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明朝第一國師 作者: 鱸州魚 (已完結)

mk2258 2012-11-7 21:3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90405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8
正文 第20章 韜光養晦是上策

    揮了揮手,將朝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屁事從腦海中驅除開去,劉同壽直接問道:「也就是說,現在挑事的只是柴家而已?」謝家勢力太大,未必應付得了,但柴家區區一個狗腿子,他還是有信心挑戰一下的。

    楊老爹慌忙擺手,連聲道:「小仙師,千萬莫要小覷了柴家,雖說和謝家的姻親關係不算牢靠,但柴家和謝家的關係卻極為緊密,具體……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待回東山鎮時,您只問齊員外便知端的。」

    「齊成?」想到衙役們登門時,黃班頭喝退齊成那番話,劉同壽點了點頭,「也好。」

    「兩家的關係極為緊密,余姚知縣以下的官員,赴任之時,固是要去謝府投貼,同樣也是要去柴家拜會的,若不然,在當地便是寸步難行,您想想,這柴家的威勢又豈同一般?」楊老爹繼續解釋道。

    「小仙師,其實小……在下的事情也和柴家相關。」一直沒出聲的周老闆突然說道,這人本就是謹小慎微的性子,適逢大變,處事更是畏縮,不過,這次總算是記起了劉同壽的吩咐,換了個自稱。

    「難道騙你的就是柴家?」劉同壽很驚訝,柴家有這等勢力,一般來說是用不到騙這種手段的,古代人口流動性很小,消息傳的也很快,大戶人家對名聲都是相當看重的。

    謝家勢力雖大,想強吞東山的土地還要尋個家廟的借口,老謝以閣臣之尊,尚要演幾出戲,鋪墊夠了,這才正式推動,為的就是不使謝家的名聲受損。

    那柴家行騙自然不難,但只要這麼搞上幾次,消息傳出去,他家的名聲也就徹底毀了,誰還敢跟他打交道?再說,以他家勢力,也大可不必這麼麻煩,尋個名目,直接強取豪奪就是了,謝家有強吞幾千畝地的魄力,身為走狗,柴家會忌憚一個尋常商人麼?

    「小仙師明鑒,在下對天發誓,那人應該是柴家人沒錯,否則我也不會輕易信他,我眼睜睜的看著他進了柴家的大門,門房喚他三老爺!」見劉同壽麵帶疑慮,老實人也是急了,他指著自己的眼睛,詛咒發誓的說道。

    「那……」見他情真意切,不似作偽,劉同壽也有點迷糊,有過後世的經歷,這事兒也不難理解,但可能性實在太多了,他一時間也無從判斷。

    「小仙師,這究竟……」楊老爹來的晚,周老闆又不起眼,所以他只當對方是個長隨之類,結果就被搞糊塗了。

    「楊老捕頭,其實……」

    簡要的將事情說了一遍,韓應龍歎口氣道:「周兄家中還有才出生未久的孩兒嗷嗷待哺,其情可憫吶,所幸有小仙師願意主持公道,否則還不知要落到何等田地呢。」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家的遭遇,韓才子頗是唏噓了一番。

    「原來如此,」楊老頭點點頭,轉向周老闆道:「不過周老弟,不是老哥哥為柴家辯解,以他家的家世,確實……老哥哥在六扇門裡當了幾十年差,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這三教九流的人物,行騙那是最下作的勾當,柴家……實在是沒有必要啊!」

    「可是……」劉同壽還只是存疑,楊老頭這邊直接否定上了,老實人一張臉憋得通紅,想反駁,卻也只能將前面的言辭反覆說來,雖然誰都看出他沒有作偽,但這些話確實沒什麼說服力。

    「爹,您是不是忘了?要說柴家的三老爺,不是還有那麼一位嗎?」楊超突然提醒道。

    「柴家三老爺?你是說……」楊老頭神情一動,像是想起了什麼。

    「那廝也是柴家的人,雖然他不姓柴,但柴家也是認的,畢竟他妹妹正得柴老爺的寵呢。這廝原來就在市井間廝混,尤其好賭,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到的這個法子,但要說柴家人跑出來行騙,恐怕也只有他了吧?」

    「嗯,超兒你說的在理,是我疏忽了。」楊老頭揪著鬍子,看向兒子的目光帶了點鼓勵之色,顯然覺得兒子有所長進。

    「楊老捕頭……」他父子二人說得熱鬧,劉同壽也是聽得津津有味,卻急壞了當事人周老闆,他一臉惶然的看著楊老頭,顯得甚是可憐。

    楊老頭也不回答,直接反問道:「周老弟,我且問你,騙你那人可是中等身材,三角眼,下巴上還有顆黑痣?嗯,說話帶了點溫州一帶的口音?」

    「對,對,就是他,我當時還奇怪,柴家明明就是土生土長的余姚人,怎地會有個溫州的親戚,只是見他在柴府出入自如,柴家人對他也是恭敬有加,所以……」

    「哎呀,老弟,你真是上了大當了,那人……」楊老頭一拍大腿,繼而也是搖頭歎息。

    「那人姓蔡,名德慶,幾年前從溫州府過來的,當時帶著老娘和妹妹,說是老家遭了災,投奔親戚來的,結果親戚沒找到,那點盤纏就被他敗光了,他那妹妹倒是生得動人,結果他就做了主,把妹妹賣進了柴家做妾,他老娘也被他活生生氣死了。」

    「柴老爺這一輩取的是一個『德』字,柴老爺自己叫德美,二老爺叫德仁,這人既然跟柴家扯上了關係,姓名又有這等巧合,他便常以三老爺自居,在外面到處招搖撞騙。只是本鄉本土的人都知他根底,他手段也是拙劣,因此也未曾鬧出什麼大事,周老弟,你明明就是本地人,怎會……」

    周老闆聽得目瞪口呆,嘴裡只是喃喃說道:「我一向在外奔波,鄉土之事所知甚少,這兩年歲數大了,身子骨也不如從前了,這才想著回鄉,只想著柴家偌大名聲,應不致……怎能想到卻有這種,這種……」他心中悲苦,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了。

    這騙子依附柴家,又不是柴家的人,是最難對付的角色。對方有了柴家的關係,而且從表面上來說,他又不佔理,官衙自然不欲多事;而對方又不是柴家的人,也不用顧忌名聲什麼的,事情鬧大了也不怕。

    只要看看父子兩個衙役的神情就知道了。這二人對小仙師恭敬得無以復加,只要小仙師開口,斷然沒有不幫忙的道理,但此時二人卻都是搖頭苦笑,顯然不是不肯幫忙,而是無從設法。

    「也就是說,這騙子是謝家的走狗的幫閒,而且還是不太重要的那種角色?」在場人中,也只有劉同壽沒受影響了。

    「小仙師,您難道想動武?不成,不成的,那蔡德慶是個爛賭鬼,錢到了他手裡面,怕是幾天就揮霍一空了,便是拿下他威逼,也得不到結果,反而會激得柴家……在紹興府地面上,能在官面上惹得起謝家的人委實不多,除非老神仙再臨,否則……」

    楊老頭面如土色,連連相勸:「當今天子敬重道士,有了老神仙的事跡在,謝家多少要有些顧忌,您想保住基業並不難,但您要是和柴家正面衝突,怕是反而給對方可趁之機啊。小仙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是留得有用之身,靜候時機才是上策啊。」

    老衙役想得很清楚,官場上行事都講究穩健,強拆紫陽觀的風險太大,在這件事上,無論縣衙還是府衙,最後都會保持中立的立場。謝家同樣不敢孤注一擲,對他家來說,這幾千畝地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犯不上冒著龍顏大怒的風險。

    所以,只要劉同壽安安穩穩的呆在道觀,等消息傳到京城,等待皇上的反應才是上策。就算一時沒有動靜,可最多也就是兩年後,待西川和京畿的地龍一翻身,應該就是他平步青雲的時候了,此時結好於他,到時候很可能會得些帶挈,算是個提前下注的意思。

    但他若是主動跳出來跟柴家,甚至謝家掰腕子,那就是自取滅亡了。老頭已經將劉同壽當做了兒子前程的保障,自不願看著他往火坑裡跳,別說周老闆這事兒他不能管,最好連春風樓的董老闆也給提前回絕了,那人所求之事,只會更加棘手。

    「貧道是方外之人,最是和善不過了,怎麼會去做那些打打殺殺之事?楊老捕頭,你想多了。」劉同壽的笑容還是那麼和藹,可周老闆的一顆心卻深深的沉了下去,連小仙師都要退縮了,他還能指望誰?

    一時間,他死的心都有了,只不過他很清楚,死了也沒用,人死債還存,對方可以向他的妻兒逼債,到時候孤兒寡母的恐怕比死了還慘,想到此節,他又怎能放心去死?他滿心都是悔恨,若不是自己輕率大意,又怎會落到這等生死兩難的境地?

    「此事貧道自有主張,管教善惡終得報,正義有伸張才是!」下一刻,當劉同壽還帶點稚氣,卻鏗鏘有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周老闆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連歡喜都忘了,只是呆愣愣的看著小道士。

    「可是小仙師……」楊老爹大急,正要再勸,卻聽得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無暇再勸,只是急急叮囑道:「小仙師,董家的麻煩更加棘手,您千萬莫要應諾與他,否則……」

    劉同壽苦笑不得,哥看起來就那麼像個濫好人嗎?不過,董老闆的事情還真不好說,如果一切如自己所料,那麼,對付柴家的事,很可能要著落在對方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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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8
正文 第21章 送上門的冤大頭

    來的果然是董老闆。

    比起老實巴交的周老闆,他才更像一個生意人,無論是招呼客人時的八面玲瓏,還是指揮使者時的井井有條,都讓人感受到了他在生意場上的手段和魄力。

    「董某不知小仙師的口味,時間也倉促了些,也只能是將春風樓最拿手的菜餚張羅起來,不知合不合您的意,若是不行,那就讓廚房重做,總得要小仙師滿意才是。」

    若是沒有先前的印象,單看董老闆搓著手,陪著笑的模樣,劉同壽也會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酒樓老闆,但現在麼……

    小道士微微一笑,道:「方外之人,又哪裡講究這些,粗茶淡飯和山珍海味,在貧道看來,都是一樣的,無非吃飽不餓而已。」要是楚楚在這裡,肯定會瞪大了眼睛,表示驚訝,壽哥你早上吃肉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小仙師修為高深,不為外物所動,董某佩服,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啊。」平心而論,這桌酒席要張羅下來,至少要十兩銀子,偌大的一個人情,卻被輕描淡寫的抹去了,換成尋常人,肯定是要肉疼的,但董老闆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端詳,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萍水相逢,董老闆卻如此熱情招待,莫非是有話想對貧道講?既如此,何妨坐下一敘?」侍者已經退下去了,董老闆卻笑瞇瞇的站著不動,劉同壽知道對方心思,索性直接出言相邀。

    「那董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董老闆心裡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平靜。

    楊老頭說的沒錯,他在縣衙裡的關係正是習主簿,兩人算得上是休戚相關。謝家當年表露了討地的意思後,二人便已經商量過了,硬抗肯定不行,小小的一個九品主簿加上一個地方上的富戶,根本不可能跟謝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對抗。

    順從也沒用,雖然習主簿能借此討好謝家,多點助力,但他已經年過四旬,又只是個舉人的功名,哪怕借到再大的力,也升不到哪裡去,最多也就是換個更大的地方任職,品級升上那麼一兩級罷了。

