是失望而歸,現在終於有了希望,而且還是很靈驗的那種,他焉能不激動?

    「還有這位周大叔,家師說了,你們的誠意他已經知道了,請先起來說話,你們的問題他都有了交待,小道自當稟尊家師法旨行事。」

    好說歹說,算是把這兩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劉同壽不敢怠慢,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韓先生,這疾病之事呢,終究得從醫藥上想辦法……」

    「學生已經走遍江南,名醫聖手延請了無數,卻都是……莫非要去京城尋御醫嗎?可是……」御醫哪是那麼容易見到的?若是中了進士,殿試時向皇帝求懇,倒是有些希望,可會試之期尚在明年春天,而醫生的診斷卻是,母親撐不過年關,實在是遠水不及近渴啊。

    何況,從江南赴京,一路千里迢迢,母親已然沉疴難起,又怎麼可能撐得到地方?至於把御醫請回家來,不說這事兒的難度,單說時間上的延誤,就已經讓人望而興歎了。

    「別著急啊,先聽我把話說完,這可是我師父指點的!」劉同壽將臉一板,祭出了最強的法寶。老道的威望已是深入人心,他這廂一提起,四周當即便是鴉雀無聲了,連最著緊的韓應龍也不再說話,只是肅容傾聽。

    「家師托夢給我,指點了你一個去處,那裡自有回春妙手,如果在那裡都得不到結果,那就算大羅金仙降臨,恐怕也沒有回天之力了。」

    「除了皇宮大內,世間果真尚有這等杏林國手?」劉同壽的說法很誇張,韓應龍也是聽得半信半疑。

    「高人都在京城?誰說的?」

    劉同壽對這個說法相當不屑,他指指身後的紫陽觀,傲然道:「如今,道家各派高手匯聚京城,有的擅長煉丹,有的擅長卜算,可又有哪個的本事及得上家師十一?而在昨日之前,又有幾人知曉家師的道號?山野之間多有大隱之士,韓先生實是著相了。」

    老道這個法寶確實無往不利,這番話說得韓應龍大汗淋漓,滿臉慚愧,他打躬作揖,連連致歉:「小仙師教訓得是,確是學生思慮不周。」

    「韓先生,你無須這般客氣,小道只是轉述家師的話罷了。」劉同壽打定了主意將低調進行到底,卻也不肯托大,「那去處離此雖然有些距離,但要去卻不難,只須一帆扁舟,沿江而上,待入得湖北境內,江北蘄州便是了。」

    「湖北,蘄州?」韓應龍將這個地名反覆念了幾遍。

    這個時代的人很少出門,對百里之外的地方都相當陌生,紹興到蘄州,路程何止千里,即便是有舉人身份,曾經在外遊學過的韓應龍都覺得極為陌生。

    「當地有個醫學世家,姓李,那家主膝下有一子,如今尚在弱冠之年,名為時珍,字東壁,韓先生,令堂的病就著落在他家身上,你只管上門求醫便是。」毫無疑問,劉同壽指點的救星,正是有神醫之譽的李時珍。

    「這……」韓應龍遲疑不定,旁觀者也是議論紛紛,都覺得事情不夠牢靠。

    若是昨天老神仙親口說出來的倒還罷了,可現在卻是小道士轉述的,這少年昨天之前還是個傻子,雖然開了竅,可到底時日尚短,萬一有個差錯,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而且,這千里迢迢的,誰又知道蘄州那裡到底是怎麼個情形?走水路雖是便捷,可花費卻不小,帶著一個重病的老人,路上有個意外,又要到那裡哭去?

    不過話說回來,小道士能把千里之外的事情說的有板有眼的,連那家人兒子的表字都說出來了,看起來也不像胡扯。萬一要是真的,結果沒去,那真是哭都來不及了。

    韓應龍也算是個有決斷的人,這一線希望他也不想放棄,可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小道士的指點有誤,那……一時間,他也是左右為難,躊躇不定,其他人的議論聲不但提供不了參考,反而讓他更加猶豫了。

    偶然抬起頭,韓應龍看向了劉同壽,只見小道士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可這依然無法給他足夠的信心。原因很簡單,劉同壽的年齡實在太沒說服力了,他這副神情可以解釋為鎮定自若,反過來也可以理解為漫不經心。

    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劉同壽再一次確認了,將老道推上神壇,而不是自己出面的做法太正確了。昨天要是換了自己,效果恐怕連十分之一都達不到,反而還有可能惹禍上身。

    再看一眼韓應龍,劉同壽也不多說,所謂禍福無門,唯人所招,自己能做的只有這樣,到底如何抉擇,也只能看他自己了。

    「其實……」紛擾抉擇間,一個聲音打破了靜默。

    眾人循聲急看時,發現說話的人就在韓舉人身旁,正是那位被人騙財的周老闆。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語氣也不大確定,但卻很堅定的說了出來:「小仙師所說,在下倒是能略作旁證。」

    「哦?」一陣嘩然。

    「早些年,鹽政比較寬鬆,管事的中官只管收錢,就肯發賣嗎,在下當年也曾販過幾年鹽,當時取的就是長江水路……」這年月,最經常出門的就是士子和商人,前者不受戶籍、路引的限制,只要有盤纏,就能隨意,後者以此為生,不得不走南闖北。

    「在武昌府一帶早有傳言,蘄州有名醫,也確實姓李,至於他家中孩兒是何名姓,那就不知道了。小仙師也說了,那孩子應在弱冠之年,在下去湖北的時候,還是在十幾年前,到底如何,在下就不知道了。」

    一番話聽得眾人面面相覷,周老闆果然是個實在人,他說略作旁證,話的份量也確實很輕。名醫這東西,每個地方都是有的,單是紹興府,各州縣有名號的名醫,就不下十數人,武昌府的名醫也未見得就厲害到哪裡去了。

    「我說老周,你不會是因為求助心切,所以才……」

    「性命攸關的大事,俺老周豈敢亂說?真有此事,你們若是不信,也可以找經常去湖北的鹽商去問,看看我是不是在編瞎話?」

    周老闆怒了,梗著脖子反駁道:「再說了,這可是老神仙指點的,你們又有什麼信不過的?那醫生姓李,總是不差的!」

    「姓李的人多了,誰知道……」

    「請大家不要再說了!」韓應龍排眾而起,向劉同壽一拱手,毅然道:「小仙師,多承指點,我願意去蘄州走一趟,只是……」

    劉同壽微微一笑,直接說道:「你可是覺得路途遙遠,不便攜母同行,只能求對方與你同返紹興,擔心對方不肯?」

    「啊?小仙師明鑒,學生不敢相瞞,正是如此。」

    「你還擔心往返需時,令堂無人照料?」劉同壽又道。

    「正是。」韓才子連連點頭。

    「嗯,你如今囊中羞澀,非但醫酬不足,連路上盤纏都沒有著落,這也是你憂心事之一,可對?」劉同壽直言點破對方最後一層憂慮。

    「學生慚愧……」韓應龍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旋即他又抬起頭來,「小仙師,莫非這也是王仙長交代下的,是否……」

    「非也,非也,家師何等忙碌,哪有餘暇關注這些瑣事,不過是小道根據韓先生境況,略加揣測罷了。」低調並不代表裝傻,在神道以外的範疇,劉同壽還是要盡量展示些才華出來的,他的才華越高,也同樣能加強老道的形象,正是一舉兩得之舉。

    「因母病致貧,乃是孝道所在,韓先生無須羞愧,送佛送到西,就讓小道略盡綿力,助先生完成這蘄州之行罷。」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6
正文 第14章 狀元之才

    據說,投票給國師的朋友都有狀元之才,是不是真的?投上一票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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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仙師你……」韓應龍看看道觀,又看看劉同壽,臉上的表情分明就在說:你不要太勉強了。

    「咳咳,我又沒說要資助你,要資助你的另有其人。」

    「誰?」

    「當然是……」劉同壽麵帶微笑,向人群中微一掃視,某個胖子突然覺得身上一陣惡寒,當即便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齊員外為人寬和,樂善好施,向來有急公好義之名……」劉同壽臉上笑容更盛,抬手一指,悠然說道:

