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明朝第一國師 作者: 鱸州魚 (已完結)

mk2258 2012-11-7 21:3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90401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4 03:31
第41章 師兄是壞人

    大家月餅節快樂,還有,投票給小魚的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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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鬧了一天,紫陽觀總算是恢復了平靜,當夜色籠罩了今非昔比的道觀時,只有淡淡的燈火,和溫馨的氣氛依然如故。

    亮著燈的是廚房。

    「壽哥哥,你為什麼要做那個寶圖啊?直接跟周大叔說清楚不是更好嗎?」聲音有些含糊,不過只要看到女孩動作也就明白了,她左手捏著小巧的鼻子,右手伸得老長,拿著個勺子在大鍋中攪來攪去。

    「這樣才有神秘感啊,你沒看大家的表情麼,和師父去世那天多象。」劉同壽同樣也捏著鼻子,只不過他站得卻比楚楚近了很多,時不時的還會鬆開鼻子,聞聞味道,思考片刻後,又丟了些東西進去。

    「可是,說真相不也一樣嗎?縣城的董員外知道真相時,那表情就像……」

    「象見了鬼似的。」

    「對,哦,不對。」女孩摀住小嘴,小心翼翼的看著劉同壽,小聲辯解道:「壽哥哥,我可不是說你像鬼哦。」

    「那可不好說,鬼也有很多種的,什麼吊死鬼,長舌鬼……哇,一個比一個可怕,而且還都會變成人形,就像我給你講的故事裡說的那樣,嗯,說不定我也是鬼變的喔,很可怕的喔。」劉同壽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

    「我又不是梁叔,我才不怕呢。」女孩也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路上無事,他便講了些聊齋中鬼故事給兩個同伴聽。楚楚倒還好,女孩從小便在外面掙扎求生,膽子大得很,只是在聽故事的時候尖叫過兩聲,事後卻跟沒事人似的,但梁蕭卻被嚇得不輕。

    本來入了上虞境之後,劉同壽就提議分兵兩路,讓梁蕭先回來,免得一同現身引起柴家猜疑,但這傢伙死活不肯。他說了一大堆理由,諸如他本來就經常外出遊學,或者玩失蹤之類的,不過劉同壽卻很清楚,這膽小鬼是怕獨身上路遇見鬼。

    「難說。」劉同壽撇撇嘴,賊兮兮的說道:「有一種鬼你肯定是怕的……那就是色鬼,你師兄我就是色鬼,怎麼樣,這下怕了吧?」

    「嗯,師兄就是色鬼,最壞了。」女孩俏臉飛紅,吃吃的笑了起來,聲音甜甜膩膩的。那天晚上做的事到底意味著什麼,劉同壽後來都已經解釋給她聽了,女孩羞惱之餘,更多的卻是甜蜜。

    也許此後她的名聲會有點問題,但女孩本就不是讀著女戒,學著三從四德長大的,她並不是很在意那些,反倒因為劉同壽毫無保留的態度很感動。同樣的,劉同壽再次許下了承諾,讓那場帶著緋色的戲碼,有了一絲莊重,女孩覺得,那就是一場儀式。

    「你壞啊你……咳咳」一邊沉浸在回憶之中,楚楚一邊夢囈般呢喃著,結果左手卻是放鬆了,一下被嗆到,連聲咳嗽起來。

    「看看,又被嗆到了吧?都說我自己弄就行了,來,喝點水,然後出去在外面等我就行……」一邊撫著女孩的後背,幫她順氣,劉同壽一邊端過水,嘴裡還埋怨了兩句。

    「咳咳,我不要,我也能幫上忙……咳咳……」女孩小臉咳的通紅,卻倔強的搖著頭。

    「唉,真拿你沒辦法,來,深呼吸……哦,這次不用出聲,」扶著女孩走出廚房,劉同壽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這樣做的效果很好,被他這麼一逗,楚楚的注意力果然分散,她跺了跺腳,嬌嗔不已:「誰,誰又要出聲了。」笑鬧中,咳嗽倒是得到了緩解。

    「對了,壽哥哥,你跟趙嬸討了這些東西回來熬,卻又是要做什麼用的?」心有餘悸的望著廚房,楚楚想起了那罪魁禍首。

    「防身用的唄。」劉同壽隨口答道。

    「防身?」女孩驚奇的瞪大了眼睛,這算是什麼防身用具,把壞人熏跑嗎?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跟你說哦……」儘管道觀裡只有他們兩個,可劉同壽還是湊到女孩身邊咬起了耳朵,說秘密,就要有說秘密的樣子啊。

    「啊?還能這樣?壽哥哥,你真壞死了。」這一晚上,女孩也不知是第幾次這樣評價劉同壽了,當然,雖然用的都是同一個形容詞,但每次的意思都有些許不同,到底怎麼理解,就要看各人了,反正,劉同壽本人是相當自我陶醉的。

    「男人越壞,才越討人喜歡麼。」他洋洋得意的說道。

    「壽哥哥,你讓周大叔去找銀子,不會也有什麼算計吧?」

    所謂藏寶,其實就是從柴家騙的那些銀子,一萬兩銀子足有好幾百斤,離了車船,想帶著上路自然很難。劉同壽留了幾百兩在身上,剩下的直接埋在途經的某個河灣處了,然後就有了那張藏寶圖。

    「楚楚,你怎麼能這麼看你師兄我呢?我可是好人來著。」

    劉同壽做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解釋倒是一本正經:「其實這樣很好啊,你想想,韓兄求醫是自己去的,周大叔也是自己去挖藏寶圖,模式都差不多,以後再有人求助,我就可以直接套用這個套路,這樣才像個託夢的樣子。」

    當然了,幫人幫一半,還能避免很多無謂的麻煩,劉同壽心腸不錯,但卻也不是來明朝學雷鋒的。

    若是都無償幫忙,以後他恐怕會被煩死,倒是現在這樣,應該能起到點嚇阻的作用。人都是很現實的,自己也要付出點什麼,而且還要冒風險,那麼,不是很棘手的麻煩,應該就不會有人拿來紫陽觀求助了。

    「可是,那些壞人也許還在找咱們,萬一……」

    「所以我才讓周大叔齋戒沐浴三天啊,柴家不可能折騰那麼久的。其實周大叔現在去也沒什麼,楚楚,你想想,若是有人給你一張寶圖,你會大張旗鼓的搞得人盡皆知麼?肯定是悄悄的出鎮,出聲的不要才是王道,安心吧,過幾天就有好消息了。」

    「嗯,壽哥哥,你說的總是有道理……」

    「那當然,你師兄我可是受過神仙點化的,是正義和真理的化身。」劉同壽神氣活現的說道。

    溫柔的夜色下,東山鎮靜謐無聲,兩小無猜的笑談聲悄然迴蕩著,幾絲云彩在月影前掠過,月兒也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

    接下來的幾天都很平靜,小鎮彷彿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一般,與外間的一切都割離開來。其實,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本來面目,沒有特殊原因的話,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長大成人,娶妻生子,慢慢變老的。

    如果沒有楚楚的話,劉同壽很有可能不適應,畢竟這樣的生活確實太單調了些。也許是有情飲水飽吧,有了這個小精靈在,他的每一天都是豐富多彩的,半點沒有覺得無聊。

    當然,他手上也有很多事要做。他深知,眼前的平靜只是假象罷了,後面的風風雨雨大著呢,現在就放鬆警惕可不行。

    道觀的擴建已經進入了尾聲,半月時間有些倉促,但建起來的建築卻沒有半點偷工減料的地方,不但外表光鮮,而且還很結實。

    消失了十來天的梁秀才也出現了,於是鎮上的噪音又多了那麼一點。沒人在意他的突然消失,全鎮都知道,這個妻管嚴八成是打著遊學的名頭落跑,以躲避家中的母老虎發威了。

    平靜一直延續了五天。

    第五天的一清早,一陣騷動就從鎮東蔓延開來,迅速波及了全鎮。發現異常後,劉同壽被嚇了一跳,他還以為是柴家人來報復了呢,但實際上,卻是周老闆一行人回來了。

    「真的是藏寶,在一艘沉船上撈起來的,都是銀錠,足足九千多兩!」趙屠戶的嗓門最大,周老闆當然不可能一個人去,他找了幾個相熟的,趙屠戶就是其中最積極的那個。這會兒有了收穫,他大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哇,真的啊!」鎮民們都是驚嘆。

    「趙大哥,你們是在哪兒打撈的啊?」

    「怎麼,你也想去?哈哈,晚了,那附近我們都搜過了,只有這艘船上有貨……」趙屠戶愈發得意了,不過一邊說著,他也有點納悶,那麼個小河溝裡,咋就能有沉船呢?而且,用來運近萬兩銀子的船,咋就那麼小呢?

    不過,在巨大的收穫面前,這點疑慮實在算不得什麼,他一轉身就拋在腦後了。何況,出發前,小仙師也囑咐過,具體的地點是要保密的,他趙屠可是很虔誠的人,當然不會洩漏秘密出去。

    看著老對頭崔木匠目瞪口呆的模樣,他興奮之極,猛地振臂高呼道:「這都是老神仙神通廣大,小仙師宅心仁厚啊!」

    「就是,就是,以後咱們要多去觀裡拜一拜。」

    「咱們東山鎮,真是個有福氣的地方啊。」

    趙屠這個打醬油的一直咋咋呼呼的,當事人周老闆卻一直很平靜。剛找到銀子的時候,他就像是做夢一樣,覺得一切都變得恍惚起來,可當他踏入鎮子,看到那熟悉的青色院牆時,卻猛然醒悟了,他做了一個決定。

    「這下老周因禍得福,可是發達了,九千多兩銀子啊!」

    「是啊,咱們回頭是不是也去跪求一番,跪一夜就賺這麼多銀子,值啊!」

    「咦,老周不回家,這卻是要去哪兒?」

    「這你還不明白?他要去還願唄,老周可是個厚道人。」

    「能有多厚道,難道他還能把到手的銀子吐出來?要是那樣,我就真……天,不會吧,他真的這麼幹了!」

    在一片議論聲中,周老闆堅定的說出了那句讓所有人意外的話。在他身後,是咧著大嘴,呵呵直笑的趙屠戶幾人;在他面前,小道士依然笑得云淡風輕,彷彿周老闆只是在說要入觀參觀一般。

    這一幕深深的印在了所有人心中。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4 03:37
第42章 經驗主義害死人

    神聖的禮拜一,國師新書期的最後一個星期,小魚也不能淡定了,使潑打滾的求支持啊~

    ————

    不論哪個宗教,只要是以擴大影響為目的,都會對豎立典型非常重視,比如:感召了無信者或者異教徒,又或讓普通信徒升級成了狂信者,也就是所謂的聖靈,大抵如此。

    其實,這就是所謂的示範作用。應用於不同的領域就有不同的叫法和作用,用在官場上,這就叫定例,然後形成慣例,最後變成常例,後世還有個更時髦的說法,那就是潛規則。

    這玩意比正經的規矩還好使。

    春秋時,魯國人有很多流離在外,被販賣成奴隸的,國君有感於此,便定了一項善政。他規定,只要有人在遇見遭遇不幸的同胞時伸出援手,那麼回國後,他就可以得到嘉獎,並且國家會償付他救人的花費。

    而孔子有個徒弟叫子貢的,這位仁兄家裡比較有錢,又經常和他的老師一樣,在外面亂跑,所以碰上了很多同胞,並且出錢將其贖回了國。或許是因為不差錢,又或是理念比較先進,總之,他學了一把雷鋒,拒絕了國家的償付。

    在他之後,這項善政便漸漸荒廢了。

    政策本身沒問題,只要不怕麻煩,就能獲得讚譽,但子貢卻將這個標準提高了。必須出錢又出力,才能獲得讚譽,在子貢的光環下,只想出力的那些人,也只能黯然而退了。

    這個典故可以說明很多道理,屬於見仁見智的東西,而劉同壽要的,卻是這個示範的效果。周老闆只留下了必要的六百兩,將剩下的錢全部捐給道觀,一般人肯定是做不到的,遇到那貪財的,說不定半路就把錢分了,跑了呢。

    有了這個事例,紫陽觀以後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煩。這事兒干擾不了那些真正有困難的,但卻能將想佔便宜的人趕走,不需要劉同壽自己開口,鎮民們就會自行把周老闆拿出來做對比了。周老闆扮演的,正是子貢那個角色。

    劉同壽很是自得了一陣子,當天晚上還多吃了一碗飯,讓楚楚很是感慨,原來自家師兄不光是壞人、色鬼,而且還是個財迷。

    這當然是誤會,他要真是個財迷,就不會大大方方的讓周老闆等人去打撈沉船了。雖然他看人很準,周老闆等人也都是那種很容易看懂的人,但人心難測,誰又能打包票呢?