    為了這點好處,就搭上兩千畝以上的上好水田,習某人沒那麼傻,董老闆更是算計的清楚,這買賣著實不划算。

    兩人商量出來的辦法就是拖,拖不下去就借勢將事情鬧大,讓謝家有所顧忌。這一次衙門決意先從東山鎮動手,由易而難,習主簿見拖延不得,便通過董家,提前將風聲放了出去,結果還沒等衙役們挨家做工作,達到各個擊破的目標,東山鎮那邊就已經鬧起來了。

    習、董二人盼望的,就是鬧出民變最好,習主簿事先是堅決反對的,朝廷若是追究也好脫身,說不定還能因禍得福,往上進一步。畢竟出事之後,上虞這裡就變成了個燙手的地方,一般人肯定不願意來惹麻煩,就地提拔一個能安撫民心的官員也不為過。

    王老道也是被董老闆找說客鼓動起來的,雖然不是讀書人,但王老道卻有些迂腐,一聽到為民做主,可以借此傳道並招收信眾,就心動了,結果就當了出頭鳥。

    按照董老闆的預計,等衙門這裡失去耐心,柴家那邊可能就會有些動作,別看那家人家業不小,但他們卻是撈偏門起家的,這種時候,很可能會使出些下三濫的手段,比如找些地痞無賴,嚇唬嚇唬老道,甚至直接動手。

    老道一把年紀了,挨頓打,然後一命嗚呼也很正常,這樣一來,謝家殺道士,拆道觀的罪名就落實了。習主簿早年也去京城應過考,也是有些同窗在的,其中一個交厚的正在都察院做御史。

    御史是幹什麼的?罵人的唄。如今朝堂上朝爭正熾,御史們每日裡都是摩拳擦掌的找黑材料,好彈劾人,到時候他把這材料往對方那裡一鬆,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皇上未必會把謝家怎麼樣,但謝二公子想必會止步於吏部左侍郎了,而後至少也得蟄伏個三五年,除非天子駕崩,否則也不敢再次舊事重提,以免惹惱了皇上,兩罪並罰。

    計劃很完美,也有一個很順利的開端,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就在昨天,事情卻出現了偏差。老道死了,已經是一個重大的打擊了,而對方死而復生,做出預言的靈異事件,更是將事情推向了另一個方向。

    東山鎮的征地很可能被叫停,但謝家未必肯就此罷休,那麼,他董家就成了軟柿子,要被人揉捏了!這也是為何習主簿心情大壞的原因,謝家,他是真心抗不住,也不想抗啊。

    董老闆更多了幾層擔憂,派去的說客和他是有些關聯的,誰知道王老道會不會記恨他啊?要知道,對方即便沒成仙,也有了不小的神通,連兩年後的地震都能預測,要算清楚事情因果還不容易?

    老道的報復讓他戰慄,今天這一看,這個被點化的小道士也不是個善茬。小道士的表情很豐富,不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但董老闆可以肯定,對方真正的心情,和表現出來的肯定是兩碼事,這種人比那種城府深的更麻煩,會讓人不知不覺的就著了道。

    混跡商場這麼多年,董老闆對付這種人的辦法就是有多遠躲多遠,盡量少打交道才是上策。但現在他不單要試探對方心意,而且還有求於人,這就要命了。

    他心中忐忑,坐的也不怎麼安穩,想著提個話頭吧,可小道士卻又邊吃邊品評,兩不耽誤,不亦樂乎,他只能強打精神應對,想主導話題就難了。

    「董老闆經營有道,不過賺錢的同時,也要保重身體,身體才是賺錢的本錢麼,來,多吃點,不要客氣。」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董老闆,劉同壽也是不急不躁,搞清楚狀況之後,他也知道,指望去衙門打官司,為周老闆討回公道是不現實的了,只能另闢蹊徑。

    不用去衙門了,他的時間就變得寬裕了很多,對付蔡德慶的辦法他才有了個模糊的想法,還得推敲細節,正好藉機思考。何況春風樓名不虛傳,幾道招牌菜讓他大快朵頤,邊吃邊消遣人,他的耐心自然多得是。

    「多謝小仙師……」被人反客為主,董老闆心情愈發的苦悶,總算他城府夠深,應對倒還得體。不過,到這裡,他差不多也到了極限,他知道不能再兜圈子了,否則還不一定被人兜到什麼地方去呢。

    「小仙師,在下在東山腳下也有不少田地,謝家假借恢復寺田,行強取豪奪之事,在下也是深感義憤,而王老仙師生前就一直帶領東山鎮民進行抗議,如今老仙師已然仙去,不知小仙師有何打算?」董老闆終於按捺不住了。

    終於忍不住了吧?比說廢話,你還能比得過我這個演藝人士?前世在台上演出的時候,我最擅長的就是讓人分不出哪句是廢話,哪句是有用的了。劉同壽微微一笑就要作答,可看到董老闆恭謹中難以察覺的那一絲緊張,他忽然心中一動。

    穿越之初未及多想,他只當是世風所致,因而老道才有威望當這個釘子戶的帶頭人。但實際瞭解過了才發現,道門在民間的影響力並沒有那麼大,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邵真人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而且還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在縣城知道的人多些,但在東山,很多人卻都是毫不知情的。吃早飯的時候,劉同壽問過楚楚那位藍姓師叔的事,女孩並不是很清楚,只說原來老道就有這麼個師弟,但一直沒有消息往來,包括邵真人的消息,都是月前有人上門告知的。

    挑動別人出頭,自己在旁邊等著撿便宜?看來老道死前也當過一回提線木偶呢。揣摩人的心理,是高明魔術師的必備技能,做不到這一點,也沒辦法調動觀眾的注意力,而劉同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董老闆雖然相當有城府,卻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樣更好,利用你,哥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現在麼,師有事,弟子服其勞,就讓我小小的收點利息吧。

    「先師以仁義為本,以慈愛對世人,小道自然是要秉承仙師遺志的,斷不能看著鄉親們流離失所,失去生活的依靠。」劉同壽放下筷子,在胸前豎起單掌,肅容道:「董施主既然也同為受害者,還請助小道一臂之力,只要我等眾志成城,必能讓凶頑知難而退。」

    「小仙師說的好,正是如此,既然這樣……」董老闆大喜過望。

    小道士難以琢磨的性情,一度讓他非常擔憂,可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順利,是因為師徒情深,還是說他的性情天生古怪,不是故意做作出來的?不管那麼多,先將事情敲定下來才是正經。

    「那麼,董施主是答應幫忙了?」小道士也很歡喜,他一把抓起董老闆的手,目光炯炯,情真意切的問道。

    「唔……我等同氣連枝,當然……」劉同壽的突然襲擊搞得董老闆一時轉不過彎,他暈頭轉向的說了幾句預定好的台詞。

    「太好了,董施主果然深明大義,這春風樓的地契,就拜託董施主了。」劉同壽滿面春風,繼續語無倫次。

    「好說,好……」說到一半的話卡在了嘴裡,董老闆艱難的轉過頭,滿眼都是不能置信的神色,「小仙師,你說什麼?春風樓的地契?」

    「是啊,咱們不是同氣連枝麼,當然要守望相助了,所以……」小道士笑得愈發的燦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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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們,咱們也是同氣連枝的是吧?給點推薦也算是守望相助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8
正文 第22章 定計

    「同壽賢弟,你真的有把握?以愚兄之見,還是通過官衙更好些,縣衙不行,我們就去府衙,實在不行還可以去布政司衙門,就算追不回貨款,總能設法把那些欠債解決了。你現在說要私下裡來……會不會太冒險了啊?」

    韓應龍對劉同壽很有好感,指點名醫所在靠的是老仙師托夢,但擠兌齊員外資助,誘使張員外答應照拂母親,卻都是小道士一手策劃的。他本就是個精明人,當時心情激盪,沒有多想,可事後回想,個中緣由卻是一想即明,他對小道士的觀感自然大是不同。

    他苦口婆心的勸道:「愚兄雖不才,但在江南士林也算薄有名聲,只要將此事在士林中傳揚開來,便是謝家也要有所收斂,何況是柴家?再說,賢弟的智慧雖高,可市井中的勾當,常有出人意表之處,你貿然與人相鬥,難保沒有聰明反被聰明誤之虞,不若……」

    「韓兄的心意我明白,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貿然行事的,在動手之前,我一定會做好周詳的準備,萬無一失。」

    劉同壽混不在意的笑了笑,提醒道:「倒是韓兄你這邊,還是得抓緊時間才好,張員外的人已經出發了,看齊員外的架勢,想必這兩天就能將船隻備好,你還是早做安排的好,時間就是生命啊。」

    「可你這邊……」

    「放心,放心,我辦事穩妥得很,不需擔心。」

    韓應龍的辦法也有一定可行性,輿論,尤其是士林中的輿論,對官府還是有一定影響的。京城的士林若是掀起大規模的輿潮,連皇帝都得心驚肉跳,江南士林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卻也不是可以輕忽的。

    事情都具兩面性,正因士林輿論有這樣的威力,所以韓應龍的辦法才不可行。

    他的名聲和號召力,不過因他的才華和同窗而來,而謝家這樣的官宦世家,卻擁有著各種各樣的關係,親友故舊,同僚舊部,因直接關係延伸出的間接關係,那將會是一張極其龐大的網絡,遠非韓應龍一個薄有名聲的舉人所能撼動。

    何況韓應龍也說了,按照大明律,是無法追究那騙子的,有了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加上謝家的勢力,打輿論戰,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更有甚者,謝家還可能以此為由,把佔地的事兒也圈進去,然後全面反撲。

    劉同壽不清楚謝家這個侵佔田地的套路,在這個時代有沒有普遍性,但他知道,在宗族勢力占主導地位的明朝,這個理由在某種程度上是站得住腳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歡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中作戰,輿論戰什麼的,他起不到任何作用,而在即將施行的計劃中,他卻是主角,比騙人?還有比魔術師更會騙人的嗎?

    「韓兄放心,你走後,還有楊老捕頭和楊捕頭幫忙,對付那些市井無賴,他們最有經驗了。」

    「是啊,韓舉人,還是令堂的病更重要,小仙師說有辦法,就一定沒問題的。」隨聲附和的是楊超和周老闆。

    楊超已經徹底變成狂信徒了,董老闆是誰?是縣衙二號人物,習主簿的親戚,是縣城裡響噹噹的大人物,跺一跺腳,縣城都會抖上幾抖。春風樓呢,也不用多說,上虞第一樓,曾經有人出過一萬兩銀子的高價想買,可董老闆卻連眼都不眨就給拒絕了。

    結果呢,小仙師就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話,然後毫無煙火氣的一伸手,董老闆就把地契乖乖奉上了!這不是仙法還能是啥?