    「昨天首先提議捐助田地給本觀,作為先師陵寢的就是他,後來決定在道觀安葬之後,他也是私下裡找到貧道,說道觀旁邊的幾塊土地都是他名下的,願意捐出來作為道觀擴建之用,這樣仗義的人,肯定不會對韓先生的急難視而不見的。」

    「齊成,你這廝恁地不厚道,明明說好了道觀重建的事,大夥兒要商量著來,你怎地就想吃獨食?」

    「是啊,是啊,道觀東側的土地是你齊家的沒錯,可北面的那幾畝水田卻是我張家的,你能捐獻,我便不能嗎?你居然……」

    「太奸詐了!」

    「唔……」一聽到自己名字,胖子眼前就是一黑,急公好義?整個東山鎮誰不知道,他齊成就是只鐵公雞,否則又怎麼會為了百十畝地,就跳出來跟衙門作對?跟那些沒了地就淪為赤貧的普通百姓不同,那點田地不致於讓他傷筋動骨,他不是沒退路的。

    至於為什麼對道觀的事兒那麼積極,從周圍投過來的憤怒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端詳了,無非還是那點算計。只要道觀建到他家的土地上,那就算是他家的一部分了,既是神人生前所在,又是顯化神通之地,以及埋骨之所。

    就算原本是窮山惡水之地,有了這些之後,恐怕都能變成洞天福地,風水之佳,堪稱冠絕天下,他齊某人又怎能不想著沾點福氣呢?

    所以,昨天眾人散去後,他又偷偷找到劉同壽,提出了擴建的事宜,誰想到被小道士當眾揭破,饒是他臉皮甚厚,一時間也是羞愧難當,一張老臉漲得跟豬肝一樣,抗辯的言詞又哪裡說得出口?

    「齊員外,小道說的沒錯吧?」劉同壽笑瞇瞇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胖子心裡卻在滴血,小道士是狠人啊,那些高利貸逼債的都沒這麼狠。

    「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默認了啊?韓先生,還不謝過齊員外,大江之上,風高浪急,雇艘大船可是花費不菲啊。」小道士又招呼韓應龍道。

    「齊員外如此高義,於晚生實有再生之德,大恩不言謝,此恩此德容日後再報。」韓應龍長揖到地,連連稱謝。

    他不是書獃子,也看出此時的氣氛有些詭異了。但無論如何,這蘄州他是一定要去的,總是要想辦法籌錢,這兩年親戚、好友他已經借了個遍,盤纏確實沒有著落,也只能先這樣了。反正恩德記在心中,他日再加倍回報便是。

    「好說,好說,韓舉人不用客氣……」圓圓的胖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就像是包子上的褶皺,齊成訕訕作答。不就是包一艘船,還是大船麼,往返頂多也就一百兩唄……嗚,一百兩銀子就這麼打了水漂,胖子疼得肝都顫了。

    其實舉人的身份已經很了不得了,若是運氣好或者有門路,大可以謀個一官半職,施恩給這種人,絕對不虧。

    但是,這種事也是要分地方的,在其他地方確實如此,可江南是什麼地方?那是文采薈萃之地!而紹興府更是個中翹楚,開國至今,單是狀元就出過兩個,進士不計其數,一個舉人,而且還不是解元,又能算得了什麼?

    這韓應龍又是個死心眼,為了母病,居然連鄉試都有心不去了,明年就是會試之期,若是小道士指點的那個神醫不靈驗,又或有什麼意外,這人沒準兒連會試都要放棄。

    不能考中進士,這人看起來又不像是個有門路的,一個舉人功名又有何用?哪裡值得那麼大一筆錢的投資?

    不過,想到劉同壽話裡的暗示,胖子咬咬牙,卻是硬挺了下來。不管別人怎麼說,這道觀終究是小道士說的算,他既然把話挑明,也就是表示了,只要自己贊助出這筆錢來,擴建的事兒也就定了。

    有捨才有得,想到憧憬中的洞天福地,想到這塊風水寶地能給家族帶來的好處,這筆帳,他認了!

    「小仙師,擴建的事兒,總不會再有波折了吧?」

    「好說,好說……」小道士臉上笑意不減,可胖子怎麼看,怎麼覺得對方有敷衍了事的意思。

    劉同壽高興啊。今天他這麼忙,究其原因,他自己裝神弄鬼固然玩的有些大,但這個胖子的推波助瀾也起了不小的作用,昨日仇,今時報,這叫一個淋漓暢快,爽啊。

    「韓先生,你出門在外,令堂不能無人照料,不如就讓張某盡點心力如何?」齊成還待追問時,忽聽有人向韓應龍說道,能積攢下偌大的家業,胖子可不是蠢人,聽了這話,他也是恍然大悟,原來小道士在這兒等著呢。

    「那怎麼過意得去?會不會給張員外添太多麻煩?」韓應龍卻沒想那麼多。他又驚又喜,只覺這上虞東山好人實在太多了,直有聖人描繪的上古之風!一個兩個的,全都如及時雨一般,誰說人心不古?誰說民風好利?那都是無病呻吟!

    人間自有真情在,上虞東山是桃源。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張員外笑得像朵花兒似的,他算是看明白了,小道士有沒有法力道行還不好說,但他的心機手段卻毋庸置疑。

    想參與擴建?行,做點善事先,這理由光明正大,讓人一點錯處都挑不出來,雖然小道士沒得利,但最後成就的,終歸還是紫陽觀的名聲。有這種手段的人,肯定不是傻子,就算沒有老神仙的蔭庇,也會有一番作為的,現在還不交好,又更待何時?

    左右大頭已經讓齊胖子負擔了,張員外也是樂得處理一下手尾,若不是小道士點出的最大的難題他也沒有頭緒,他恨不得把那件事也承擔下來。

    其他有心人也都看出來裡面的玄機了,怎奈他們沒有張、齊兩家的財勢,而且韓舉人的難題已經解決其二,剩下那個誰也不敢應承,也只能是乾瞪眼了。

    「各位,擴建的事稍待再說……韓先生,有了兩位員外的幫助,你也沒了後顧之憂,至於如何延請大夫來此,貧道卻是有些思量在此,你且附耳過來。」劉同壽先是向兩位冤大頭點點頭,示意對方不用著急,然後他又轉向了韓應龍,說起了最讓人犯嘀咕那個難題。

    「哦?不會吧……這樣能行?」眼見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轉瞬間便牽動了人心,韓應龍對劉同壽早沒了輕視之心,對這個小自己近二十歲的少年極是信服。不過,當他依言上前,聽了幾句之後,他的眼睛還是瞪圓了,這個方法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相信我,沒錯的。韓先生,是救令堂重要,還是個人聲名重要,再說了,這也不算是欺騙麼,要不是有了意外,那解元之位,還不一定**呢,要知道,韓先生可是有狀元之才的。」

    劉同壽一直覺得韓應龍這個名字耳熟,等有人提起解元的時候,他才想起來,眼前這位孝子正是紹興府出的第三個狀元。能在會試中金榜題名為狀元,區區解元又算得了什麼?依此定計,他很是心安理得。

    「……學生一定懸樑刺股,不負仙師今日之賜。」韓應龍早就感動得無以復加了,等劉同壽最後那句狀元之才出口,他已是熱淚盈眶,難以自已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後匯聚成了一句謝詞,他在心中暗下決心,日後一定要成就功名,以為回報。

    「小仙師,這擴建的事……」劉同壽到底對韓應龍說了什麼,眾人也都是好奇,但既然他二人不說,也沒人敢追問,反而另一件事更牽動人心。

    「既然大家都有這個意思,貧道就卻之不恭了。」劉同壽似模似樣的打了個稽首,說出了眾望所歸的那句話,藉著又展現了他的善解人意。

    「具體事宜麼,就有勞各位商量著辦好了,紫陽觀既然在東山鎮,那就是鎮上所有人的家廟,若是各位不嫌棄,小道建議,可以將三清殿的後殿設為靈室,安置先人牌位,享受香火供奉,各位以為如何?」

    「好!小仙師說得對,就這麼辦!」這個提議正中所有人的下懷,眾人無不大喜,歡呼聲震天價的響了起來。

    「當然了,在擴建過程中,出力各有不同,因此,牌位的排放順序,也應該有點講究,比如出力最多的齊員外,其次的張員外,兩家的牌位都可以放在上首……香火無先後,就是個表示尊敬的意思,各位意下如何?」

