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564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0 05:53
170 許顯臨機能應變(上)

    許仲、荀成分圍夏丘、曲陽。

    兩城雖堅門自守,奈何再堅固的城也有被攻破之時,況乎此兩城遠非天下一等一的大城,並無金湯之固,而它們的敵手又分別是許仲和荀成?要知,許仲軍中有荀攸、郭嘉等為之謀、劉鄧與關張等為之戰,而荀成的副手乃是徐榮,帳中則有秦松、徐卓這樣的謀臣之士,卻竟是果如荀彧的預料,五天之內,曲陽先克,繼而不久,夏丘亦下。

    兩道報捷的軍文相繼傳到廣陵郡府。

    荀貞下達軍令:命許、荀兩部稍作休整,繼續各自北上。

    卻說許仲這邊。

    夏丘既下,再往北去便只有僮國、取慮兩縣,打下這兩個縣就了渡過泗水,進擊下邳縣了。

    此二縣卻不需主力去攻打,因為這兩個縣既城不如夏丘堅,駐兵也遠不如夏丘多,故而,許仲令三軍暫時休整,只遣出了江鵠去擊僮國,劉鄧去擊取慮。

    江、劉二校尉不辱命:擊僮國,江鵠斬其守將;攻取慮,劉鄧先登。

    兵出數日,兩人的捷報送回,二縣皆被攻下。

    至此,入下邳境以來,許仲已先後攻佔了淮陵、徐、下相、夏丘、僮與取慮六縣。

    特別是淮水與泗水間的徐、夏丘、僮和取慮四個縣,全部為其所控,這樣,在渡過泗水後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許仲遂一邊安排人手,運送俘虜回廣陵,一邊分遣兵馬,入守諸縣。

    二月中旬,許仲帶著休整已畢的部隊渡過泗水,來到下相,和趙雲、張飛匯合。在瞭解了下邳縣的守禦情況,並遣兵過去試探性地進攻了一番後,許仲給荀貞寫了一道軍報。

    荀貞接到軍報,見其上寫道:「笮融、曹豹、張闓坐守城中,顯遣兵邀擊,三將閉門不出,唯自守而已。下邳糧足,守軍頗眾,今其不出,如圍擊之,恐耽延時日。參軍計曰:『不如過下邳而不擊,詐擊東海,調敵出城,半道擊之。』計可行否?唯將軍令是從。」

    「顯」是許仲的自稱。荀貞早前給他起了個名,叫許顯。

    在與戲志才、荀彧等人商議過後,荀貞回文:「將在外,臨機置宜。公達之計甚佳,可依計行。」

    荀攸的這個調兵出城、半道擊之的計策,和趙雲調張闓出下相的計策相仿,同樣的計策使用兩遍,下邳縣內的笮融等人還會上當麼?這卻是無需置疑的。因為郯縣州治是笮融、曹豹、張闓等人必須要保的,一旦許仲率部進入東海郡地界,而他三人卻穩坐不動,就不說陶謙必會催責,便是他們部中的軍吏肯定也會坐不住的,——他們幾人部中,尤其是曹豹、張闓兩人的丹陽兵部曲中,很多軍吏是陶謙的鄉人、同族,他們中對陶謙忠心耿耿的為數不少,並且,包括曹豹等人在內,他們許多人的家眷子女也都在郯縣,所以,郯縣他們是不保不行。