    楊超覺得言語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只能聚精會神的聽著,狂熱無比的望著,劉同壽每說一句話,他就搗蒜般用力點著頭。從春風樓到了城門口,他就這麼點了一路,他老爹都已看出,他脖子都快伸不直了,可他自己卻恍若未覺。

    周老闆則是純粹從韓應龍的角度思考的,兩人一起在紫陽觀前跪求了一夜,對方心裡的焦慮自是相差無幾。老實人心腸很好,以己度人,他當然不願意耽誤韓應龍的行程,早上一刻治病,就多幾分成算,這道理人盡皆知。

    楊老爹卻皺著個眉頭,只是點頭附和,卻沒出聲。他閱歷見識都比兒子深厚得多,他不但看懂了春風閣內的那場,而且對劉同壽接下來的計劃都有幾分猜測。

    對此,他深感憂慮。

    「救母之恩,形同再造,同壽賢弟,愚兄口舌拙笨,無法以言語表達謝意,此恩此德,且容日後再圖報答。周兄的事很棘手,賢弟如果遇到麻煩,也切莫勉強,只等愚兄回來,再群策群力才好……告辭。」

    老頭沉思的功夫,韓應龍已經離開了。離開前,這位才子數次下拜,都被劉同壽攔住,最後又是叮囑一番,這才告辭離去。

    看似迂腐,實則心有堅信之道;學識廣博,談吐之際信手拈來,灑脫自如;明辨是非,又精擅進退之道……這,就是這個時代的讀書人麼?跟想像中的書獃子完全不一樣啊。

    望著韓應龍的背影,劉同壽十分感慨,也許後世宣傳的那種書獃子是有的,可自己決不能一視而同,低估了別人,就是高估了自己,那可是相當致命的錯誤。

    「小仙師,您別怪老朽多事,不過您真的不應該答應他啊,董家的田地不少,謝家若是發現東山鎮難以下手,很可能會退而求其次,那樣一來,您不就可以坐山觀虎鬥了嗎?以您的手段,就算沒有那地契,對付那蔡德慶也是不難,何必又……唉。」

    剛感歎完讀書人,老衙役又給劉同壽提了一個醒,世事洞明皆學問,老頭的閱歷還是很有用的。

    當然,再怎麼有閱歷,他也猜不到劉同壽的心思。他笑一笑,笑容中帶著戲謬之色,悠然反問道:「楊老捕頭,你想想,我什麼也沒答應他啊。」

    老頭被鬧得一愣,仔細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劉同壽提出了條件後,董老闆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咬牙答應了下來,但是後者什麼承諾都沒得到,日後有事,前者袖手旁觀,他也無可奈何,這,這分明是空手套白狼的套路啊!

    「可是,可是……」

    「當然了,為了先師的名譽,我當然不會這般行事……」老道的名聲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還是劉同壽不想多方樹敵,一個謝家加柴家就已經夠受的了,再惹上一個惱羞成怒的董家?還是算了吧。

    「而且,董家屈服了也不是什麼好事,要知道,榜樣的作用是很大的,現在有了先師的激勵,東山鎮上下能夠團結一致,但過幾個月之後呢?沒有穩固的基礎,單憑義憤和對先師崇拜,這種團結是無法持久的。」劉同壽點出其中的關竅。

    「等董家屈服,柴家大可以此為例,對東山鎮施以分化瓦解的策略,以利益拉攏一部分,用威勢恐嚇住一部分,最後鎮上的人就會陷入猜疑和恐慌之中……到了那時,即便柴家不敢動紫陽觀,但東山鎮已經沒了,貧道守著一個孤零零的紫陽觀又有何用?」

    「這……」楊老頭懵了。

    這個時代的土地兼併,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個套路,謝家這次已經算是別出心裁了,比起後世那個轟轟烈烈的大拆遷時代,自是望塵莫及。劉同壽隨口將大拆遷時代中系統化的強拆套路說出來一個,老頭那點閱歷就完全不夠用了。

    凝神思考了一會兒,老頭額上的汗水也是涔涔而下,「您竟然已經想到如此深遠了,這是何等的智慧啊,小仙師,是老朽想得差了,差點誤了您的大事。」

    「倒也算不上,之所以沒正面答應他,也是留個退路的意思,地是死的,人是活的,萬一那兩家撕破臉面硬來,咱們也犯不上跟他硬抗。」劉同壽還留了一句話沒說,真到了那個時候,董家還能起個緩衝的作用。

    「小仙師英明。」楊老頭心服口服了。難怪皇上這麼喜歡道法呢,原來這東西真的很神奇啊,老神仙隨便點化一下,傻子就變成天才了,看人家小仙師這份把握人心的本事,這份算無遺策的手段,真是太了不起了!

    「楊老捕頭,接下來事情,就要靠你幫忙了。」

    「小仙師只管吩咐,哪怕是讓老朽父子上刀山下油鍋,老頭也連眼都不眨一下。」老楊拍著胸脯應承道。

    「沒那麼嚴重了,」劉同壽微微一笑,豎起食指道:「首先,你想辦法將我今天的行程和見過的人,受過的招待宣揚出去……」

    「這簡單,小仙師您可能沒注意,您到了衙門的時候,身後一直有人跟著的,是鋪房那些人……」見劉同壽麵露疑惑之色,楊超詳細解釋道:

    「上虞不是要地,城中只有些巡城軍卒,平時在鋪房駐紮,輪換著去看守城門,這些傢伙消息靈通,城中但凡有個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領頭的小旗姓包,名達亭,有個外號叫包打聽,他想出來的法子,專門賣消息給人,倒也是一筆外快。」

    「那些傢伙的招子亮著呢,小仙師您鶴骨仙風,又有韓舉人這樣的人跟著,一進城只怕就被他們盯上了,再加上酒樓裡那些人都是有門路的。什麼都不用做,到了明天,消息應該就滿天飛了。」

    「這樣啊……」劉同壽輕輕點頭,又問:「這消息可能傳到余姚去?」

    「放在從前還不好說,但現在麼,東山的動靜鬧得不小,關注的人也很多,三天內應該就會傳過去了,小仙師,您……」

    「這樣最好,楊捕頭,消息傳出去後,想必會有人來問你,到時候,你便如此這般……」劉同壽低聲囑咐了一番。

    「這……到底以哪個說法為準啊?」楊超聽得稀里糊塗的。

    「哪個都不准,你見一個人,就換一次說法便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劉同壽神秘兮兮的一笑,拍拍楊超的肩膀,一轉身,飄然而去,留下楊超父子面面相覷。

    「爹,這究竟……」

    「蠢材,這都不明白?不明白也不要緊,只要照著小仙師吩咐的去做就行了,我日後再給你解釋。」

    「……爹,您以前都是會向我解釋的啊,這次怎麼……」

    「你長大了,以後要自己多思考,老靠著你老子算個什麼事兒?」楊老爹一轉身,也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擦汗,你問老子,老子問誰去?神仙弟子的手段豈是那麼容易猜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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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9
正文 第23章 蘿莉需養成

    「壽……師兄,你回來了。」抬頭看看,天將將黑,女孩的聲音中有壓抑不住的喜悅之情。

    「嗯,師妹,等下我有事跟你說,你先等等,」劉同壽有些氣喘,這是累的,雖然鎮離縣城不遠,可來回幾十里路,還背著個挺重的包袱,又沒有車馬,確實也夠他受的。不過能看到女孩燦爛的笑容,付出點辛苦倒也值了。

    「周大叔,你回家等著便是,如果一切順利,半月內必有好消息,就算不順利,那蔡德慶應該也無暇尋你晦氣,到時候再另作商議好了。」

    「多謝小仙師……」

    穿越後這兩天,劉同壽聽的多就是這句話,他早就聽得不耐煩了,不過他也知道勸不動,還是早點消失來得爽,走到門前,他卻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周大叔,你被騙的貨款加上欠債一共有多少?」

    「貨款是三百兩,欠債的數目也是相同……」

    「六百兩?好吧,我知道了。」劉同壽點點頭,轉身進了道觀。

    夕陽的餘光照在觀門上,灑下一片斑駁的顏色,也將周老闆的身影映在了上面,呆立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還是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身影佝僂著,顯得是那樣的蕭索。

    「壽哥,你沒去縣衙?那周老伯的事情怎麼辦?周老伯是個好人,以前每次出門,回來的時候,他都會帶禮物給大家,連啞大叔和我都有……他真的好可憐啊。」想到那個總是笑呵呵的周老伯要面臨絕境,楚楚的眼圈有點發紅。

    「放心吧,我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辦法,倒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咱們一起幫周大叔報仇。」

    「真的,我也能幫上忙?」女孩的眼睛亮了。

    「當然了,不過這幾天我要對你加強訓練,然後ォ能派上用場。」劉同壽搓了搓手,這算不算是蘿莉養成呢?好吧,我其實沒那麼邪惡,只是要教一些魔術配合的基本功罷了。

    「嗯,我一定會努力的。」女孩開心的點點頭,「壽哥,咱們吃飯吧,飯菜都在灶上熱著呢。」

    「不急,我從縣城帶了東西回來。」

    劉同壽從把背著的包裹放下打開,裡面並排放著幾個荷葉包,他一一取出,一邊打開來還一邊介紹:「是春風樓的招牌菜哦,你看,這是東坡肉,這是佛跳牆,還有啊……」

    「壽哥,你特意為我帶回來的?你真好……」女孩的眼圈紅了,剛ォ是同情別人,這次卻是太高興了。

    「也不是啦,就是剛好想起來,你這些年一直在吃苦,以後也該享點福了。我中午在春風樓已經吃過一頓了,真是很不錯,楚楚,你趕來嘗嘗。」

    連房契都忽悠來了,打包幾個菜又算得了什麼?劉同壽借花獻佛,倒是讓楚楚感動了一把,董老闆知道,八成要淚流滿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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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9
正文 第24章 團伙新成員

    感謝書友萬俟霖的打賞,小魚好容易挨上了主頁新書榜,結果轉頭就被人爆了,真是辛酸啊,朋友們,再多給點支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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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大叔是馮大嬸的相公……」楚楚附在劉同壽耳邊說道。

    說來倒也巧,楚楚說的那位馮大嬸,正是這位梁公子的渾家。梁某人書學問不咋地,可他卻很喜歡湊熱鬧,在小小的東山鎮,無論哪裡出了事,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因此劉同壽對這人也很有印象。

    考科舉的難度比後世考大學,甚至考公務員都要高得多,需要很專注的苦讀才有希望。韓應龍只是因為母病而分心,很多人心中的期許就轉化成了惋惜,何況是梁秀才這種吊兒郎當的人物?

    這人是個自來熟,說話又快又急,而且還沒有間斷,讓人想插嘴都插不進去。劉同壽心不在焉的聽著,倒是不覺得膩煩,因為女孩湊得很近,如蘭般的氣息撓在耳朵上,酥酥麻麻的,一直癢到了心裡,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邊。

    「梁公子,考科舉,你應該找韓舉人指點才對,找我師兄有什麼用?」女孩被梁某人吵得有些頭暈,見劉同壽微笑不語,她不由想起昨晚開始進行的訓練來。師兄微笑不語的暗示就是,該自己出頭了。

    梁秀才很不以為然:「怎麼沒用呢?小仙師昨天不是點評了嗎?說汝化兄是狀元之才!老神仙那是金口玉言,小仙師至少也是鐵齒銅牙了,這點評就算打個折扣,應該也有進士出身了吧?我啊,要求沒那麼高,同進士出身,不,只要能通過鄉試就行。」

    他瞬也不瞬的盯著劉同壽,眼神火辣辣的,彷彿眼前的不是一位小道士,而是通往京城的那張准考證。

    劉同壽翻了個白眼,哥又不是三國的許邵,開的也不是月旦評,預言有用的話,還要皇帝幹嗎?哥立馬給自己點評一個皇子的出身,那就可以當個逍遙王爺了,何必還這麼辛苦的扮神棍呢?

