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明朝第一國師 作者: 鱸州魚 (已完結)

mk2258 2012-11-7 21:3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90420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21:35
第81章 年旦評

    劉同壽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由一個攪亂地方局勢的程咬金,變成了引動朝堂局勢,各方大佬關注的那盤大棋盤上的重要棋子。

    以他的性格,知道了也不會在意,人生如棋,誰又敢保證自己能跳出局外,笑看風雲呢?只不過,若他聽到張孚敬的評斷,肯定會相當失望就是了,沒了這個強有力之人的舉薦,他預想中的青雲之路,就此蒙上了一層陰影,未來也變得不那麼明晰。

    當然,此時,他肯定想不到這些事,就在京城泛起波瀾的同時,他已經踏上了回鄉之路。在他身後,是一大票的追隨者,以及隆重無比的歡送儀式。

    崔知府對朝局雖然有些瞭解,畢竟身在江南,也不可能將大佬們錯綜複雜的關係,及心思都想個通透。他認為奏疏都已經上了,自己差不多也算得上是親皇一黨,至少跟謝家算是對上了,也就不差這點形式上的東西了。

    所以,他親自帶隊,把衙門裡的老老少少盡數拉上,將劉同壽送出了城,自覺算是上體天心,下順民意,因此也頗為自得。

    追隨者當中,則以士子為主,還有一些富戶商人。梁蕭從士林笑柄變成新科舉子,這個先抑後揚的效果實在太好了,不光秀才們心動,很多舉子也是心神搖曳,畢竟明年就是會試之期了,誰不盼望著奇蹟在自己身上發生呢?

    他們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匯聚起來,打算在東山盤桓數月,看看能不能沾點好處。風水吉利什麼的還在其次,關鍵是多在這位神通廣大的小仙師面前晃蕩晃蕩,萬一能得個點評或者指點,那就萬事大吉了。

    不是讀書人突然變得沒立場了,只是這種形勢本來就是有先例的。漢末時,潁川許邵的月旦評,其實就是這道道,只不過上虞小仙師的道行貌似更高,點評也更有針對性和時效性,更對士子們的胃口就是了。

    其實,梁蕭還只能算是個噱頭,最惹人羨慕的是韓應龍。

    倒不是為了劉同壽指點名醫,他母病告愈,而是為了那句狀元之才!

    這個語言還沒成為現實,但可信度卻已經非常之高,無論新老舉子,個個都羨慕得心如烈火,兩眼冒光。能坦然談論起這事兒的,恐怕也只有梁蕭了,這消息最初就是從他嘴裡傳出去的。

    科舉、功名,就是讀書人的一切,所以,劉同壽的追隨者隊伍變得無比的龐大,單是舉人就有三十餘人,秀才、童生不計其數。

    劉同壽很擔心,小小的東山鎮,到底能不能住得下這麼多人。

    至於那些富戶,則是衝著東山的好風水去的,他們家裡沒有讀書人,現培養也未必趕得上趟,所以,與其想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還不如搞點現實的。

    去東山買塊墳地,請小仙師指點一下風水地脈,然後將家業遷一部分過去。祖墳是不能移了,但大可以給家中的老人或者自己留著麼,自身享受不到也要福澤子孫,傳統華夏人的想法就是這麼單純。

    對這些人,劉同壽自然持歡迎態度,只要是明買明賣,東山的地就多得是。這時代的紹興府,手工業已經開始普及,尤其在嘉靖初年,皇莊工匠的大裁之後,手工業的繁榮程度更上一層台階,純粹靠土地為生的人並不多。

    有地就種地,土地不足也可以開設作坊、僱傭工人,大量外地人的湧入不會擠壓東山人的生存空間,只會讓這裡更加繁榮。

    當然,大明有嚴格的戶籍制度在,想搬遷沒那麼容易,可無論什麼時代,規則都只能束縛最底層的那些人。士子代表的是特權,富戶則有錢使得鬼推磨,自然不會被這種小小的障礙難倒。

    而有了這些人在,哪怕謝家再怎麼強橫,也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再牛,也比不上正德皇帝,又豈敢犯眾怒?

    劉同壽最看重的還不是這個,經過幾個回合的較量,他已經有了充分的信心應付謝家,這些人的幫襯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讓他最在意的,是因此而來的名聲與威望,有人追捧,自家也有實績,他決定要將這股熱情維持下去,直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三國許邵的月旦評很有名是吧?哥要比他更有名,咱專門點評科舉,舉人和普通進士人太多,哥的確記不住,可頭三甲咱可有印象!沒記錯的話,嘉靖十四年的榜眼貌似也是個餘姚人,等這個人登門,哥正好再賣弄一番。

    嗯,以後可以起個名字,就叫上虞小仙師的年旦評,一年評一個,專評會試三甲。

    哥這樣一搞,就不信名聲還傳不到皇帝的耳朵裡,哼!

    ……

    小道士意氣風發,府城上下盡皆歡騰,可龐大的隨從隊伍卻讓另外一些人犯了愁。

    「柴老爺,你當初說是要刺殺,而不是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哇,你看這架勢,要怎麼動手啊?還是另尋時機吧?」一個短裝打扮的瘦子苦著臉說道。

    柴德美斷然搖頭:「不行,等他回了上虞,就更沒動手的機會了,你不知道,上虞那些泥腿子被他迷得都快瘋了,尤其是東山那些……去東山動手的話,不殺個血流成河,是不可能動得了這小賊的。」

    「噝……那……」那瘦漢倒抽了一口冷氣,琢磨著要不要放棄這筆買賣了。

    當著這麼多人面前動手,就算成功了,也未必能脫身,即便脫了身,事後官府的追查力度也小不了。柴家在江湖上的口碑還不錯,但也保不齊他不會棄車保帥,殺人滅口呀,口碑那玩意也是不能盡信的。

    「莫非你怕了?鑽天鷂,柴某是什麼人,你應該很清楚,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事先答應的好好的,現在臨陣退縮?你這樣做了,那就是我柴德美的仇人,至少寧波、餘姚不會有你的立足之地了。想出海賺錢,你只有去福建、嶺南試試了,不過,那倆地方出海便利,但出產有限,你以為柴某斷不了你的貨源麼?」

    「……」鑽天鷂默然,他接下這差事,並不是單純為了錢財,而是為了長久的生計。

    他不是江南人,而是祖籍山東,世代為寇,年紀還小時,曾跟著父兄,加入過劉六劉七的隊伍。事敗潰散後,剩下的同伴都輾轉去了江西,響應了寧王爺的英雄帖,他卻已經膽寒,選擇了觀望。

    那些同伴得意了幾年,可很快就撞上了陽明先生,被剿滅一空,鑽天鷂算是逃過了一劫。不過,在那之後,綠林好漢的實力大減,導致日子越來越難過,在偶然聽說了餘姚海況之後,他動了心思,打算下海。

    到了餘姚他才知道,行有行規,任你從前有多大本事,找不到門路,那是一塊帆板也得不到的,得到了,也會在第一時間被官府尋上門來。

    幾經輾轉,他終於找上了正主兒,對方一直晾了他兩個月,最後丟出來的投名狀卻是這麼一個大難題,生命和財富的抉擇,讓他滿心猶豫。

    「這樣好了,你派兩個心腹來,柴某這就讓人給你準備船隻,然後你派人去接收,一待事成,柴某立刻給你引見許大當家。殺了這小道士雖有後患,可茫茫汪洋之上,就算是皇上要追究,也無從下手啊?鑽天鷂,這裡面的利害,你可要仔細想清楚了。」

    威逼之後是利誘,柴德美的聲音充滿了魔鬼般的誘惑,鑽天鷂想了又想,最終一跺腳,「也罷,便依柴老爺。」

    「好,痛快!這才是江湖的好兒郎,那柴某就靜聽佳音了。」柴德美大喜,依前言安排了下去,然後他一抱拳,悄然隱沒在了人群之中。

    「大哥,怎麼下手?」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按最棘手的套路來,得手之後,不用理會旁人,只管自行逃開,到北面的碼頭匯合,記住,我只等三天!過了期限,就自謀出路吧。」

    「知道了。」眾盜答應一聲,散入人群,從四面八方向目標靠近。鑽天鷂望向小道士,眼中寒光一閃而逝,帶起了無邊的殺氣。

    ……

    幾乎就在同時,一個虯髯大漢靠近了劉同壽,低聲道:「同壽兄弟,有點不對勁。」

    「郝大哥,你說的是……」劉同壽轉頭看看,見對方一臉凝重,心下也是一凜。這人就是董家幫他聘請的刀客首領,名叫郝老刀,一聽就很有江湖氣息,不過這人身上的草莽氣不重,反倒更像是軍中的那些悍卒。

    當然,劉同壽並沒有見識過這個時代的軍隊,只能說是一種感覺,也許是錯覺也說不定。這兩個月來,他身邊一直平安無事,這幾個刀客就成了他的武術教官,雙方的交情倒是不錯。

    「有殺氣,八成是柴家的狗子來了。」郝老刀向四周看了看,雖然剛才的感覺已經消失了,但他可以斷定,危險即將襲來,這是多年出生入死的經驗帶給他的,百試不爽。

    「二狗,楞子,都給某打起精神來,看看是哪路英雄,居然敢在老子頭上動土!」

    隨著他一聲低喝,幾個刀客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各佔方位,一股肅殺之意籠罩了深秋的江南曠野。

    眾皆止步,顧盼愕然。

    靜寂只存在了一剎那,幾道亮麗的閃光,如同天外霹靂一般,劃破長空,以斬破蒼穹之勢,穿透人群,直取劉同壽!

    「好賊子,終於肯現身了嗎!」郝老刀怡然不懼,舌綻春雷的怒吼一聲,揮刀迎上,一場突如其來血戰由此爆發。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22:04
第82章 刺殺

    在最開始的一剎那,彷彿電影鏡頭定格了一般,幾乎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

    喜慶熱鬧的氣氛一掃而空,代之的是陰冷恐怖的氣氛。

    鑽天鷂手下的殺手都作短裝打扮,看起來與尋常的腳力沒什麼不同,可不論是誰,只要看到他們沉默著揮刀相向的神情,都會在第一時間意識到,這是一幫狠角色,而且還很專業!後面那個評價是劉同壽補上的。

    「呀喝!」喊殺聲。

    「叮!叮……」兵器交擊聲。

    「噗!」

    激戰發生的出人意表,展開的速度也是驚人,還沒等人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狀況,或者反應過來,種種聲響便已經交雜在了一起。

    由於速度太快,看起來就像是一群虛影,突兀的出現在陽光之下,然後相向衝殺。在金屬的反射下,暖暖的秋陽化作了寒光血影。

    再下一刻,伴隨這一聲慘叫,血光四濺中,一顆偌大的首級衝天而起。人們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聲嘶力竭的尖叫聲時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來人啊,殺人啦!」

    「有刺客!」

    巨大的聲浪炸開了,恐慌,沿著長龍般的隊伍擴散開來。

    江南承平已久,紹興城中最血腥的,也不過是打架鬥毆罷了,頂多也就是個群毆,規模有大有小。可眼前這場廝殺卻不同尋常,雙方一上手就是搏命的架勢,一個照面間,一條人命已經沒了,殺人者也不是毫髮無傷。

    對紹興百姓來說,這場面實在太過刺激了一點。

    廝殺是圍繞著劉同壽展開的,而小道士又處於隊伍的中端,有資格在他身邊的,都是些頗具才名的士子。

    大家書讀的都很多,書中也經常講『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道理,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身體力行則是另一回事。

    書生們被這血腥的場面嚇得臉色發白,鎮定點的只是渾身發抖,膽子小的已經癱軟於地,或者奪路而逃了。

    劉同壽倒是沒慌,最初的驚愕過後,他將楚楚攬到身後,便饒有興致的觀看起身遭的打鬥來。

    殺手的人數比較多,有十多個人,看起來也是老手;而他這邊,包括郝老刀在內,刀客只有五個人,然而,目前佔了上風的卻是後者。

    郝老刀長得威猛,出手更猛,先聲奪人的一刀斬首,就是他幹的。

    劉同壽看得分明,這猛人迎著沖得最快的那個殺手就衝了上去,看都不看已經臨頭的刀光,身形只是略微一偏,讓過要害,然後就是一刀反斬。

    以傷換命!