    當然,有誤會也沒啥,這世界上的誤會多著呢,卻也不多這一樁。反正楚楚對他早就死心塌地了,哪怕有再多的缺點,女孩也不會在乎的。

    不過,世事難料,劉同壽自以為將人心算得很準,但事實證明,他還是有疏忽了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

    劉同壽是被吵醒的,外間的喧鬧聲匯聚成了一股聲浪,在他耳邊嗡嗡作響,他覺得彷彿時光倒流,又回到了剛穿越的那個早上。

    「壽哥哥,你終於醒了。」銀鈴般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沒了前一次拘謹,女孩直截了當的說道。

    「什麼叫終於……現在應該剛過卯時吧?」劉同壽看了看天色,甩著亂糟糟的頭髮,有些不滿的抱怨著。他對楚楚的話有些腹誹,不過更加令他不滿的還是男子留長發的規矩,頭髮長了真的很麻煩誒。

    「楚楚,外面又在幹嘛?工程不是已經都進行完了麼?難道柴家這就打上門了?按說董員外應該先送個信來啊?難道那個傢伙又叛變了?咦,我為什麼要說又呢?」因為沒睡醒,所以某人說話頗有些語無倫次。

    「都是鎮上的叔叔伯伯,他們跪在大殿裡面向道士伯伯求告呢。」

    「啥?」劉同壽差點沒從床上翻下來,「又來?不可能啊,昨天他們不是都看到了嗎?師父託夢的代價是很高的,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佔到便宜的,怎麼還有這麼多人……」

    他這下算是徹底清醒了,仔細聽聽,三清殿裡的人怕不有好幾十,東山鎮一共才幾個人啊?百來戶人家而已,現在這豈不是有快一半人都來了!就算昨天的策略沒奏效,也不應該起到反效果吧?

    楚楚很嚴肅的看著他,很認真的說道:「壽哥哥,沒人想佔便宜呀,大家都是確實有為難事才來的。」

    「難道這就是所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小道士的眼神開始渙散。

    這不科學,一點都不科學!如果沒便宜佔,後世人才不會有這麼高的熱情呢,傳教都得發點小禮品什麼的,然後還要挑好聽的說,才能讓人上當……哦,不,是被神感召,建立信仰。

    「嗯,壽哥你說的真好,就是這麼回事。」小姑娘雀躍著在某人的傷口上灑了把鹽。

    「去看看吧……」劉同壽有氣無力的站起了身,任由楚楚擺佈著穿上了道袍,挽好了髮髻。前些日子,他是很享受這種溫柔的,但現在,他卻沒了那個心情,他終於發現自己錯在哪兒了。

    經驗主義害死人啊!哥不應該把後世的經驗拿到現在來用,這個時代的世家鄉紳都很精明,但百姓卻相對淳樸得多。周老闆會把剩下的銀子返還給他,放在後世,這種作為足可以拿去報導了,但在這個時代,其實是司空見慣的。

    就算是換成說風涼話的那些人,恐怕他們最後也會這麼做的。

    他虛構出來的那個老神仙是重要因素之一,即便存了私心的人,也會害怕遭到報應,幾次奇蹟都活生生的發生了,誰還會存有什麼疑慮?

    此外,這個時代人口流動性極低,尤其是在太平年月,鄉鄰間的評價,不但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甚至還包括了他的子孫後代。名聲壞了,想靠科舉都找不到人聯名具保,買賣房屋也找不到見證人,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寸步難行。

    所以,有的人或許會喜歡佔點小便宜,但到紫陽觀來的,卻沒一個存了這樣的心思,他們大多都是真心求告的。

    「小仙師來了!」

    「是不是誰的誠心又傳達給老神仙了?所以他老人家又託夢了?」

    「一定是……」

    是你個頭!劉同壽恨不得摀住臉掉頭跑出三清殿,這來的人也太多了點吧,而且還是一家派一個代表的那種,現在的世道真有這麼差?不然哪兒來的有這麼多不平之事啊。

    「恐怕要讓大家失望了,先師並沒有託夢給我……」哥是被你們吵醒的……小道士心裡在哭泣。

    「唉!」一片嘆息聲,不過眾人都沒有氣餒,也不知誰帶頭說道:「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等誠心誠意的禱告,總能讓老神仙聽到的。」

    「對,心誠則靈,老周和韓舉人都是這樣的!」這話贏得了所有人的贊同,附和一聲後,眾人再次俯身下拜,口中都是唸唸有詞。

    「我家的阿黃丟了一個月了,要是沒有阿黃,明年的春耕要怎麼辦啊?我家那四個小子雖然能幹,卻也幹不過來那麼多活兒啊!老神仙,求您慈悲,哪怕指點個方向也好……」阿黃貌似是頭牛,劉同壽嘴角抽搐了一下,都丟了一個月了,這讓哥上哪兒給你找去?

    「我兒子去年去了府城求學,這都一年了,卻一直沒有音訊,老神仙慈悲,您好歹給他托個夢,讓他知道家裡這邊惦記著呢,實在不行,傳點音信,讓我這個做娘的知道他是否安好啊!」這邊是找兒子的……

    那敗家小子,府城離家又不遠,捎個信回來會死啊?劉同壽在心裡大罵,不過轉念想想,後世好多人好長時間連電話都不給家裡打一個,相對而言,這人的行為倒也沒那麼可惡。當然,前提是老太太不來找自己幫忙。

    「我……」

    小道士頭很大,這些人遇到的麻煩各式各樣,但確實都是真心想解決問題。認真說的話,這些麻煩比韓應龍和周老闆的簡單許多,牛找不到了,就買新的唄,劉同壽不差錢,大可以墊付;找兒子也不難,府城離上虞又不是很遠,找個人跑一趟就是了……

    可問題是,這些麻煩太多了,要是他一個個幫過去,那就什麼都不用做了。雷鋒是怎麼死的?還不是累死的?劉同壽可不想步了先烈的後塵。

    最要命的是,他還在人堆裡看見了馮大嬸的身影。這位應該算是圈內人吧?最佳龍套的媳婦誒,跑這兒來湊哪門子熱鬧哇!他心裡好奇,乾脆湊近了去聽,只聽馮大嬸碎碎念叨著:「老神仙,求您保佑我家相公,讓他早日修身養性,此去府城,能夠順利中舉……」

    到底是夫妻情深,別看嘴上罵的兇狠,但馮大嬸對梁叔還是很不錯的,不過這事兒哥就徹底沒辦法了,就算是真有神仙,看到梁大叔那憊懶模樣,恐怕也得皺著眉毛,搖頭嘆息吧?

    「他書念的不好,名落孫山也在情理之中……」馮大嬸倒是豁達,前面的話只是個開場白,後面才是主要內容。

    「民婦只想求老神仙指點個法子,讓他去了府城之後,不要到處沾花惹草……民婦嫁給他十幾年了,一直無所出,根子卻不在民婦身上,而是相公他總是在外胡混,搞得身子都虛了……現在這個樣子,將來民婦到了九泉之下,要如何面對梁家的列祖列宗啊。」

    囧,原來是這樣……

    把大部分禱告的內容聽過一遍,劉同壽淚流滿面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擺在面前的貌似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當神父,天天聽人告解;要麼就是學雷鋒,都給人解決了,哪個都不是好路數啊!天啊,想好好的扮個神棍,咋就這麼難呢?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4 03:44
第43章 自己動手

    太陽將將落山,將晚霞映得通紅,景色很美,但卻無人欣賞。

    「壽哥哥,咱們怎麼辦吶?」楚楚皺著小臉,不時哀嘆著。

    「還能咋辦?涼拌唄。」劉同壽也像是霜打過的茄子似的,這次的小聰明沒玩好,人心這種東西,果然不是隨便就能操控得了的。

    現在已經到了傍晚,三清殿裡的人卻愈發的多了。白天來的多數都是婦孺老弱,青壯都在忙,傍晚時分,無論田間還是作坊,人們都收了工。大夥兒也顧不得吃晚飯,從四面八方聚集到了紫陽觀。

    換成其他道觀,見到香火如此之旺,道士們恐怕樂得嘴都何不攏了,可劉同壽現在又不差錢,哪裡將這點小錢兒看在眼裡?被他們這麼折騰下去,說好的二人世界呢,一寸光陰一寸金,最後誰能賠我?

    「要不然,咱們干脆跑路算了。」小道士突發奇想。

    「跑路?去哪兒?」師兄的思路太過天馬行空,小姑娘有點跟不上。

    「隨便去哪裡啊,嗯,可以去山東,咱們不是還有個本事很大的師叔來著嗎?不然直接去京城也行,再不然……對了,還可以去找我娘。」本來只是信口胡說,可仔細想想,劉同壽覺得這主意其實也有靠點譜。

    現在不是他剛穿越那會兒了,手中有足夠的錢,天下自是大可去得,不必非得守著這間道觀不可,順勢還能避開柴、謝兩家的報復。

    至於鎮民們,其實也不難,反正一萬兩他也不能都帶走,給大家一人分點,很多難題不就解決了?解決眼前的,以後還可能有其他麻煩,那……他又不是救世主,哪裡管得過來這許多?

    目的地的話,前面兩個他都是隨口亂說的,去京城看似離終極目標更近了,但實際上距離並沒有縮短。以他所知,雖然也不太安分,但嘉靖似乎沒有出宮亂逛的愛好,只能說是個有特色的宅男,天天都宅在紫禁城裡面。

    去不去京城,見到皇帝的可能性都不會有所變化。至於山東那個所謂的師叔,他已經向董員外證實過了,人倒是確實有這麼個人,但神通廣大云云,就都是董員外胡編的了,真的遇上的話,還不一定誰投靠誰呢。

    只有最後那個提議,是發自真心的,不是他的真心,而是原先那個小道士意識消散前的執念……我要找我媽媽……這台詞聽起來有些耳熟誒。

    根據老道士的說法,小道士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孤兒,他是被遺棄在道觀的,他的親人還留下了信物,就是他一直隨身帶著的那個香囊。

    「壽哥哥的娘?」

    「是啊……」劉同壽摸出了那個香囊,雖然經過歲月的磨礪,那香囊已經失去了表面的光鮮,但上面的圖案依舊栩栩如生,正面是條活靈活現的五爪金龍,背面是婉轉婀娜的金翅鳳凰。

    針腳細密,看做工,應該出自女子之手,所以,小道士一直認為自己有娘親。劉同壽也這麼認為,生下來卻遺棄在道觀裡,應該有不得已的苦衷,小道士八成有個私生子之類的身份。

    「壽哥哥的娘親是個很溫柔的人呢。」伸出手指,輕柔的在香囊上摩挲著,楚楚輕聲說道,目光中有著眷戀和憧憬之色,大概是被勾起了從前的回憶。

    「也許吧……」劉同壽輕聲一嘆,繼而又苦笑道:「不過,人海茫茫,只有這麼一個信物,卻又要到哪裡去找?」

    難道登尋人啟事嗎?可是,這個時代又沒有報紙,再說,雖然這香囊的用料講究,圖案也算是比較特殊,但現在是明朝,不是滿清佔領期,在這種私人之物上縫製龍鳳圖案,也算不得犯禁,所以,這信物根本稱不上獨一無二,線索完全不夠用。

    「只要相信,就總有一天會相遇的。」小姑娘努力的給劉同壽打著氣。

    「嗯,總有一天。」是啊,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最親的人正在眼前呢,至於那個娘,既然答應了別人,總是要去找的,不過卻不急在一時。仔細想想,與其出去找,還不如在道觀裡等著呢,畢竟那位母親知道紫陽觀,既然留下信物,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相認。

    「不過,這樣一來,問題豈不是又回到原點了?」想通了這些,劉同壽的臉再次拉得老長,守在道觀容易,可三清殿裡的麻煩要怎麼辦?