    這就是「攻敵之必救」。

    趙雲當日打泗水渡口,是張闓必須救的;許仲去打郯縣,是曹豹等人必須救的。

    得到荀貞的回文軍令,許仲即安排部署,令劉備率部為先鋒,自引主力居中,由江鵠為後,留趙雲、張飛仍在下相,另有任用,旗鼓鮮明,從下相開出,徑往北進,往東海郡界而去。

    從下相往西北去是下邳縣,從下相往北去,是司吾和良成兩縣,過了這兩個縣,再往北去就無城池為阻,行**十里便是郯縣。

    下邳縣中的笮融、曹豹、張闓諸人聞此訊息,神色各異。

    張闓說道:「許仲不擊下邳,卻北上而行,他這是要攻入東海郡麼?」

    笮融說道:「下相北邊尚有我良成、司吾二縣,他應不是攻東海,而是要取良成與司吾吧?」

    曹豹怒視笮融,說道:「我從東海來時,過你郡良成縣,縣中防禦空虛,守卒不過二三百,司吾我雖不知,料來也和良成差不多,這點兵馬又如何能擋住許君卿?」

    良成、司吾本是有一些駐兵的,但在許仲連勝之威下,笮融為了自保,把良成、司吾的駐兵大多調入了下邳縣,以致而今這兩個縣的防禦形同虛設。

    其實說起來,笮融的這個調動部署也不能算是全錯。

    與其分兵各縣,不如堅守下邳。

    下邳縣只要能守住,就能擋住許仲部隊的北上之路;下邳縣如果守不住,那麼隨後的司吾、良成定然也是白饒。只是,卻沒料到,許仲不來攻下邳縣,而是由下相北進。

    曹豹到了下邳縣中後,處處和笮融過不去,笮融早就煩他了。一個敗軍之將,要非是因為笮軍到的及時,怕是早橫屍在了下相城外,現下倒好,不念救命之恩,反處處找茬,笮融很想翻臉,可是卻也知道要想守住下邳縣,還真是離不開曹豹部中的丹陽兵。

    因此之故,笮融只當沒聽見他的指責,對張闓說道:「都尉對此有何高見?」

    張闓遲疑說道:「許君卿不會在施計,想調我等出城野戰的吧?」

    張闓在下相吃了趙雲「調虎出山」的大虧,雖是僥倖保住了性命,卻在心頭留下了濃重的陰影,因而,卻是在第一時間猜中了許仲的用意。

    「都尉所慮不無道理。」

    曹豹怒道:「那又如何?難道我等就在下邳閉城不出,看著他入境東海麼?」

    這確是件兩難事。

    出城吧,可能會中許仲的計;不出城吧,郯縣可能就要受到攻擊。

    那麼,到底是出城還是不出城?

    笮融說道:「方伯嚴令我等閉城自守,不許出戰。今既許君卿很可能是在用計,我等又何苦自投羅網?」

    曹豹奮然變色,嗔道:「如你所說,我等便坐觀郯縣受攻麼?」

    「那你說怎麼辦?」

    「你如不願出城,可自守之,但要分兵與我,我自帶軍銜擊,務使彼不入東海境!」

    「你又不是沒有部曲,為何要我分兵?」

    「我部兵少,不足與許君卿戰。」曹豹說道,「你如不願出兵也行,待方伯責令下來,看你如何自處!」

    曹豹拿陶謙來壓笮融,笮融沒有辦法,只好說道:「我兵亦不多,只能給你五百人。」

    「至少千人!」

    討價還價一番,到底還是拗不過曹豹,笮融只得分兵千人給他。

    曹豹出了議事的大堂,與張闓來到路上,他對張闓說道:「我觀笮融有自保之心。我帶兵出城後,你要在城中嚴密地監視他,他如生二意,你可斬之!」

    張闓應諾,擔憂地看著曹豹,說道:「我料許君卿北擊東海,必為計也。將軍此次出城,可要千萬小心!」

    曹豹哼了聲,說道:「下相城下,只因我部不善夜戰,故一時失利。今正要再與彼輩決高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0 05:54
171 許顯臨機能應變(中)

    曹豹提兵出城,尾追許仲部。

    行至良成、司吾間,前頭斥候來報:已發現了許仲的部隊。

    雖是口中稱要再與荀軍決個高下,但畢竟新敗之餘,曹豹內心中還是相當謹慎的。聞報許仲部就在前頭,他即令笮融分給他的下邳兵先行,自帶本部兵馬隨後,並令部曲備戰。

    行七八里,遙見前邊荀軍陣地。

    許仲雖是用計把曹豹調出了城,可要想取勝,還是得真刀真/槍地打上一仗。

    只不過,攻城的話,優勢在曹豹等;野戰的話,優勢就在他這邊了。

    野戰的優勢有二,一個是許仲麾下猛將如雲,再一個是戰場的選擇可由許仲做主。

    許仲選擇的這塊戰場地勢平緩,區域開闊,正是一塊適合大軍對戰的好地方,足可容萬人廝殺。許仲以劉備部為左翼,以劉鄧部為右翼,以江鵠部殿後,自帶部曲居於其中。

    曹豹遠遠勒軍停住,眺望許仲的陣勢,觀望良久,命部中的騎兵及選出的五百精甲戒備,以防許仲遣兵突擊,隨之,也開始佈陣。

    許仲布的陣中規中距,可攻可守。曹豹布的陣卻是純防禦類型。

    他沒有分太多的陣地區域,布了一個外方內圓之陣。

    陣型的前後左右,皆佈置重甲在前,矛戈、短兵在後。

    於陣型的四方正中,是弓弩手和他親自帶領的後備隊。

    在曹豹佈陣的時候,許仲遣了遊騎過去騷擾,被曹豹提早預備下的騎兵截住,互射一陣,沒有靠近肉搏,許仲這邊的遊騎就退了回去。儘管沒有起到什麼騷擾的作用,但是卻看清楚了曹豹的兵力和佈陣情況,回報許仲:覷曹軍約四千,所佈之陣,專意守禦,無有進攻之態。