    他用最快捷,最有震撼力的方式解決了第一個對手,不但震懾了敵人,還給自己人贏得了結陣的時間。

    沒錯,就是結陣。

    以郝老刀為中心,五個刀客結成了一個鬆散的雁行陣!

    說是佈陣,其實並沒有小說中寫的種種神奇功效,無非就是攻守呼應,互為掩護罷了。可是,就是這樣簡單的配合,發揮出的威力卻是極大。

    「噹!」一名刀客揮刀上格,同時架住了兩柄長刀,黑沉沉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暈紅,但身形卻紋絲不動。

    他身邊的同伴就像是早有預料似的,看都不看迎頭劈下的長刀,直接揉身而上,對面兩個殺手來不及收刀,只能拚命後退,可哪裡還來得及?刀光閃爍間,這二人胸口血光四濺,頹然而倒,眼見著不活了。

    眾殺手大驚之下,又分了兩個人來援手,兩個刀客卻已經交換了位置,前者退後回力,後者手中鋼刀連揮,他的刀勢剛猛,來的又突然,讓人無從抵擋,兩個援兵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倒了一個。

    明明是以眾凌寡,卻好像以寡敵眾一般。

    這幾個刀客到底是什麼人,怎會悍勇若此?包括劉同壽在內,觀戰的人心中都是驚疑。

    這五人結成了一個扇面,彷彿堤壩一般,將殺手們潮水般的衝擊盡數擋在外面,即便如此,他們依然未出全力。

    劉同壽跟郝老刀練了一段時間的武,他很清楚,最能發揮郝老刀實力的,不是這種站樁式的打法,而是突進,就像他斬首時那樣。

    看來,自己的推斷還真沒錯,這位郝大哥原本的身份,還真是……劉同壽眯著眼睛,想的有些入神。

    「師兄,師兄,打起來了,有人流血了……」變故突起,楚楚被嚇呆了,直到被劉同壽攬到身後,這才有些安心,女孩順勢抱住了自家師兄的腰,將臉藏在他的肩膀後面,口中喃喃說著。

    「沒事,放心吧,郝大哥他們可以搞定的。」劉同壽反手拍拍女孩,順便塞了個水壺過去,「拿著這個就不怕了,真有漏網之魚,就給他去死。」

    「嗯。」楚楚安心了。

    有人喜,就有人愁,鑽天鷂已經陷入了恐慌。進退有據,渾然一體,僅僅五人,就已經有了軍陣的樣子,這,這分明就是軍中精銳的素質啊!

    這種人,怎麼會出現在江南?

    對於明軍的認識,鑽天鷂這個老江湖遠在劉同壽之上,拚殺了幾個照面,他就已經發覺不對勁了。郝老刀等人的表現,勾起了他最為慘痛的回憶,並想起了那支噩夢般的軍隊,外四家軍!

    當年劉六劉七的隊伍,開始的時候形勢一片大好,橫行京畿,勢如破竹,將地方軍乃至京營禁軍統統打得屁滾尿流,大有席捲天下,改天換地的氣勢。

    可是,等到朝廷認真起來,調遣真正的精銳出戰時,他們的好日子就結束了。

    在當時的流寇眼中,有天子親軍之名,由邊軍精銳組成的外四家軍,就是一群殺神組成的隊伍。

    比悍勇,這幫人悍不畏死更在流寇之上,以傷換命,以命搏命這種終極大招,對他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比武力,這些人才是真正刀頭舔血的人物,他們用的招式都是在戰陣上千錘百煉過的,沒有花巧,只是實用。反觀流寇這邊就五花八門得多了,練起套路把式來,一個比一個厲害,真正上陣,完全就不頂事。

    不過,這幫人最厲害的還是戰陣配合。

    就是這樣的悍勇絕倫,就是這樣的法度森嚴,所以他們才能百戰百勝,將最兇殘的韃子都打得望風而逃。

    鑽天鷂一直很不理解,這麼一支強軍,朝廷怎麼就捨得遣散了呢?看看這些年的邊鎮吧,屢戰屢敗,虜焰高漲,由原來的一年一小寇,數年一大掠,變成了現在的一年數寇,年年大掠。與其說是韃子變強了,莫不如說是邊軍變弱了。

    當然,這些朝廷大事,跟他這個盜匪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但是,朝廷遣散軍隊的時候照顧不周,任其中的一部分流落民間,而且好死不死的讓他撞上,這就是大問題了!

    眼見這自己這邊倒了五六個,而對方只是受了點小傷,殺手們士氣大沮,紛紛後退。

    有的招呼著同伴,試圖重整旗鼓,結成陣勢,改突襲為圍攻,畢竟他們的人數依然比對方多;可更多的人卻都猶疑不定,甚至打起了腳底抹油的主意。

    綠林人物,更擅長暗施冷箭,而不是正面強襲,屬於遇弱則強,遇強則弱的類型,能跟如此厲害的強敵拚殺一場,已經是鑽天鷂這幫人素質高的體現了。

    「一起受死吧。」

    氣勢此消彼長,形勢逆轉。郝老刀厲喝一聲,將手中長刀向前一指,五人大踏步而前,雖只有寥寥數人,但卻有了千軍萬馬衝鋒的氣勢。

    「風緊,扯乎!」殺手們喊出了綠林道最常用的台詞,他們招架不住了。

    「郝大哥,別忘了抓兩個活口。」

    「某省得了。」

    從殺手橫施突襲,到刀客全面反擊,只是短短一炷香的時間罷了,隨行眾人只看得眼花繚亂,目眩神馳,只有少數幾人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些個膽大的士子又向劉同壽身邊聚攏了過去,本想著安撫對方兩句,結果發現小道士看得眉飛色舞,全無怯色,這些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贊對方泰然處之?可看看小道士的神情,他們卻也說不出口,這哪是泰然啊,根本就是興高采烈麼。至於打贏了,似乎也沒小道士什麼事兒,難不成誇他法力高強,撒豆成兵不成?

    就在這時,變故陡升,一個身影從人群中猛然躥出,手中一把短刃寒光閃爍,直奔劉同壽撲了過去。

    這人蓄勢已久,轉瞬間已經到了近前。而郝老刀雖然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敵人,可此時他已經追擊出很遠了,也是鞭長莫及。

    「賊人敢爾!」

    「小仙師當心!」

    眾人紛紛驚呼,可是面對這勢若奔雷的一擊,郝老刀都只能徒呼奈何,他們又能如何?他們的提醒呼喊,只是讓危機的氣氛更加濃重了,千鈞一髮之際,不少人都閉上了眼睛,不忍見小道士慘死。

    鑽天鷂並沒有放棄。

    今天的任務對他實在太重要了,只要能完成最後這筆買賣,就能得到柴家的幫助,進而走上另一條光明大道。雖然身份不會變,依然不為朝廷所容,但卻不會面對官兵的剿殺,對他這個積年老匪來說,那已經足夠了。

    他能活到今天,憑的就是他足夠謹慎,從來不輕視對手。讓手下吸引敵人注意力,他自己突施冷箭,是他的拿手絕活兒,打鬥過程中,他一直隱藏在人群裡,尋找著戰機。

    手下兄弟的潰散給他創造了機會,郝老刀畢竟不是專業的保鏢,他更擅長正面攻殺,而忽略了保護僱主。

    殺人依靠武力,但武力卻不是左右勝負的唯一標準。

    專業的殺手對上不專業的保鏢,於是,在這場刺殺行動的最後關頭,局勢再次發生了突變。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22:12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3-1-6 04:25 編輯

第57章 用眼神殺死你

    隨著戰局的演變,躲在遠處觀望的柴德美心中,也是忽上忽下。

    他對劉同壽的恨意,全不在謝家那二位少爺之下,若是有可能,他恨不得親自動手殺上去,當然,他只是想想罷了。

    儘管不想承認,可他如何不知,小道士如今的聲望地位已經遠在他,乃至謝家之上。貿然動手,只會惹起眾怒,甚至招致皇帝的雷霆怒火,最後自討苦吃罷了。

    依照他的想法,最好等到京城的二老爺回信之後,再決定是否動手,動手時動用多少資源,得手或失敗後,又如何善後。

    不過,他終究只是個聽命行事之人而已,他的想法做不得準,決策者又是各有心思。

    那些殺手中,有一個死士,他身上帶著大公子的親筆信,準備得手之後,故意被衙役抓到……這就是二公子的一石二鳥之計了。

    於是,現在的形勢就讓他非常頭疼了。

    郝老刀等人的出現讓他有些意外,其悍勇更是讓他大吃一驚,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他柴家縱橫江南幾十年,手頭又怎麼可能僅有這麼點實力?若是全力以赴的話,那幾個刀客就算再勇猛,也不會放在他柴某人的眼裡。

    可沒辦法,由於大公子著急,二公子又不喜歡他跟大公子靠得太近,柴德美來不及糾集更多更強力的人手,只能把希望放在初來乍到的鑽天鷂一夥身上。

    把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自然不怎麼牢靠,柴德美如今甚至不知道,該讓那個死士繼續執行原計劃,還是撤退好了。

    猶豫了片刻,殺手們已經開始潰散了,他無奈的打出了讓死士撤退的信號,可誰想到鑽天鷂奇兵突出,打了所有人個措手不及。

    老柴見狀不但沒高興起來,反倒是冷汗直流。

    這該死的混蛋,早不說有這招呢?要是就這麼得了手,二公子那邊要如何交待?難道要徹底投靠大公子麼?可那位大少爺根本也不是個能成事的啊?瘋了,都瘋了。

    眼看著鑽天鷂勢不可擋的撞開了幾個擋路的書生,手中匕首閃爍,建功在即,幕後黑手柴某的心中,喜悅卻被憂愁蓋過,他只能深深的嘆息。

    不管怎麼樣,劉小賊死了總是好事,他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可是,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一口氣還沒嘆完,場中又生變故!

    眼見著鑽天鷂已經到了小道士近前,舉手投足就能殺人,可不知怎地,他的腳步卻突然一頓!

    糟了!