    「不然,壽哥哥你就幫幫他們唄,嗯,我也會努力幫忙的。」女孩有些遲疑,不過還是明確的表達出了觀點,她扳著手指,一一細數著。

    「姜婆婆人很好的,以前經常會來道觀幫忙,你身上這件道袍就是她縫的喔……張爺爺也很好,那年下大雨,道觀漏水,幾乎都沒法住人了,就是他們一家冒雨修補的……還有馮大嬸、周伯伯……」

    這個時代的百姓淳樸,鄉鄰間的關係熱絡得很,一處有難,旁人也都是會幫忙的,只有老弱的道觀,孤苦無依的楚楚,都受過不少關照。女孩很懂事,也知道感恩,而且在她心目中,開竅後的師兄也是無所不能的,所以她才不顧劉同壽擠眉弄眼,幫外人關說。

    「這倒沒錯,可是……」前世的見識告訴劉同壽,這種生活上的麻煩是無窮無盡的,除非有個良好的體制,能兼顧法律、社會保障、慈善等諸多方面,否則,單憑個人的力量,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面面俱到的。

    但是,要建立那種體制,別說是在明朝,就算五百年後,一樣有著這樣那樣的問題,他只是個魔術師,不是魔法師,哪裡能解決得了?只是,有恩不報,也不是個理兒,但幫了一家,就不能看著其他人不管……哇,好混亂,好糾結。

    他兩手撓頭,把髮髻都給弄歪了,看上去好不狼狽,惹得楚楚都有些擔心了。

    「互相幫忙,互相……咦?是啊,就這麼辦好了!」揪了半天頭髮,終於是揪出了靈感。

    「太好了,不過,要先幫誰呢?姜婆婆的事情似乎比較急,但張爺爺家的牛如果不快點找,也許就找不回來了,還有……」女孩雀躍著歡呼起來,可很快又是黛眉緊蹙,對象太多了,想分個輕重緩急可不大容易。

    「一個一個來多慢啊,要來,就一起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楚楚,你先去做飯,我去去就來。」劉同壽把胸脯拍得山響,豪氣干云,大有關云長溫酒斬華雄的氣概。

    「……好,那晚上就不吃苦瓜了,改吃紅燒肉吧。」對這巨大的前後反差,楚楚顯然有些不太適應。

    不過,近墨者黑,女孩如今也頗為跳脫,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劉同壽差點沒閃到腰。合轍還真是干活兒的馬兒才有食兒吃啊,哥現在這年紀正是花骨朵好不好?吃哪門子苦瓜啊。

    他這次現身,並沒有引起多大反響,物以稀為貴,出現的太頻繁,就沒那麼稀罕了。他早上來過一次,中間又來勸過幾次,所以,他這次再來,就沒人理會了。

    「咳咳,各位叔叔嬸嬸,我來了……」沒人理不要緊,咱自己報號。

    「小仙師,您就別勸了,我們是不會走的,而且明天還要再來,總得讓老神仙看到咱們的誠意才好。」

    「俺也是,小仙師,俺可是剛來,白天沒來,晚上要多拜一會兒才好。」

    他剛起了個頭,眾人便亂糟糟的把他給頂了回來,其中頗有幾個熟悉的面孔,比如最虔誠的那個趙屠戶,這傢伙的嗓門最大,邏輯也最混亂,白天沒來,晚上補上?難道你還想睡在三清殿不成?

    看來講道理是沒用了,說不得,哥要用殺手鐧了。

    「其實,先師剛才又託夢給我了……」這件法寶果然犀利,輕輕一句話,三清殿內頓時鴉雀無聲了,不過所有人的眼睛都變得會說話了,一道道灼熱的目光讓某人覺得很有壓力。

    「老神仙怎麼說……」

    「師父只給我留下了一句話,那就是……」劉同壽故作深沉的掃視了一圈,吊足了眾人的胃口,這才輕聲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啊?」這句後世的名言引得眾人一陣嘩然,字義很簡明,無非就是老神仙撒手不管,讓大夥兒自生自滅了。

    「小仙師,這話真是老神仙說的?不會是你……」

    「是啊,是啊,老神仙何等仁心仁德,咋能說出這麼薄情的話呢?他不是這麼冷漠的人!」

    我擦,合著哥在你們心目中,就是個冷漠薄情的人啊?虧得我這麼盡心竭力了,好吧,哥不跟你們一般計較,誰讓咱是有道之士呢?

    「大家不要吵,你們難道認為我是那種假傳師命的人嗎?」

    「……」沒人回答,不過眾人的目光中都是滿滿的質疑之色。

    「其實,這句話是有玄機的,你們先聽我解釋過了,若是不滿意,再嚷嚷不遲。」

    劉同壽的話多少起了點效果,最虔誠的那些人都是附和,不過質疑聲也有不少,道家的謁言一般都比較隱晦,都是類似詩句一樣的東西,而不是這種誰都聽得懂的大白話。總算是劉同壽已經有了相當的威望,嘀咕爭執了一陣子,人們最終安靜了下來。

    「師父說的『自己』指的並不是各家各戶,而是東山鎮整體,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只要大家肯互相幫忙,並且持之以恆,絕大部分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劉同壽將自己的想法合盤托出。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4 03:49
第44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小仙師說的是守望相助嗎?這種事,咱們本來就有做啊,可是想靠這個解決那些難題,恐怕就……」

    「對啊,一家有難八方支援,鎮上的人雖然不是同宗,但卻也懂得這個理兒,當然,這得除了少數刻薄人。」趙屠戶肚子裡還有幾滴墨水,不過說的話卻明顯另有所指。

    「你個殺豬的把話給我說清楚了,哪個是刻薄人?你問問鎮西的街坊們,咱崔永明到底是古道熱腸的好人,還是自掃門前雪的吝嗇鬼?哼!」崔木匠立刻反唇相譏。

    這兩個人一個住在鎮東頭,一個則是相反,橫跨整個小鎮,也不知到底如何結下的怨仇。以劉同壽想來,大抵也就是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或者因性格迥異造成的言語摩擦罷了。

    其他人有的幫兩人做證明,有的好言相勸,也有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事情的因果,一時間,三清殿內沸反盈天,亂鬨哄的好像菜市場一般。

    劉同壽半點都不著慌,笑吟吟的站在那裡,像是事不關己的看熱鬧,又像是正中下懷,對這樣的局面很滿意的模樣。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隨即,一個聲音高聲叫道:「好了,都別吵了,先聽小仙師解釋完!」

    喊話的人正是周老闆,他不是來許願求懇的,只是單純的來還願的。他一直留意著劉同壽的動向,想著找機會幫忙,就算不能解決問題,多少也要幫幾句腔。之前的話題變幻太快,他一直都沒插上嘴,這時總算是得了個空。

    老實人爆發,往往比尋常人更有威力,他這一嗓子吼過,眾人都記起了正事,連兩個當事人都是訕訕的住了嘴,三清殿再次恢復了平靜。

    「東山鎮是個好地方,大家也都是好人,別說相互之間,當日家師在時,我紫陽觀也受過不少人的照顧呢……」劉同壽並不急著解釋,而是將楚楚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

    被點到名字的人臉上,都是煥發出了一層光彩,那些沒被點到的人,都是一臉懊喪,幾個年輕氣盛的還小聲抗辯著:「他們還不是佔了近水樓台的便宜,小仙師你可不能因為這個就厚此薄彼啊。」

    「鎮子一共就這麼大,有誠意的話,怎地就差了這幾步路了?」立刻便有人反唇相譏。雖然還沒搞懂劉同壽的真實意圖,但是,鄉親們都很現實,哪怕是個先後次序,也是要爭的,愛拼才會贏麼。

    「好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說大家守望相助不假,但這種互相幫忙是很有侷限性的。首先,就是距離上的,姜婆婆,馮大嬸,你們其實就可以互相幫忙的啊,梁叔過幾天就要去府城趕考了,帶個信,找個人不過舉手之勞,姜婆婆您為什麼沒想到呢?」

    「我……」姜婆婆愣了一下,隨即就想起了劉同壽先前說過的話,「梁家在鎮子南邊,我家在北面,平時走動的少,一時也不好登門相求啊。」

    「嬸子說的哪裡話,就像同壽說的,就是舉手之勞罷了,又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倒是同壽,你說互相幫忙,難道你聽到我求的事了?」馮大嬸的面色有些發窘。

    她白天禱告的聲音很低,不離近點應該是聽不到的,那種事,本來也不好張揚。誰想到劉同壽的腳步很輕,耳力也不錯,卻是聽了去。想到劉同壽的身份,她很快便釋然了,卻有些疑惑,不知道姜婆婆卻怎能解決她的難題。

    「這事兒其實不難,咱們回頭再說。」劉同壽笑了笑,並不說破此節,而是又點了幾個名字,都是屬於這種離得遠,走動少,但卻可以互相幫忙的。「……大家看到了吧,如果將整個鎮子當做一個整體的話,很多麻煩都是可以互相幫忙解決掉的。」

    「小仙師說的是。」眾人都是點頭。

    其實,別說是東山鎮這種地方,就算是那些以宗族為主的村莊,問題也同樣存在,和居住距離一樣,親緣也是分遠近的,近的可能會走動的頻繁,但遠的那些人中,老死不相往來的也是大有人在。

    「此外,張大爺,林大伯,你們二位的麻煩也能用互相幫忙的方式解決啊,你們又何苦在這裡跪求呢?」

    「咱們?」張大爺就是那個丟牛的。而林大伯則是一個富戶,他家有兩處作坊,還有幾十畝水田,可他家人丁卻有些單薄,因此跑來求告。

    這些年江南的年景還不錯,也沒有外地來的逃荒者,而府城、縣城的經濟非常繁榮,就算有些失地農民或者流民,也大可安置得下去,於是,就有了林家人手不足的問題。

    說來倒也有趣,這人的苦惱因用工荒而來,不過他卻是來求子的。想靠生孩子來解決眼前的勞動力不足問題,這還真是……劉同壽也只能用很傻很天真來形容了,但華夏老百姓的宗族理念,或者說小農意識就是這樣,倒也怪不得林大伯想不通。

    他一攤手道:「林大伯家有三頭牛,卻沒有足夠的人手,而張大爺家裡有四個兒子,卻沒有牛……其實,你們兩家勻一下子不就結了?林大伯從張家雇兩個人手,張大爺從鄰家租用頭牛,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可是……老漢我自家有田有地,幹嗎要讓兒子給別人家做工?」

    「牲口又不是家什,自家的牛,自己會愛惜,租到別人家,又怎知別人會不會愛惜?」

    劉同壽覺得理所應當的事情,卻遭到了張、林二人異口同聲的反對。這時代有佃農、雇工不假,但那些人通常都是失地的農民,或者家裡田地不夠,這才去給人打工,對於有條件的老百姓來說,他們還是更願意男耕女織,自給自足。

    其實不單是華夏,西方人也是這樣的,工業革命初期進行的圈地運動,就是為了把農民從土地上趕走,然後才有足夠的勞動力,構成了工業革命的必要條件。所以,劉同壽的辦法雖好,卻不太符合時人的觀念。

    「所以啊,家師才會這樣說啊,他說……」二人的反彈出乎了劉同壽的預料,可在他臉上,卻看不到半點意外,反倒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他是誰,他可是實力派的演藝人士,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露怯了。

    「老神仙還說什麼了?」眾人齊聲追問。

    「他說……」俺們那旮都是東北人?我擦,這個顯然不能說,那應該說點啥啊?劉同壽一撮牙花子,有些牙疼,這要怎麼忽悠才好呢?好吧,就這樣好了……

    「他說:天下萬民都是一家人,那是一個大家;而咱們東山鎮也是一個大家庭,是小家;至於各位自家呢,那就是小家中成員了……也就是說,咱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要同氣連枝,要互相幫助,總之,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多看新聞還是很有用的,要不是前世經常看晚上七點檔,哥能編出來這麼神奇的台詞嗎?看,這麼多人,都被哥給震得啞口無言了。