    他清了清嗓子,打算隨便說點什麼,把這個閒雜人等打發了。正在這時,只聽『咣當』一聲,房門被人大力推開,隨後,是一陣嘹亮的怒吼聲。

    「你這殺千刀的廢物,大清早的,你不去讀書,還在這裡攪擾怎地?老娘起早摸黑的勞碌,還不是為了供你讀書?真是上輩子造的孽,不然怎麼攤上你這麼個禍害,就你這游手好閒的模樣,別說小仙師,就算老神仙重現,也救不了你!滾,不然就等著老娘的家法吧!」

    「……是,娘子。」老鼠害怕貓,一物降一物,梁秀才可憐巴巴的看著媳婦,還想賴著不走,直到媳婦提起家法,這才被嚇得肝膽俱顫,灰溜溜的離開了。

    「讓小……仙師見笑了,別在外面站著了,快請進……」

    馮大嬸嗓門不小,但長得卻不像悍婦,她面容姣好,只是臉上的皺紋多了些,不是楚楚說得篤定,還真看不出是個不到三十的人。她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感覺有些侷促,應該是對劉同壽身份的轉變不大適應。

    「馮大嬸,你不用這麼客氣,像以前那麼稱呼就好,我師兄很隨和的。」劉同壽轉頭一個眼神,楚楚會意。

    他們的配合訓練從昨晚就已經開始了,現在時間並不長,但兩人的默契卻增進的很快。以現在的進度,他有信心,很快兩人就能達到不需要暗示,就可以配合無間的程度。

    「嗯,嗯,楚楚啊,你剛才說,你們要做衣服?」對楚楚說話,馮大嬸就沒什麼心理壓力了,她跟楚楚打交道比較多,而且做針線活兒的人心思也細,早就看出了一些跡象,只是憐她身世,不願聲張罷了,在心裡卻是時常歎息。

    「貧道想做兩套法袍……」劉同壽開聲道。

    梁家的正廳已經被改造成了作坊,除了馮大嬸之外,還有兩個女雇工,其中一個在操作紡紗機,另一個則是在整理成衣。室內很明亮,趁著楚楚和馮大嬸說話的工夫,劉同壽觀察了一下那些成品,覺得無論針腳還是裁剪,又或用料,都是具備了相當水準,他很滿意。

    「法袍?」馮大嬸微微一怔,「我沒做過,不過倒是見過,以前有來自台州府大道觀的道長來過,在府城開了法會,當時我也有去看熱鬧,他們穿的那個,莫非就是法袍?小仙師,您做這個……莫非是要做法事麼?」

    「算是吧。」劉同壽點點頭,超度騙子,懲惡揚善,應該也算是法事的一種吧?「你既然見過,那就更好了,我畫出樣式來,然後咱們一起參詳參詳……」

    「是,是。」這年頭供一個脫產的讀書人可不是什麼容易事兒,哪怕是個免稅賦的秀才也一樣,所以,馮大嬸的行為模式跟她相公完全相反,整天都在作坊裡忙碌,從不去看熱鬧,因此她對小道士的轉變分外的不適應。

    不過,隨著小道士筆下的圖樣逐漸成形,她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同壽啊,這會不會太華貴了?當日台州府來的那些道士,也沒穿成這樣啊?雖然你現在今非昔比,但也不能太……過日子總得量入為出才好,別像我們家那個死鬼似的……」

    無論前日到沒到場,全鎮的人差不多都被劉同壽唬住了,但他們敬畏的卻不是小道士本身,而是他背後的老道。馮大嬸開始還有些拘謹,可這會兒卻絮叨起來,連稱呼都變了,在她看來,這就是少年乍貴後的突發奇想,和自家那個敗家男人好有一比。

    雖然她的意思也是在質疑,但這嘮叨卻不惹人煩,劉同壽反倒覺得很溫馨。因為這不是那種心存嫉恨的質疑,而是長輩對小輩不放心,這才殷殷叮囑,生怕小輩行事孟浪,最後吃了大虧。

    楚楚說的沒錯,這位大嬸的確是個好人。

    「馮大嬸,您放心吧,我有分寸。」對於真心對自己好的人,劉同壽自不會端著所謂小仙師的架子不放,只是以他的年齡,不扳著臉裝酷,說話還真沒啥說服力。

    「你這點年紀能有什麼分寸?我剛嫁到梁家那會兒,我家那位讀書也很刻苦的,十六歲中了秀才,還不是靠專注和努力得來的?若是再接再厲,到了三十歲上,鄉試也未必無望,可他被旁人一捧,說是什麼神童、才子的,他的心氣兒就高了,唉!」

    十多年的夫妻,相似的地方還是不少的,馮大嬸這話匣子一打開,也是大有收不住的意思。

    「心氣高了,但學問卻沒長進,幾次應試不第,一下子就變得消沉下去,他怎麼就不記得童生試,他也是考了三次才過的?同壽啊,不是做嬸子的說你,你可莫要步了你梁叔的覆轍啊。嬸子嘴笨,說話也不中聽,不過都是為了你好……」

    她扯了扯劉同壽,避開兩個女工,又是低聲道:「別看大夥兒現在都捧著你,順著你,可那都是因為王老道長,他們圖的都是你那道觀的風水,等道觀的香堂建完,到時候你看還有幾個人和現下裡一樣?鋪張慣了,把積蓄都用光,將來你和楚楚要怎麼辦呢?」

    換個人的話,劉同壽隨口就應付過去了,可他卻不能這麼對待馮大嬸,這個善良的女人說這些話,純粹出於對他們的愛護,他若是信口胡謅,未免有些不地道。

    想了想,劉同壽決定吐露點實情,「大嬸,我不是在胡鬧,和那位孝子一樣,師傅也托了夢給我,讓我幫周大叔討回公道。這事兒比較隱秘,說出來就不靈了,甚至還可能有危險,所以……」

    「老神仙又托夢了?」有個碎嘴子老公也是有好處的,馮大嬸不用親臨現場,對這幾天發生的事兒也瞭若指掌。

    「不是又,就那一次,」劉同壽趕忙解釋,托夢這種事,可一可二,卻不能接二連三,否則就沒有神秘感了,「有師父教下的錦囊妙計,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可是,就你們兩個孩子,這樣不行……」想了想,馮大嬸突然揚聲向外面喊道:「當家的,過來!」話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身影便躥了進來,梁秀才諂媚的笑著,只差條尾巴,就和討好主人的哈巴狗沒兩樣了。

    「娘子,你叫我?」

    「同壽和楚楚要去余姚辦事,左右你在家也是游手好閒,便一起跟了去吧,這些年,你不總是以訪友遊學為名,到處閒晃嗎?對路徑應該很熟吧?做個嚮導也是好的。」馮大嬸乾脆利落的吩咐道。

    「熟,當然熟!」梁秀才的眼睛很明顯的亮了一下,「娘子,你這次算是找對人了!讀書,我做不到過目不忘,但遊學時經過的地方卻都歷歷在目,但凡我去過的地方,甭管風土人情還是鄉音俚語,我都能……」

    馮大嬸理都不理他,吩咐一聲,逕自又轉向了劉同壽,「同壽啊,你梁叔雖然沒用,但在外面和人打交道的本事還是有的,外間不比咱們鎮子,單是你們兩個娃娃,難免被人輕視,讓你梁叔跟著,嬸子也放心些。」

    「可是,過兩個月,梁叔不是要參加鄉試嗎?」劉同壽也有些意動,接下來的計劃中,確實需要一個跑前跑後,各種張羅的龍套。本來他屬意楊超,不過那人的虔誠度雖然有保證,可人卻有些呆,他爹倒是很不錯,可年紀擺在那兒,確實不太合適。

    他原先打的主意是從董老闆那裡找個人過來,但相比而言,顯然知根知底的梁秀才更合適。

    「考不考的吧,也不差這幾天,」馮大嬸很豪氣的揮了揮手,「你梁叔若是那種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我還不放心讓他去呢。放心吧,他考鄉試,中不中完全不在於他自己,讀不讀書都是一樣的。」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娘子啊。」梁秀才激動了。

    「知你個頭,」馮大嬸回手就是一個爆栗,「告訴你,這次不是讓你出去遊山玩水的,要是同壽或者楚楚掉了一根寒毛,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哼!」

    厲害,厲害!看著這對奇葩夫妻,又看看一臉純真的楚楚,劉同壽擦了把冷汗,雖然馮大嬸是個好人,但還是不能讓楚楚跟她多接觸,十來歲的小女孩正是豎立人生觀的時候,萬一要是……那哥的下半輩子豈不糟糕?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49
正文 第26章 擺架子的學問

    苦力們動作很快,但有人更快,蔡德慶幾步就躥上了碼頭,他瞇著一雙三角眼,死死的盯著來船,似乎想從外觀上看出內裡乾坤。

    「擠什麼擠?老子身上的可是簇新的袍子,綢緞面的,弄髒了,把你們賣了也賠不起,都給我滾遠點。」看到苦力們湧上來,他厭惡的皺皺眉,趕蒼蠅似的將眾人揮開。

    苦力們不敢與他相爭,低著頭讓到一邊,肚子裡自然都在咒罵。

    擺過了威風,見船已經停穩,蔡德慶意猶未盡的在身上拂了兩下,得意洋洋的迎了上去。其實老於猜的不全對,他在碼頭守著,固然是因為前次得了甜頭,因而食髓知味,想再撈兩筆,但這並不是全部,他還有另一個目的,那就是等候一位身份未知的大人物。

    這說法聽起來挺矛盾的,但上虞的消息傳得滿天飛,誰也不知道到底應該以哪個為準,最後也只能採用這說法了。蔡德慶有八成把握,對方一定是個大人物,而且還是可以給他帶來豐厚利益的那種。

    滿心火熱的等了一會兒,蔡德慶卻愕然發現,那船竟是半天沒動靜,只有一個頭戴方巾,士子打扮的人探頭出來,在碼頭掃視過一圈之後,似乎很不滿意的搖搖頭,然後又縮了回去。

    看到那秀才,苦力們的心思都淡了。既然有讀書人在,八成就不是貨船了,作為來余姚遊學訪友的士子不少,但這些人多半有人接應,同樣不會帶很多行李。

    大夥兒都退了開去,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

    「看樣子,又是哪裡的士子來了,不會也是去龍泉山的吧?」

    「不好說,你看菜青蟲不是還等著呢?按說他應該有自知之明才對啊,就他那身份,還想跟士子扯上關係?」

    「沒準兒他利慾熏心,打算連士子也一起騙呢。」

    「那就是他自尋死路了。能來余姚遊學的最少也是個秀才,看著樣子,好像還是結伴來的,要是裡面再有個舉人,哼,別說他,就算柴家也吃罪不起啊。」

    正議論間,北邊突然駛過來一輛頗為華貴馬車,將眾人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了過去。

    「那車駕……不會是縣尊大人的吧?」

    「縣尊大人親自來迎接了?船裡到底是什麼人?」

    「不對,曾師爺沒跟著,應該不是縣尊親至,只是車駕來了。」

    「就算這樣,能讓縣尊大人遣車駕來迎,來人的身份只怕也相當了得啊!」

    這邊議論紛紛,蔡德慶一驚之後,心思也是更加火熱了,上虞的傳言或許還有謬誤,但如今他卻親眼證實了,能讓縣尊遣人迎接,來人的身份還用說嗎?至於縣尊大人為什麼不親自來,呵呵,那些苦哈哈不懂,但他卻是知道一些的。

    當今天子崇道,朝中按對此事的態度,也分成了兩派,一派以首輔張閣老為首,持贊同態度;另一派以幾年前致仕的楊閣老為首,他們堅持不懈的上疏,力主讓皇上罷齋醮;兩派之外,還有搖擺不定的騎牆派,構成了嘉靖初年的朝堂格局。