    這個停頓的時間很短,一般人都未必注意得到,可柴德美心中卻大叫不好,他想起了不久前的灰機事件來。儘管離得遠,看不清劉同壽的表情,可他卻能想像得出來,小道士臉上的表情一定是呆滯的,而且很逼真,以至於鑽天鷂這樣的老江湖都著了道。

    早知道就應該提醒鑽天鷂一聲,可誰又能提前想到這些呢?栽了,栽在同一條水溝裡了,時耶,命耶……柴德美豪不遲疑的轉頭離去。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遠處傳來了一聲慘叫,聲音高且亢,粗獷有餘,清朗不足……柴德美心知,鑽天鷂完了。他只希望對方有點節操,不要留下什麼線索,否則,柴家也要跟著倒霉了。

    鑽天鷂確實很倒霉。

    一開始,他的突襲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衝鋒的路上,只有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罷了,雖然其中兩人很努力的試圖攔住他,可他畢竟是江湖上有名號的好漢,打不過郝老刀等人,只是因為對手太強,並不是他太弱。隨手幾下拳腳,擋路的人就已經被擺平了。

    然後,他已經在腦子裡綢繆著接下來的動作了。

    用右手的匕首割開小道士的喉嚨,嗯,然後要稍微避一下,免得被血噴到臉上,順勢轉到對方身後,把那個女孩推向追兵的方向,這樣一來,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問題是,要不要割首級領功呢?還是算了吧,敵人太過凶悍,還是保命為先,反正柴老爺就在遠處看著呢。

    心中各種念頭紛至沓來,鑽天鷂的戰術動作卻很標準,他死死的盯著目標的眼睛,腳下和腰上都留了餘力,可以隨時應變,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這就是他行走江湖幾十年,得以安然度過的重要經驗。

    不過,到了這裡,事情就變得有些詭異了。

    正常情況下,看到有兇徒手持利刃衝殺過來,一般人的視線都會牢牢的盯著兇徒,或者四下亂看,尋找援兵或者退路,更有甚者,直接就被嚇癱,眼神渙散了。

    而小道士雖然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他,可視線卻迅速移開,牢牢的鎖定在他身後,好像那裡有什麼更重要的東西一樣。

    鑽天鷂開始並沒當作一回事,只當是小道士眼神不好,可隨著雙方距離的接近,小道士一直沒看過來,他心裡就有些發毛了。

    貌似外四家軍的保鏢都出現了,這小道士說不定是什麼大人物呢!明的保鏢之外,再有個把暗中保護的保鏢也不稀奇,難道那幾個書生有古怪?有人扮豬吃老虎?要從背後偷襲自己?

    鑽天鷂心裡不停的打著突,他不知道,就在不久前,柴家的幾個家丁也經歷過這樣的掙扎。

    到底是老江湖,他比柴四等人老辣得多,以極大的毅力,強忍著沒回頭,面對敵人時轉頭,那是自殺行為,要回頭,也得料理了面前的敵人再說。但劉同壽的演技太過逼真,他終究還是受到了影響,手上腳下的動作都緩了那麼一緩。

    然後,他就看到小道士突然詭異的一笑,低喝出聲:「就是現在!」

    鑽天鷂心中一凜,遍體生寒,多年出生入死的經驗告訴他,有危險!這一瞬間,他全身都繃緊了,但就是不肯退縮。

    他亡命徒的性子發作了,就算身後真有人偷襲,他也不能轉身,那是最愚蠢的行為,就算死,死之前,他也要拉兩個墊背的。

    再說了,萬一小道士在虛張聲勢呢?

    一方早有準備,另一方則不信邪,於是,悲劇發生了。

    動手的不是小道士,敵人很老辣,注意力又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若是有所舉動,很可能會打草驚蛇,機會只有一次,不能輕易浪費了。

    動手的是楚楚。

    女孩一直將劉同壽塞給她的壺握在手裡,藉著劉同壽的掩護,倒也沒人注意得到。等到劉同壽一聲大叫,她將噴壺高高舉起,用力按了下去,辛香之氣四溢,一股濃霧將鑽天鷂籠罩在了其中。

    鑽天鷂只覺眼前一片模糊,然後眼睛又是一陣劇痛,哪還不知道中了暗算。

    虧得他江湖經驗老道,雖驚卻不亂,並沒有如家丁們一樣失去戰鬥力,而是強忍著劇痛,揮起手中短刃朝著印象中的方位狠命一刺。

    可惜,他刺了個空,很顯然,小道士的機敏遠在他預想之上,一擊得手,當即閃開。鑽天鷂終於意識到,自己輕敵了!只是為時已晚,一個念頭尚未轉過,他便覺胯下劇痛,要害處受了重擊。

    他沒練過鐵布衫,就算練了,也練不到那裡去。劉同壽這段時間一直在鍛鍊身體,為練武做準備,雖然還沒練出什麼名堂,但身體卻比從前壯實了不少,打人要害,還是很給力的。

    挨了劉同壽全力一擊,鑽天鷂也是痛徹心扉,壓抑不住的發出了慘叫。

    禍不單行,他的慘叫也只叫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完成了使命的噴壺被女孩用力丟了過來,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臉上。

    那噴壺是崔木匠用心打造的,這人說話尖刻,手上卻有真本事,因為共濟社的事兒,他又有討好的心思,所以這兩個木壺他用足了料,而且都是上好的木料,份量著實不輕。

    連受重創,鑽天鷂再強也支撐不住了,他倒下了。

    說起來話長,但這個過程其實非常短暫,兔起鶻落之間,雙方就完成了攻守的逆轉。旁觀者看到的,就是鑽天鷂以奔雷之勢衝了上去,然後在一片迷霧中,以更快的速度倒下,整個過程中,小仙師除了最後抬了一下腳之外,唯一做的,就是直勾勾的盯著那殺手。

    「這是……」用眼神打敗了對手?有點太玄幻了吧?

    「是仙法吧?嗯,八成是仙法中幻術……」有人找到了理由。

    「對,小仙師先用了障眼法,然後又用了武術,法武雙修,不愧是小仙師啊!」

    無論優點還是缺點,只要一心想找,總是能找得到的。人們更願意相信小仙師法力高強,而不是他使陰招暗算,所以,他們忽略了打鬥現場那濃郁的辛辣氣息,迅速達成了共識,並興高采烈的議論起來。

    「古語有云:武功再高,也怕板磚!哼,知道小爺的厲害了吧?」劉同壽大咧咧的說著,可行動卻是謹慎,放倒鑽天鷂後,他拉著楚楚退出老遠,連垂死掙扎的機會都沒留給對方。抓活口這種活,還是留給專業人士的好。

    「郝大哥……」招呼聲嘎然而止,劉同壽駭然看到,那倒地不起的殺手忽然有了動作,他掙紮著舉起手中短刃,反手猛刺,直接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同壽兄弟,你的對頭的確非同一般啊。」郝老刀放慢了腳步,警惕的望著四周。

    「以為沒有證據,我就奈何不了他們了?」劉同壽磨了磨牙,冷哼道:「只可惜,他們不知道,有一種審判模式叫自由心證。」

    Ps.痛苦的大修終於完成了,接下來更新會恢復二更,前面的細節多少有些改變,不過大致脈絡沒變,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回頭看一眼,看看修改的效果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22:19
第58章 一地雞毛

    「啪!」

    「四爺爺!」

    清脆嘹喨的耳光聲中,有人高聲悲呼,回應他的是更為有力的一巴掌,以及一陣憤怒的咆哮。

    「傑兒,你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你是打算將謝家毀於一旦嗎?從成化年至今,近百年才攢下聲譽和名聲啊!眼見著就要化為泡影了……你說,你到底打算幹什麼啊?你對得起謝家的列祖列宗嗎?」聲音宏亮,中氣十足,直到最後化為悲聲,這才顯出了蒼老。

    謝府寶樹堂中,黑壓壓的站了一群人,能進祖祠的,身份地位都不低,但個個都是噤若寒蟬,一片寂靜之中,老人的哭罵聲,聽起來倍顯悲愴。

    過了一會兒,久病初癒的謝敏行出言勸解道:「四爺爺,大哥也是為了謝家好,那小道士不除,在東山重修世墓的事就沒指望,所以……」

    「好什麼好?你們不知道外面怎麼說的嗎?說我謝家……仗勢欺人,強奪小民田產;散佈流言,阻撓官府抗災;心存不軌,勾結海盜,事敗之後,竟鋌而走險,買兇殺人,最後還殺人滅口……眾口一詞,群情滔滔!」

    說著,老頭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他逐個指點著,破口大罵:「觀用,大用,你們才量不足,所以二哥將家中事委於孫輩,可你們畢竟也是長輩,小輩做錯了事,你們怎地就不知道提醒?一天天就知道飲酒作樂,醉生夢死,你們真當謝家是永立不倒的常青樹?」

    他也是氣急了,顧不得在孫輩、重孫輩面前給人留面子了,先從幾個子侄輩罵起,言詞犀利,絲毫不留情面。

    「……還有傑行你,你是二哥的嫡孫,你當二哥為什麼不讓你主事?還不是你這魯莽衝動的性子?二哥也好,我也好,告誡過你多少遍了,凡事要三思而行,可你呢?你做了什麼?買兇殺人!真有你的啊……籌劃不周,事機不秘,準備不足,就憑你這點本事,還想做大事?」

    老的罵完,又開始罵小的,謝家老大這個罪魁禍首第一個遭了殃。不過,老頭也沒打算放過其他人。

    「敏行,大哥、二哥都對你寄予厚望,可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四爺爺,我……」

    「那小道士來的突兀,你一時應對不得法倒也罷了,畢竟有心算無心,你也不可能顧得周全。可是,事過之後,你為何又讓傑行出頭?沒錯,經此一事,你在家中的威望損失不小,又臥病在床,可小事你不理會,這等大事你難道不知?」

    老頭目光冷峻,一語道破了謝敏行的那點小心思,「私心作祟啊!若非你存了私心,就算勸不住你大哥,也會有所彌補啊。把所有希望放在幾個初來乍到的江湖人身上,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我……」

    「跟你們說過很多次了,同族兄弟之間,可以競爭,但卻不能因此起了隔閡,若謝家上下能齊心合力,又何至鬧成這般田地啊。」罵了半天,老頭也累了,他長嘆一聲,頹然坐倒。

    在場的謝家子弟都是鬆了口氣。

    謝家老一輩之中,以老大謝正最有威嚴;老二謝丕官位雖高,但卻有乃父謝遷之風,是個綿裡藏針,肚裡做文章的性子,無論謝家人還是外人,都是敬畏有加;但最令小輩們懼怕的,卻是這位四老爺謝亙。

    謝遷的六子之中,只有謝亙是個武官,在都督府都事署任左軍經歷,是個霹靂火爆的性子,有看不過眼的地方,從來不繞彎子,張嘴就罵。

    雖然他罵完之後很少繼續追究,得罪他的後果沒有得罪謝丕嚴重,但大家都是愛面子的人,寧可背地裡吃點虧,也不願意當眾丟臉。

    今天這種情況倒是例外,反正大夥兒都挨罵了,誰也別笑話誰,只有倒霉的謝傑行還捂著臉,委頓於地。一出手就捅了這麼大的一個簍子,又丟了這麼大的臉,短期之內,他是別想學他祖先東山再起了。

    不過,對謝敏行來說,挨罵並不是重點,聽話聽音才是關鍵,謝亙回餘姚的行為中,本身就蘊含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他臉上保持著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另一邊卻悄然無息的打了個眼色。

    「爺爺,現在不過是那小道士居中搞事,引得些刁民鬧騰罷了。其中只有少數心懷不軌的,其他的大多都不明真相,只是湊熱鬧的而已。等過些日子,影響就慢慢消減了,到時候,咱們花些銀子造幾座橋,鋪幾條路,然後找些人來幫襯幫襯,名聲不就回來了?」