    二員外的臉色本來有些糟糕,聽得此言,也都是轉為微笑,他們在東山鎮算是一號人物,但想獨佔紫陽觀的可能性依然不高,即便能壓服其他人,可將來若是有了強力人物得訊,沒準兒就給他們來個強取豪奪。

    還不如現在這樣好,全鎮都沾了福氣,誰要想強搶,就是跟全鎮人為敵,同時也跟紫陽觀為敵,自然難以討好。而他們捐地出力既多,牌位自然安置得更高,尊崇之意自是一覽無遺,倒也不枉了他們這番心力。

    其他人更加沒有意見,出把子力氣就能讓先人享受好風水,還有什麼不甘心的?此事就此敲定,終於是皆大歡喜。

    說是皆大歡喜也不對,至少還有一個人愁眉不展,好在劉同壽並沒有忘記他,眾人歡呼雀躍之際,垂頭喪氣的周老闆突然發現,面前多了一雙腳,抬頭一看,正見劉同壽在向他微笑,對方的下一句話更是讓他欣喜若狂。

    「周大叔,接下來,咱們就想辦法解決解決你的問題吧。」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6
正文 第15章 維權之路

    投票是朋友們的權利,小魚堅決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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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同壽漂亮的一手為他贏得了威望,喜悅沖淡了人們心中那點不平衡,都覺得小道士的形象變得高大起來。不說別的,張黑子和齊胖子,能從這倆鐵公雞身上拔下毛的,會是個沒本事的人嗎?

    所以,他的舉動也牽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當他走到周老闆面前,淡淡的說出要解決問題時,歡呼聲變得稀落起來,代之的是陣陣粗重的呼吸聲。

    韓舉人的麻煩很棘手,但終究有法可循,正如劉同壽所說,有病就得找醫生,普通醫生治不好,就去找更高明的。

    而周老闆這邊的麻煩就大了。即便沒有他的述說,整個東山鎮的人也都知道,他雖然是個生意人,卻沒有普通商人的油滑,是個相當本分老實的好人,他被騙的事兒,從道理和情理上來說,都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從法理上來說,他卻是理虧的。

    為什麼呢?因為給人供貨之前,他沒跟人家立字據,口說無憑,官府怎會信他?反而對方手裡有他親自畫押的借條,這一來一去的,上了公堂,反而是周老闆沒道理了。

    在衙門那裡討不到說法,就只能想辦法還錢,但他欠的卻不是個小數目,足足三百兩銀子,足以讓齊員外這樣的富戶傷筋動骨了。

    別看他借給韓應龍的錢也不少,但後者畢竟是個舉人,而且只有三十出頭,考上進士還是很有希望的。若不是他性子太吝嗇,這一百兩其實是一項不錯的長期投資,未來的收益是可以預期的,考上了進士,就是魚躍龍門啊。

    但周老闆就不一樣了,他是商人,做生意是有風險的,這次被騙就是最好的例子。即便有人幫他還上欠債,甚至再借出本錢,讓他捲土重來,也沒法保證投資的回收,何況花偌大本錢,為了讓一個商人感恩,這不是賠本買賣是什麼?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只有周老闆嗚咽著的傾述聲在靜靜迴盪著。剛剛還興高采烈的齊、張二人,也是臉色蒼白,二人屏息凝氣,腳下疾走,不著痕跡的退出了圈內,躲到了人群外圍,生怕某人故技重施,把他們給揪出來。

    「也就是說,對方在余姚縣有些聲望,所以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不但先行供貨,而且還寫了欠條,讓對方幫你採購,最後再一起結算?」

    「是……」周老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唉,這可真是……」劉同壽搖搖頭,歎了口氣。

    該說這人淳樸好呢,還是笨呢?明明是個老行商了,結果卻如此輕易的進了這麼簡單的圈套,真是讓人沒法說了。不過啊,越是簡單的圈套越容易騙到人。

    後世時,他有個朋友,畢業分配的時候找了一家企業,簽約之前各種待遇都談好了,可一進公司,那邊就變卦了。工資、保險什麼的都削減了不少,最後也沒處說理去,誰能想到偌大的一個公司,會幹這種勾當啊?

    說到底,那騙子也是以勢壓人,算是信用詐騙,不是特別較真的人,很容易就上當了。在法制相對健全的後世都杜絕不了,何況人治程度更高的明朝?

    「小仙師,小人……還有救嗎?」周老闆很緊張,紫陽觀是他最後的希望了,長跪不起的辦法也是他想到的,因為他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嗯……」劉同壽在思考。

    沒有物證,但這樁生意涉及的人不算少,應該能找到人證,追回贓恐怕很難,可操作得當的話,說不定能把那個欠條無效化了。只不過,哥不懂法律啊,後世的都一知半解,大明律就更別提了,人證能不能找到還是兩說,管不管用同樣是個問題。

    他想得入神,視線也是無意識的在人群中掃視著,他這樣一來不要緊,卻嚇壞了躲在人群後面的齊、張二人。兩人都是蜷縮成了一團,心裡更是向滿天神佛不停禱告,互相盼望對方被要命的小仙師發現,自己借此脫身。

    這種時候,張員外這樣的瘦子比較佔優勢,身形小,躲得就隱秘,反觀齊胖子就糟糕了,他那體型,就算兩個人並肩而立,也是無法全然遮住的。胖子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頭上臉上,大汗淋漓,連衣襟都濕得透了。

    「也罷,我便與你去縣衙走一遭,好歹先設法免了這筆債務再說。」沉吟半響,劉同壽一拍巴掌,終於是做了決斷。

    周老闆固是感激涕零,而兩個員外也是如蒙大敕,齊胖子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長長的吁了口氣,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虛脫了。

    其他人互相看看,也覺得這是最實際的辦法了,只要縣衙不予受理,有欠條也可以不理會。而縣衙雖然不怎麼容易打交道,但昨天黃班頭等人也都在場,有小仙師在,應該有些震懾力吧?

    「小仙師,周兄,在下與你們同去。」有人慨然而出,眾人循聲急看時,發現說話的正是韓應龍。

    「韓舉人?您也願意幫我,真是……可是,蘄州……」秀才已經可以見官不跪,舉人身份更加非同小可,有了韓應龍幫襯,打官司的勝算自是大增,周老闆陡然看到了希望,患得患失之間,已是語無倫次了。

    「無妨,有韓先生襄助,此行又多了幾分勝算,反正安排好舟船之前,韓先生也不得上路,只要延誤的時間不長,應該就沒有問題。」讀書人未必會打官司,但在律法上的造詣,終歸比自己強些,多一個助力倒也不錯。

    韓應龍附和道:「是啊,在下能夠成行,多虧了東山父老的多方相助,在下也想為鄉親們盡一份心力。孟子曰:信,言合於意也,陽明先生也教諭說:知行合一方合道,在下總不能只以虛言致謝,而沒有實際行動吧?何況,那人以詐術謀利,大違道義,聖人云……」

    「好了,好了,就是這樣,事不宜遲,還是盡快上路吧。」劉同壽被他左一個子曰,右一個聖人云,搞得頭都大了。真沒看出來,這位才子還有話癆的毛病,或者說這是讀書人的通病?

    這邊扯住了韓應龍,劉同壽又是輕描淡寫的往人群後面掃了一眼,他動作不大,旁人都沒有感覺,但某個胖子卻打了個激靈,像是被抽了一巴掌似的,齊成一下蹦了起來,諂媚道:「在下這就去安排舟船,保證又寬敞又平穩,時間上也絕對不會延誤。」

    見劉同壽微微頷首,他也是鬆了口氣,然後一溜煙跑走了。

    路上,他心中也是直道邪門:老神仙的道行果然高深啊,隨便點化了一個傻子,都有這般手段,光是心思敏捷,擅於把握人心倒也罷了,怎麼連氣勢都這般了得?看似隨意的一眼,結果卻像是有如一盆冰水迎頭潑下,讓人冷徹心扉,厲害啊!