    當然,這種劃分派別的方法流於表面,並不全面,但卻有很鮮明的特徵。

    反對派的人就算不敢觸怒龍顏,有人上疏的時候,也得硬著頭皮跟風;就算不上疏明言,也不能對道士太上心,否則就會被劃歸為吃裡爬外的叛徒行列。

    楊閣老以及本縣的謝閣老,都是反對派的中堅。他們的支持者中,不乏江南名士,再加上張閣老一派因學術跟心學子弟又交惡,導致江南的反張情緒很濃。既然反張,那麼就是反對派,就應該支持反對派的主張。

    其實這些黨同伐異的道理,蔡德慶也搞不太清楚,但既然妹夫這麼說了,那就不會有錯。

    反對派在江南既然佔了優勢,那別管地方官本身傾向哪一派的,他都不能表現出向張閣老靠攏的意圖,否則他將寸步難行,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敗名裂的結局。

    這不是危言聳聽,大明的政府機構最低只到縣一級,普通縣衙的正式官員不過五六人,大縣多些,但也不過一二十人。縣衙對鄉鎮村莊並無實際約束力,靠的都是地方自治,能在地方自治中起到作用的,正是世家和鄉紳。

    如果後者純心為難,那地方官就會兩眼一抹黑,糧稅收不上來,政令傳達不下去,亂子時起彼伏,接下來就是御史彈劾,罷官去職都是輕的。

    赴任之初,知縣最重要的任務不是去拜訪上級,而是走訪那些鄉紳,根據對方的身份,分別登門拜訪,或是下帖子約談。所以說,在大明做官最重要的就是做人,搞關係,只要擺平了當地的關係,懂不懂民政真的關係不大。

    上虞也好,余姚也罷,遇到跟道士相關的事情,官員都是左右為難,最後也只採取這種中庸的辦法,打的自然是兩不得罪的念頭。

    接下來,車伕的舉動更是給他的判斷帶來了佐證。

    那車伕也算個能言善辯的,但今天卻變成了閉口葫蘆,將馬車停在碼頭,恭恭敬敬的下了車,然後就那麼站著,一言不發,只是咳嗽了兩聲,算是提醒。知道的,當他是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學那些江湖人物,對接頭暗號呢。

    車伕擺出這副架勢,苦力們也停止了議論,碼頭上靜悄悄的,只有拉車的馬時而不安分的打個響鼻。

    「吱呀……」然後,烏篷中又傳來一聲輕響,門又開了,那個書生再次踏上了甲板。

    看到馬車,他皺著眉頭審視了一番,似乎在對馬車做出評估,因為他的視線一直在木料和紋飾上面打轉。余姚是大縣,一縣之尊用的馬車自然不會太差,所以那書生很快眉頭舒展,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然後他轉向船艙,躬身道:「恭迎小仙師法駕。」

    「嗯。」船艙裡有人低低應了一聲,隨即,艙門處突然有光華一閃,一個道裝打扮的少年走了出來。

    這少年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頭戴玄紗芙蓉冠,身著五色雲霞帔,那光華則來自於他手中的拂塵,拂塵顯然是上好的蠶絲所製,在正午的陽光下,閃閃發亮。

    其時正有江風吹過,只見衣袂飄飄,如有雲霞附體;轉盼流金,恍若神仙中人。單憑這賣相,那句小仙師的稱呼便已是不枉了。

    眾人都看得有些眼直,都是嘖嘖讚歎不已,對來人的身份也愈發的好奇了。莫非是從京城來的龍虎山真傳弟子嗎?否則怎麼會有這等氣象?

    讓他們驚異的還在後面呢,那小道士看也不看碼頭一眼,只是將拂塵來回拂拭兩下,然後也是一躬身,語聲清冷,宛若黃鶯。

    「有請師兄……」

    眾人大嘩。

    初看時尚不覺察,但認真觀察一下,便能看出端詳,聽到聲音更是再無疑慮,這小道士分明就是女子之身,是個女冠!這可是大大的稀罕事兒。

    女冠在魏晉隋唐時期盛行一時,地位遠在僧尼之上,即便在公卿府上,也常常會被奉為上賓。

    魏晉講究縱情放浪,及時行樂;而終唐一朝,除了武後之外,歷任皇帝都崇尚道教,當時的名士也沾染了不少魏晉遺風,女冠興盛一時,最出名的,無過於萬千寵愛在一身的那位楊貴妃了。

    不過在唐代之後,道家日漸衰落,不復舊日之盛,而理學的興旺,更是對女冠極盡打壓,當年,朱熹在漳州任知府時,就曾發佈過《勸女道還俗榜》,並且以強硬手段推行。

    後世的士大夫將朱熹奉為聖人,受理學影響極大,再加上蒙元入寇,大力推行佛教,因此到了明朝,女冠已經變得相當稀少。

    開國至今,著名的女冠,也只有永樂年間的焦奉真了。這位女道士歷經四朝,深受太祖和成祖的信任,也算是個異數,不過,最終她還是在正統年間遭到了清算,從仙女變成了妖婦。

    在焦奉真之後,女冠雖然還存在,但卻少現於世,都只在道觀中清修。也就是當今登基之後,道家漸有復起之勢,女冠才時有現世,但依然局限於京城,像今天這般大張旗鼓的現身人前,就有點駭人聽聞了。

    而且,這位還不是正主兒,她還有個師兄!提到師兄,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竟是帶了七分的恭謹神色……不會是京城的哪位真人弟子來了吧?

    這師兄的架子更大,連聲都沒應,就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甲板上,而且他的裝束也更誇張。在天光水光的映襯中,那件大紅色的鶴氅不知晃花了多少人的眼睛,連他手中那柄玉如意的光華都被遮掩住了。

    恍惚間,那道人似乎點了點頭,然後書生便側著身子下了船,打開車門,束手恭立。少年女冠則是輕搖拂塵走在前面,像是在開路;那師兄則邁著八字步走在最後。

    單說這排場已經堪與當年謝大學士歸鄉相比了,僅在正德十六年,陽明先生返鄉省親時之下。其實這場面根本稱不上宏大,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很隆重。

    迎到了正主兒,蔡德慶本是想上前說點什麼的,可腳剛抬起,就見那女冠冰冷的視線掃了過來,配合上拂塵微擺的動作,不歡迎的意思表露無遺。

    想到傳言中這位大人物的身份,他哪敢造次,只是訕訕的縮了回去,無比悵然的看著對方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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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50
正文 第27章 主動出擊

    離開碼頭已經有段距離了,馬車中響起了一陣低語。

    「同壽,剛才那人就是蔡德慶,咱們要對付的不就是他嗎?可你怎麼……」

    「沒那麼簡單的,我在上虞打聽過,那個蔡德慶以前就是個無賴,可現在,雖然他騙周叔的手段不算很高明,但能恰到好處的借勢,這也不是尋常的市井手段,他身後必定有人指點,何況……」

    小道士微微一笑,「我的目標也不僅僅是他,單憑他一個人,又哪裡值得費這許多周章?」

    「莫非你是想連……也一起?」梁蕭的聲音更低了,但卻掩飾不住語氣中的驚訝。

    出發前,劉同壽已經將計劃交了大半,他知道這次要演出戲,然後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狠狠坑那個騙子一遭。如果僅針對蔡德慶,此行雖然風險不小,但也不會有什麼後患,柴家未必會將這人當回事,而自己這邊的準備也很充足。

    雖然不知道劉同壽在縣城通過董家和楊超等人做的佈置,不過,單就小道士在他面前展現出來的手段,就已經讓梁蕭驚歎莫名了。

    易容術!

    江南的經濟繁榮,信息傳播的也快,梁蕭在外面遊歷過,倒也聽說過這方面的傳聞。可他從來就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得以親眼見到,甚至親身體會到這種神技。

    出發前,他頂著易容後的這張臉,又換了身衣服,在鎮上逛了一圈,結果遇到熟人無數,愣是沒人認得出他來。尤其想到自己佯裝問路,和那些熟人對答時的情景,梁蕭既覺得好笑,又感到震驚,這手本事真是太強了。

    當然,臉上貼的那些東西,讓人感到很不舒服;嘴裡含著的那個棗核之類的東西,使得他說話的時候很吃力,但梁蕭倒也沒什麼怨言,畢竟要對付的對象是財大勢大的柴家,哪怕只是個不靠譜的姻親,他也承擔不起對方的報復。

    還有劉同壽二人身上的服飾。

    家裡就是開針線作坊的,梁蕭對各類服裝並不陌生,不過他從來沒想到過,區區的道袍,居然能搞出這麼多花樣來。

    想到當日劉同壽一邊畫圖,一邊說著那些諸如純陽巾、原始冠之類的名目,以及相應的講究,將自家的婆娘說得目瞪口呆的情景,梁蕭已是無話可說。要說,也只能說仙家的法術果然神妙無方,老神仙的十年道行確實沒有白費了。

    儘管準備充分,但想到要直接面對柴家,他心裡還是有些打突。那可是知縣大人赴任,都要下帖子拜候的人家,更別提其身後的那個龐然大物了,謝家,那可是連千年前的賬目,都敢理直氣壯的拿出來清算的人家!

    「有了老神仙在,也許謝家也不會再提征地那事兒了,可咱們若是這樣一搞,難保不……同壽你的準備很充分沒錯,柴家短時間內也未必能識破,可是,等到鎮上的消息傳開,他們終歸是會想到的,到那時,豈不是新帳舊賬趕到一起了?」

    「梁叔,你這話就不在理了。什麼叫舊賬?東晉至今,改朝換代了多少次,找那個時候的後賬,明擺了是要強搶,只是還掛了一層面皮不曾撕破罷了。搞出了這麼大的陣仗,余姚、上虞,甚至整個紹興府都在看著呢,羞刀難入鞘,謝家又豈能輕易退縮?」

    這道理,梁蕭也是認同的,大明人都好面子,大世家的威嚴更是不容輕辱。

    自古都是成王敗寇,強搶土地沒關係,只要搶到手,將異聲打壓下去,自然不會有人多說什麼。其他世家說不定還會將之因為常例,各自加以引用施行,成為一種官場新時尚呢。但若是僅次一例,最後還以失敗告終,那就是一次重大的挫折了。

    所以說,如果僅僅是在籌劃階段,謝家很可能會暫時退卻,以作觀望,可現在他們將官場、民間的關係都動用起來了,若是無功而返,無異於承認是自家理虧,這種情況,他們是斷然無法忍受的。

    「不過,說不定老神仙的威望足夠大……」道理是那樣沒錯,但人總是存在僥倖心理的,也不能說是心存僥倖,實在是雙方的實力不成比例。劉同壽主動挑釁的行為,怎麼看,怎麼覺得瘋狂。

    「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惡人都是欺軟怕硬的,與其被動挨打,還不如主動出擊。最後可能避免不了的要暴露,但有師父在,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反倒能通過這個計劃打亂他們的步驟,耽擱他們一段時間。」

    「拖延時間?那有什麼用?」梁蕭十分不解,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等到人家惱羞成怒的捲土重來,面對的麻煩只會更大啊。

    「當然有用。」劉同壽微微一笑,卻並不多解釋。

    楚王好細腰,楚人多餓死,皇帝的愛好,往往會引導世間的風潮。北宋的真宗皇帝喜歡神童,於是民間湧現出了神童無數,三歲作詩,五歲行文,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傷仲永的典故;宋徽宗好大喜功,於是各地出現了祥瑞無數,滿朝上下都在歌功頌德,金兵攻入汴梁前的那二十年,被為盛世……

    當今天子喜歡什麼?長生不老唄,儘管劉同壽沒有情報來源,但他可以想像得出,這十年間,天下的仙蹤神跡會有多少。東山鎮這麼個小地方發生的事兒,能不能傳到皇帝耳中,又能否引起嘉靖同學的重視,他一點把握都沒有。

    他自己沒有,而且他還能肯定,謝家的顧忌也不會太大,畢竟後者對朝堂形勢瞭解更深刻,情報來源也更多,謀略也只會在他之上,不會想不到其中的關竅。

    被動的等,只會讓事情的影響漸漸消失,沒有皇帝的勢頭,他一個小道士,又拿什麼去抵擋閣老的家族?所以,他要主動出擊,將影響擴大,辦法麼,就是他要努力的折騰。

    還是那句話,他本身就是神跡的結晶,他的名聲越大,那場假神跡流傳的就越廣,反過來又會給他提高威望和保護。一個原本是傻子的小道士,把大名鼎鼎的世家給算計了,還有比這事兒更富傳奇性的事跡嗎?