    「哼,說的倒輕巧。」謝亙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倒是沒發火。

    一來他已經發洩得差不多了,再者說話的這人是他的嫡親孫子,而且是一脈單傳的這種,平時最得他喜愛,即便以他的火爆脾氣,也是罵不出口的。

    「要是沒那劉小賊的話,云兒你說的倒也不錯,可是,有他在,事情就棘手得多了。你們也看出來是他在興風作浪了,那小賊出身低賤,沒受過教化,行事肆無忌憚的很,新仇舊怨之下,他豈有輕放之理?」謝亙只是搖頭不迭。

    「那就乾脆拼出些代價,直接拿下他!」

    謝敏行接話道:「之前幾位爺爺都不在家,我等小輩出面,衙門裡都不怎麼買賬,可現在有四爺爺您主持大局,那無非就是代價多少的問題了。現在那小賊的危害已經不止於妨礙我們恢復寺田了,而是威脅到了我謝家的立身之本,若是不能早日加以剷除,後患無窮吶!」

    「晚了……」謝亙謂然長嘆:「若是我能早點趕回來,至少在他去府城之前,還有希望用最簡單的辦法,和最小的代價解決他,可現在麼,卻是晚了……現在我擔心的已經不是怎麼對付他的事情了,而是怎麼保住咱們謝家,從此事中先脫身出來。」

    「什麼?」謝家子弟盡皆嘩然。

    「不就是被人罵幾句,損失點名聲嗎?怎麼會有這麼嚴重,四叔,您老人家可不能嚇唬咱們啊。」

    「嚇唬你們?哼!你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這裡的事情,已經通了天了,那小賊通過按察使獻了一條箴言上去,正好趕上了……嘿,二龍不相見,一語轉乾坤吶!本來我是接了敏行的報信,打算回來處理的,結果剛到南直隸,就接到了二哥的傳書……」

    「就憑那麼幾句話,咱們謝家居然動不得他一個沒根底的小道士?」

    謝亙目光一肅,冷笑道:「豈止動不得,依照二哥的說法,情況緊急的話,柴家固然是要交出去的,連杰行恐怕都保不住呢。」

    「什麼?爺爺真的這樣說?我可是他嫡親的孫子啊!」謝傑行猛然抬頭,一臉不能置信的神情。

    謝亙冷喝道:「親孫子又如何?為了謝家的百年基業,就算是二哥自己,必要的時候,也是要做出犧牲的,你們以為現在是什麼世道?是嘉靖朝!只要能討得皇上的歡心,一步登天又是什麼難事了?」

    其實,從謝丕的信中來看,局勢並沒有這麼緊迫。張孚敬和邵元節似乎達成了什麼協議,前者並沒有直接推舉劉同壽入朝,而嘉靖也不動聲色,並沒有催促又或如何。

    但謝家兄弟卻都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那箴言皇上是認可了的,並且傳諭朝堂,連聖駕南巡的計劃都取消了。紫陽觀未來到底如何,除了皇帝自己,誰也不敢斷言。

    在這種情勢下,謝亙首先就要將家中的意見統一起來,免得再有那個孫輩膽大妄為,橫生枝節,給謝家招來不測之禍。

    不得不說,謝傑行選擇動手的時機實在太糟糕了。幾乎就是在府城城門口動的手,連崔平宇那樣的老實人都發飆了,江南官場也是頗多微詞,直指謝家囂張跋扈,壞了規矩。要不是張孚敬沒把主要目標放在自家身上,沒有趁機發動,那這一次謝家就要倒大黴了。

    不幸之中的大幸就是,這次刺殺行動雖未成功,卻也沒留下什麼證據,小道士也只能通過自身聲望,發動輿論攻勢來報復。謝家雖然灰頭土臉,顏面大損,但根本卻不會動搖。

    謝正、謝丕已經開始在京中活動了,但希望不能全部放在別人身上,自身的破綻越少,出事的可能性才越低。

    當然,隱忍是為了更好的反擊,他謝亙也不是好好先生,從京城動身的時候,他原本也是要回鄉施以雷霆手段的。現在不能正面強來,那也只好迂迴著想辦法了。

    嚇住家中子弟之後,他霍然起身,沉聲吩咐道:「這些事,大家知道就好,莫要出去亂傳,最近一段時間,在外面都給我收斂一點。醜話說在前面,誰要是惹出了亂子,給謝家帶來麻煩,可別怪我這個當爺爺的無情!」

    「是……」

    謝亙點點頭,又道:「敏行,傑行,你們跟我來。」說著,他快步離開了寶樹堂。

    倆孫子跟著他們的四爺爺,一路到了書房,忐忑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些,到書房就應該不是要動家法了。

    「信中說的不是很詳細,京城和民間的傳言又太誇張了,現在,你們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這個劉同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四爺爺,其實……」謝敏行這段時間也下了不少功夫,最初的見證者他都見過了幾個。東山鎮並非閉塞的山村,劉同壽穿越那天,很有些經過那裡的外鄉人在場。

    「噝……還真是邪門啊。」謝亙倒抽了一口冷氣,想了片刻,他忽然又冷笑了起來,「好一個小道士,管你從哪裡來的,既然敢和我謝家作對,卻也容不得你逍遙。」說這話時,已經有了咬牙切齒的味道。

    「四爺爺,您有辦法?」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事兒,你們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謝亙冷冷說道:「連夜派人去天台山,請清虛道長來此!」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22:27
第59章 李逵和李鬼

    謝家人焦頭爛額,劉同壽也著實發了兩天愁。他愁的不是謝家,後者暫時構不成多大威脅了,令他琢磨不定的是皇帝的心思。

    離崔知府上疏之日,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了,按說怎麼也該有點回應才對啊,別忘了,在崔平宇前面,還有上虞馮知縣呢!

    一連這麼多道奏疏,皇帝不可能還沒看見,也不可能一點都不動心啊?

    要知道,自己已經把最強力的法寶都給祭出來了,沒記錯的話,二龍不相見可是籠罩嘉靖朝三十年,最強效的魔咒啊!

    難不成自己還是晚了一步,結果被原創給搶先了?否則,怎麼會一直沒有動靜呢?

    劉同壽很是鬱悶了兩天,然後他將怨氣盡數發洩到了謝家身上。他對付謝家的辦法也很簡單,就是利用輿論,壞他家的名聲。

    這個時代的人非常重視這個,鄉紳之家造橋鋪路修學堂,無非就是為個好名聲,為子孫讀書做官鋪平道路。

    所以謝家欲奪東山土地,才如此大費周章,先是假托國慶寺之名,然後又遣走狗柴家興風作浪,自家則穩坐幕後,坐收漁利。

    輿論一起,相當於狠狠的在謝家臉上搧了一個耳光,偏偏他們又沒法出面反駁,勉強跳出來,效果也是不盡人意。

    劉同壽的聲望是其一,國慶寺鬧鬼,也被很多人視為因果報應。

    謝家雖然也曾多從設法,意圖化解,但終究架不住民間聲浪如潮,連士林之中都是眾說不一,最終只能打掉牙齒往肚子裡嚥了。

    這還得虧了回鄉的是謝亙,這位四老爺終究是個武官,氣得狠了,也不過罵人打人。如果回來的是謝正,八成謝家又要多一位高齡病患了,謝老大向來以方正自居,見到這等一地雞毛的慘象,不被氣背過去才怪呢。

    「梁叔,怎麼樣,最近謝家有什麼新的動靜沒有?」

    「敢?前次的帳還沒跟他們算完呢,再來,看我怎麼收拾他們。」梁蕭一臉的苦大仇深,他說話有些漏風,這是刺殺事件中留下的後遺症。

    當時形勢危急,他和韓應龍都擋在了殺手的路上,結果他被人一腳踹開,跌了個嘴啃泥,撞掉了兩顆牙,大大的損害了他新科舉人的形象,以至於中舉的喜悅和榮耀都被沖淡了許多。

    沒有牙齒,自是有礙觀瞻。

    於是,在劉同壽發動輿論攻勢的行動中,梁舉人再次充當了急先鋒,沖在了散佈謠言的第一線。輿論攻勢的效果如此之好,他的努力起了不小的作用。

    劉同壽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所以要顧及形象,他抨擊謝家雖猛,但終究還算是比較講究,基本上都是實話實說,頂多是沒有證據罷了。

    而梁舉人一發揮起來,就顧不得那麼多了,他把朝廷無視水災造成的損失,照樣徵收秋賦的責任也推到謝家頭上去了。

    這場水災中,死的人並不多,但淹沒的田地卻很多,上虞以東的地區,一個賽一個的悽慘,用哀鴻遍野來形容也不為過。

    結果水災過去兩月有餘,朝廷的賑濟還沒看到半點影子,稅吏卻照常出現了。饒是江南民間相對富庶,也禁不住這天災人禍的折騰,各地都是冤氣深重。

    對政局瞭解比較深的人都知道,並非天子不仁義,只是今年朝中用度確實緊張。

    去年十月,大同兵變,戰事延綿,到了今年入夏方才平定。內亂未平,外患又起,吉囊、俺答又趁機襲擾,以至於邊關處處有警,遍地烽煙。

    打仗是最耗錢糧的事兒,如今的大明朝廷已不復新皇登基時的豪闊了,戶部尚書許贊到處求神拜佛,愁得告老致仕的心都有了,又哪裡肯放過江南這個稅賦重地?

    所以,當嘉靖將紹興、寧波諸府上報災情的奏疏發送內閣,言明由閣臣擬定方略時,諸重臣照章辦理了。

    這樣做,當然會招致百姓的怨恨,但方略雖是大臣們擬的,但聖旨卻是皇帝下的,恨也恨不到自己頭上,誰還會顧及那麼多?

    不過,任誰也沒有想到,梁蕭無師自通的領悟了造謠技能,將這件事也歸咎於謝家,比起怨恨皇帝或者朝廷,百姓們還是喜歡有個更具體點的目標,謝家這個標準的官宦世家,正符合要求。

    百姓們也不傻,不會梁蕭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但梁蕭儼然是以劉同壽代言人的形象出現的。另外,在水災發生之前,謝家又有阻攔百姓搶收的前科,結果這觀點很快就深入人心了,謝家的形象也隨之徹底破滅了。

    眼下,梁蕭的怨恨還沒有完全消除,但民間力量是有其極限的。除非揭竿而起的造反,否則頂多也就是把人的名聲搞臭,讓其在一定範圍內處處受挫,舉步維艱,想把偌大的謝家徹底抹去,那就完全不可想像了。

    「不過,倒是有人提到,說前兩天,有幾個道士進了謝府,不知在搞些什麼勾當。」

    「道士?」劉同壽有些好奇。

    「嗯,好像也是很有身份的那種,根據那邊的描述,那道士穿的行頭,跟咱們上次去餘姚時,你身上的那件差不多……呃,就是你說的法袍。」

    劉同壽想了想,突然笑道:「有點意思了,謝家似乎要改變策略了啊。」

    「改變策略?同壽,你的意思是……」

    「嗨,別管那麼多了。」劉同壽話鋒一轉,道:「我說梁叔,你現在也是舉人了,明年就是春闈,你不打算準備準備?你看從府城來的那些人,還有韓兄,都很用功呢。」

    「我哪是那塊料啊?能中舉,已經燒高香了,進士……嘖嘖,我可是想都不敢想,除非……」梁蕭腆著臉求道:「同壽你幫我也點評一個,我要求不高,不用狀元榜眼什麼的,你只要給我點個三榜的最後一名就行。」

    「切,瞧你這點出息吧。告訴你,我只評頭三甲,副班長什麼的,都給我一邊涼快去。」劉同壽抬手扇了扇,開始趕人,朽木不可雕,說的就是梁蕭這樣的,想讓他發奮讀書中進士,老母豬都能上樹了。