    「這麼說的話,好像也有點道理……」林大伯有些動搖,他終究是半農半商的,理念比純農民的張大爺要開明一些。

    「當然了,這可是我師父說的,我師父何等道行,他說的還能有錯?」劉同壽趕忙趁熱打鐵,「林大伯你想想,如果你們互相幫忙,張大爺的兒子在你家做工,又豈會虐待你的牛?他不怕你……」

    老張頭不滿意了,他鼓著腮幫子賭氣道:「小仙師你這話可說錯了,俺老張是什麼人,就算沒有兒子在他家做工,又豈會虐待他家的牛,只是我家的阿黃……」

    「逝者已矣,張大爺,過日子還是得向前看,不能老是回憶過去。你的牛丟了,不是也報過官了嗎?縣衙都沒找到,恐怕……唉!」

    劉同壽不是純忽悠,在這個時代,牛是很重要的東西,在衙門裡都是有戶口的。牛要死了,衙門都得派人來檢查,鑑定是正常死亡,才能進行處理,否則,甚至會給牛的主人定罪。而偷牛,那罪過可就大了,大概相當於後世的盜竊電纜,懲罰自然也是相當的重。

    當然,無論懲罰有多重,總是有人有僥倖心理的,丟了一個多月,連衙門都驚動了還沒找到,恐怕也只能是被偷走宰了,想找回來基本不可能。劉同壽自然不會糾結於此,張大爺的話可以說是反駁,但同樣可以理解為表態,關鍵就要看他怎麼引導了。

    「林大伯,你看,張大爺已經表態了,你怎麼說?還是打算繼續求我師父?我告訴你哦,天庭也是有分工的,我師父根本不管婚喪嫁娶這一攤兒。」

    「那行,就……」林大伯躊躇片刻,就要答應。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向劉同壽問道:「小仙師,你開始的時候不是說,老神仙只告訴了你一句話麼,怎麼現在說了這麼多?」

    我擦,哪個不開眼的壞蛋,眼見就要大功告成了,卻給哥插了這麼一槓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給哥走著瞧!

    劉同壽這個氣啊,他惡狠狠向人群中看去,並迅速鎖定了目標,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有些刻薄的崔木匠。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4 03:55
第45章 動之以情

    「崔永明,你這又是存了什麼心思,你敢對老神仙不敬嗎?」劉同壽很生氣,不過有人比他更生氣。趙屠戶一個箭步躥到了老冤家面前,揪住對方的衣領就是一陣咆哮,他神色猙獰,另一手也是攥緊了拳頭,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拳腳相向的架勢。

    「我就是問問,哪有存了什麼心思,什麼都是他說的,誰知道是不是他假傳老神仙的鈞旨……」雖然已經慌了神,不過崔木匠還是死鴨子嘴硬,「大夥兒說,難道不是嗎?這麼多人都看見、聽見了,你便是打死我,又豈能封住全鎮的悠悠之口?」

    「你以為俺不敢打你?哼!」趙屠戶的口才本來就不行,這事兒確實又有破綻在,這時哪裡說得過人,不過他也是個直腸子,當下怒吼一聲,抖起沙缽大的拳頭,就要往對方臉上招呼。

    「住手!」劉同壽嚇了一跳,他本來正在想對策呢,卻沒想到這邊沒吵兩句,就要打起來了,他趕忙喝止。

    趙屠戶雖然莽撞,但對劉同壽卻很尊敬,聞聲也是停了手,但猶自憤憤不平的說道:「小仙師,這廝對老神仙不敬,豈能不狠狠教訓一下?」

    「我哪有不敬,他的話前後矛盾在先,然後又說什麼互相幫助就能解決問題……」崔木匠也不甘示弱,比起憨直的趙屠戶,他的心眼卻是多了不少,一連串的問題不少都問到了點子上。

    「我倒要問問,我家的麻煩,又要和哪個一起來解決?而且,現在的麻煩解決了,將來再有,又要怎麼辦?難道挨家去問嗎?哪裡就有那麼多恰好的?萬一我有求於人,人卻無求於我,又為之奈何?」

    「好像是這個理兒啊,這樣一搞,豈不是跟借貸一樣了?」

    「是啊,眼前的難關雖然過了,但卻不是個天長日久的法子。」

    除了問到點子上的問題,崔木匠還將不少人都給引到歪路上去了,這些人忘記了初衷,卻考慮起長遠的事情來。連趙屠戶的氣勢都變弱了,他之前心中只有憤怒,現在涉及到自身的問題,便思考起來,心思一雜,自然就無法保持勢頭了。

    見自己的語言攻勢奏了效,崔木匠得意起來,「同壽,你倒是給大夥兒說說,老神仙到底都跟你說了什麼?他又讓你如何解決我家的麻煩啊?」

    劉同壽磨了磨牙,要不是哥想以德服人,剛才就不叫停了,看那一拳打上去之後,你還笑不笑得出來,笑出來的時候,有沒有牙齒能露出來。

    現在的狀況也只能講道理,一動手就亂套了,不但解決不了問題,還可能會把鎮上的人心攪散,最後得不償失。崔木匠是有意將人帶偏,不過,劉同壽的初衷也是要搞出來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倒也沒什麼衝突,有這人拾缺補漏,倒也不是壞事。

    當然,某人是很記仇的,當初那個齊胖子說錯了話,他的報復就隔夜而至,現在這個牙尖嘴利的崔木匠,也上了他的黑名單,現在且讓你得意,遲早有你後悔的時候。

    「其實……」

    劉同壽麵色一整,卻是帶了幾分哀戚,「剛才那些話,都是家師在世的時候對我說過的……大家都知道,我先前腦子不大清楚,不過神智卻是在的,只是被……」他再次現身說法,提醒眾人老道神通廣大的同時,也把先前的疏漏給圓上了。

    「每每念及眾生疾苦,家師都是神色黯然,如有感同身受,我當時雖然口不能言,但心中卻是明白……時至今日,師父仙蹤已渺,可眾生之苦卻依然如故,想起他老人家的言傳身教,我這心吶,也是……萬般滋味在心頭啊。」

    「……」崔木匠笑不出來了,其他人也顧不上質疑了,有那心腸軟的女人家,甚至已經開始抹起眼淚了。

    想到一老一少兩個道士,窩在一個四處漏風的小道觀裡吃糠咽菜,卻不忘世間眾生疾苦的偉大情操,所有人都被感動了。難怪老神仙能得道升仙呢,古人誠不我欺,人有多大的胸懷,就能做出多大的事業啊。

    哼,還有誰敢跳出來?比演技?比忽悠人?當今之世,又有幾人能超越本天才?劉同壽貌似悲苦,實則偷笑不已,只是誰也看不出端詳罷了。

    「莫非,現在的辦法也是老神仙想出來的?」崔木匠還是有些不甘心,他並非存了什麼壞心,只是他跟趙屠戶一直是對頭,對方說的,他總是要找彆扭,包括對劉同壽的態度也一樣。

    現在他已經有悔意了,但先前的話和事兒都做下了,這會兒也是羞刀難入鞘,他也只好一條道走到黑了。

    「非也。」劉同壽木然搖頭,心中卻在大罵。

    這個壞蛋真是壞透了,這種時候還給我設陷阱。新制度是那麼容易創建的嗎?通常都是在實踐中慢慢完善的。老道是神仙,定下來的規矩當然不會有錯,可是,涉及到這麼多戶人家,難保沒有個疏漏,這壞蛋顯然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家師當時還沒得道,每日為生計所苦,更加不知各位究竟煩惱何事,又豈能因此而定計?他那時只是將所聞所見說給我聽,並一同在道尊駕前祈禱,為眾生祈福罷了……近日師父仙蹤少現,鄉親們來了一天,他卻只留下八個字,說不定是水患將至,因此……」

    說著,小道士的眼圈就紅了,聽了他這話,在場的人幾乎哭成了一片,哭的最響亮的就是趙屠戶,那幾個提出質疑的也是衝著神像磕頭不已,或是懺悔,或是感念。可不是麼,大夥兒都忘了這茬了,怎麼能為了自家的小事,耽誤老神仙阻擋天災的大事呢?

    ……感情牌很成功。

    劉同壽啞著嗓子繼續說道:「這些也是我聽了師父的提點後,結合他老人家以前的教誨,費了心神想出來的,可能有些不太周全,不過,不過……」這下怕了吧?再敢廢話,哥就哭給你看,到時候看你死不死?

    「誰說不周全?很周全,非常周全,周全的不能再周全了,俺就是這麼覺得的,林老弟,你說是不是?」老張頭瞪著眼睛站了出來。

    林大伯死死的盯著崔木匠,高聲應道:「是,我也這麼覺著的,老神仙捨身成道,小仙師殫精竭慮,誰要是再囉嗦,那不是狼心狗肺嗎?」

    「對,這法子好,咱們都聽小仙師的。」先前被劉同壽配對的那些人紛紛附和。本來他們心裡還不大情願,可現在被劉同壽師徒的高尚情操所打動,心裡那點不自在早就拋在腦後了,反正難題確實可以解決,面子什麼的有啥可放不下的?

    「誒,也沒有那麼好了,還是大家集思廣益的好。」劉同壽假模假式的謙虛起來。

    「不,都聽小仙師的,您怎麼說,咱們怎麼辦!」眾人哪裡肯依。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怪,別人強加的東西如果違背了舊有觀念,就總是覺得抗拒。等到心裡障礙一去,就會從一個極端轉變到另一個極端。

    這會兒想想,先前那法子真是越琢磨就越有味道,越想越有道理,不愧是被老神仙點化的天才,隨便出個主意都這麼了得,這種點石成金的法子,凡夫俗子又豈能想得出來。

    「那我家……」也不是所有人都那麼高興,畢竟還有一部分被遺漏的人在,比如崔木匠。

    站出來的時候,他也是提心吊膽的,生怕被誤會成要繼續搗亂,剛才只有趙屠戶會動手,可現在就難說了,沒準兒會被群毆的。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這廂才一開口,那邊就是無數道能殺人的目光投了過來。

    群眾的情緒已經被煽動起來了,劉同壽就可以安心扮紅臉,裝好人了,他笑眯眯的說道:「全鎮都是一家,崔大叔的難題當然也是要解決的,這解決之道卻也不難,只須著落在趙大叔身上。」

    「啊?」這倆冤家對視一眼,火花四濺。

    崔木匠心思終究轉得快些,倒是隱約明白了劉同壽的意思。他的難題是木匠鋪,也就是他家的位置很糟糕。

    東山鎮南面是山,西面臨河,他住在鎮西,採伐木材不方便是其一,另外離水太近,也不利於木材的保存。再有就是他所在的位置有些偏僻,離碼頭倒是近了,可他做的都是些家什之類的東西,主要走零售路線,河上走的卻都是大宗買賣,很不利於招攬生意。

    而趙屠戶的位置正在鎮東,附近鄉村的往來之人時有經過,那些人不大會買肉,一是因為節儉的習慣使然,二來村莊也能自給自足,沒這個需要,但那些人卻會買家什,這東西要好一點的,還是得從他這個專業人士這裡買。

    若是兩家位置互換,雙方都有好處,離河近了取水也方便,養豬多少有些便利。不過,就算撇開兩人的關係不提,趙屠戶求的東西,他也是無能為力。家宅位置乃是大事,對方即便再怎麼虔誠,又豈能隨便就答應了?

    趙屠戶求的是什麼?全鎮人都知道,這位三十好幾的年紀了,卻是一直打著光棍,你說,他能不急嗎?