    好在老子識相,小仙師說那個韓舉人有狀元之才,沒準兒是真的呢?就算打個折扣,中個進士應該也沒問題吧?一百兩就攀附上了一個未來的翰林甚至尚書大學士,嘖,齊家也要時來運轉了。

    早上來時,他還只是對紫陽觀的風水感興趣,可經歷了這些事之後,他卻有了其他想法,對劉同壽也有了一種莫名的期待,一顆心變得火熱無比,腳下也是跑得更快了。

    不單是他,鎮上的其他人多少也有些改觀。老神仙會給小仙師托夢,而且後者本身也是個厲害人物,心腸也不錯,有了這麼個人,東山鎮也算是有了福氣呢。

    ……

    鎮上諸人各有所思,在鎮子北口,正有一場小小的離別。

    「師兄,我……」青色的道袍映襯著一張如花容顏,遠山般的黛眉卻緊緊的蹙在一起,讓人望而生憐。

    「師妹,你留下看家,我去去便回,放心了,不會有事的。」劉同壽溫言安撫。

    「那……師兄你要早點回來啊。」女孩十分不捨,但也知道對方是去衙門做正事,實在不好帶上自己,只是心中的依依之情難以排解,應聲時,未免有些勉強了。

    「嗯,縣衙又不遠,傍晚前應該就能回來,你做好飯等我便是。」想了想,劉同壽又補充了一句:「這次是特殊情況,以後去其他地方,我一定會帶上你,放心吧,我們永遠在一起。」

    「好。」女孩終於是展顏一笑,笑容頗為甜美。

    結束了這場頗為曖昧的告別儀式,小道士轉身揮手,在旁觀者有些怪異的眼神中,帶同韓、週二人,踏上了他的明朝維權之路。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7
正文 第16章 小仙師,您終於來了

    感謝elevenden、午夜麗兒、paul書友諸位老朋友的打賞,沖榜的關鍵時期,拜求推薦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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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山地處上虞縣南部,正處於曹娥江流域,曹娥江及其支流在洪湖驛分叉,分別流向東南,東山鎮正處於這個河灣地帶之中。依山傍水,雖然偶有水患之虞,但大多數時間內,此地百姓享受到的,還是水利之便,以及因此而來的豐厚收成。

    曹娥江,因孝女曹娥投江尋父屍而得名,被譽為中國最具詩韻的古游道,僅唐代就有近四百位詩人泛舟江上,逐波吟詠,風景秀麗自不在話下。

    駐足江畔,只見遠方青山連綿;舉頭相望,入目處唯有澄空萬里,白雲悠悠,徜徉在如此的風光之中,劉同壽的心胸頓為開闊。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小……同壽賢弟,李太白這詩句中的剡溪正是曹娥江的一段了,我紹興府鍾造化之神秀,千年以降,不知造就了多少英才。」

    風景好,導遊也很專業,遊學加尋醫,韓應龍對江南各處地理都很熟悉,再加上他本身才華又高,各種典故也是信手拈來,聽得劉同壽一愣接一愣。

    「原來這首《夢遊天姥吟留別》就是李白當年的遊記啊。」唐詩他是讀過的,但其中的意思和典故,劉同壽卻不甚了了,此時聽了韓應龍的解釋,倒是有了些領悟。

    「正是,青蓮居士才華高絕,甚得明皇之喜,故而為京中權貴所嫉恨,屢遭排擠,最終賜金放還,一腔報國之志無處施展,只能縱情於山水之間,每當思及,都不免讓人唏噓。」

    歎了口氣,韓應龍抬手指點道:「當年李太白就是沿著這曹娥江放舟而下,直至雁蕩山的。如今朝野動盪,時局不穩,正當報效之時,可愚兄卻因為家事,不能……唉,卻也與先賢同病相憐了。」

    這都能聯繫上?古人喜歡傷古悲今,這話還真是沒說錯,劉同壽撇了撇嘴,這個導遊什麼都好,就是不夠專業,經常跑題。

    不過有人說話,又有好風景看著,這一路卻半點都不覺辛苦,幾十里路一轉眼就走完了,當上虞縣城出現在視野中時,太陽尚未升到最高,時辰顯然還早。

    劉同壽前世不是紹興人,對這裡的地理典故沒多少瞭解,從韓應龍的介紹中得知,上虞的歷史相當悠久。據說,上古之時,虞舜避丹朱之亂來此,因此而得名,也就是說,這裡的歷史要上溯到夏商之前。

    如今的上虞縣,與紹興府其他的州縣倒也沒什麼不同,但看在劉同壽眼中,自然是處處都新鮮。青苔纍纍的城牆,古香古色的房舍屋宇,再加上往來行人身上頗具華夏傳統特色的著裝,這一切的一切,讓他真實的感受到,他真的來了,涅槃後,回到了五百年前的大明朝。

    其實,除了城牆,其他的,東山鎮也有,不過劉同壽昨天一直忙於裝神弄鬼,早上起來也是一直很忙,直到趕赴縣城,他才有空放鬆心情,此時乍見古城,自然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縣城也是有守衛的,開國以後,上虞縣就很少經歷戰事,不過近來江南各地卻有些不太平,因此守衛比從前也要多些,盤查的也相對緊些。排查奸細還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趁機撈些好處才是正經。

    劉同壽一路東張西望,看起來很有些可疑,但他穿著道袍,年紀也小,很像是第一次進城的土包子。而他身邊的韓應龍一看就是個讀書人,守門衛兵倒也不敢多生事端,只是對這三人的組合嘖嘖稱奇。

    「小仙師,韓舉人,咱們是不是直接去縣衙?」進了城門,一路都沒出聲的周老闆終於開口了。風景好不好,主要看心情,路上風景雖好,可他心頭就像壓著一塊大石,哪裡又有心情說些什麼。

    韓應龍不置可否,只是看著劉同壽,等他做決斷。劉同壽的本意,是想在城裡逛一圈,吃點特色小吃,然後再給家裡的小丫頭打包一份,最後才去辦正事的,但這會兒看見周老闆可憐巴巴的眼神,他哪裡又說得出口,當下也只是點頭。

    「那就去吧,周大叔,你認識路嗎?」

    「認識,認識,小仙師請隨我來。」周老闆忙不迭的點頭,側著身子走在了前面,劉、韓二人跟在後面,看起來器宇不凡的韓應龍卻是微微落後了半個身子。

    「二狗,你跟上去看看……」城門處,一個頭領模樣的軍兵突然吩咐道。

    「莫非是奸細,看起來不像啊,包大哥,幹嘛不在這裡拿下了問問清楚?」二狗撓撓後腦勺,有些摸不到頭腦。

    「屁的奸細,你不認識那個書生嗎?他是余姚的韓舉人,韓大才子,那才華可是這個!」賞了手下一個爆栗,那頭目豎起了大拇指,「才三十出頭就中了舉,金榜題名還能遠得了啊,他會去做奸細?那老母豬都會上樹了!」

    「那……」二狗晃了晃腦袋,徹底迷茫了。

    「都告訴過你多少遍了,守城門、巡城,招子一定要放亮點,你沒看出來嗎?那個老頭倒還罷了,可能就是個下人什麼的,那個小道士卻古怪得緊,韓舉人什麼身份?可跟那小道士走在一起,卻落在了後面,說話時的態度,倒像是龔師爺面對縣尊似的,這難道不古怪嗎?」

    「啊也,可不是麼,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包大哥果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二狗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行了,少拍馬屁,就你肚子裡那點墨水,哼!」笑罵一聲,那頭目低聲叮囑道:「我剛剛好像聽他們說起縣衙,你只管跟過去,看看他們到底見了誰,做了什麼,然後回來告訴我便是,多餘的事不要做,聽懂了沒?」

    「包在我身上,俺二狗辦事,你還不放心?」二狗拍拍胸脯,然後跟上去了。那頭目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當今天子崇仙慕道不是什麼秘密,想來想去,一個小道士能讓韓舉人如此恭敬,恐怕也只有往這上面想了。莫非是哪家道派的弟子?能有這等做派的,恐怕也只有龍虎山了吧?聽說邵真人的孫子和曾孫都封了官,那個曾孫也是個少年,難道……