    梁蕭當然不肯罷休。

    讀書人有幾個不想上進的?要不是為了上進,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大老遠的跟來這裡?要知道,這裡的人都有得罪謝家的可能,那可是擁有一個吏部侍郎和一個禮部員外郎的官宦世家誒,是輕易能得罪得起的?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跑進了紫陽觀,一進門就氣喘吁吁叫道:「小仙師,有人進了國慶寺,是謝家的人!」

    「來的好快。」劉同壽霍然起身,被拍了這麼久,謝家終於有動作了,而且一來就直奔要點,看來來者不善吶。

    「走,看看去。」

    ……

    自鬧了鬼後,國慶寺就荒廢了下來,時隔多日,這間寺廟終於又有了人氣。

    望著熟悉的黃牆碧瓦,九戒和尚心中異常糾結,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那就是悲喜交集中夾雜著一絲恐懼和不安。

    隱忍多日,度日如年中,終於等到了回家的這一天,他當然很歡喜;然而,看到這幅荒涼景象,想到自己高門大廟的夢想之破滅,他心中又是一陣陣的悲傷難抑;最後,回憶起那個恐怖的夜晚,他也是餘悸未消。

    面對那樣一個神鬼難測的對手,他的不安也是可以理解的。

    和尚神情變幻不定,謝亙倒也能感受一二,他很體諒的安慰道:「禪師勿憂,當日小賊所用的,不過是些鬼蜮伎倆罷了,清虛道長既至,還怕他翻出天去不成?」

    「是啊,清虛道長可是紫陽派的掌門人,道法高深,名震天下,有他在此,定保無虞。」謝敏行也附和了一句。

    他固然有安慰九戒的意思,不過更多的卻是為了拍那幾個道士的馬屁。這趟請人過來,謝家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小。

    單是請對方動身來餘姚,就付出了三千兩銀子的代價,這幫人也是狡猾,到了餘姚後,居然沒立刻去謝府,而是在外面打探了一番。瞭解到謝家焦頭爛額的現狀之後,一進門,開口就要提價,一提就是翻倍!真是欺人太甚。

    奈何形勢逼人,這點氣最終也只能忍了,誰讓自家有求於人呢?謝敏行這樣的聰明人當然不會意氣用事,銀子已經花了,將對方的作用最大化才是做事的道理,就算要找場子回來,也得等料理了小道士之後再說。

    他這馬屁一拍,幾個老道都是面帶微笑,顯得很是得意,只有為首的那位清虛道長不動聲色。

    「就是這裡了?」

    「正是。」

    「那麼,這位大師,勞你指點一下,當日的靈異之事到底有幾樁,又都是發生在何處,你所見如何?」

    「是,是……」九戒唯唯諾諾的應了,從頭開始講述起來。

    「鬼敲門……燈煙化蛇……鬼火隱蹤……」隨著和尚講述,清虛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其他幾個道士也斂起了笑容。

    「掌門師兄,莫非……」

    清虛微微頷首,緩緩說道:「這次,怕是遇見同道中人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22:33
第60章 揭秘

    清虛老道說的像是廢話,謝家人強忍著才沒出聲質疑,兩邊都是道士,不是同道中人又能是啥?可是,那幾個紫陽派的老道卻都神情凝重,有那性子急的,已經快步走向九戒指出的事發地點,準備勘查一番了。

    清虛老道向幾個師弟搖搖頭:「沒用的,事隔兩月有餘,以那位同道的手段,是不可能留下什麼痕跡的。」

    「掌門師兄,那道觀也以紫陽為名,莫非是我派中人所建?否則怎會……」

    「難說。」清虛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

    道士們打啞謎打得煞有其事,謝家人卻是急了,謝亙沒有孫輩那麼多顧忌,他直接問道。「清虛道長,你可否明言,此事到底是怎麼個章程,是真的鬧鬼了,還是有人故弄玄虛?」

    「事情隔的太久,一時也難做定論,不過……」清虛皺著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清虛道長,明人不說暗話,我謝家既然請各位來了,就是想借重各位的見識和手段,將事情搞個水落石出,若是有何干礙,道長不妨明言?是香火錢不夠?道長到底要多少,不妨說個數目出來,我謝家不差這點銀子。」對這些個道士的貪婪,謝亙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

    「謝大人言重了,我紫陽派傳承數百年,又豈是貪財負義之徒?大人既然如此看待我等,那我等卻也受不起貴人的招待,清微師弟,你將謝大人捐贈的銀子奉還,我等就此回山去罷。」清虛的脾氣也不小,當即怫然色變,甩袖就要走人。

    紫陽派乃是道家大派,與全真派並稱南北二宗,在嘉靖朝以前,其地位名聲尚在龍虎山之上。其傳承的是宋代張伯端的理念,張伯端號紫陽真人,故而南宗也稱為紫陽派。

    宋末,蒙古韃子入侵中原之際,全真派依附異族,後來跟著偽元一同灰飛煙滅。如今的紫陽派已是道家第一大宗,其底蘊的深厚,自是不言而喻。

    在嘉靖的引領下,崇道的世風漸成,各家道派都是水漲船高,紫陽派自不例外,清虛老道身為當代掌門,等閒不會輕動,這次還是看在謝丕的面子,心中又有所訴求,這才肯親身前來,哪裡受得了謝亙如此說話?

    「道長且慢!」謝敏行連忙攔人。這幾個道士若是什麼都沒看出來倒也罷了,可他們分明已經有了腹案,又豈能這麼輕易就放走了?

    「道長想必也知道,這國慶寺乃是先祖居所,後成家廟,對我謝家來說,是個十分莊重的地方,這等所在鬧了鬼祟,六位爺爺以下,我謝家子弟無不夙夜憂心,急怒難解。言語衝撞,非是對道長不敬,還望道長海涵。」

    他言辭懇切,加上幾個老道只是面子上過不去,去意不堅,所以這個場倒是讓他給圓回來了,清虛點點頭,表示接受了他的道歉,沉聲道:「事關祖廟,也難怪謝大人失態,坦白說,不是貧道有意拿捏,只是這其中確有一樁難處。」

    「莫非……」謝敏行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弄鬼之人,用的是道家秘法,或與貴派道法暗合?」

    清虛微微頷首,並不作答。

    謝家爺孫二人都明白了。

    正如後世的魔術師,為了行業的長久不衰,搞出了個魔術師的三大守則一樣,這個時代的道士也有差不多的規矩。

    在後世搞魔術揭秘,頂多招惹點罵聲,但若是在這個時代,就屬於高等級的仇恨了。武俠小說裡經常會寫,有人偷學其他門派的武術,然後被對方追殺,其實,道法洩密,比武術什麼的更嚴重,屬於不死不休的仇恨。

    紫陽派數百年傳承,底蘊深厚,靠天台山的道場就已經足夠混飯吃了,未必很在乎這些行走江湖的把戲,但他們也不能把這些約定俗成的規矩當做兒戲。

    謝亙乾脆利落的說道:「道長,我謝家的地位如何,你也清楚,家中斷然是無人存入空門之心的。不如這樣如何?我遣散餘人,此間只留我爺孫二人在此,秘密出得道長之口,入我二人之耳,若有風聲洩露在外,你只管尋我謝亙晦氣便是,如何?」

    「也罷,貧道拼著祖師爺責罰,且與二位分說分說吧。」清虛終於是點了頭,於是,謝亙吩咐下去,把包括九戒在內的閒雜人等都趕到一邊,清虛開始揭秘了。

    「我紫陽派精研的,是道家的內丹養生之術,派中弟子少有在外行走之人。不過,數百年下來,零散的法門卻也收集了不少,整理之後,已經是一套完整的捉鬼避邪的套路了。二位也都是有見識的人,貧道就不諱言了……」

    「這套法門共有五大套路,分別為望氣尋鬼,求籤問卜,逼鬼現形,請神鎮鬼,以及殺鬼送神,各個步驟中,又有若干小法……鬼火隱蹤,燈煙化蛇以及鬼敲門,正是捉鬼之法。」

    「請道長詳解。」謝亙爺孫聽得面面相覷,沒想到,裝設弄鬼居然還有這麼多道道。

    「燈煙化蛇者,即國慶寺諸位當日所見的蛇妖,此法不難,只需事先找一條小蛇打死,用燈草蘸滿蛇血,然後陰乾,用此燈草點燈,則燈煙化為蛇形,半響方散……」

    「鬼火隱蹤則與墳頭鬼火殊途同歸,蓋有易燃之粉,放置室外即可自燃,火呈藍綠色,若是有人暗中鼓風,就有鬼影飛遁之象了。」

    「至於那鬼敲門,說破了,其實是最簡單的法門,只消取些新鮮的黃鱔血,塗抹在大門之上,入夜後,自有敲門聲響。」

    「這是何故?」

    「蝙蝠!此物晝伏夜出,飛遁如電,卻最喜鱔血,趕在夏天炎熱之際,只消一條黃鱔之血,便可將方圓裡許的蝙蝠統統引來……門響之後,有人出來看時,那蝙蝠已經飛遁無蹤,並不得見,就有了鬼敲門之狀了。」

    「原來如此。」

    清虛總結道:「除了這三種之外,還有幾十種法門可用,但多半都需要有人現身演示,只有這三法最為恰當。因此,貧道的幾位師弟心中也是存疑,那弄鬼之人可能還通曉其他法門,甚至早得了我紫陽派的傳承。」

    「這麼說來,那小賊的神通應該也不足為奇,很可能也是類似的障眼法吧?」謝敏行精神大振。

    他不在意那些法門具體是怎麼操作的,他要的是戳破劉同壽搞出來的玄虛,進而顛覆小道士的神秘形象。一直以來,他雖然不相信對方真有神通,卻只能說服自己,在別人看來,不過是在死撐,現在,他終於看到了曙光。

    清虛撚鬚笑道:「貧道雖未親見,但他既然用的是成法,想必也都是有跡可循,比如那老道起死回生,很可能就是用了某種秘法……清微師弟,你不妨演示給兩位施主看看。」

    「是,掌門師兄。」被點名的老道躬身應了一聲,然後抬頭看著謝家爺孫,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後者有些發毛。

    「二位謝施主,貧道清微有禮了。」直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二人這才悚然而驚,繼而回過神來。

    「這……這是?」他爺孫二人看得分明,幾個老道都沒開口,而且這聲音也與幾人全不相同。

    「腹語之術。」清虛點點頭。

    「此乃江湖流傳的秘法,不張口,以胸腹鼓起而言,若是用了此法,再輔以牽線傀儡之術,想演一出起死回生的戲卻也不難。至於水災,倒也容易解釋,若不是蒙中的,那很可能就是觀星識天之術了,京城的那位致一真人,最擅長的就是此法。若是得法之際,休說是風雨之災,便是地龍,也是觀得出的。」

    「那所謂的點評中舉,八成也只是陰差陽錯了,這小賊還真是狡詐,竟然藉機擾人耳目,亂我視聽,著實可恨!」

    謝敏行越說越激動,最後一拱手,躬身道:「虧得道長法眼無差,他縱有千般手段,卻也難以遁形,請道長助我一臂之力,當眾讓其現出原形,還江南一個朗朗乾坤!」

    「好說,好說,貧道既然來了,自不能坐視有人假天之名,妖言惑眾。」清虛答應的很爽快,但隨即他又話鋒一轉:「不過謝大人,謝公子,二位有沒有想過,那劉同壽用的法門雖然有跡可循,但他卻是如何領悟出來的呢?」

    「呃……」謝敏行一怔。

    「弄鬼那些倒也罷了,只要心思聰敏,短期內就能領悟,但腹語術卻是麻煩,不但需要天賦,還得苦練,本門之中,也只有清微師弟長於此道。而那觀星望氣之法……嘿,致一真人以古稀之年,方才有所領悟,十有九中,上得天心,可那劉同壽卻……」

    老道愁眉苦臉的想了半天,還是不得其解:「尤可慮者,鄉里皆知,在那一日前,這小道士仍然是個傻子,若非醍醐灌頂,他又怎能……唉,想不通,實在想不通啊。」

    「……道長無須多慮,現下人心多鬼蜮,冷眼旁觀,又怎能盡數通曉?既然他用的法門都已經有了著落,只要將其揭破,那小賊也就原形畢露了。」想不通就不想,謝敏行的思路很簡單,只要知道小道士是敵人,必須加以剷除就可以了。

    謝亙接著說道:「若得道長首肯,謝家上下都是感激不盡,道長心中所想的那件事,便著落在謝家身上,保管讓道長心滿意足便是。」

    「當真?」清虛眼睛一亮。

    謝亙從容一笑:「自無虛言!」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22:40
第61章 鬥法

    清虛想從謝家得到的東西是什麼?