    等到自己的名聲傳到京城,也差不多到了嘉靖十五年了,只要那兩場地震如期而至,那個夢想著長生不老的皇帝不動心才怪呢。

    從這個角度思考的話,只要柴家不用那些出格的報復手段,事情鬧得越大,他就越安全。至於柴家會不會惱羞成怒,鋌而走險……那就要看他如何把握尺度了,舉頭三尺有神明,對於超出理解的事物,人類總是會有敬畏之心的。

    現在也是最好的機會,趁著對方還沒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給他們來個有心算無心,自然比雙方擺明車馬的對敵來得容易。劉同壽不是自大狂,儘管多了五百年的見識,可他依然不敢小覷這個時代的世家子,作為大明官僚的預備隊,其中的精明人是很多地。

    梁蕭看出他言猶未盡,只是這會兒也不好多說,他們的騙子組合只有三個人,余姚知縣的車駕為什麼回來,則是另有原因的,那個車伕可不是自己人。

    「道長,您是去驛站還是……」縣城不大,一會兒工夫就已經到了中央的十字路口,那車伕停下馬車問道。

    正常迎客的話,他只管趕車就好了,其他事縣尊大人就算不親自安排,也會交代清楚,但這一次的狀況與眾不同,傳令的曾師爺什麼都沒說,只說讓他務必恭敬即可。

    車伕不是縣衙的差人,而是知縣家的下人,對自家老爺的行事風格還是很有瞭解的。態度恭敬,卻不肯親自迎接,潛台詞無非『敬而遠之』四個字,也就是說來的是大人物,老爺惹不起,但跟老爺卻不是一路的。

    所以,這一路上他也是謹守本分,少說話,少打聽,如非必要,連話都不說。不過他心裡終究是好奇的,因此才特意提起了驛站。

    會去驛站住宿的,多半就是官面上的人了,當然,不去驛站的,也未必就是白身,驛站的設施條件,比外面還是差了些,很多大人物寧願住客棧,也不願意去驛站投宿。

    「去四海客棧。」梁蕭應聲答道。

    「是。」劉同壽依然高深莫測,但車伕倒是對梁蕭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想,這人是個嚮導無疑了。而那兩個小道士找了個秀才當嚮導,又能讓上虞縣衙行文給鄰縣,這身份……難怪自家老爺寧願躲到府城去,也不敢相見,卻也不敢失禮呢。

    四海客棧是余姚最大的客棧,不過其人氣的高漲,卻並非因為這裡地方大,而是在於這裡的格調。

    雖然臨街的也是一棟三層的小樓,但客棧後院,卻是一座座的小獨院,院落的距離很近,但間隔地帶,卻設有假山樹木,所以每一處院落都可以說是自成天地。

    在余姚落腳的,多半是求學的士子,另外就是行商之人,這些人或者為了圖清靜,或是喜歡隱秘一點,便於談生意,都很欣賞這樣的格局。

    嚮導都是遊學過的士子,那正主兒的身份呢?

    ps.下一章不知道為啥,就是傳不進存稿箱,所以沒法定時了,可能會晚一點,請大家見諒。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50
正文 第28章 焦點人物

    感謝小晶同學的打賞,今天的焦點人物就是你~

    ————

    四海客棧的人氣很高,如今又時逢夏秋之際,各地的客商正雲集到寧波等沿海一帶,在此出入者也是五花八門。有穿著體面的富商,也有身材魁梧的保鏢護院之流,若是有那懂行的,認真觀察就會發現,其中還混有不少扎眼人物,都是些來路蹊蹺的江湖人物。

    而今天,當縣尊的那輛馬車出現在客棧門口的一刻,這些人都成了陪襯。馬車不稀奇,但穿得如此絢麗的小道士就很奇葩了,何況,一出現就是倆,還成雙成對的。

    不過眾人只是在暗中嘀咕,卻也沒人上前搭訕或者生事。

    商人們都是謹小慎微的性子,知道好奇心是麻煩的根源,都知道克制;讀書人之中,倒是有些不以為然的,至少在江南,士林達成的共識就是,皇帝崇道是捨本逐末之舉,但既然見到縣尊委派車駕來了,自然也沒人那麼不開眼。

    至於那些江湖人物,他們來余姚都是另有所圖,越不惹眼越好,對劉同壽有些好奇,但僅此而已,連踩盤子的念頭都沒有。

    「王老闆,你這車裡的貴客,是什麼來頭啊?這排場真是,嘖嘖,厲害,太厲害了。」兩個小道士都是面無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於是,想滿足好奇心的人都找上了車伕,車老闆也是老闆,他們這稱呼倒也不算純粹的取笑。

    「問什麼問?老子給駕車的人物,是你們能打聽得來的嗎?是非只因多開口,我可提醒你們了,那二位你們最好別招惹,出了麻煩,也休怪老子沒事先打招呼。」

    老王半躬著身子,目不斜視的站在原地,直到劉同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院落後面,這才直起身子,隨口丟下了一句話。

    「絲……這麼厲害!」好事者都吃了一驚。遍數天下官員,最難當的無疑是順天府尹了,不過,在余姚這種地方當知縣,也不比在京城差多少。

    想想啊,一個縣城出過近百名進士,開枝散葉,沾親帶故的,連謝家都得避諱,小小的一個知縣開罪不起的人確實太多了。所以,低調是必須的。

    而今王知縣任職已近三年,正在有望動一動的節骨眼上,無論是升任京官,還是調任其他地方,都比在余姚如履薄冰的強,於情於理,他都應該比平時更加收斂才對。

    上行下效,老王這個做長隨的也和家主保持著一致的步調,平時他都是笑瞇瞇的,有人打趣他也不惱。這麼一個老實人,突然硬邦邦的丟出一句話,恐怕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那倆道士的身份確實非同小可。

    看熱鬧的這麼想,客棧老闆也差不多,他親自引路,將劉同壽一行帶到了最幽靜的獨院,然後他看到,那為首的小道士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算是嘉許,他這才如蒙大敕的離開,心中只道:龍生龍,鳳生鳳,這架子大小,果然和年紀無關,只和家世有關。

    「同壽,我還是很好奇,你到底用了什麼辦法,連知縣大人的車駕都能調動自如了?」待到老闆夥計都離開了,梁蕭終於把那個憋了一路的問題問出了口。

    出發前,劉同壽一直窩在道觀裡,沒出門,也沒見外人,結果這邊居然安排下了偌大的排場,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也沒什麼,就是勞煩上虞的習主簿寫了封信……」

    「習主簿?」梁蕭愈發迷茫了,且不說劉同壽如何指使得動一縣主簿,可單說地位的話,一個主簿怎麼可能指使得動臨縣的知縣?品級的差距擺在那裡,而且從衙門中的排序來說,兩者之間還隔著個縣丞呢。

    劉同壽笑著解釋道:「習主簿本身倒沒什麼,他若是直接送信給余姚縣衙,要求他們招待,能來個胥吏就不錯了。不過你別忘了,習主簿管著驛站呢,他可以行文給余姚,要求驛站做好準備,迎接不知名的貴客云云。」

    「可是……」梁蕭還是沒懂,這種行文方式,聽起來很不起眼的樣子,怎麼就能驚動一縣之尊?何況,接待不知名的貴客,這種不著邊的言辭,也能用作衙門之間的聯絡,並且引起足夠的重視?

    「就是要模糊才好,若不是這樣,習主簿也不肯擔這個風險,咱們這個計劃也沒那麼容易成功了。騙人是技術活兒,最高境界就是讓人自己騙自己,所以話不能說盡,要給人留點想像空間……梁叔,你只管按照我交代的表演就是了,到底怎麼樣,很快就能見分曉。」

    ……

    余姚從來就不是個缺少熱鬧場面的地方。

    崇尚名士風流的,可以去龍泉山。日前龍溪先生棄官歸鄉,循陽明先生故例,每月初一、初八、十五、二十三日在中天閣開館講學,眼見就是六月十五將至,大批士子正雲集余姚,龍泉山下盛況空前,僅在正德十六年之下。

    六月,同樣是客商往來最密集的時節,大小商人滿載而來,裝載的都是絲綢、茶葉、瓷器之類的貨物;同樣也預計著滿載而歸,只是貨物會變成香料、象牙、黃金之類。

    這些交易的規模雖然不小,但尋常人是看不到的,只能從氣氛中感受。再怎麼遲鈍的人,只要在這裡生活久了,還是會有所察覺的,畢竟這商潮很有規律,風雨無阻,一年兩次。

    文、商的繁榮,自然會帶動其他行業,青樓酒樓,茶坊酒肆,說書的,賣藝的,還有唱戲的,余姚的各種娛樂設施應有盡有,消遣的去處隨處可見,很少會有什麼話題獨佔鰲頭。

    不過,近日來,幾乎整個縣城都在議論著同一件事,那就是住在四海客棧的那個小道士。

    「穿得花裡胡哨的,到底是道士還是戲子啊?別是哪裡來的騙子吧?」

    「切,你懂什麼?那叫法袍,是道家的正式穿著,就像官員們的朝服似的,你看他頭上戴的那個,那叫純陽巾,非有一定身份的道士不能戴,再看他身上的鶴氅……更何況,你沒見他的車駕嗎?那是縣尊大人的車,哼,縣尊大人會鄭重其事的招待一個騙子?」

    「說的也是……不過,他跑到這芳翠院來做什麼?難不成是凡心動了,所以……」

    「別傻了,沒看他手裡拿著羅盤麼?那是堪輿風水呢,你看他腳踏的是七星步,遊走的是八卦方位,有章法得很呢!也不知蘭大家許了什麼好處,居然能請得動這等身份,這般道行的人來此,等下我也要去打聽打聽,明年就是會試之期,我家的風水也該看看了。」

    「跟蘭媽媽應該無關,這位道長昨天去了鳴玉坊,好像也是這般搗鼓了一番,聽說還問了那樓子賣不賣,售價幾何之類的問題。」

    「……」眾人都是一怔,過了片刻,有人訕笑道:「買青樓?難不成這小道士還打算做龜公不成?這豈不是好笑?」

    聽了這話,眾皆笑著應和。道士也好,和尚也罷,所謂的出家自然也未必潔身自好,前者是擺明車馬不禁婚嫁;後者則是明令禁止,但私下裡卻總有亂七八糟的逸聞傳出。

    只看這小道士就清楚了,小小年紀,身邊居然就帶了個女冠隨侍,說是師兄妹,可跟世俗的哥哥妹妹又有啥區別?還不是男男女女的那點事兒?