    可這事兒,別說崔木匠了,就算其他人也沒辦法啊,就算想幫忙,自家也得有個女兒才行啊,嗯,年齡還得剛好合適。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4 04:01
第46章 共濟社

    「趙大叔,崔大叔的難題,剛好你能解決,調換一下住處,也不是什麼難事,卻能解人急難,你看……」

    「小仙師,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不過……」事先已經有所猜測,可當劉同壽真正說出來的時候,崔木匠還是很驚訝。他目光閃爍的看了眼老對頭,下意識的就想婉拒,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沒人提,他也不會往這個方向想,但現在,在他心裡,這個念頭就像野草般生長蔓延開來,讓他欲罷不能。可這事兒又談何容易?換宅院只對他單方面有利,對方縱使有了點便利,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那種,而雙方的關係卻惡劣到了極點,人家怎麼會答允?

    趙屠戶一時沒說話,他長得凶悍,性子粗疏,腦子卻不笨,他想明白裡面的利害,知道這事兒對他確實沒什麼壞處,小仙師又開了口,他也不好決絕。不過,想到要無緣無故的便宜了那個尖酸刻薄的老對頭,他心裡卻是十二分的不甘願。

    他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左瞪一眼崔木匠,又轉頭看看劉同壽,好半響,他才氣鼓鼓的說道:「便依小仙師。」

    「嘩!」除了劉同壽,在場之人都是大吃一驚,崔木匠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沒好處,還幫了對頭,這還是那頭犟驢嗎?

    「趙大叔果然深明大義,咱們全鎮都是一家人,鎮頭打架鎮尾和,哪裡又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呢?互相幫忙,本就不能僅限於兩家人,而是有能力的就幫忙,日後出手的人再遇到困難,自有大夥兒一起幫忙,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直腸子的人往往死心眼,兩件事同時擺在面前的時候,他們往往不會權衡利害,而是根據自己對兩邊的重視程度做出判斷。相對於虔誠的信仰而言,和崔木匠那點仇隙算不了什麼,劉同壽早就算定了趙屠戶會做出何種選擇。

    有了這個範例,他趁勢將深思所慮過的計劃全盤托出。

    這種制度不算很新鮮,只是在華夏百姓的傳統上,更進了一步,將本來無序,而且自發的行為秩序化,形成規制,讓其自行解決問題罷了。再有了剛剛那些比較典型的例子,鎮民們理解起來完全沒有障礙。

    「這樣一來,似乎真能解決很多問題啊。」

    「這麼好的辦法,為什麼以前沒人想到過呢?」

    「就咱們這樣的腦瓜,怎麼可能跟小仙師一樣靈光,別忘了,他可是受過老神仙點化的。」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讚譽聲佔了多數,不過也有少許的疑慮。

    「可是,萬一有人接受了別人的幫助,然後耍滑不出力了怎麼辦?」

    「是啊,以前鄰里之間幫忙,都是……」為什麼遠親不如近鄰呢?離的近,打交道就多,相互有了比較深的瞭解,知道對方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這邊才會放心的伸出援手。

    施恩不忘報的人雖然也有,但大多數人幫助別人的同時,也是希望將來自己有了麻煩,可以得到同樣的幫助的。而且,鄰里之間的援助,多半都是出人出力,少有涉及到物資的,尤其是換宅院這種大事。

    出力幫忙,有人耍滑頭,頂多讓人生場悶氣,但若是涉及到物資,那就會引起糾紛了。這一次提出疑問的,是幾個老人,他們和崔木匠不一樣,不是存心搗亂,只是憑著多年的閱歷和經驗,下意識的發現了漏洞而已。

    劉同壽雖然有了很高的威望,但趙屠戶那樣的狂信者,畢竟還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會從自身得失來思考問題。

    「這就需要大家共同監督了,我建議,大家推舉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出來,專門監督協調此事,有人求助,他們就進行資格審查,合格的話,便發佈出來,有能力者可以自行登門,然後雙方在這三清殿內立下契約,有了道尊和先師的監督,應該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吧?」

    劉同壽設置了雙保險,一層是鎮民相互之間的,另一層就是虛無縹緲的神鬼之事,前者可以確保細節,後者可以震懾人心。

    確立一項完善的制度很難,不過他本來也沒打算進行社會改革之類的東西,別說他不會,就算真的是社會學家,他不敢冒那個風險,在這個時代的江南小鎮搞那種東西,純粹就是找死。他無非是想弄出來個差不多的規矩,讓鎮民們互相幫助,他自己便得以脫身了。

    這樣的東西,不需要運作的多完美,只要能解決大多數問題就可以了,涉及的人又不多,規矩也不需要定那麼死,這個時代還是講究人治的。

    至於人治會衍生出來的腐敗什麼的,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發生,就算真的有,不是還有他嗎?要知道,他自己也許還不算啥,但他背後的老道卻是厲害。穿越以來,他每獲得一次成功,老道的形象就會高大幾分,光環也更加強大。

    他相信,這個制度在東山鎮,至少也有三五年的壽命,對他來說,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這樣就放心了,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老神仙嗎?有他老人家盯著,誰要是做那昧良心的事,肯定是要遭報應的。」

    「妙哉,妙哉,如此善法,足可堪比古之經典,前宋之際,就有鄉民結社自保,抗擊韃虜的義舉曾被傳為美談,如今我東山鎮結社互助,今後全鎮上下一心,同舟共濟,卻也不讓先賢專美於前,以在下之見,不若就取名為共濟社如何?」

    有熱鬧處,怎麼少得了梁蕭?這廝白天不知去了哪裡浪蕩,晚上回來,正趕上了三清殿上演的這場大戲。他對劉同壽的信心也是十足,聽了半天,早就急的抓耳撓腮了,這時也是把握機會跳了出來,甭管三七二十一,先將命名權搶到手再說。

    靠自己讀書名垂青史是很難了,但只要跟緊同壽,總是有機會的,現在這個互助的機構,沒準兒就有那個潛質,大好機會,如何不把握住?

    「同舟共濟,這名字不錯,秀才果然是秀才,到底是比咱們老粗有學問。」能不能名垂青史還是兩說,但眼前的讚譽卻是實實在在的,自打考取了秀才以後,梁蕭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得過這麼多誇獎了,連馮大嬸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過……」一片讚譽聲中,突然有人吞吞吐吐的說道:「小仙師,趙兄弟的親事卻要如何解決?難道只能等日後……那個……」說話的卻是崔木匠。他這次卻不是要搗亂,能解決困擾他許久的那個大麻煩,他慶幸還來不及,又哪裡有什麼怨懟?

    只是,平白承了人家的好處,無法回報,他這心裡也頗為過意不去,雖然說話有些刻薄,但骨子裡,他也是很傳統的華夏人,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種樸實的觀念,同樣存在於他的腦海之中。

    一對冤家就此化解,鎮民們也都覺感慰,連趙屠戶望向崔木匠的目光,都變得柔和了一些。隨即,眾人又將視線集中在了劉同壽身上,想知道他如何來化解這個難題。

    「這事兒倒也不難……」事情已經成功了九成,這最後一步也沒什麼壓力,劉同壽笑得極為輕鬆。

    「哦?」眾人大奇。不難?不難才怪呢!這可是找不到媳婦啊!難道老神仙還能變出個女人來不成?

    劉同壽直接問道:「趙大叔,我來問你,你先前和鄰村的一戶人家已經談定了意向,最後只是因為彩禮錢才告吹了吧?」

    「嗯……」趙屠戶訕訕的撓了撓頭。

    其實,殺豬這個行當算是收入比較豐厚的行業,范進中舉的故事中,他那個岳父就是個屠夫,時常瞧不起身為秀才的女婿,他的底氣就來自於自身的經濟實力。怎奈這裡是江南,連個走街串巷的小販一年都能賺個十幾兩銀子,屠夫的收入卻也顯不出有多高。

    而且,趙屠戶的性子豪爽,屬於仗義疏財的類型。人家宋江世代都是做胥吏的,捧得是鐵飯碗,可以這麼搞,他一個殺豬的這麼搞,就是不自量力了,所以他家中也沒什麼余財。

    其實單說相貌人品,趙屠戶還是不錯的,長得雖然非主流——這個時代的主流是白面書生,肌肉虯髯男屬於另類,不過還是有受眾的,至少看起來很有安全感不是?差就差在財產問題上了。古往今來,婚姻問題糾結的要點都是差不多的。

    「那事情就好說了,既然已經有了共濟社,那只要社裡出這筆錢,問題不就解決了?不過是五十兩銀子而已,至於錢從哪裡出,呵呵,周大叔不是挖到了一筆寶藏嗎?正好拿來應用便是。」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大家想想,以先師的心胸情懷,他會糾結錢財的問題嗎?能用這些銀子為鄉親們排憂解難,正是他老人家心中所願啊!」劉同壽快速說道。

    他不在乎這點錢,能用這些錢解決問題才是正經,有了這個共濟社,不但讓他脫身,而且還能將鎮民們擰成一條心,只有這樣,他才真正有了跟謝、柴兩家對抗的資本。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4 22:04
第47章 閉關修煉

    當晚議定,第二天一大早,小鎮就進入了極度繁忙的狀態。

    多數人都以配對為主,目標明確,並不複雜,不過,類似崔木匠這種情況,就比較麻煩了,搬遷,趕豬,他也是忙了個不亦樂乎。

    趙屠戶已經迫不及待的啟程去提親了,老林頭等幾個年紀比較大,有些威望的人和他同去,算是個見證,也能給他爭些顏面。

    因此,苦命崔木匠就只能自個張羅了,這也不能怪別人,誰讓他自己著急呢?好在有了共濟社,幫忙的人倒是不少,否則他一個人真不知要忙碌到何時呢。

    昨天晚上,鎮上並不是每家都有人在場,也有不少事後聽到消息的。這些人眼下也沒閒著,他們紛紛湧向了紫陽觀,不為別的,就為求個入社的名額。

    對這些人,劉同壽自然廣開大門,多一個人入社,將來他就少一些麻煩,多點時間去考慮其他的事情,又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在一片擁戴聲中,也有那麼一點不和諧的因素,那就是鎮上的兩個富戶,張、齊二家都沒有入社的打算,讓全鎮上下一心的口號,顯得沒有那麼名副其實了。

    「同壽啊,不如你去開導開導他們吧,說不定又是一段佳話呢。」對這事兒最上心,張羅得最起勁的不是劉同壽,而是梁蕭。這人對出名出風頭都很有熱情,卻不喜歡努力下功夫,像現在這樣,只是起鬨張羅就能出名,他再滿意不過了。

    「開導?怎麼開導?」劉同壽懶洋洋的反問道。這會兒,他正領著楚楚慢悠悠的打著太極拳,時不時還會出聲指點兩句:「師妹,這拳法的要點是要沉肩墜肘,配合呼吸,這才能附和自然之道,達到強身健體的功效……」

    「就是……」話到嘴邊,梁蕭發現好像沒啥可說的,那兩家為啥不參加的理由是顯而易見的,兩家有財有勢,又有什麼需要別人援助的地方了?加進來的話,恐怕只能出錢出力,白白讓人佔便宜,那倆員外都不笨,哪裡肯吃這個虧?

    「總是有辦法的,連崔木匠和趙屠戶那對冤家你都說服了,區區一個齊胖子算得了什麼?」

    一記云手從梁蕭眼前拂過,將後者晃得頭暈,劉同壽悠悠道:「凡事莫強求,萬法歸自然,他若有心向善,自然不請自來,既然無心於此,又豈有強逼之理?」

    「……」梁蕭無語,同壽哇,你撇的可真乾淨,難道上次擠兌齊胖子出錢,張老財出力的人不是你嗎?還有,去餘姚騙人的不也你嗎?現在卻來說什麼順其自然,端的……沒有節操哇。

    「對了,梁叔,馮大嬸剛才來過,說是有事找你呢,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你不快點回去的話,恐怕……」劉同壽嘿嘿一笑,揶揄而笑道:「嘿嘿,你懂的。」

    梁蕭當然懂,再怎麼記吃不記打,被收拾了十多年,多少也能長點記性啊。想起媳婦的狠辣手段,他不由打了個寒顫,急忙問道:「她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劉同壽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或者說是默哀也差不多,但心裡當然是在偷笑,這事兒他何止是知情,根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的,但此時卻不可說破,否則被這個牛皮糖死皮賴臉的纏上就麻煩了。

    梁蕭憂心忡忡的回家去了,劉同壽轉頭問道:「楚楚,你說等下他會高興,還是難過?」

    「嗯,我猜他應該高興吧。」楚楚歪頭想了想,「馮大嬸以前就說過,梁叔最喜歡往外面跑了,上次咱們一起出門,他不是很高興嗎?」

    「有道理,不過我敢打賭,到了地方之後,他一定高興不出來,怎麼樣,楚楚,要不要來打個賭?賭注就是……」劉同壽笑嘻嘻的說道。

    「不要,和你打賭總是會輸,你要的賭注又稀奇古怪的,讓人一聽就臉紅……嗯,師兄,你還是繼續教我太極拳吧,我好像有了點心得誒。」一聽打賭,女孩把頭搖的跟撥楞鼓似的,她這個師兄什麼都好,就是有點不正經,在客棧發作過一次之後,現在更是有了加重的趨勢。

    「居然學會轉移話題了,師妹,你的進境果然很快。」劉同壽教的太極拳,只是後世用來健身的簡化版,跟跳舞、體操的效果差不多。只是後者太淺薄了點,不好在外人面前做,還是慢悠悠的打太極拳更有高人風範,打這玩意會有什麼心得?