    很簡單,他雖然不是穿越來的,但有了龍虎山的例子擺在那裡,他自然也有上進的心思。

    謝家的邀請信中,並沒有明言此事,只是點出了邵元節的年紀,和嘉靖的一些習慣愛好而已。不過,這已經足夠了,清虛從中看到了希望。

    紫陽派號稱道派南宗,龍虎山只是後起之秀,清虛不認為,邵元節能做到的,他自己會做不到,需要的也無非是一個機會罷了。

    現在,機會來了。

    「由於之前的水災,那小道士的名聲已經傳到了京城,上達天聽。雖然聖意尚不明朗,但種種跡象都表明,皇上有意追封王一仙,重修紫陽觀,甚至很有可能會召見那小道士。」

    「此言當真?」清虛心中一緊。

    「現在還只是個意向而已,不過,依照皇上的脾性,想來這一天不會太遠了。」謝亙極力勸說道。

    其實召見、追封這些事,他根本就不知情。別說是他,就連身在京城的謝丕,也不是很清楚裡面的門道,連黃錦、張孚敬都確定不了的事情,他們又怎能明了?

    他是在危言聳聽。

    清虛老道手段眼光雖不錯,但畢竟信息量不足,哪裡知道其中還有那許多玄虛?僅憑民間傳聞的話,這事兒倒也入情入理。

    他能看破這些手段不假,但並不代表他一個人就能做出來。而且,依照謝家的描述,劉同壽做的都是即興表演,這樣一來,難度就更大了,真要鬥一場的話,紫陽派這邊出手的肯定不止一人。

    「謝大人,您的意思是不是……」

    「鬥法!鬥上一場,勝者盡收聲望,一步登天!」謝亙的話語中充滿了誘惑,清虛老道開始蠢蠢欲動了。

    「這樣做的話,皇上會不會不高興?」心動離行動還有一段距離,清虛猶有顧慮。

    謝亙勸道:「道長有所不知,所謂真金不怕火煉,皇上遲遲不肯召見,固然是有京城路途的原因,但何嘗又不是皇上覺得那劉同壽年幼,生恐其中有詐,萬一名不副實,豈不又淪為笑柄之虞?道長與其鬥法,正是為君分憂之舉,皇上又何怒之有?」

    謝敏行也是跟著附和道:「是啊,道長,您且想想今上登基以來的朝局……」

    這爺孫倆一個明著相勸,另一個暗示得露骨,清虛終於意動。

    嘉靖朝的頭十年中,從楊廷和下馬開始,內閣走馬燈似的換人,直到近幾年才算是穩定了點。皇上有看著臣下互鬥,自己居中看熱鬧的癖好,應該是確鑿無疑了。

    朝堂上是這樣,道觀裡應該也差不多吧?取代小道士進京,實現光大門派的夢想,這裡面的誘惑力實在太足了,由不得清虛不動心。

    「那就有勞謝公子安排了。」

    計議已定,雙方皆大歡喜,只有九戒和尚有些鬱悶,他仍然有廟不能回。

    儘管謝敏行聽過揭秘之後,拍著胸脯向他保證,說鬧鬼什麼的純屬子虛烏有,完全不足為慮,可老和尚心裡還是沒底。上次鬧鬼留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就算明知道是假的,可他還是想起來就怕。

    萬一他搬回來了,小道士又摸上來給他搞點新花樣,那還不要了和尚的老命了,所以,在事情徹底解決之前,他是不打算回來了。當然,這會兒也沒人有餘暇顧及他的心情,一行人都忙著呢。

    「敏行,你說的篤定,可有辦法引那小賊應下這場鬥法?」

    「回四爺爺,暫時還沒有……」

    「耽誤些時日倒也無妨,此次定要準備萬全才好,對了,清虛道長他們來的雖隱秘,但也未必沒有風聲在外,你須得想辦法將消息封鎖了,免得那小賊知道清虛道長身份後怕了,找藉口推託也是麻煩。」

    謝敏行沉吟道:「倒也未必,孫兒和那小賊打過幾次交道了,覺得他性子雖古怪,但也是有跡可循,未必不能捉摸……」

    「哦?且說說看。」

    「他行事肆無忌憚,甚少有敬畏之心……當日,他明明已經拉攏了董龔,就算要拉攏人心,可那些許銀錢,應該算不得什麼麻煩。但他偏偏要親身涉險,到餘姚大張旗鼓的擺了德美叔一道,當日孫兒只覺得惱怒,並未多想,可今日想來,他似乎是特意的。」

    「怎麼講?」

    「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可孫兒總覺得,他似乎一開始就有了確定的目標……他要藉機揚名。」

    「揚名?」

    「正是。」謝敏行的語氣越發的篤定了,「而且他的目標和清虛一樣,他想進宮!」

    「不會吧……」謝亙兩眼發直,清虛有這種念頭很正常,紫陽派的地位口碑放在那裡,他完全有這個資格,但劉同壽一個無名道觀的小道士,卻又哪裡來的這種膽魄呢?

    要是說眼下,他動一動念頭,倒也有情可原,畢竟他的聲望已經這樣了,不過,在那場水災之前,他又怎麼……若真是如此,那小道士也算是妖孽到了一定程度了。

    「以孫兒之見,想引他上鉤卻也不難,只消把場面搞大即是……不如這樣好了,水災剛過,各地都有波及,以此為由,請布政司王大人出面,我謝家出錢出力,在杭州辦一場水陸大會,然後發一封請柬給紫陽觀便是。」

    「嗯,他若果然存了心思,定會前往;如若不然,這場法事也能轉移民間的注意力,磨去他的鋒芒,待法事之後,我們大可放出風聲,將他先前所用的手段公諸於世……」

    謝亙沉思片刻,忽然拊掌笑道:「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就這麼辦吧,敏行,難怪爹和二哥都喜歡你,單是這份聰敏,你已遠在傑行他們之上了。」

    「都是長輩愛護之意,敏行不敢居功。」

    「好了,在我面前,你就不用做這副樣子了,稍待我便修書一封去杭州,希望王建興能賣我這個面子吧。」謝亙嘆道。

    另一邊,幾個老道也在竊竊私語。

    「掌門師兄,您答應的會不會有些倉促了?如果贏了固然很好,可若是有個萬一,那……」

    「清行,你說的是什麼話?掌門師兄怎麼可能失手?我紫陽派雖然不以外功見長,但五百年底蘊,又豈能遜於一個少年?」

    「話雖如此,可是,清微師兄,剛才你也聽到了,那劉同壽的手段繁多,應用起來也是恰到好處,否則也達不到如今的效果,誰又能穩操勝券?」

    「你分明是無視尊卑,蔑視掌門師兄,還不速速道歉,莫非要讓我請出家法……」

    「好了,兩位師弟都不要再吵了。」清虛擺擺手,「清微說的不錯,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以我紫陽派底蘊,終究是要搏上一搏的,不過,清行說的也有道理,那劉同壽身上頗多古怪,卻也不能等閒視之。」

    「那,掌門師兄的意思是……」他這話說的圓滑,兩邊都不得罪,但也沒做定論,幾個老道都有些茫然。

    清虛意味深長的說道:「斗是一定要鬥的,但卻要從長計議,須得發揮出我紫陽派的長處,方保必勝。」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22:49
第62章 勸說

    「水陸道場?有點意思……」劉同壽看著手中的請柬,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謝家人去過國慶寺之後,他就知道很可能有事要發生了,只是沒想到事情來的這麼快,方式也這麼怪罷了。

    他裝神弄鬼的手法並不出奇,在這個時代,也只能拿來嚇唬一下不明真相的普通人,遇到行家,被戳穿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所以,他已經做好了謝家再次上門,找自己當面對質的準備。

    結果,經歷了挫折之後,謝家的比以前謹慎了許多,發現劉同壽上門,謝家人竟是連個照面都不打,直接乘船離開了,將偌大一個國慶寺就那麼扔在那裡。

    那天之後,又過了三天,縣衙就把請柬送過來了,而且送信的不是別人,竟然是許久不見的馮維世親自到訪了。

    「此次法會,是由布政司王大人親自主持的,規模空前!江南四大名寺,金山寺、文殊院、寶光寺、高旻寺,都遣人回了話,說是屆時必至,道家各派距離較遠,具體又哪幾個宗門會來,一時還不得知,但只要不出意外,應該沒人願意錯過這等盛世的。」

    劉同壽摸著下巴,好奇的問道:「奇怪了,怎麼還有和尚來湊熱鬧?」

    「咦?劉道長您居然不知道?」馮知縣瞪著眼,很驚奇的樣子。

    「我應該知道?」劉同壽被他搞得有點迷糊,謝家帶來勘查現場的分明就是道士啊,他低聲嘀咕:「難不成江南的和尚也同氣連枝,我收拾了國慶寺,於是那四大名寺就要來助拳?」

    「非也,非也。」馮知縣捻著長鬚,呵呵笑道:「想是佛道殊途,劉道長未嘗留意過此等小節吧?無妨,且讓老夫替道長解說一二。」

    難得見到劉同壽吃癟,馮知縣心中頗為暢快。

    「這水陸之名,始見於宋遵式的《施食正名》,謂系:取諸仙致食於流水,鬼致食於淨地,本就是佛家的說法。首倡者是梁朝武帝,初時主誦經懺悔,在唐代與密宗無遮大宴相結合,漸重聲色……如今已經成為定例,專為普渡慰靈而設。」

    馮知縣引經據典的說了一大通,劉同壽也聽明白了。

    初時,這水陸大會就是個佛教儀式,一群和尚換身新衣服,聚在一起唸唸經,超度超度亡靈什麼的。到了後來,卻演變成了一種排場,就好像後世結婚儀式似的,是擺譜炫富必備的東西。