    說起來,那女冠還真是讓人一見難忘呢,年紀雖小,但眉目如畫,配合上那冷若冰霜的氣質,和畫中的九天玄女卻有了七八分的相似,讓人如何能不心動?這些所謂的全真高人,還真是會享受呢。

    天還沒黑就跑來逛青樓的,自然不會是道學先生,這時笑鬧起來,各種葷話也是漫天飛,話題立時便有了歪樓的傾向。

    「才不好笑呢,你們還不知道上虞傳過來的消息吧?」

    「和上虞又有關係?」

    「當然了。」語氣裡帶了些不屑,說話之人顯然以消息靈通而自負,「道長就是從上虞過來的,那裡的消息自然更詳盡一些……」

    「可有說及他的身份?」這是所有人都最為關心的問題。

    「有倒是有,不過說法比較多,流傳最廣的就是他來自京城,是邵真人的某個曾孫或者真傳弟子……也有人說他是台州紫陽派的弟子,奉了聖旨準備赴京……還有就是……」

    「嗨!這算什麼確切消息啊?這些說法,余姚不是也有傳麼?」眾人都覺失望。

    邵真人就是邵元節,自嘉靖三年入宮以來,聖眷日隆,他自家待遇也不必說,連龍虎山上清宮也因此人而興盛,說此人會遣子孫弟子來江南傳道,也在情理之中,余姚人消息都很靈通,自然早有這方面的猜想。

    至於紫陽派,其實就是道教南宗的別稱,道場設在台州的天台山,奉的是宋代紫陽真人張伯端的傳承,當時北宗是為全真,南宗就是紫陽了。

    蒙古韃子被趕走之後,與其關係緊密的全真派也是灰飛煙滅,道教北宗變成了統稱,但南宗的紫陽派卻是屹立不倒,在南方保持著相當的影響力,這一點,從遍佈江南的跟風道觀就可見一斑,劉同壽的紫陽觀就是跟風眾之一。

    當今之世,正是興盛門派的大好時機,紫陽觀未必見得原本默默無聞的龍虎山趕超自己,同樣也不甘放棄這樣的好機會。

    皇上寵信邵元節已經有十個年頭了,按照他的喜新厭舊性子,似乎也差不多到了臨界點,他會尋覓新的目標,也是應有之義。而紫陽派作為傳承悠久的大派,當然會在第一時間引起皇上的注意力,要知道,皇上龍潛之地也是在江南。

    這兩個猜測是最靠譜的,但台州和京城一個比一個遠,卻也沒人特意去驗證,不過是為了滿足好奇心,去上虞打聽已經是極限了,去台州,未免也太扯了。

    「哼,說了是確切消息,你們又不信,那接下來的話,我也不必再說,你們自行猜測去好了。」那消息靈通之人大是不滿,冷哼一聲,便欲拂袖而去。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50
正文 第29章 龍虎之道

    感謝老朋友想被愛好難的打賞,另外辯解一句,新書期一天六千的真心不算少了,換成2K黨,這也是三更呀!而且小魚還修改了幾次,真沒辦法再快了,希望大家體諒吧。

    最後友情提示一下,下一章會有些邪惡,請十八歲以下的朋友在家長的陪同下觀看~

    ————

    「誒,趙賢弟莫急,大家也沒有惡意,只是一時嘴快罷了,你既知道,便說來,誰再打岔,就罰他的酒……」見那趙姓書生猶有不平之意,勸解之人心念一轉,又道:「你若是說得有道理,那引見龍溪先生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當真?」趙姓書生眼睛一亮,當即轉過身來,「房兄莫要欺我,你何嘗有這等門路,小弟卻不知?」

    「說者無心,信與不信,全在聽者自身,趙賢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房書生不答反問,將意思引申開來,反是將對方勸住了。

    「也罷,左右挑起了話頭,我便與各位分說分說吧……世間無隱秘事,只怕有心人,這位道長如此風采,即便深入簡出,也難免引人注目,猜想起來,無非也就是那幾個路數,不過,小弟這個消息,卻不是憑空猜測而來的,而是經和他正面接觸過的人轉述而來……」

    「哦?」小道士一下船,消息就傳開了,這兩天,他也是一直在城內遊走,見過他的人著實不少。不過,卻沒誰跟他交談過,哪怕是客棧的老闆、夥計都一樣,原因很簡單,小道士的架子太大了,沒人搭得上話,跟人打交道,都是身邊那位嚮導負責的。

    因此趙書生這句話引起了一陣驚歎,瞥一眼後院那個紅色的身影,眾人的興致更高了。

    「上虞有座春風樓,遠近聞名,也不須多說,那位道長初至上虞之時,就是在這個地方落的腳……」他將劉同壽如何偕韓應龍入城,在縣衙門口被衙役認出,然後被迎進春風樓的過程一一說來。

    「這麼說,那位董老闆和衙役都是事先就知情的?可為何余姚卻是半點風聲也無?另外,那道長去上虞時,是微服而行,為何在余姚又大張旗鼓?」事情就怕有人推敲,很快有人提出了質疑。

    「這就涉及到縣衙裡一段公案了。」趙書生曬然一笑,語帶不屑的說道:「說來倒也簡單,主官和胥吏拉幫結派,和外間的商人又有牽扯……無非是那些蠅營狗苟之事,入不得諸位的清聽……」

    他說的簡略,眾人也都是點頭認可,但一個個都聽得聚精會神的。士子都是以出仕為理想的,萬一祖墳冒了青煙,僥倖得中,將來少不得也要為官一方,衙門裡的八卦還是很有借鑒意義的。就算不考慮這理由,聽些八卦,總也沒壞處。

    事情並不複雜,董老闆和習主簿的關係,很多上虞人都知道;而楊超才接他老爹的班不久,到底立場如何,也無從判斷,但楊老爹當初跟習主簿走的是滿近的;加上習主簿和知縣的關係,以及他近日來的異常表現,很容易就能得出結論。

    習主簿事先從某個渠道得到了消息,所以吩咐了楊衙役盯人,又讓董老闆出面招待,為的就是攀附對方。和王知縣派車伕招待一樣,讓董老闆出面可以不留話柄,若是事有不諧,也算是預先留了退路。

    而小道士微服尋訪,依然暴露了行蹤,知道隱瞞不了,乾脆就恢復本來面目,張揚其事了,這就是真相,眾人都是深以為然。

    津津有味的聽完了這番不堪入耳的八卦,大夥兒又義正言辭的發表了番感慨。

    有人不齒於習主簿攀附權貴的齷齪;有人歎息著世風愈下,區區道士竟能讓地方父母官如此重視;同樣有人感歎衙門的官吏們整日不干正經事,專門勾心鬥角,最後還引申到了朝政上面,論起黨爭誤國的問題來。

    將這番議論聽在耳中,某個正在演戲的小道士肚裡也是好笑,未經世故的讀書人好空談果然不假,這幫人的聯想能力實在厲害。不過,對自己來說,這就是好事了,這次的計劃的核心就是『誤導』二字,圍觀眾和當事人腦補的越完整,就越容易上當。

    他這兩天特意在青樓酒樓晃蕩,除了計劃需要之外,也是因為他要聽聽圍觀眾的反饋,借此來評估計劃推行的順利程度,現在看來,一切都在預定的軌道上。

    樓上的那些書生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或者迴避他,越是他出現的地方,議論者就越起勁,因為他們都存了搭訕的心思。除了才學之外,名氣對士子們也是相當重要的,正面接觸不行,藉著談論引起對方的注意,進行接觸,甚至發生爭吵,都是成名的好辦法。

    樓下一直沒有反應,士子們都有些失望,不過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趙書生吸引過去了,後者突然壓低了聲音,煞有其事的模樣預示著,他要開始爆猛料了。

    「那董老闆開始的時候的確守口如瓶,任旁人如何打聽,他也堅決不吐露半句風聲,不過他的攀附之舉應該不是很順利,聽說他搭上了不少好處,對方卻沒領情,他苦悶之下,總算是說了點東西出來……」

    趙書生語帶譏嘲的冷笑著,顯然對董老闆及其背後那個尸位素餐的習主簿很是鄙夷。先前不說,肯定是為了保守秘密,以獨吞好處;後來攀附不成,反手又把人給賣了,真是無恥啊,這樣的人品怎配為官?

    「習主簿也是從其他人那裡得的消息,那道長具體的身份,他也不甚明瞭,但據他的估計,應該是從北面來的……」

    「何以見得?」

    「他對朝政避諱得緊,拿董老闆的好處時,態度還很溫和,但等到董老闆稍露口風出來,他立刻變了臉,當即拂袖而去。」習主簿攀附對方所為何事?無非是陞官發財唄,給完好處後的話題,無非也就是這個了,一提這個就翻臉,這其中的味道確實值得琢磨。

    周所周知,京城邵真人雖然得寵,但卻素來潔身自好,從來不涉及朝政,這也是他能獨享皇上寵信達十年之久的重要原因。小道士若是他的門下,會表現得如此激烈就情有可原了,這事兒涉及到龍虎山立身的根本,又豈能馬虎?

    「單是這樣,還不足以做出推論吧?」

    「方兄說的沒錯,這樣的確不夠,不過他在余姚的作為,以及董老闆奉上的好處,都可以作為佐證。呵呵,你們道他在紹興八縣遊走,又在余姚四下勘查,到底所為何事?」

    「趙賢弟就不要賣關子了,徒讓大夥兒等得心焦。」

    「董老闆許的好處究竟為何,也是旁人私下猜測的,自打那日以後,春風樓就關了門,每有人提及,董老闆或習主簿都是滿臉不虞之色,而這位道長又在余姚……」

    「難道他當真是在收購產業?不過,酒樓倒還罷了,這青樓……」

    「就是青樓才對啊!」趙書生一拍巴掌,神秘兮兮的說道:「你們可知,京城傳言,皇上這兩年時常感慨,宮中的宮女既老且少,不敷使用,早有了選秀女的心思……」

    「不可能吧,這是何等大事,朝中怎能事先沒有半點風聲?」士子們都是一驚,皇帝會有這種心思不奇怪,但事先沒有風聲就太奇怪了,對他們這些家世還不錯的人來說,這種事不是秘密,一般都會有人事先通個風的。

    「就是因為是大事,所以皇上才只能低調行事啊。你們想,選秀女總得通過內閣和禮部吧?之前的大禮儀鬧得天翻地覆的,這些年的年景也不甚好,皇上也得有所顧忌啊,但是,他又是個風流種子,宮中的情況也確實……」

    嘉靖皇帝好色,這事兒不光名聞後世,在這時也是流傳頗廣。誰讓老朱定下了不禁言論的規矩呢?議政都不能隨便定罪,討論皇帝的八卦就更理所應當了,天子無私事,一切作為都關乎天下興衰麼。

    他的前任正德也有荒淫好色的名聲在外,按說嘉靖接手紫禁城後,應該不缺美女才對。可問題在於正德的色聲雖響,但他有個壞習慣,那就是喜歡玩一夜情,不願意往家裡面領人。

    他是怎麼想的,旁人無從得知,大抵不出於做壞事不願留名,或者喜新厭舊之類的惡習,但他有據可查的風流事只有兩樁:一個是宣府馬氏,那個女人有幸入了宮,結果卻被大臣們攆回家了,另外一個就是大同的劉貴妃,後者和正德一起下了江南,最後不知所蹤。

    也就是說,除了正德元年選過一次后妃,紫禁城就再也沒充實過了,新皇登基,作為一個功能健全的男人,自然是有些不爽的。

    「一般人只知道邵真人道法高深,可很少有人知道,邵真人還擅長房中事!」

    「嘩!」帶桃色色彩的八卦,而且還涉及到當今天子及其寵臣,這已經脫出普通的八卦範疇了,屬於八卦中的極品,極品中的拐子馬。

    「從門派名聲中就可以窺得一二了,龍虎二字何解?外丹家以龍喻水,以虎喻火,內丹家謂之元神、元氣,若是說到房中事,那就是男為龍,女為虎了,男子以青龍為尊,屬木,代表生機;女子以白虎為尊,屬金,代表……」

    「有道理,趙兄高見。」一群人齊刷刷的點著頭。

    「我江南人傑地靈,女子之美,也是冠絕天下,自古便有無數傳說,大家想想,這等事,皇上要暗相操作,又會委於何人?邵真人遣親信門人來我紹興,奇怪嗎?」

    「不奇怪。」眾口一詞。比起昭告天下,大選秀女,在江南暗中尋訪,私下動作受到的阻力顯然會小得多,質量卻不會下降,以當今皇上的性格,以及邵元節的節操,會行此策是很正常的。

    「所以啊……」

    趙書生後面那些話,都是壓低了聲音說的,劉同壽聽得不是很真切,不過從眾人大驚小怪的反應中,他卻也能猜出一二,畢竟他才是這場戲的導演兼編劇,對進程自然瞭若指掌。

    此時的他嘴角微動,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火候差不多了,該進入正戲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2 10:50
正文 第30章 以正義為名

    這章有點邪惡,請喜歡這調調的同學告訴小魚,這種邪惡程度爽不爽?