    不過,奸計沒有得逞,劉同壽卻依然笑的燦爛,蘿莉養成的樂趣不在於吃的結果,而在於過程,小姑娘臉紅紅的時候最可愛了,難道不是麼?

    ……

    「娘子,你找我?」另一邊,梁蕭忐忑不安的進了家門。他一路上想了很多,自覺最近應該沒做什麼出格,會招致家庭風暴的錯事。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恐怕就是他私下裡匿下的銀子了。

    不過,同壽明明答應過,不把這事兒說出來啊?作為互換的代價,自己也會將餘姚的事對娘子保密,省得提前走漏了風聲,現在這又是怎麼個情況?

    「嗯……」馮大嬸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她坐在紡機前面,將紡輪轉得飛快,飛梭在紗錠間穿梭往來,看得梁蕭頭皮直髮麻,這架勢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眼看就是鄉試了,左右你也要去府城走一趟,正好幫姜嬸帶封信過去……」想了想,馮大嬸又補充道:「既然是要找人,你便早點啟程吧,也省得時間倉促誤了事,倒讓姜嬸空歡喜一場。」

    「……娘子,你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兒?」彷彿心頭的一塊大石被搬開,梁蕭只覺一顆心變成了羽毛,忽悠悠飛起老高,然後徜徉在溫暖的陽光中,心頭這份幸福勁兒就別提了。

    「不然你還有什麼用?或者說,你又有什麼虧心事兒瞞著我?」馮大嬸的注意力終於從紡機上移開,轉到了梁蕭身上,冰冷的目光上下審視著,梁蕭只覺渾身大汗淋漓,心底那點小秘密全都曝光了。

    「沒有,當然沒有,我怎敢欺瞞娘子你呢?我這就收拾行裝,吃過午飯……不,帶上乾糧就動身,午飯在路上吃,一定完成娘子你交代的任務。」一通詛咒發誓,梁蕭總算是挨過了這場難關。

    回到書房,一邊收拾東西,他也是唉聲嘆氣。能早點出門固然很爽,他在餘姚混了五十兩私房錢,到了紹興府那種銷金窩,正好享受一番。可是,鎮上的熱鬧也很吸引人,能狐假虎威的在眾人面前指揮調度,那滋味同樣很爽。

    本來他是打算晚點動身,等鎮上沒這麼熱鬧了,再去府城,這樣就可以熊掌魚肉兼得了。

    但現在娘子既然發了話,沒奈何,也只能早點上路了,這樣想想,這共濟社也不全是好處,要不是這個,姜嬸子的麻煩,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對了,昨天同壽似乎說自家跟姜家是互相幫忙,那姜家卻又幫了自家什麼事?

    他很好奇,卻不敢去問媳婦,只能夾著包裹跑去了紫陽觀。不過今天也該著他倒霉,到了地頭,他愕然發現,一向敞開著的大門居然關得緊緊的,上面還貼著張紙,上書八個大字:『閉關修煉,非請勿擾』。

    「閉關修煉,同壽不會又……嘖嘖,真是豔福無邊啊,哎呀,我也是笨,上路前應該向同壽求一份龍虎之道的法訣才對麼,現在卻是晚了。」站在門前,忽喜忽憂的感慨了一會兒,梁蕭幽幽一嘆,轉身踏上了府城之路,在全鎮的繁忙景象中,他的身影看起來是那樣的寂寥。

    ……

    找人這種事,可以說很難,也可以說很容易,關鍵看你要找什麼人。

    劉同壽要找媽媽就很難,線索少,無從下手,但在府城找個有名有姓的士子,那真是再簡單不過了。梁蕭這種極品且不論,大多數士子呆在府城,都是為了讀書向學的。

    府城的文化氛圍更濃,同道也多,還有很多有名的書院以及府學這類官方機構,在這裡讀書,可以跟同道交流,並且得到最新的消息,自是比一個人窩在家裡來得強。所以,梁蕭找人的過程很簡單,找了間書院一打聽,就問到了對方的情況。

    想起媳婦鄭重其事的交代,他也不敢怠慢,當即就上門找到了人。

    「學業無成,又讓老母掛心憂慮,子陽不孝啊!」姜嬸的夫家姓蘇,這位蘇子陽是個很正統的讀書人,也是個孝子,就是有讀書人愛惜顏面的毛病。

    因為前次鄉試不中,這次也是憋足了勁頭要獲得成績,一邊打工餬口,一邊求學,一心想著衣錦還鄉,卻不想給家人鄰里看到現在這副潦倒的模樣,所以一直也不曾帶信回家。這時接到家信,聽梁蕭一形容,當即哭得稀里嘩啦的。

    「韓信尚有胯下之辱,誰還沒有個落魄時候,蘇賢弟,這確實是你的不對了,好在為時未晚,你且書家信一封,託人帶回去,先安了嬸子的心,然後安心應考便是……」

    說到這裡,梁蕭咬了咬呀,掏出塊銀錠遞了過去,「鄉試在即,你也不要再分神旁顧,且好好讀書,早日高中,衣錦還鄉才是道理。」

    「梁兄,你捎信前來,又慷慨解囊,如此大恩大德,卻讓小弟怎生得報,且……」按照正常套路,這裡應該是納頭便拜的橋段了,可蘇子陽正欲下拜,卻發現家信後面還有內容,他翻開一看,再抬起頭時,臉上卻已經恢復了平靜。

    這是什麼情況?說好的納頭便拜呢?梁蕭覺得近來這段時間,自己的運氣真是差到家了,足足五兩銀子誒,還有捎信的苦勞,咋就換不來一聲感激呢?也罷,就當是咱倒霉,還是該幹嘛幹嘛去好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4 22:32
第48章 好好學習

    「蘇賢弟,你跟著我做什麼?」一出門,梁蕭又發現不對了,蘇子陽莫名其妙的跟了出來。

    「梁兄見諒,大恩難報,母命難違,得罪之處請多多見諒。」蘇子陽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難道這傢伙還想蹭吃蹭喝?梁蕭怒了,不過他卻沒有發作,而是眼珠一轉,很快便計上心頭。你跟著好了,咱梁公子要去的可是怡紅院,你這個書呆子要是不怕死,就儘管跟過來好了,到時候看誰倒霉。

    一路無話,倆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到了怡紅院。

    這裡是紹興府有名的煙花之地,還沒到樓下,就已經氣氛十足了,樓上條條紅袖如雲,樓下鶯聲燕語不絕,樓內絲竹不絕於耳,還沒進門,梁蕭就已經沉醉了,腳步都開始打飄兒。

    「梁公子,今年您又來了啊,快,裡面請,翠兒和珠兒都等您等得望眼欲穿呢。」梁蕭自稱梁公子,果然不是吹牛,才到門前,就有那濃妝豔抹的老鴇迎了上來,準確的對號入座。也虧得她有著認人的本事,連這種幾月甚至近年才來一趟的客戶都能記得住。

    「孫媽媽不但人長得美,記性也好,實在是才貌雙全,堪稱我紹興府的頭號才女啊。」梁蕭只覺連日來的鬱悶之氣一掃而空,在對方的腰上摸了一把,口中也開始花花起來。

    那老鴇扭著腰,將一個豐滿的身子在梁蕭身上蹭著,在他耳邊嬌笑道:「梁公子的嘴真甜,人家已經人老珠黃了,哪裡敢稱第一?倒是我們院子裡最近來了幾個出類拔萃的新人,倒要讓梁公子品評一二了。」

    「哦?那確實要品評品評了,呵呵,須得讓媽媽知道,我最近習得了秘法,名為龍虎之道,這法訣的奧妙,嘿嘿……」梁蕭眼睛大亮,淫笑兩聲,舉步就要往裡面走。

    一步剛剛邁出,他便覺得身上衣襟一緊,回頭一看,卻是蘇子陽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蘇賢弟,你拉我作甚?要麼同去,要麼各走一邊,你拉住我算是怎麼一回事?」

    蘇子陽一臉凝重,道:「梁兄,我等都是讀聖賢書的,大好光陰,又豈能在這煙花之地虛度?你還是聽小弟一言,回頭是岸,埋首苦讀才是正理。」

    「非也,非也,李太白有言: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及時行樂才是正理,窮經皓首才是虛度光陰啊。」梁蕭不耐煩的擺擺手:「蘇賢弟,人各有志,念在愚兄為你奔波的份上,且放手,你我各自歸去。」

    「正是因為感念梁兄的恩德,所以小弟……得罪了。」見他冥頑不靈,蘇子陽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只見他深吸了一口長氣,然後在梁蕭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揚聲高喊道:「梁兄,你的花柳已經病入膏肓,就不要再去禍害旁人了!」

    怡紅院前的喧鬧聲嘎然而止,所有人都轉過了頭,詫異的望了過來。

    「雖然院子裡面的都是失足少女,但她們很多人也是逼不得已的,都是些可憐人,你既然已經染了病,又何苦去禍害人家呢?」蘇子陽鼻觀眼,眼關心,彷彿在背誦四書五經一般,但嗓門卻是宏亮,這一聲眾人更是聽得分明,隨後,投過來的視線便涇渭分明了。

    看向蘇子陽的,多是感激的目光,無論嫖客還是青樓女子,都很感激他,那可是花柳,要是不小心著了道,會出人命的!

    看向梁蕭的目光,就很複雜了,感激是肯定沒有的,多半都是鄙夷、憤恨、欲殺之而後快之類的負面情緒。不檢點染了病不是你的錯,但有了病還出來招搖,而且還想禍害人,那就罪該萬死了。

    「梁秀才,虧得奴家對你如此厚待,你這卻是把咱們怡紅樓當做了什麼?暗巷裡的私寮嗎?這裡的女兒家,須比你要金貴得多,哼,下賤!以後怡紅院不歡迎你登門,請你自重!」

    孫媽媽先是象躲瘟疫一般閃開老遠,然後指著梁蕭的鼻子就是一通罵,最後一甩袖子,就往裡面走。

    「沒錯,咱們望月樓也不歡迎你!」

    「還有我們春滿院……」

    煙花柳巷往往都聚在一處,紹興府也不例外,這邊一鬧開,旁邊的各處青樓也都得了消息,於是,一陣聲勢浩大的聲討浪潮,向梁蕭迎面拍了過去,將他砸得暈頭轉向。

    「我……我,我不認識這個人,他胡說八道的,孫媽媽,你要相信我,不然,你親自驗看一下……」梁蕭拽住了孫媽媽的袖子,語無倫次的辯解道。

    「啪!」亂找人驗證,當然是要挨打的,孫媽媽回手就是一個耳光,杏眉倒豎,破口大罵道:「驗證你個頭,老娘雖然出身低賤,卻也比你這個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假書生強,再不走,我就找人丟你出去了。」

    「好,罵的好!」

    誰也不信梁蕭說的話,他的風流好色名聲在外,而蘇子陽卻是個潔身自好,一心向學的。兩人都是上虞人,是同鄉,又一同來此,說不認識誰信啊?再說了,蘇子陽來的時候就一臉凝重,開始還好言相勸,顯然是不得已才把這秘密宣佈出來的,誰是誰非,不是一目瞭然麼?