    用時人的話來講:追資尊長而不設水陸,則人以為不孝;濟拔卑幼而不設水陸,則人以為不慈;由是富者獨力營辦,貧者共財修設。

    既然是排場,那肯定要眩人耳目才有效果,而和尚們也敏銳的發現了機遇,又給這水陸大會加上了點特殊的意義,也就是傳教。

    現如今,佛教雖然遠不如前朝興盛,但水陸大會卻保留了下來。在災荒,或者戰爭之後,都有人張羅著辦道場,也算是個慰靈會的意思。

    「這麼說來,這大會上是要表演的了?」

    「劉道長,說表演似乎有些不妥,應該說是演法才更為妥當。」

    對劉同壽的說法稍加更正,馮知縣沉聲道:「這次大會是布政司首倡,全為消弭災劫,正逢水災之後,江南士紳也是盡皆響應,民間同樣群情激昂,道長若是決心要去,這演法之事定要慎之又慎啊。」

    聽話聽音,劉同壽眉毛一挑,反問道:「馮大人似乎有事要提醒貧道?」

    「提醒倒說不上,只不過,布政司衙門此番行事,雷厲風行處,遠勝以往。我有一同窗在布政司衙門任職,以他信中所說,此議來的極為突然,從動議到決議,不過用了短短兩個時辰而已,其中的味道,大不尋常啊。」

    「難不成是京中來了旨意?還是說謝家……」劉同壽本只當是謝家挑事,琢磨著兵來將擋就好,可經馮知縣一提醒,他也發現不對勁了。

    馮知縣搖搖頭,「先前我在杭州時,李大人、熊大人對道長您都看重得很,而王大人和謝閣老,謝侍郎都無深交,應該不至為謝家火中取栗。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時卻也難以說清,左右小心無大錯,以我之見,道長若是求穩,將其推卻了也無不可。」

    在那場水災中,外面各府縣多有人員傷亡,而上虞只是減產而已,百姓固然受惠,作為知縣,馮維世受益更多。他心知這一切都因劉同壽而來,因此對小道士也很是奉承,大有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愛的感覺。

    不過,為官多年,他的心性還是很過關的,他不會忘記劉同壽的搞事能力。

    這場水陸大會來得太快,他一時也來不及深思,但理智告訴他,只要有一線希望,就好還是不要讓劉同壽出門亂跑的好。

    之前小道士去了趟府城,回來就搞出了個年旦評,轟動一時,如今的東山鎮繁華的跟縣城都差不多了,若是再讓他去趟杭州……不說其他,單說梁蕭中舉那個典故的影響,就足夠他造成轟動了,水陸大會上,他在秀點厲害的法術出來,天知道會鬧出多大的動靜來。

    按說劉同壽鬧得再大,名聲再響,跟他馮維世也沒什麼關係,但實際上,這裡面的關係可大了。要不是劉同壽跟謝家鬥得死去活來,馮某人又怎麼會捲入朝爭之中?

    現在只有一個謝家,又正處於敏感時期,他們也不會鬧得太過格,馮維世夾在中間還不算太難過。可若是再升級,他就未必撐得住了。

    近來一段時間,從外縣乃至外府的遷籍文書在他的案頭堆成了山,隨之而來的,是同僚們的鄙夷和冷眼。作為地方父母官,誰也不願意治下的百姓外遷,何況外遷的還都是士子和富戶呢。

    馮維世很清楚,這情況如果繼續持續下去,他遲早變成孤家寡人,然後被眾人一起推倒。可是……這事兒壓根就怨不得他,完全是無妄之災啊!

    想到劉同壽去過杭州之後,又惹了一堆對頭回來,然後各方大佬向他紛紛施壓,逼他對付小道士的場景,馮維世只覺未來一片灰暗。

    「天下間臥虎藏龍,高人輩出,劉道長,您道法雖高,可是,面對如此多的對手,難保沒有個萬一。您的名頭聲望擺在這裡,只消表現的稍微不那麼出彩,就有遭人詬病的風險,您又何苦來哉呢?」

    所以,他極力勸說著,想打消劉同壽去杭州的念頭,用的辦法當然是危言聳聽。

    「別忘了還有謝家,謝家在這其中到底起了什麼作用,有沒有布下陷阱,都還很難說,您貿然前往,竊以為,實在有些孟浪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23:02
第63章 送君一言

    長篇大論的說了一大堆,馮維世其實就是想暫時維持穩定。明年就是大考之期,只要能撐過這最要命的幾個月,就有機會擺脫現在的窘境。

    劉同壽給他帶來的好處固然很多,但風險也同樣巨大,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回到七月以前那種庸庸碌碌的日子裡。

    不過,他的努力終究是白費了,他的一番勸說,劉同壽聽的倒是很認真,可對他的意思卻完全沒有領會,反而更加興致勃勃了。

    他哪裡知道劉同壽的心思,對於想要揚名進京城的小道士來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想想吧,佛道各大宗門同台獻技,將是如何的精彩熱鬧,但凡後世對嘉靖的記載有十分之一的真實性,這位神棍皇帝就不可能不感興趣。在這種比試中脫穎而出,不比借水災、箴言神馬的冒頭容易多了?

    要知道,嘉靖最不關心的就是民生,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恨不得找個綠壩之類的屏蔽牆,將一切壞消息都擋在宮門之外,然後好好的窩在紫禁城當他的神仙宅男。若非如此,怎麼會有大奸臣嚴嵩的應運而生?

    劉同壽認為自己先前想差了,把自己的命運跟賑災綁在一起,無疑是個敗筆,反倒是布政司衙門搞的這個水陸大會更對嘉靖的胃口。

    其實想想也是,賑災需要真金白銀的往裡面砸,卻聽不到多大響動,哪比得上慰靈大會啊?

    錢有人出,遇到災荒年景,鄉紳們本就要出點血,比如設個粥棚,減點租子什麼的。現在有官府挑頭開大會,各家自然樂於參與,反正都是花錢,在杭州開會能得到的名聲,顯然比在家鄉做善事來的響亮啊。

    對官府來說也是,賑災這種事屬於本分,江南這麼多人,就算百萬兩的賑濟砸進來,攤下去,一戶可能還分不到一兩,想借此就讓百姓感恩戴德,顯然不太現實。如果再免去一定的稅賦,這一進一出的損失可就大了去了。

    慰靈大會就不一樣了,這熱熱鬧鬧的一搞,佛道名角輪番登場,場面空前,消息在旬月之間就能傳遍天下,比朝廷自己發邸報的效果可是強多了。

    要不怎麼說,娛樂新聞的推廣性,比正正經經的新聞要強呢?

    江南遭災,朝廷沒有無動於衷,而是積極展開了救災慰靈工作,並取得了積極的成果……想到這裡,劉同壽心頭閃過了一段熟悉的台詞。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事兒還能討好皇帝,一舉多得,在揣摩嘉靖心理上,比自己先前的計劃強了不止一籌,自己還是沒把握好目標的特性啊!

    劉同壽深深的感慨著,杭州布政司或者謝家著實給他上了一課。

    嘉靖崇神慕道不假,但他也不是飢不擇食的,在眾多的選擇中,只有那些對了他心思,並且未曾包含那些讓他不舒服的元素的事蹟或個人,才能得到他的青睞。

    在嘉靖朝當道士很容易,不過想要借此飛昇京城,那就是很有技術含量的活兒了,單純的揚名,是不可取的。

    所以,這水陸大會,自己是一定要參加的,而且要吸取教訓,發揮特長,不但要把先前的失分搶回來,而且還要更上層樓!

    馮維世哪裡知道,劉同壽的思緒已經飄到這麼遠了,他依然在努力著,想要打消劉同壽出場的念頭。

    終止他勸說的,是一位不速之客。

    「吳山……不會是那個吳山吧?」

    被通報者打斷的時候,馮維世還頗為不滿,雖然沒說什麼,但皺起的眉頭卻將他的心境表露無遺,顯然覺得劉同壽對禮儀事太過輕疏。不過,當他聽到拜訪者的名字時,眉頭卻皺得更緊了,這一次不是因為不滿,而是驚訝。

    劉同壽也很訝異,因為馮維世居然跟他產生了默契,異口同聲的說了同一句話。

    「馮大人,您知道此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人的身份……」馮維世撚鬚沉吟片刻,突然問道:「劉道長,您也知道此人?」

    「哦,貧道知道的,跟大人您知道的恐怕不太一樣,當然,在您沒說您到底知道什麼之前,貧道也不能就此定論,所以,您還是先說說您知道的情況好了。」劉同壽的回應是一段繞口令。

    「入朝堂之前,桂閣老曾歷任多處,門下弟子不少,其中最為親厚的,正是高安吳山。桂閣老故去後,門生多已零散,不過也有不少人轉投了張閣老門下,而這位吳才子,正是最得張閣老信重之人。」老馮被他繞的有點迷糊,好一會兒才回過了神。

    「只不過……」

    馮維世想了想,疑惑道:「會試在即,此人應當在京城備考方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個時代,想收學生,最簡單省力的辦法就是當考官,從縣試開始,一直到鄉試、會試,考試的規格越高,學生的質量就越高。

    張孚敬走的是一步登天的路子,他的搭檔桂萼則相反,所以,後者便宜學生的數量,遠遠超過了前者。桂萼死後,張孚敬擇優接收了一部分,倒也是應有之義。

    這麼一個人,卻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大違常理的出現在上虞,這裡面的味道就有些古怪了。

    按說,以張閣老的手段、眼光,在眼下的朝局之下,召小道士入京援手也在情理之中,在召見之前,考察一下也不為怪,但他派出的人選,卻太奇怪了。

    這位吳才子,分明就是張閣老當接班人在培養的啊!難道張閣老已經放棄堅持,準備給接班人鋪路了?

    再不然就是……不,不可能,張閣老但凡是還有一絲清醒,就不可能做那種決斷。馮維世搖了搖頭,將那個匪夷所思的念頭趕出了腦海。

    他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再理不清其中的糾葛。

    不過他也不想理會了,吳山只是個舉子,但其背後蘊含的那些東西,是他這個七品命官也不敢側目的。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撤手不管,只當是沒有這件事就對了。

    匆匆交代了兩句吳山的事,馮維世便起身告辭,出門的時候,也是走得飛快,頭也不抬的就上了馬車。

    「可是劉小仙師當面?」觀門前站著一個青衣文士,看年紀應該有三十幾歲,面白臉方,一派的儒雅風流。

    馮維世走得匆忙,擦肩而過的時候,連招呼都沒打一個,很有些失禮,但那文士卻也不以為意,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小道士。

    劉同壽打個稽首,信口胡謅道:「正是貧道,久聞吳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不尋常。」

    吳山挑挑眉毛,反問道:「哦?不知小仙師以為,山何處不同尋常?」

    「這個嘛……以貧道之見,先生面方耳闊,劍眉星眼,從面相上來看,正是有福之相;再者,先生腰圓背厚,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咳咳,身體素質大好,壽元必長。福壽雙全,又豈同尋常?」

    「久聞劉小仙師聰慧機敏,辯才無礙,今日一見,方覺傳聞不虛。」吳山拱拱手,直入正題:「在下吳山,此來一為仰慕小仙師風采,二來則是為了明年的會試,小仙師可有教我?」

    「以吳先生的才氣,金榜題名自不待言……」劉同壽話鋒一轉,虛手相請道:「在門前說話,卻不是待客之道,請先生入內奉茶。」

    「請。」吳山微笑頷首,應聲舉步。

    轉身之前,劉同壽向外間圍觀的人群中掃了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這吳山分明是故意扯出話題,將來此的目的示之於眾,不過,他又是說給誰聽呢?以他的背景身份,能讓他有所顧忌,並演戲給人看的,恐怕也只有那位了吧?