    他越想越驚異,越驚就越是心癢難撓,於是,等二狗的過程中,竟然有了在怡紅樓,等著頭牌翠兒出場的感受,倒也是一樁異事。

    ……

    這時代的縣城,多半都是南北,東西兩條官道貫通而過,直通城門的格局,而縣衙就設立在中心地帶,即便不認路,也是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

    楊超兩眼無神的站在縣衙門前,腦子裡一片空白,儘管已經過了整整一天,可他依然沉浸在昨天的震撼之中。

    昨天他是被黃班頭強拉走的,回到家,老爹見他神情有異,便問起了緣由,他便一五一十的說了,結果楊老爹當即暴怒,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噴了兒子一臉吐沫星子。楊老爹也是當了半輩子差的,在衙門裡混得久了,罵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他說楊超有三不該:第一,不該上趕子跟到東山去,征地那種事兒,誰出面,誰倒霉,都是鄉里鄉親的,被人戳脊樑骨的滋味可不好受。這個觀點,楊超也深表贊同,要不是他多事,接下來的事本不該發生的。

    第二,黃班頭找替死鬼的時候,打死也不能上,就算上了,也不能來真格的,遠遠的比劃一下,矇混過關就行了唄,何必又冒那麼大的險,真的去試呢?對方是有道真仙還好,大人不記小人過,也許不會跟他一般見識,若真是厲鬼,那還不當場送命啊?

    所以說,執行命令也是有學問的,不能上面怎麼說就怎麼做,要有自己的想法和套路。楊超同樣深以為然,那一刻他可是嚇得不輕,回頭再想想,那般同僚說的也不是好話。爹可以共享,那媳婦能共享嗎?一群混蛋!

    第三,事情既然做下了,那後悔也白搭,但是,楊超不應該就那麼回來,就算不學那些一跪就是一整夜的,也得跪上個把時辰啊?告罪是其一,另外,真仙當面,不求點什麼,那不是暴殄天物麼?這麼做,是要遭報應的。

    新人衙役本來沒回過神,被老爹這麼一通說,他更是悔恨交集,久久不能自已,晚上沒睡好,白天當差就是這幅模樣了。

    看到縣衙門前站著這麼一位,經過的人更是遠遠避開,生不入公堂,死不入地獄,這衙門口果然不是善地,看看這衙役被虐待的,真是要多悲慘有多悲慘啊。

    當然,楊超並沒有留意這些,他只是茫然而立,心中反覆念叨著:

    「唉,曾經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我面前,可我沒有珍惜,現在,又要上哪裡找同樣的機會呢?我楊超真的是頭豬啊!如果上天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那……咦?難道我終於感動了上天,或者是神經錯亂了,不然我怎麼會看到這樣的景象?」

    他揉了揉眼睛,然後又重複了一遍,最後又搧了自己一個耳光,疼痛終於是讓他清醒了過來,街口處那個笑吟吟的小道士,不是老神仙的弟子又是哪個?

    他快步走下台階迎了上去,離得老遠就跪拜於地,眼中熱淚盈眶,口中高聲呼喊:「小仙師,您終於來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7
正文 第17章 有個內應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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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終於……來了?」劉同壽被他突如其來的跪拜鬧得一愣,什麼叫終於來了啊?難道你也能掐會算,料到我今天會來?六扇門裡果然臥虎藏龍啊。

    「小仙師,小的盼您盼得好苦啊!昨天小的被豬肉蒙了心,斗膽褻瀆老神仙法體,事後也是悔恨難當,恨不得把這隻手剁了。今天終於得見小仙師尊顏,能將這番心思傳達出來,就算轉眼便死,也死得瞑目了!」

    扯住劉同壽的褲腳,楊超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這叫一個傷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小道士怎麼著了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劉同壽回過味兒了,又是一個玩過火的犧牲者。他往四下裡看看,這邊鬧得動靜不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膽子小的遠遠觀望,膽子大的已經開始圍過來了。

    「人孰無過,犯了錯不要緊,能意識到錯誤就是好事,如果還能改正,那就是善莫大焉了。家師何等樣人,豈會對你的無心之失斤斤計較?」

    劉同壽倒不在乎被人圍觀,但現在的關鍵問題不是打官司,而是摸清楚情況,難得有了個虔誠的信徒可以作為內應,他哪有興致在這裡表演?他指著衙門口放置的一面大鼓,問道:「那個就是鳴冤鼓麼?」

    「小仙師大人大量,小的實是感激涕零……」楊超淚眼模糊的抬起了頭,轉頭看看,驚訝道:「唔,正是鳴冤鼓……小仙師,您要告狀?您怎麼可能有奇冤……」

    楊超很驚訝,劉同壽倒也理解他的心情,因為這方面的規則,在路上,韓應龍已經給他詳細解釋過了。

    鳴冤鼓,和京城紫禁城外的登聞鼓是類似的東西,都是上訪告狀用的。最早始於周朝,在漢朝加以完善,最後在唐宋達到了巔峰,宋朝以前,普通民眾可擊鼓鳴曲申冤,或向朝廷提建議,或對政策提出異議。在蒙元時期,這項制度曾一度流於形式。

    明朝初年,太祖朱元璋是個親民的皇帝,對登聞鼓非常重視,不但設置了專人管理,而且一旦有冤民上告,他就會親自處理,如果有哪個不開眼的官員從中阻攔,一律重判,很好的達到了上情下達的作用。

    不過,這種越級告狀的制度,官員們卻是深惡痛絕。太祖的強勢讓他們無從反抗,但在洪武之後,他們卻進行了不屈不撓的抗爭,最終在宣德年間取得了豐碩的戰果,成功的將登聞鼓變成了擺設。

    明面上的規則是誰有不平就可以敲鼓,但潛規則是,非『軍國大務,大貪大惡,奇冤異慘』者,不得亂敲。

    等最後到了滿清時期,形式主義更是發展到了極致,有冤申述,先得挨頓板子,然後才有說話的機會,說話有沒有人聽,則是兩說,大抵就是讓人知難而退的意思。楊乃武與小白菜的故事中,就有涉及於此的橋段。

    再到後來……好吧,伸張正義本來就是一種奢望,劉同壽也沒心思多想,他現在是在明朝,只要按照明朝的規則行事就好了。

    地方上的鳴冤鼓跟登聞鼓性質完全相同,官員們的態度也很一致,最好百姓都老實點,沒事別亂敲鼓,攪擾了大人們的清靜還在其次,傳出去也影響官聲啊!青天大老爺治下,當然是清平世道,怎麼會有什麼奇冤異慘之事呢?

    楊超的驚異便由此而來,面前這位小道長可不是尋常人,他可是老神仙的弟子,誰能讓他遭遇奇冤?那人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想活了嗎?

    「是啊,小仙師,還是按照規矩遞狀紙的好,免得惹惱了馮縣尊,反倒把局面搞僵了。愚兄雖然不才,但總還有幾分薄面,當日也與馮大人有過一面之緣,應該……」韓應龍也是出聲相勸。

    在他看來,鳴冤鼓是項善政,但是官場上的規矩也得顧忌,貿然鳴鼓,知縣大人臉上掛不住,沒準兒就好事變壞事了。

    「貧道最守規矩的不過了,剛才就是好奇問問,既然有這樣的規矩,那咱們就遞狀紙唄,有勞韓兄了。」劉同壽從善如流。他不是死腦筋的人,有相對容易的辦法,何必要去挑戰極限呢?這個時代他還不是很熟,但後世去京城告狀的人有何遭遇,他還是略有耳聞的。

    「周大叔,你覺得呢?」當然,當事人的意見還是要問的。

    「但憑仙師吩咐,有勞韓舉人,衙役大哥也辛苦了。」周老闆面面俱到的做了羅圈躬。

    以他的地位,能找個秀才出身的訟師都已經是奢望了,現在有個舉人寫狀紙,再加上小仙師的面子,贏下官司的希望自是大增,他歡喜還來不及呢,又哪裡談得上不滿?