    眼看各家的護院保鏢都出來了,其他嫖客也頗有摩拳擦掌者,梁蕭不敢再說,只能抱頭鼠竄了。跑出老遠,回頭看看,見沒人追來,他這才算是鬆了口氣,沒人追,卻有人一直跟著,那就是罪魁禍首蘇子陽。

    看見這人,梁蕭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揪住對方衣領,惡狠狠的問道:「蘇子陽,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況我還有恩惠於你家,你這狼心狗肺的賊子,為何卻來害我?今天你若不交代個明白,我與你須不算完!須知,共濟社可是有小仙師主持,老神仙撐腰的!」

    「梁兄,你先別惱,小弟之所以會這麼做,正是因為這共濟社啊,你看……」蘇子陽一臉無奈,將那份家信後面的附錄遞了過來。

    「胡說!共濟社怎麼會教人恩將仇報……咦?天啊,不會吧。」梁蕭湊到一戶人家的窗櫺前,藉著燈光看了一遍,當即臉色劇變。

    信上的筆跡,梁蕭很熟悉,因為姜老太太的信是劉同壽代寫的,而劉同壽的字,很多都是去餘姚那些天,向梁蕭請教的。可信上的內容,就讓他欲哭無淚了,這事兒可不是劉同壽安排的麼?連蘇子陽的台詞,都是小道士教的。

    「這,這到底為哪般啊?」他自忖沒得罪小道士啊,莫非是那天晚上,自己也聽了一會兒牆根的緣故,可是,許你們叫得響亮,卻不許我聽的認真,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梁兄,後面不是寫了麼?是嫂夫人擔心你的身體,特此去三清殿懇求,受人恩惠,母命如山,小弟卻也只好得罪了。」

    「也罷……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府城是待不得了,不過江南這麼大,卻也……咦,蘇賢弟,你已經報過恩了,還跟著我作甚?」

    「梁兄,你仔細看看啊,後面還有呢,嫂夫人對你寄予了殷殷期許,希望小弟能盡些心力,保證梁兄你全心全意的應考……賢伉儷情深如許,真是讓小弟感佩啊,就算沒有先前的恩惠,只衝著這番情義,小弟也要助上一臂之力。」

    「天啊,你降個雷劈死我吧。」

    「好好的大晴天,哪來的雷?梁兄,且與小弟同返學舍,一同懸樑刺股去吧。」

    「我不要,救命啊!」

    「梁兄,別忘了,這可是嫂夫人和小仙師共同的期許,諾,這裡還有小仙師的留言,他告訴你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還有啊,他提醒你,有了今日之事,你若還不好好讀書,須得仔細家法厲害。」

    「……哇!」看著信箋上歪歪扭扭的八個大字,梁蕭彷彿看見了某人嬉皮笑臉的表情,心中的無限悲憤,最終化成了一聲慘嚎。

    是夜,紹興府狼嚎陣陣,驚擾了居民無數。

    ……

    梁蕭到底要怎麼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劉同壽並不關心,在梁蕭離開兩天後,共濟社便已經初步上了正軌,眼看著他悠閒的穿越生涯就要開始了。

    不過,古語有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心志等等,劉同壽眼下就有了充分的體會,還沒消停兩天,麻煩又上門了。

    「小仙師……」說話的是個少年,劉同壽在上虞曾見過一面,是董家的旁系子弟,眼下這人的名字已經在衙門備了案,入了紫陽觀的籍。

    劉同壽擺擺手,開門見山的問道:「你直接叫我師兄就好,董興,你這次來,是不是柴家有了動作?」

    「師兄英明,昨天,柴家已經派人去縣衙遞了狀紙,狀告師兄你扮神行騙……」

    「現在才來告?我似乎高估了他們呢。」劉同壽捏著下巴,有點納悶,柴家人做事的效率還是很高的,既然已經大致確定了上虞方向,怎麼會隔了這麼多天才有動作?

    董興一臉崇拜之色,興奮道:「都是師兄佈置得宜,前段時間,因為王家的攻訐,柴家也是焦頭爛額,連謝家都有些灰頭土臉,自顧尚且不暇,更別說找上虞的麻煩了。」

    「王家?」劉同壽微微一愣。

    「對,就是師兄你回返之際,巧妙佈置,將柴家矛頭引過去的那個書生,您可能還不知道,那位就是王正憲,是陽明先生過繼的那位嗣子。」

    「啊?」劉同壽這下也是吃驚不小,自己跟王守仁真是有緣呢,隨便在大街上找個替死鬼,居然也是他的家人。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00:39
第49章 超出掌控的演變

    在餘姚比名聲的話,王謝兩家可謂難分軒輊。王守仁的才氣名聲固然很大,但謝遷兩次官居一品,登閣拜相,仕途上比王守仁父子都要順暢不少。可若是比起開枝散葉的本事,王家就只能瞠乎其後,望塵莫及了。

    王守仁便是獨子,但總算是如期而至,王華倒沒在這方面費過心思。等輪到王守仁自己的時候,子嗣艱難就成了他的一塊心病,直到四十幾歲,一直也沒能有個一兒半女,王華有鑑於此,做主給他過繼了堂弟王守信的兒子,也就是劉同壽碰上的那個王正憲。

    不過,在嘉靖初年,事情突然峰迴路轉,王守仁的原配諸氏死了,他續絃張氏,結果僅僅過了一年,張氏就給他生了個兒子。

    放在普通人家,這就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了,但放在世家身上,卻是個大麻煩,其中的牽扯太多,偌大的家產,還有爵位在,王正憲和他老爹又怎麼捨得眼睜睜的看著?

    王守仁在時,他們自然不敢有所動作,不過王守仁離世前那幾年,基本都在外征戰,最後也是客死異鄉,那一年,他的親生兒子王正聰只有五歲。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覬覦家產的親戚是強勢一方,孤兒寡母自然處於弱勢,若不是王守仁的學生故舊太多,讓王正憲父子有所顧忌,這倆可憐人說不定會被趕出家門,淪落街頭都說不定。

    清官難斷家務事,學生再多,終歸是外人,這種爭家產的事情卻也插不上手,最後那對父子還是遂了願。只不過他們也沒高興多久,還沒等到手的爵位捂熱乎了,就被朝廷給奪了。

    在王守仁生前的那些政敵的攻擊下,心學被定性為了歪理邪說,王家也被多了官爵,成了白衣,王正憲父子算是竹籃打水,只落得了一場空。

    不過,和謝家一樣,王家終歸是號稱千年世家,就算沒了官爵,在當地也是相當有影響力的,當年謝遷被罷免時,在老家混得也很滋潤,完全沒受到多大影響。

    而且,家醜不外揚,天下心學弟子那麼多,知道王家內部糾紛的終究是少數,他們還是認定了餘姚王家才是陽明先生的正嗣,而被人接到南京避禍的親子王正聰,便不為眾人所知了。

    聽董興這麼一說,劉同壽覺得自己的眼光真是厲害到家了,隨便抓了一個替死鬼,居然還能牽扯到這許多道道,這算不算是為陽明先生出了口氣呢?

    「王老爺是過繼後成的親,對方是陽明先生的同窗,如今官爵俱在,所以,夫人的做派未免強勢了些,王老爺也是一直不敢納妾,所以這次……」

    囧,又碰上一個妻管嚴,不過和梁叔因愛和愧生畏不一樣,王家這邊純粹是因為身份地位的差距造成的慘劇。

    接下來的,即便董興不說,劉同壽也能推斷出個八九不離十了。王正憲在家中夫綱不振,於是就玩起了地下工作,在外面養了外宅,但很不幸地,這一次他私會小三的時候,偏偏碰上了劉同壽,結果被當成了替死鬼,讓柴家人直接給撞破了。

    這事兒的後果顯然很嚴重,風聲傳出去後,王家肯定要有一場家庭風暴,至於到底執行的是何種家法,那就不為人知了,不管是跪了搓衣板還是挨了揍,反正王老爺是相當憤怒的。他要發洩怨憤,始作俑者的柴家自然是焦頭爛額。

    「除了王家,柴家設卡還得罪了不少人,一個兩個的未必敢向柴家叫板,但有了王家帶頭,這些人卻也是推波助瀾,再加上柴家平時得罪的那些……要不是謝家及時出手,沒準兒這一次就將柴家徹底掀翻了。」想到餘姚聲勢浩大的倒柴行動,董興滿眼都是星星。

    「……師兄,這都是您事先預計好的吧?」

    開始聽說要出家做道士,董興還有些不樂意,可後來瞭解過劉同壽的相關事蹟後,他卻有些迫不及待了,這道觀有真仙所在啊!看看吧,師兄輕描淡寫的出了一次手,偌大的柴家差點就煙消云散了,這神通、手段,真是太了不起了。

    「嘛,好說,好說了。」劉同壽自己都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真有神仙保佑,否則只是去騙個人,咋就能引起這種連鎖效應呢?看來多拜神還是有好處的。

    「風波平息後,柴家才開始追查?終於是查到了紫陽觀頭上?」

    「那卻不是,追查早就開始了,而且也不是柴家發起的。」董興搖搖頭,解釋道:「當日師兄離開龍泉山後,龍溪先生到了場,斥退柴德美後,還對師兄做了評價,他說……」

    「啥?他說我有陽明先生的風采?」驚異連連,劉同壽算是發現了,人心是最難掌控的東西,他頂多只能開個頭,接下來的演變則完全無法預料。

    「是啊!」董興就差跪下來頂禮膜拜了,「龍溪先生是何等人,他給出了這等評價,整個餘姚都沸騰了,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不服氣,有的只是記著龍溪先生的遺憾,想找到師兄去邀功巴結,總之,追查線索的,主要以餘姚士子為主……」

    這就是名人效應啊!劉同壽有些愣神,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說的,士子中,多有家世不錯的,這麼多人拉出了大網,自然比柴家的效率更高。於是,上虞的情報源源不斷的向餘姚傳去。

    東山鎮的靈異事件,以超過之前百倍的速度擴散開來,目標也很快就鎖定在了劉同壽身上。華夏人從來都不缺乏聯想能力,與柴家有仇隙,而且還很神奇的小道士,遍數江南,也只有他了。

    過程有點玄幻,可不管怎麼樣,事先的目標總算是達到了,劉同壽自我安慰著。這就和魔術表演一樣,他這個魔術師只有在舞台上表演時,才能掌控觀眾的情緒,散場後,媒體怎麼渲染宣傳,觀眾怎麼猜測,那就跟他沒啥關係了。

    「聽說,龍溪先生聽到消息後,雖然沒說什麼,但卻深思了片刻,還笑了……要不是鄉試在即,會試之期也是不遠,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來東山鎮,與師兄你當面討教呢。」

    「好了,別說這些了,趕緊說正事兒……」劉同壽暗自捏了把冷汗,我擦,好險就被人圍觀了,後世有記者,明朝有士子,沒一個容易對付的,要命哇。

    「哦,正事……」董興正說的興起,有點反應不過來,「對了,柴家就這麼得了消息,結果一紙狀訴把師兄告上了公堂,我大伯本來還以為會有些麻煩,因為知縣大人已經回來了,可誰想到,本來對謝家唯唯諾諾的馮知縣,卻突然變了臉……」

    知縣下面是縣丞,主簿只能算是三把手,不過上虞的縣丞一直出缺未補,所以馮維世不在的時候,就是習主簿說的算。董家本來以為這場官司難以避免,畢竟馮知縣之前一直是謝家的鐵桿,再加上知府衙門的壓力,恐怕會有一場惡戰。

    可誰想到,馮知縣轉向的極快,面對柴家的狀紙,他卻是打起了太極推手。一會兒說查無實據,不能開堂;一會兒又說對待方外之人要以慎重為上,總之就是不肯接狀紙,就算柴家把謝家的管家搬來也沒用。

    最後受逼不過,他乾脆裝病躲開了,說是因病重,故而閉門謝客,更有甚者,他還把向東山徵地的告示給撤了,明明白白的擺出了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勢。