    ————

    「你說正主兒很快就來了?同壽,我有點緊張啊。」梁蕭確實很緊張,他嘴很碎,但從來沒見過什麼大人物,而接下來要面對的,卻是比知縣大人還要恐怖的存在。

    劉同壽寬慰道:「有啥好緊張的?這幾天你做得就很好,把那些閒雜人等打發掉,我和楚楚才能保持這樣的形象啊,繼續保持下去就行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不要老想著對方的身份,你要想,對方是來給你送錢的,你說的廢話越多,他給的好處就越豐厚。」

    劉同壽快刀斬亂麻的給同伴打著氣:「拿出你平時的水準就可以了,除了有關於東山鎮的事情不能說,其他的,你盡可以隨便胡扯,扯著扯著,錢就到手了。我在這裡鄭重承諾,不管拿到多少,都是你勞動所得,我分文不取。」

    「這個……不太好意思吧?」梁蕭有些扭捏,不過最終還是沒忍住:「同壽,你給我透個底,他們真的會給好處?給的話,最多能給多少?」

    「具體麼,還真不太好說。」

    劉同壽對明朝的財富還沒有很具體的概念,自然也無法對土豪出手的豪闊程度做出評估,他只能拍拍梁蕭的肩膀,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反正就是超出你想像的一筆錢就是了,梁叔,你只管努力胡扯,期待收穫就是了。」

    「超出想像的?那……」梁蕭滿眼都是星星,一門心思的開始琢磨,自己見過的最大一筆錢是多少。

    「壽哥哥,那我呢?我表演得怎麼樣?」楚楚的小臉紅撲撲的,這是興奮的。

    「你演的很好,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劉同壽拿出了後世鼓勵後進的架勢,只是中間省略了『天生就是好演員』之類的台詞,明朝的戲子可不是啥上等人,而是屬於下九流中的一員,說人天生就是演員,跟罵人也沒啥兩樣了。

    「這兩天,那些圍觀的都只能遠遠看著,要求相對低點,不過接下來,就要近距離接觸了,還是得戒驕戒躁,打起精神來才行。」他補充說明道。

    小丫頭認真的說道:「我知道的,冷艷就是扳著臉不笑,然後傲慢的仰著頭,把下巴挑起來,但是不能用鼻孔看人,這樣才能給人一種無法親近的,卻又很想要親近的感覺……」

    「沒錯,就是這樣。」小丫頭就像個百變精靈,劉同壽十分滿意,「保持這個形象,一方面是要擺譜,另外,冰山解凍也能輕易的吸引觀眾的注意力,關鍵時刻,就要靠你了,楚楚。」

    「嗯,我一定會努力的。」女孩很開心的點著頭。

    「乖了。」女孩天真浪漫的模樣給劉同壽帶來了不小的壓力,不過接下來的話又不能不說,拖延了片刻,他慢吞吞的說道:「楚楚,這冷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我們就要加深你『艷』這方面的印象了,這個過程麼,可能有點不太……不過,為了正義和公理,你也只好犧牲一下了。」

    此言一出,連鑽到錢眼裡的梁蕭都回魂了,不就是加深個印象麼,怎麼就關乎到真理什麼的了?而且,冷艷說的不就是長得漂亮,又性情冷淡的女人麼,這方面還能加強?莫非又是易容術什麼的?

    「只要跟壽哥哥一起,我什麼都不怕。」楚楚乾淨利落的應道,絲毫沒有羊入虎口的自覺。

    想想劉同壽不怎麼著調的話,再看看一臉堅毅的楚楚,梁蕭有一種很惋惜的感覺,好好的白菜,咋就讓同獸……哦,不對,是同壽給拱了呢?

    多純潔的女孩啊,馬上就要被哥給玷污了,不過既然是為了正義和公理,那哥也只好勉為其難了。劉同壽在心裡默念兩聲,算是懺悔,將此事輕輕揭過。

    正要再詳細交代一番時,卻聽到院外一陣腳步聲響,他立時正襟危坐起來,一臉嚴肅,跟剛剛那個油腔滑調的小道士判若兩人,看得一旁的梁蕭也是嘖嘖稱奇。

    「朱先生,外面又有人前來拜見了。」朱先生說的就是梁蕭,他容都易了,自然也不會再用本名。

    聽了店夥計的通報,他也是愈發的感歎了,同壽說的還真準,話音沒落這邊就來了。好吧,為了銀子,我也要努力了,得了這筆銀子,回家也好在那婆娘面前揚眉吐氣一番,這樣想著,他快步迎了出去。

    梁蕭趾高氣揚的大聲嚷嚷道:「聖人云:非禮勿視,非禮無言,這班人如何便這般惹眼?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小仙師喜歡清靜,最討厭有人攪擾不休了,小二,你幫我回絕了他們便是。」

    「朱先生莫嚷,且聽我說……」那夥計肚子裡也是腹誹,煩人攪清靜,你還嚷這麼大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肚裡腹誹,他面上卻是好聲好氣的,他稍稍踏前一步,攏在身前的雙手驟然分開,右手一探,正和梁蕭的手握在了一起。

    感覺到手心處硬邦邦的,梁蕭先是一怔,很快卻露出了笑容,他心中大喜,果然來了!從前只聽說過客官打賞小二,今日不曾想,自己卻成了被小二打賞的客官,當然,誰打賞誰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這打賞份量十足。

    雖然接過銀錠後,他直接就攏進了袖子裡,但從手感上判斷,這至少也是個五兩以上的銀錠,更重要的是,對方只是為了謀個見面的機會就已經如此闊氣了,那正式開場後,又會是怎樣一番豪氣呢?他很期待。

    「朱先生,來的這位蔡員外是點了名想見您的。」忽如一陣春風過,梁蕭已是滿臉帶笑,夥計見狀也知道能使鬼推磨的絕招奏效了,於是低低的在對方耳邊說了一聲。

    「好吧,既然他如此仰慕小仙師,也算是場緣法,那我就見他一面,親口安慰安慰他好了。」梁蕭一邊假裝說話給劉同壽聽,一邊向夥計比了個手勢,夥計會意,領著他奔另一處院落去了。

    這倆人離開了,院落裡恢復了平靜,不過事情顯然還沒完,因為劉同壽一直站在門口向外傾聽著什麼,好半響他才轉過頭來,展顏向楚楚一笑,悠然道:「師妹,咱們也開始吧。」

    「嗯。」剛才答應的痛快,可事到臨頭,女孩卻無端羞澀起來,她低著頭跟在劉同壽身後,答應的聲音也是微不可聞。

    她其實還不是很明白師兄到底要做什麼,但剛剛梁叔的表情太奇怪了,師兄的笑容也有些古怪。他笑得和平時一樣親切,但裡面似乎多了點什麼,有點壞壞的,還有點羞澀,反正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著讓自己心裡砰砰亂跳的作用。

    要是讓劉同壽自己說的話,那就是**。

    想到馬上要做的事,他心裡也不像看上去那麼平靜,這事兒放在後世沒啥,可現在是禮教盛行的明朝,名聲什麼的還是很重要的。

    這樣想著,臨進到臥房之前,他突然轉過身,鄭重其事的說道:「楚楚,這件事呢,很可能會引起不少的麻煩,以後呢,大家看你的眼神都會有些古怪,然後……總之,做之前,你得考慮清楚才好。」

    「別人說什麼我不管,只要能一直跟壽哥哥你在一起,我就不在乎。」看到劉同壽認真的眼神,女孩突然平靜下來,俏臉漲紅著,彷彿秋天的蘋果一般,但語氣卻是堅定不移。

    「也好,反正我倆永遠在一起。」劉同壽也想開了,反正自己又不會始亂終棄,名聲有點問題也不要緊的,而且……算了,想那麼多幹嘛,這可是在正義的光環籠罩下的神聖事業。

    「壽哥,到底……」他的臉色忽喜忽憂的,女孩有些擔心。

    「其實是這樣,你聽我說……」湊到女孩耳邊,劉同壽低低的囑咐了一番。

    「就這樣?」楚楚愣住了,看劉同壽煞有其事的樣子,她還以要做多誇張的事情呢,可到了最後,居然只是這樣……她一時也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失望,心情比剛剛更加複雜了。

    「什麼叫就這樣?你要知道,這可是技術含量很高的一門技巧,學好了這門本事……咳咳,算了,我怎麼說,你只管怎麼做就是了。首先,你深深吸一口氣,讓這口氣在胸中轉上一圈,然後把嘴閉緊,用鼻子發出聲音,要輕,要柔,還要有點回味……」

    「嗯……」

    「對,就是這樣,再來一次……」劉同壽走到了床邊……

    「嗯……」

    「很好,接下來,你張開嘴,幻想著吃到了很好吃的回鍋肉,一邊想著,一邊將這口氣吐出來……」他蹦到床上,開始打滾。

    「啊……」

    「不錯,做得很好,繼續。」劉同壽一面滿意的點著頭,一面滾床單滾得不亦樂乎。

    「啊……」女孩眨著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更不知道劉同壽在做什麼了。

    楚楚,你不要用那種無辜的眼神看著我哇,那會讓我感覺自己很邪惡,不過,教一個十歲的少女叫……那啥,這事兒好像確實很沒節操?不過,以正義為名,沒節操也要做一次了。

    他突然翻身而起,朗聲做歌道:「天降真龍從此起,克木白虎真全體,反覆離宮向北飛,消息陰陽九六里……師妹,且謹記要訣:持劍如式,毋令知味,意到便住,純純熟一,日親日近,兩意和諧……且同為兄一起施為……」

    「嗯……嗯……啊……啊……」

    楚楚忽閃著美眸,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家師兄,明明他就吩咐自己在這裡呼氣吐氣,卻又在那裡搞什麼玄虛?說那些東西,自己完全聽不懂耶,不過,看著師兄一本正經的模樣,總覺得好厲害的樣子喔。

    其實,在旁觀者的眼中,這院子裡正發生的事,確實也很厲害。

    蘿莉清音,豈同尋常?在那天籟般的嗯啊聲中,結實的木床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再有一個清朗的聲音高宣法訣……

    這會是什麼情況?

    還能是什麼情況?

    一定是那種情況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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