    「是這位……要告狀啊?」楊超鬆了口氣,見到劉同壽之後,他已經從癡呆狀態恢復過來了,對於劉同壽打官司的緣由,也有了些猜測。

    最可怕的無過於是劉同壽要為征地的事情來鬧了。雖然回來後一直就混混沌沌的,但衙門裡面發生的事,楊超心裡卻都有數。

    黃班頭一回來,就立刻去找了馮知縣,兩個人在衙署裡面嘀咕了足有一個時辰,中途還叫了幾個衙役進去,想來是做旁證的。然後馮知縣就匆匆忙忙的出了門,車駕從西門出的城,楊超猜想,對方應該是奔府城去了。

    今天上衙後,衙門裡面也是人心惶惶的。本來,對衙門張羅征地的事,習主簿一直持反對意見,按說出了這檔子事兒,他應該很高興才對,但不知為何,他的臉色依然鐵青鐵青的,好像家裡死了人一樣。

    而另一位實權人物,項典史更是烏雲蓋頂,不少人都無端挨了訓斥,他甚至還動手打了人!老項脾氣確實暴躁,但這種情況還是相當罕見的,楊超知道這是為什麼,無非就是征地進行不下去,幾位官老爺都是進退兩難了。

    紫陽觀出了這等異事,他們自然不敢拿性命和前程開玩笑,這三位是縣衙中地位最高的三個人,黃班頭都能想得清楚的事兒,他們自然也是門清。但另一方面,這事兒後面的推手同樣不好惹,一個不好,別說期許中的陞官發財了,恐怕身敗名裂就在眼前呢!

    馮知縣最滑頭,丟下一句話,就跑到府城去了,面對這種情況,這也是最恰當的應對方式,層層上推,把決斷的責任甩出去,免得砸到自己。

    不過,這招也不是萬能的,下面有對策,上面同樣可以推諉於下,在口頭上下個命令,出了事兒以後一推三六五。

    俗話說得好: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衙役在百姓面前很威風,他們這些官員在衙役面前更威風,但在知府、知縣的眼裡,他們一樣是拉車的牛,誰讓他們不是科舉正途出身,沒有同窗師長幫襯,品級也不入流呢?

    上面的人已經亂了章法,下面的人自然無所適從,衙門中人現在已經陷入了極度焦慮的狀態,要是劉同壽再來鬧上一場,局面沒準兒就失去控制了,到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這些關竅不是楊超自己想出來的,而是他老爹昨晚念叨給他聽的,聽的時候,他暈頭轉向的,可在這一瞬間,卻突然清晰起來。所以,聽到是周老闆要告狀,而且還是按衙門的規矩,他懸著的心也是落回了肚子裡。

    「這位大叔不知要狀告哪家?小仙師,不是小的多事,只是縣尊如今不在衙門,主簿、典史二位怕是也無心理事,這狀紙即便投了進去,恐怕也無人受理。若不是什麼大事,小的也是公門中人,在這上虞多少也有幾分面子,也許能幫得上忙也說不定呢。」

    聽了這話,劉同壽微一皺眉,旋即又舒展開來。昨天那事兒就是他一手策劃的,衙門中為何是如此光景,他自然不會一點想法都沒有,只是沒想到效果會這麼誇張而已。

    既然衙門已經一團亂,而眼前之人看起來也很有心,那也不必急於一時,還是先搞清楚狀況再說。思忖了片刻,他拿定了主意。

    「那就勞煩楊捕頭了,不過這裡不是說話地方,眼下時已近午,不如這樣,貧道做個東,我們找個清靜所在詳談如何?」

    「哪裡當得起仙師這般稱呼,仙師大駕光臨,整個縣城都蓬蓽生輝,小的正要好好款待才是,怎好讓仙師破費……」楊超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話果然不錯,聽到沒有,小仙師稱呼咱為捕頭呢!世間事,果然是心誠則靈。

    「這怎麼好意思呢?明明就是貧道貿然登門叨擾……」劉同壽假模假式的謙讓著。

    老實說,他囊中確實羞澀,雖然將老道的遺產都帶在了身上,但那幾塊散碎銀子到底有多少購買力,他實在沒啥信心。何況他和楚楚還要靠這些錢生活呢,豈能隨便亂用?宰冤大頭才是正經路數,嗯,還是一個沒文化的冤大頭,蓬蓽生輝這詞兒是這麼用的嗎?

    「仙師咋能這麼說呢,您可是老神仙的弟子,尋常人想請都請不到,小的今天能有這個機會,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您千萬要給小的一個機會,另外,小的還想……」

    「嗯?」不會是要簽名吧?繁體字哥可不會寫,不知道用英文行不行?反正那玩意跟道士的鬼畫符差不多。

    「我爹也是個向道之人,對仙師仰慕已久,能不能……」楊超倒是個孝子,這種好機會,還不忘了他爹。

    「這樣啊,那也好。」多張吃飯的嘴唄,反正又不是自己掏錢,有啥不行的?劉同壽點點頭。

    「多謝仙師,多謝仙師,請隨小的來……」在前面引了幾步路,楊超突然從圍觀眾中扯出一個人來,大咧咧的吩咐道:「去,去告訴我爹,我要在春風樓款待仙師,讓我爹也來……還呆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地,耽誤了老子的大事,看我怎麼收拾你。」

    「仙師,請這邊……」回過頭,他又換上了一張燦爛的笑臉,跟片刻之前,恍若兩人。

    媚上欺下,無論哪個年代,胥吏都是差不多的啊,劉同壽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從容的跟在了楊超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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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章 余姚謝家

    楊超選的春風樓離縣衙不遠,在上虞,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所在了。根據楊超的說法,縣衙裡的三巨頭也是常來的,所以來這裡吃飯,不但能滿足口腹之慾,同樣很有面子。

    能讓一縣三長官青睞的地方,當然差不了。

    單從外觀,那座三層的小樓並不算很特別,但進門之後,就會讓人眼前一亮。無論是佈置和裝飾,處處都顯得別具匠心,最特別的,無過於窗下掛著的裝飾物了。

    只一打眼,那東西就引起了劉同壽的注意力,以紅絲為繩,密綴金鈴,繫於窗上,窗子是敞開著的,每有風過,都會發出一陣悅耳的叮噹脆響……這玩意不是風鈴麼?

    「這件春風樓確非尋常,本來只有明堂才會在簷下懸鈴,但如今他一間酒樓卻也……而且還別具一格,心思固然值得稱道,這背後的怕是有些說道的。」韓應龍再次用事實證明了,能考上狀元的人,肯定不是個書獃子。

    原來風鈴不是舶來物啊?劉同壽微微有些汗顏,還是身邊帶個才子好,跟隨身帶本百科全書差不多,可以大大的方便自己融入這個時代呢,在心中略一感慨時,正待舉步上樓,樓梯上迎面走下來一個中年人。

    「呦,這不是小超哥麼,真是稀客呢,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春風樓?」

    這中年人相貌尋常,但一雙眼睛卻很特別,平時半睜半閉的,好像無精打采的樣子,但偶一張開,其中卻有精光閃爍,顯然是個精明人。見到楊超,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看起來有些似笑非笑的,語氣似乎也帶了點戲謬的味道。

    「不敢當,我在衙門裡不過是個跑腿的,哪裡當得起董老闆這樣稱呼,遠近誰不知道董老闆的名字?您可是咱們上虞響噹噹的大人物。」

    要不是從楊超的神情中找不到作偽的成分,劉同壽還以為他是在反諷呢,可看起來,新衙役對這位董老闆還是相當恭敬的,當然,比起對自己的態度,還是要差上那麼一點。

    「什麼大人物啊,嘿嘿,不過是個被人任意揉捏,強取豪奪的可憐蟲罷了,」董老闆自嘲的苦笑一聲,然後一擺手,道:「算了,不說這些晦氣事兒了,這幾位是……」

    此人舉止看起來豪爽,但劉同壽既然已經留了意,哪裡會看不出這人作態中的做作?他先提前強取豪奪的話茬,然後突然問及自己三人的身份,而眼神又是假作不經意的在自己身上掃過,目標分明就是自己。

    這倒是有點意思了,劉同壽表面上擺出一副打醬油的姿態,對楊超投過來請示的眼神視而不見,心下卻頗有些玩味,這位董老闆,似乎有點意思啊。

    「這位是東山紫陽觀的觀主,這位是余姚的韓舉人,這位……」

    「紫陽觀?」

    董老闆眼睛大亮,快步走下了剩下的幾級台階,再說話時,已是滿面春風:「難怪今天一直有喜鵲在窗外歡叫呢,原來是有貴客到了,楊捕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有這等貴客到來,你怎地不早些知會一聲?也好讓董某稍作準備,這倉促之間的,讓我怎生是好?」

    也不等這邊答話,他轉頭又道:「徐掌櫃,你通知廚房一聲,叫他們打起精神來,把咱們春風樓那幾樣招牌菜給我好好料理幾道,然後送到三樓的春風閣。」

    「……是,老爺。」楊超帶人進來的時候,徐掌櫃連眼都沒抬,因此他也沒怎麼留意,這會兒他眼直了,就算縣衙那幾位大人來,也未曾見自家老爺這麼客氣過,那小道士到底是什麼人,莫非是神仙下凡麼?