    「柴家還派人去了府城,不過卻也一直沒有音信,大伯說,崔知府八成也退縮了,否則馮知縣斷然不敢如此開罪謝家。師兄,大伯讓我轉述,衙門這邊應該不會有問題了,若有變故,他也會及時通知你,不過……你須得加意防著柴家,他們也許會鋌而走險。」

    「哦?」劉同壽一挑眉毛。

    「因為師兄你的名氣太大,那些士子多有明年要赴京趕考的,再加上龍溪先生的評語,這消息勢必要傳到京城,壓,是說什麼樣壓不住的。所以衙門退縮了,不過,他們擺出來的卻是兩不相幫的架勢,若是柴傢俬下有動作,他們卻也不會管,故而……」

    「要來,便讓他們來。」劉同壽傲然一笑,他這邊也不是沒準備的,共濟社看似多餘,但實際上,在這種時候卻能發揮很大的作用,柴家能採用的手段大抵都在他預料之中,沒什麼可擔心的。

    「師兄,還是謹慎些好。」儘管知道觀中沒有外人,董興還是四下都看了看,「柴家顏面大失,肯定是要想辦法找回場子的,他家起家是靠在海上亡命而來,據說現在還有做那方面的生意,所以,逼得急了,難保他們不派亡命徒過來……」

    「你是說,柴傢俬下里做海貿?」劉同壽悚然而驚。

    「從前是,現在應該不出遠海了,不過裡面還有些其他門道,董家沒做這方面的生意,我也不是很瞭解,若是師兄有興趣,可以當面向大伯詢問……我只知道,很多想下海的亡命徒,都是通過柴家才得以成行……」

    頓了頓,董興的語氣愈發的凝重了,「所以,須得防他們派出那些人,隨我同來的是幾個刀手,武藝很好,人也可靠,請師兄回頭安排一下,讓他們在鎮上住下,出入時,尤其是離開鎮子,一定要將他們帶在身邊,以防萬一。」

    「好吧,我知道了。」劉同壽緩緩點頭。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5 01:05
第50章 一飲一啄

    時光匆匆,轉眼間就是旬月過去,劉同壽造成的影響逐漸體現出來。

    東山鎮這個本來默默無聞的小鎮,變得繁忙且喧鬧。這並非是秋收的緣故,七月間成熟的只是部分作物,全面的收割還要等到八月,讓小鎮喧鬧起來的,是從縣城,乃至外縣慕名而來的香客信眾,以及遊客之類的人。

    華夏百姓本就虔誠,無論是外來的佛教,還是本土的道家,甚至那些地方性的土地廟、山神廟,若是路過看見,也是常有人會進去拜祭的,見廟就拜已經是一種傳統。

    待劉同壽名聲見漲之後,關於老道士,以及老道士的預言的消息也是不脛而走,迅速傳播了大半個紹興府,連寧波府都多有波及。

    上了些年紀的人,對十三年前的那場大水災尚記憶猶新,這幾年雖然沒有同樣的災禍再現,但各種災禍卻時刻威脅著江南百姓。

    嘉靖元年大水;二年江南旱澇並起,受災無數;三年南直隸諸府大飢,人相食……

    對後世人來說,這一幕幕不過是史書上的寥寥數比,可對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江南人來說,卻是一場場真實的噩夢。才享受了三五年好年景,可老人們的心頭都是忐忑不安,生恐什麼時候噩夢重現,將眼前的一切砸個稀巴爛。

    而劉同壽信手而為的預言,恰好戳中了人們心中最柔軟的要害之處。隨著他的名聲越傳越廣,越來越響亮,那預言也愈發的顯得確鑿無疑。帶著對天災的恐懼,以及對那個捨身救世人的老神仙的景仰,信眾們紛紛湧向了紫陽觀。

    只想著哪怕在這裡上一炷香也是好的,香火越旺,老神仙就會更賣力,天災的影響就會越低。不是百姓們天生世故,他們早就在冰冷的現實中磨去了棱角,更願意從功利的角度上來考慮問題。

    旬月時間,來過紫陽觀的信眾就已經數以千計了,單以人氣而論,這座不起眼的小道觀儼然已經成了江南一大勝地,連天台山的道家正宗紫陽派,都只能瞠乎其後。

    這一天也是個晴天,劉同壽起了個大早,和楚楚做完晨練後,徑直去了三清殿。

    「小仙師,早。」

    「秋收在即,老朽幾個先要回家去幫忙,等入了冬,再回來侍奉。」

    殿內青煙繚繞,神像前的蒲團上跪了幾個老人,是信徒中最為虔誠的幾人。因為住的離東山就近,所以很早就來了紫陽觀,這段日子打掃上香,從未懈怠,道觀比從前井井有條得多,全是他們的功勞。

    「不急,不急,信仰呢,貴在心誠,而不在於形式。只要心中有道,多行善事,就會得到道尊的庇佑,反正也不遠,偶爾來一次看看就是,不須這般勞頓。」劉同壽趕忙勸道。

    隨口杜撰的一個神仙,擁有了這麼多虔誠信徒,他也很壓力,他想做神棍,是衝著忽悠皇帝的去的,而不是忽悠百姓。若是能做成前者,會讓他很有成就感,但後者卻只會讓他感到愧疚,所以他這些日子儘量不跟信徒們照面。

    誰想到他出現的越少,神秘感就越強,反倒是將很多將信將疑的人給忽悠住了,覺得他神龍見首不見尾,有得道高人的風範,這也算是無心之得了。

    「小仙師仁心仁德,不貪香火錢,也不注重排場,這才是真仙子弟的風範啊。」

    「可不是麼,這些年有從天台山來的道士,還有從南直隸過來的和尚,做了不少法事,收了不少香火錢,可就沒一個靈驗的,一群褻瀆神靈的神棍騙子,是要遭報應的。」

    「小仙師,您不須顧念咱們,冬天咱們還是要來的,家裡那邊,只要趕在春耕前回去就來得及。」

    人瞧人,要是看對眼了,那就怎麼看怎麼好,劉同壽的懶散落在信徒們眼中,卻都變成了大大的優點,他們七嘴八舌的舉著例,表著決心。

    算了,我也不勸了,反正信仰這東西,如果沒人刻意去傳播,時間長了,信眾的熱情就會減退,慢慢忘記,還是順其自然的好。這般想著,劉同壽乾脆也不說話了,只是微笑著點頭,打算先把人送走再說。

    「小仙師……小仙師救命啊!」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呼喊聲遠遠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震顫,劉同壽聽出了是齊胖子的聲音,也理解了這震顫因何而來,但他卻不明白,對方究竟是遇到麻煩,居然惶急若此。

    「齊大叔,你這是……」

    胖子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後跟著一群人,手裡還抱著一個小胖子,劉同壽沒見過,但從眉目和體型上卻能判斷出,八成是齊成的兒子。胖子老來得子,就這麼一根獨苗,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掉了,呵護得緊,很少會帶出來示人。

    「小仙師,救命啊,寶兒他一早起來就是這樣,也不知是怎麼了……」

    「明顯是病了啊,你得找醫生才對,來紫陽觀做啥?」劉同壽撇撇嘴,怎麼了?自己雖不懂醫術,但小胖子額上冒汗,呻吟不絕,不是病了又能是啥?

    「可是……郎中說,是撞了邪啊。」胖子自己也是滿頭大汗,他轉頭看著鎮上唯一的那位郎中,有些狐疑的說道。

    劉同壽怒了,這是庸醫誤人啊,他質問道:「哪裡來的邪?韋先生,你到底會不會診病啊?孩子都疼成這個樣子了,哪裡又是什麼撞邪,分明是病了,你怎麼……」

    「我,我……我又不是什麼名醫,這孩子自己說不清病症,脈象又亂,我又能有什麼辦法?想著小仙師神通廣大,總能有個辦法,既然不是撞邪,那就趕快送縣城唄……」

    韋郎中不過是個赤腳醫生,醫術只能說馬馬虎虎,應付普通的頭疼腦熱還湊合,疑難雜症,他是一概不懂的。而兒科卻是有所病症中,最棘手的一科,即便在後世也是難題,因為小孩的表達能力不足,身體又弱,不是有豐富臨床經驗的醫生,確實難以下手。

    劉同壽一質問,眾人也都都看了過來,齊胖子的眼中更似要噴出火來,韋郎中他也慌了,乾脆裝起了死狗。

    「送縣城?現在能來得及嗎?」胖子低頭看看,寶貝兒子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紫了,去縣城少說也得半天時間,能不能撐得到還是個問題呢。他先前也夭過一個兒子,就是送醫不及時造成,有了前車之鑑,一時間,他也是六神無主,一雙眼只是盯著劉同壽,滿是企盼之色。

    這個,我真的愛莫能助啊,雖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可我終究只是個演員啊,劉同壽的頭也很大,他想了想,吩咐道:「這樣好了,這邊我先看看,另外大家幫忙準備艘船……」

    以他想來,也只好做兩手準備了,小兒急症有不少,最容易判斷的就是闌尾炎,最棘手的也是這個。在後世簡單,直接開刀動手術就行了,可在這個沒有外科手術的時代……卻要怎麼搞?

    用手在孩子上腹臍部輕壓,小胖子微微皺眉,再向右下腹一滑,小胖子卻是疼得『誒呀』叫出聲來,孩子的眼中滿是淚水,只是道:「寶兒疼,小仙師,快救救寶兒吧……」無邪童音,聲聲惹憐,劉同壽的眼圈都紅了,旁邊齊胖子更是泣不成聲。

    「快點送到縣城求醫吧。」不過,小道士卻是束手無策,這孩子是闌尾炎的幾率相當之高,他甚至都無法確定,送到縣城到底有沒有用了。

    在後世,他見過那麼一種說法,中醫對於這種病,是完全沒有對策,只能等死的。在某部棒子電視劇中,他也看過這樣的情節:棒子國王得了闌尾炎,其他醫生都沒有辦法,一個女名醫說開刀才能治好,否則只能等死,結果國王苦笑著搖搖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這麼可愛的孩子,難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掉?劉同壽有些懊悔,自己當初咋就沒學點醫術呢?

    「看,有船來了!」劉同壽發了話,眾人更不遲疑,急急趕向了鎮西的碼頭,剛到地方,就聽見先頭過來的人歡呼起來。

    「太好了,船家,我要去縣城,要快,錢好說,只要能……咦,江老大,怎麼是你?難道,韓舉人回來了?」齊胖子快步走上前去,正待上船,卻突然間一愣。

    「正是韓某,齊員外,你這是……」船艙中一人聞聲而出,青衫綸巾,氣宇軒昂,不是韓應龍又是哪個?他本是滿面驚喜,可見到齊成的模樣,卻是錯愕。

    「韓舉人,你求醫可還順利,老神仙指點的那位名醫是否……」胖子本來就是個聰明人,此刻更是心念如電,他一瞬間就想清楚了因果,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這位莫非是令公子?」韓應龍也不遲鈍,他突然長聲感嘆,然後溫言寬慰道:「當日受齊員外大恩,正不知何以未報,今天倒是讓韓某借花獻佛了,齊員外只管放心,回春國手就在艙中,定還你個健健康康的小公子。月池兄,東壁賢侄,有勞二位了……」

    「醫者父母心,治病救人乃是李某本分,又何談有勞,汝化兄真是太客氣了。」

    說話間,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人舉步出艙,雖然自稱醫生,可他做的卻是讀書人的打扮,下巴上還留了一縷長鬚,單看外表,說是讀書人也是象的。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位清秀少年,這少年大概十六七歲的模樣,正是弱冠之年,著裝打扮和尋常讀書人無異,可腳下卻穿了雙草鞋,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當日齊員外資助韓舉人求醫,不想今天卻救了自家孩兒的命,莫非這一飲一啄,皆是上天注定嗎?」神仙指點的名醫,醫術自然毋庸置疑,但在場眾人卻無暇去觀瞻名醫的風采,而是和韓應龍一樣發出了感嘆。

    讚歎聲很快轉變成誦禱聲,人們都將視線投注在了小道士的身上,目光中包含著無限的景仰崇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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