    也就是說,自己的名字確實傳到京城了,並且引起了眾多的關注,現在已經進入考察階段了。

    道觀裡沒有花廳,但也有用以誦經的靜室,劉同壽將這裡當做了客廳。賓主落座,他也是打起了精神,準備應付吳山,或者說他背後的張閣老的考察了。

    「劉小仙師,當日王老仙師仙去前有言:眾生皆苦,不同的人,不同的年齡境遇,也有著不同的煩惱……在下有一黃姓表弟,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諸般苦惱纏身,以至憂愁纏身,心懷不開,您可知他最大的煩惱是什麼?」

    吳山看起來更像個道士,問出的問題也是沒頭沒腦的,倒像是在打機鋒。

    這是話裡有話啊,劉同壽微一皺眉,想到吳山的身份,一個答案呼之慾出。果然這傢伙是考察資格來的,而立之年的堂弟?分明就是皇帝呀!

    嘉靖可不就是剛到而立之年麼?做皇帝的人,一天煩心事兒還能少了?

    不過,嘉靖最大的煩惱是什麼,這就很難說了。哥只知道他的終極夢想是成仙長生不老,其他的都不是很重要,可這個命題太大了點,很難回答啊,不對,他話裡有提示!

    劉同壽試探著回答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莫非他至今無所出,所以……」

    「不愧是劉小仙師。」吳山撫掌而笑,隨即又是正色道:「俗話說:對症下藥,又有言曰:因地制宜,以在下看來,說的都是同樣的道理,小仙師雖非醫匠,但行的卻是醫人心的大善之事,其中道理,實是不可不察啊。」

    「吳先生的意思是……」

    「小仙師人貴事忙,在下就不多打擾了,告辭。」吳山來的突然,走的也乾脆,還沒說上兩句話,卻是起身就要走。

    穿越以來,一向都是劉同壽忽悠別人,今天卻被吳山給鬧得一腦子問號,稀里糊塗的送客到了門前。

    「不敢勞小仙師法駕,在下告辭。」

    從見面伊始,吳山的表現一直很正常,恭敬中略帶疏離,和其他聞名而來的士子差不多。但不知為何,劉同壽總覺得吳山的笑容中,好像帶了一絲譏誚,具體原因他也說不清,一定要比喻的話,就像是看競爭對手笑話那種情緒。

    看了眼門外聞訊聚過來的士子們,劉同壽突然揚聲道:「吳先生無須多慮,只管安心備考便是,貧道贈先生一言,待到金榜開時,先生就是新科探花郎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23:09
第64章 暗示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鎮民們很高興,會試三年才一場,無論狀元還是探花,對他們來說都是高不可攀的對象,結果因為小仙師的緣故,頭三甲接二連三的出現了。

    當然,現在還只是預言,但上虞小仙師金口玉言,整個紹興府都是有口皆碑的,不消全中,只要中了一半,就足夠異乎尋常的了,要是都中了,更是足以震驚天下的大事。

    古往今來的算命先生多了去了,可又有幾個敢斷言別人鄉試折桂?會試金榜題名?更別說直指三甲這種逆天之舉了。

    士子們也激動了。

    他們辛苦奔波,所為何事?還不是求劉同壽一評?這段時間劉同壽一直沒作點評,結果一開口就是這麼勁爆的消息。

    狀元,探花都有了,看小仙師這架勢,似乎是只打算點評三甲啊!那麼,接下來還有個榜眼的名額,會**呢?

    士子們的心思都熱切起來,無數豔羨的目光投向了劉同壽,又轉向了吳山,幾乎凝成了實質一般。

    但當事者吳山的心情並不好。

    首輔門生的名頭聽起來響亮,實際上也就那麼回事,在京城連一號人物都算不上,平日在張孚敬身邊,也都是充當著文書幕僚這樣的職司。類似眼下這種情況,他很少遇到。

    當然,只要有出仕的心思,被人圍觀這種事遲早都要經歷的,觀啊觀啊的也就習慣了,他頂多是有些不自在,心中的鬱悶另有其因。

    從奉命出京那一日開始,他的鬱悶就已經開始累積了,在劉同壽帶來的一系列問題中,他真心搞不懂老師的心思。

    如今朝中形勢嚴峻,張孚敬已經在蓄勢奮力一搏了,這種時候,哪怕多一分助力也是好的。吳山認為,劉同壽的性子雖不好,但他還是可以帶給嘉靖一定的新鮮感,從而為張孚敬多爭取一點聖眷的。

    最低限度,可以用小道士來牽制邵元節,使其多少配合一下自己這邊的行動。可每當他一提起此事,張孚敬的態度就變得曖昧起來,只是不肯點頭。

    另一方面,偏偏張孚敬對小道士又非常關注。將李崧祥送去的情報看了數遍不算,還遣了自己來江南,說是觀察劉同壽的情況。

    這不是笑話麼,一個只會裝神弄鬼的小道士有什麼可觀察的?能用就用,用不了就丟,若是怕他轉投別人,那就直接解決了便是,現在這算是怎麼一回事?讓自己來觀其言行,難不成還要大用,讓他入朝為官,甚至接老師的班嗎?

    這個認知讓吳山感到茫然。

    沒錯,嘉靖朝的道士地位高,可以做官,還能做大官,比如邵元節就有個禮部尚書的頭銜。但是,這就是個頭銜而已,邵尚書從來就沒踏入過禮部衙門半步,更別說上朝參政了。就是個有名無實的虛銜而已。

    想正經當官,還是得走科舉正途,靠歪門邪道是不成的。

    這道理人盡皆知,只有張孚敬像是不知道似的。他不但讓自己來觀察,還寫了私信給按察使李崧祥。具體說了些什麼,還不清楚,但從李崧祥的安排中,卻可以解析一二,分明就是要自己提點小道士啊!

    嚴格來說,張孚敬的勢力,恐怕是有明一代的所有首輔中最弱的,因為他出仕的時間太短了,從新科進士到文淵閣,他只用了區區六年時間而已。

    陞官快其實也是有利有弊的,平步青雲的背後,他的人脈和根基都非常淺薄,壓根就當不起引領大明走向的重責。否則也不會在桂萼死後,立刻就露出頹勢了。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麼樣張孚敬也是個首輔。

    想推舉出個接班人,接收他的權力和班底,繼承他的政治理念可能很難,如果只是想留點余萌還是可以做得到的。在劉同壽出現之前,吳山就是眾所周知的接班人。

    對於明年的會試,吳山信心十足,他本身才華就高,再加上有這麼一層身份,落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對劉同壽,他已經隱隱有了競爭者的意識,所以他剛剛才顯得有些咄咄逼人,把好好的台詞說得云山霧罩的。

    出門之前,他還在暗爽,琢磨著是不是可以讓小道士疑惑個三五日,直接導致他在水陸大會上發揮失常,或者乾脆疑神疑鬼的退縮了就更好了。

    可沒想到,轉個身的功夫,小道士就已經有所發現了,而且還給了自己頗為強力的一擊。

    如果說是狀元,倒也算是善禱善頌了,可他說的是什麼?探花郎?

    去他娘的探花吧!以自己的才華身份,考個第三名有什麼好得意的?只要不是淪落到同進士出身的地步,進士及第和探花能有多大區別?

    好吧,必須得承認,頭三甲和普通進士還是不一樣的,但問題不在這裡,讓吳山不爽的是,劉同壽先前已經點過一個狀元了。現在點了他做探花,不是擺明了有倆人比他強麼?這還沒考呢就淪落到第三了,讓心高氣傲的吳才子如何能夠接受?

    這還不算完,最憋屈的是,萬一被小道士說中了,自己還得承人家的情,而且還是好大一個人情,自己若是不認,就得做好被天下人戳脊樑骨的準備!

    老天,這叫什麼事兒啊!果然不能隨便得罪神棍,尤其是這種時不時就靈驗一把的神棍。

    在一片熱切的注視中,吳山緩緩轉身,抽動著僵硬的臉部肌肉,勉強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多……謝小仙師賜教,在下來日必當十倍報之。」

    這大概是劉同壽穿越以來,接受過的最沒誠意的道謝了,換給一個不知情的,準會認為吳山是要報仇,而不是報恩呢。

    將他神態看在眼中,士子們都大是不平。

    這是什麼?得了便宜還賣乖啊!別人哭著求著想要小仙師給個評語,結果卻求之不得,你吳山多什麼?不就是有個首輔老師嗎?那也不至於得了個探花還不知足啊!真是人心不足,得隴望蜀啊!這種忘恩負義的人,小仙師就應該把他給拿下,換個知情識趣的上。

    劉同壽卻是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他笑吟吟的擺了擺手:「好說,吳先生,咱們將來要多多親近才好啊。」

    「小仙師真是大度啊!對這等狂生,居然也能以禮相待。」

    「那當然了,小仙師可是咱們東山人的驕傲,別說區區狂生,就算是謝家那種喪盡天良之輩,若是幡然悔悟的話,小仙師也一樣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誒,梁兄,你這話就不在理了。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小仙師這等人品道行,實乃人中龍鳳,又豈是東山這灘淺水能容得下的?要我說,應該說是紹興小仙師才更上口。」

    「照祝賢弟你這麼說,將來小仙師若是去了京城,難不成還要換個名號,叫江南小仙師不成?」

    「梁兄,你又錯了。小仙師若是去了京城,那就是大明的天師了,或者應該說是國師才對,哪還需要什麼名號呢?」

    「有道理。」

    士子們紛紛讚歎起來。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他們唯恐聲音不高,稱讚的水平不夠,一個個扯著脖子就開始引經據典,將劉同壽那一笑中的意義無限拔高,嚷嚷得整個鎮子都清晰可聞。

    為了最後的那個榜眼的名額,這幫人什麼都不顧了。

    「……」吳山的臉色更差了,有心再交代幾句場面話,可思來想去,卻不知如何開口,最終只是拱拱手,然後頭也不回的閃人了。

    望著吳山的背影,劉同壽若有所思。

    仔細想想,這人應該來的目的,應該暗示自己的,而且暗示的規格還很高,八成涉及到了嘉靖,不用說,吳山的背後,肯定就是那位張閣老的意思了。但這個吳山對自己態度又很彆扭,像是很不情願似的,這裡面又有什麼玄虛呢?

    「我說同壽,這吳山鼻孔都快翹到天上去了,你幹嘛還這麼看重他,給他點評呢?要我說啊,你這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多照顧照顧鄉親們才是正理……」吳山走了,梁蕭腆著臉湊了上來。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梁叔,你想當探花,唉……就算是太上老君下凡,也難啊。」劉同壽犯了個白眼,他要真有點誰誰就中的本事,那還當哪門子道士啊?直接連點三次,一路點成新科進士不就結了?那還用得著像現在這麼辛苦啊?

    吳山的暗示他算是想明白了,眼下嘉靖同學最關注的不是長生不老,而是沒有後嗣!二龍不相見給出了皇子夭折的原因,但卻沒提出解決方案,所以,嘉靖雖然心動了,但離行動卻還差很多。

    這就是剽竊太早的後遺症了,箴言謁語這些東西,必須得在特定的時刻,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張孚敬想告訴自己是,民間的聲望再高也沒用,想有所作為,還得是撓到皇帝的癢處才行,而目前皇帝的癢處就是下一代的問題。

    這場水陸大會就是最為恰當的時機。

    一切都想通了,可到底要怎麼辦呢?劉同壽犯起了愁,原本他想的倒是簡單,無非就是魔術表演罷了,只要能出彩就行,可現在隨意發揮變成了命題作文,這就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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