    「劉道長,請!」見掌櫃的轉入後廚去了,董老闆再次轉過身來,伸手延請。

    這會兒已經是午時了,正趕在飯點上,春風樓內幾乎座無虛席,此刻見得這般情景,自是滿座皆驚。

    春風閣是這座酒樓的保留雅間,平時不開放,非貴客不能入。招待過的人中,身份最高的是致仕的謝大學士,當年他歸鄉之際,途經上虞,曾在此樓宴飲,還題了一首詩。身份最低的,則是本縣的項典史,那可是一個大縣的典史!這春風閣的門檻之高,也是可見一斑。

    其他酒家也看出來董老闆的意圖,知道這是一種炒作手法,奈何人家先天條件擺在那裡,他們想傚法也無從入手,只能酸溜溜的看著,盼著哪一天董老闆自己犯渾,壞掉規矩,然後大家就可以藉機起哄了。

    有競爭關係的人盼著春風樓倒霉,其他人也是心存好奇,城內的賭坊甚至為此開出了盤口,賭的就是春風樓到底何時會自壞規矩。

    現在,事情好像正在往那個方向滑過去,雖然那個韓舉人看起來也頗為不凡,倒也不遜於本縣典史,但董老闆眼中卻只有那個小道士。道家跟官場一樣,都講究資歷深厚,這麼一個只能以年幼稱之的小道士,又會是什麼大人物了?

    可是,看著董老闆的樣子,也不像是犯了迷糊,莫非其中真有什麼玄虛?眼見一行人已經上了樓,大堂中眾人也是議論紛紛。

    「你們說,這小道士會是什麼來頭?」

    「能有什麼來頭,這麼一點年紀,別是董老蔫的私生子吧?哈哈」

    「切,你這眼神可真是,換了你,會對一個庶子擺出那麼恭敬的架勢麼?而且還是當著這麼多人,你別忘了,董老闆能有今天的成就,跟他夫人可是脫不開干係的。」

    「那你說會是什麼來頭?難不成會是京城邵真人的孫子或者曾孫嗎?」

    「……」大堂突然靜默下來。

    好半響才有人接話道:「這事兒還真難說……你們想想,先前楊家小子帶路的時候,那恭敬勁兒就很不同尋常了,然後又是董老闆……知道嗎?昨天知縣大人連夜去了府城,不是大事的話,又豈能……」

    「絲!」倒抽冷氣的聲音響成了一片,「那還真是個大人物,本身就已經太常博士了,又靠著邵真人這顆大樹,聽說當今天子對那位真人可是言聽計從啊!」

    「董老蔫的運道真是了得,居然在這種時候,攀上了這麼個靠山,看來……」

    「那也未必,須知,謝家也不是好惹的。」

    這邊議論紛紛,誰也沒注意到,窗外有人正豎著耳朵聽得仔細,這人當然就是那個盯梢的二狗了。

    他只是個普通巡城軍士,見識差得遠,眾人的議論他只聽得一知半解,不過他的記性倒是不錯,強自將一些重要的言辭記了下來,等裡面的話題開始散亂,他也是悄然無息的離開了春風樓,飛也似的跑回去報信了。

    ……

    「楊老捕頭,這位董老闆到底……」

    董老闆是個極有眼色的,引眾人入了雅間,見劉同壽似乎有疑惑之色,當即便尋了個借口退開,給這邊留下了說話的空間。這時楊超的老爹也氣喘吁吁的趕到了,劉同壽當即也是直言相詢。

    「敢教仙師得知,」楊老頭比他兒子還恭敬,見劉同壽相詢,他竟是肅容起身,這才答道:

    「董家是本地富戶,只是一直沒有出過讀書人,因此聲名不顯,不過他家在上虞的勢力也頗大,縣衙中的主簿習大人,跟他家就是姻親關係,習主簿娶了董老闆的姐姐,而董老闆的夫人是習主簿的千金。」

    「這樣能行?」劉同壽有點轉向,不是說古人很重視禮法嗎,可這兩家的關係也太亂七八糟了吧?

    「董夫人是習主簿的嫡女,但董老闆的姐姐是以妾室身份入的門,倒也說得過去。」

    「嗯……」韓應龍開始就說了,春風樓背後應該是有個靠山,劉同壽倒也不意外,只是覺得關係有點複雜罷了,他點點頭,又問道:「那他應該是從習主簿那裡得到的消息,不過他對貧道的態度為何……這般恭敬呢?」

    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楊超親眼目睹了那場演出,受到了震撼,而且對當時的行為深感後怕,這才如此恭敬,楊老爹的想法應該也差不多。但這個董老闆沒有親歷,就擺出這樣的態度,未免就有點古怪了。

    「還不是為了這征地一事……」楊老爹一邊說話,一邊還在觀察劉同壽的臉色,後者演技高超,他當然是看不出什麼。

    「征地?」

    「正是,董家家業極大,東山周邊至少有一半土地是他家的……嘉靖八年的時候,謝大學士致仕歸鄉時,就是在這春風閣內,曾提起過,想要恢復國慶寺的寺田。董家當時雖存了巴結的心思,但兩三千畝的土地,又豈能說捨就捨?因此,當時是不歡而散的。」

    「難怪他說什麼任人揉捏呢……嗯,謝大學士,難道說的是謝遷?」籍貫余姚的謝大學士,劉同壽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位謝遷了。雖然在嘉靖朝只是露了一臉,便匆匆謝幕,但這位謝大學士在弘治、正德兩朝可是相當活躍的。

    「小仙師謹慎,謝大學士的名諱,還是避諱些好。」楊老爹面色一緊,趕忙低聲說道:「敢教小仙師得知,欲在東山征地的,就是余姚謝家,而挑起此事的,則正是謝大學士的二公子,謝丕謝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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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7
正文 第19章 亂糟糟的嘉靖朝

    謝遷雖然在嘉靖六年曾經復起入閣,但很快捲入了朝爭,並且最後以失敗而告終,他和舉薦他的楊一清都是黯然而退,並先後亡故。

    後世講究個人走茶涼,依照劉同壽的理解,謝遷既死,謝家的勢力應該遠不如前了才對。可是,提起謝遷和謝家,無論楊老爹,還是韓應龍,都是極其的凝重。楊老爹大著膽子糾正了他的稱謂,韓應龍在講述過程中,用的也多是尊稱敬辭,不敢稍有逾越。

    不過認真聽了一會兒,劉同壽也明白了,謝遷雖死,但他留給謝家的東西卻很不少。

    謝遷有嫡子六人,如今都已出仕。長子謝正,是個從五品的員外郎,在禮部儀制清吏司任職;三子謝豆,是正六品的大理寺左寺副;五子謝至,在山東武定州任判官,品級是從七品;六子謝絳溪,在山東膠州任同知,品級是從六品。

    由於謝遷的兄長謝選早亡,其弟謝迪也沒有兒子,所以他又分別將二子謝丕和四子謝亙過繼給兄弟,謝亙是個不讀書的,但依然在軍都督府中擔當了個正四品的左軍經歷,是個名符其實的官宦世家,一門盡皆顯貴。

    謝丕是其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他應考之時,正是弘治十八年。是年,他老爹謝遷正處於仕途的巔峰,入閣十年,與首輔劉健相交莫逆,可謂意氣風發之極,因此,老頭的風光也給兒輩帶來了便利,謝丕在會試中高中探花,和蘇州顧鼎臣、上虞董玘同列三甲。

    「當年焦孟陽高居首輔,其子焦黃中得以高中狀元,引得朝野上下攻訐不休,但其實……」韓應龍最終還是沒把話說盡,可意思卻是表露得很清楚了。

    謝丕中了探花之後,剩下的幾個兄弟在科舉上就沒有任何斬獲了,原因也簡單,無非是老爹謝遷在正德元年下了台,一直被打壓了十多年。

    直到新皇登基,這才有了改善,但終究不復當日之盛,老謝也只能是趁著在位的工夫,匆匆的將兒孫們稍作安置,具體衙門職位之類的,卻是不怎麼講究了。

    不過,謝老頭看來有些寒酸的職位,看在尋常人眼中,自是另有一番思量,最低的也是一個從七品的判官,比一縣知縣也不差多少,威風恐怕還在後者之上,說是滿門皆貴也是不錯的。

    何況這裡面還有一個出類拔萃的謝丕,他如今已經官至吏部左侍郎,還兼著翰林院掌院學士,若不是謝遷復出後,再次站錯了隊,說不定已是入閣有望了。

    「厲害,厲害……」劉同壽聽得咂舌不下,繼而也是深表憂慮。原以為征地的背後不過是當地的大戶或者惡霸,誰想到惹上的,居然是這麼棘手的一大家子!整整六個官二代呀!而且還要考慮到謝老頭的餘蔭。

    所謂朝爭,一般都一群人對另一群人的,在東林黨出現以前,也很少會出現一派人對另一派人趕盡殺絕,取得上風之後,勝者多半都是見好就收了。風水輪流轉,政治態勢向來不會一成不變,就算一時得勢,也是要考慮留個後路的。

    謝老頭歷經三朝,在內閣混跡了十多年,盤根錯節的關係不知道有多少,真要是全力發動起來,憑自己裝設弄鬼搞出來那點威望,恐怕是不堪一擊啊。

    要不要去跟謝家談談條件?反正威望也有了,如果補償金不太低,自己要不要繼續當這個釘子戶,也是值得商榷的。劉同壽不是怕事的人,關鍵是敵我力量對比太懸殊了,不辨形勢的硬抗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仙師也不須憂慮,謝家畢竟還是要顧及名聲的,倒也不至於咄咄相逼,其實當日謝閣老路過上虞時,也只是感歎過一聲罷了,老夫若非在衙門日久,聽得多了,看得也多了,恐怕也是一無所知的。」

    「哦?」劉同壽微一挑眉。

    「正德年間,朝中奸佞橫行,謝閣老致仕在家時,曾主持重修族譜,並且建議再建宗祠,也就是寶樹堂……」韓應龍同為余姚人,對這其中的緣故倒也熟悉,「晉太元年間,孝武帝曾駕臨烏衣巷謝安府第,見堂前瑞柏枝葉茂盛,稱讚說:「寶樹也!」寶樹堂因此而得名。」

    「以謝家之力,建宗祠當然不在話下,但選址一時上卻讓謝閣老犯了躊躇,泗門謝家多在余姚落戶,按說應該就近選址。不過,東山故地也是不遠,又是先祖所傳,族中多有建議,將寶樹堂建於東山之上,以緬懷祖先……」

    這個典故劉同壽也是知道的,舊時王謝堂前燕的詩句,憑弔的就是王謝兩家權傾東晉王朝的風光。而謝家的巔峰時期,正是謝安、謝玄的時代。晉書中記載:謝安少年既有名聲,屢次征辟皆不就,隱居會稽東山,年逾四十復出,為桓溫司馬,官至中書令、司徒。

    東山再起的成語,也正是由此而來,後世的官員也從中領悟出了一個做官,做大官的套路,那就是養望。在野養名望,不做事,就誰都挑不出毛病,再有人幫忙推波助瀾,復出之時自是一鳴驚人。

    典故中的東山到底在哪裡,在後世也是眾說紛紜,沒有定論,但在這個時代,自居會稽謝家之後的余姚謝家,卻是認定了上虞東山。

    「東山周邊土地肥沃,開國以來,江南承平已久,自然不會有閒置著的土地,而當時謝家正被朝中奸佞打壓,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舉動。所以寶樹堂最終還是建在了余姚,當日李首輔還曾為祠堂提過字,不過,謝閣老對此卻是念念不忘,常常深以為憾。」

    楊老爹和韓應龍不知何時形成了默契,談到典故之類的話題,都是韓應龍出聲;說起小道消息,便換成了了楊老爹。綜合兩人的解釋,劉同壽對整件事也有了清晰的認知,只是還有些細節搞得不是很清楚。

    「謝大學士不是嘉靖六年復起的嗎?怎麼當時不提,現在卻又……」

    「小仙師有所不知,當年謝大學士復起,乃是費閣老的舉薦,楊閣老等人附了議,但卻和阻了當今張首輔的路,致使他遲了半年入閣,而自當今登基以來,張首輔就是駕前第一受信重的,您想想,謝閣老在當時,又豈能不自危?」

    劉同壽點點頭,政治上最大的仇,莫過於擋了別人的陞遷之路,跟一個御前紅人結了仇,謝遷不如履薄冰才怪呢,又豈敢在那個時候生事端?主動送小辮子上門,可不是老辣的政客應有的行為。

    倒是楊老爹的見識很是讓他有些驚歎,在沒有電視、互聯網的時代,一個縣城的衙役,居然能對朝堂中有關內閣的典故如數家珍,還真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無怪說六扇門中好修行呢,單說這信息量,就很是非同一般了。

    看來後世那些小說中說的並不誇張,嘉靖年間的朝爭,是相當頻繁和激烈的。而且,從楊老頭對自己的態度上來看,嘉靖皇帝對道士的寵幸,恐怕也比史書記載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否則的話,老頭又不是他那個笨兒子,幹嘛這麼上趕子的巴結自己啊?剛才他說的這些話,一旦走漏了風聲,麻煩只怕不會小了,只能說老頭準備在自己身上下注了。

    「嘉靖十一年八月,張首輔致仕,謝二公子則升任翰林院掌院,念及謝閣老臨終前仍對東山宗祠念念不忘,於是在家宴中很是唏噓了一場,所以,便有了這恢復寺田之議,當時極力推動是柴家。」

    這不是一般的複雜啊,不過脈絡倒也清晰,劉同壽總結了一下。

    張閣老跟楊閣老不對付,於是楊閣老拉出了謝遷幫忙,但倆人最後還是沒搞過人家,因此老謝一直也沒能在家鄉大展拳腳,並深以為憾。

    等到張某人失勢,謝二公子又是窺見了機會,於是舊事重提,打算接著禍害鄉親父老。興亡都是百姓苦,古人的話果然是不錯的,至於那個柴家,八成就是狗腿子的角色了。

    果不其然,只聽楊老爹繼續說道:「柴家的千金嫁入了謝家,是謝二公子的第七房小妾,兩家也算是姻親關係,很多謝家不方便出面的事,柴家都是急先鋒,這次的事兒也不例外。」

    劉同壽算了算日子,又問:「嘉靖十一年?那就是兩年前了,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縣衙明明是月前才有了征地之議啊?」

    「本來柴家是在那年秋後就開始上下打點了,到了正月前後,已經一切就緒了,可誰想到又出了意外,張閣老復起了,所以,事情就那麼擱置下了。至於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老朽就搞不清楚了,張閣老好好的當著首輔,謝家的幾位公子也沒陞遷的跡象……」

    楊老爹的消息主要來源於邸報和衙門中的傳聞,可如今他已經離了衙門,頂多能看看邸報,對於深層次的東西,他就一無所知了,只能靠猜測,「若不是兩邊和解,那就是柴家的私下行動了,可是,看縣尊和府衙的反應,似乎有不像是這樣,這個……」

    不管是啥原因,反正很混亂就是了,不愧是以此聞名的嘉靖朝。不過亂點也好,要是朝中眾正盈朝,一團和氣,那自己還有啥機會啊?謝家沒了顧忌,只怕自己連眼前的難關都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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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家征地的理由很奇葩,不過現實比小說更神奇,歷史上是確有其事的,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搜索關鍵字『謝丕』查知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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