    荀攸笑道:「郯縣固不可不救,曹豹雖提兵出,然觀其佈陣意,卻只是想把我等拖在這裡啊。」

    樂進笑道:「他既然出了城,就別想再回去了!」對許仲說道,「曹軍虛實已明,將軍可趁其陣型未成之際,搶先擊之。」

    許仲道:「此正吾意。」見曹豹的右邊陣型佈置得稍慢,乃傳達軍令,命隨軍帶著的三百騎兵先擊,待纏住對方的騎兵後,繼令左翼的劉備出擊。

    關羽已歸劉備部,得令即率部曲先擊。

    曹豹部的騎兵已被許仲部纏住,此時能迎上來的只有那五百甲士,並及陣中射出的弩矢、箭矢。關羽等迎冒箭雨,衝至近前,與那五百甲士撞在一處。

    從許仲的位置看去,已然開戰的戰場上現下有兩部敵我的兵士交戰:一部是敵我的騎兵,在偏離雙方步卒主陣的地方或游動互射,或馳馬互擊,掀起一團團的灰塵,地面震動。一部便是關羽部與敵五百甲士在距離敵右陣不遠的地方呼喝搏殺,互不退讓。

    劉備帶著其餘的兵馬在關羽部之後,觀察戰鬥,等待戰機。

    不多時,敵人的五百甲士被關羽衝動。

    劉備知戰機到了,立下軍令,親率餘下的兵馬驅前,加入戰鬥。有了他這支生力軍加入,敵人的五百精甲再也抵擋不住,潰敗散逃。關羽、劉備合為一路,進擊敵右邊之陣。

    ……

    許仲陣中。

    劉鄧看騎兵衝鋒、劉備部與敵搏殺,按捺不住,遣人去中陣向許仲請戰。

    許仲沒有允許,雙目不離前邊戰局,只簡單地回覆道:「再等等。」

    ……

    曹豹陣中。

    雖然那五百甲士為右邊陣型的構成爭取了一些時間,可關羽、劉備到時,右邊的陣型到底還沒有徹底完成,劉關兩次衝擊,已使得右邊陣型出現了鬆動不穩。

    隨從在曹豹左右的軍官說道:「右陣不穩,如為敵破,則吾軍危矣!請將軍下令,我等帶兵往去馳援。」

    曹豹沒有緊盯戰局,而是把多半的注意力放在了許仲的主陣上,回答說道:「許君卿主力未動,爾等不可急戰。」

    「可也不能看著右陣被破啊!」

    曹豹朝右陣瞧了眼,道:「遣一部兵馬過去支援。軍令:退者行軍法!」又朝騎兵的戰場望了眼,許仲部的騎兵數目比他少,他因又令道,「擊鼓,傳令騎卒,盡快擊破敵騎,回援右陣。」

    下完此令,他心中狐疑:「下相城外一戰,張飛部騎兵近千,現下卻只有三百敵騎,餘下的敵騎在哪裡?」

    ……

    曹豹的鼓聲儘管激昂,軍令傳到騎卒處,卻奈何許仲軍的騎兵雖略少,戰力卻強,仍是纏鬥不休,無法脫身而出,去助右陣。

    而劉備和關羽愈戰愈勇,已攻破了曹軍右陣的重甲盾陣,開始與其後的矛戈和短兵交鋒。曹豹遣去支援的一部兵士及時加入戰場,勉強擋住了劉關的猛烈衝擊。

    ……

    許仲陣中。

    劉鄧再次遣人請戰。

    荀攸笑道:「敵右陣已危,可遣劉鄧擊矣!」

    許仲點了點頭,即令劉鄧出擊。

    劉鄧大喜,攜短戟,舉鐵矛,令親衛高舉他的「討賊校尉」旗,率部而出,如猛虎下山,直撲敵左陣。

    ……

    看到劉鄧出戰,曹豹頓提心到口,一迭聲傳下軍令:「命左陣盛、王二校尉務必守住,如不能擋住劉鄧,我親手刃之!」

    右陣中多下邳兵和徐州兵,而左陣主要是由丹陽兵組成,在曹豹看來,左陣的陣型已經基本布好,而陣中的兵士又多為能戰的丹陽兵,按理來說,不管怎樣,都應該能比右陣更能守住。

    結果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眼見著劉鄧部衝至左陣前,只兩次衝鋒,左陣竟就出現了騷動。

    曹豹大怒,令人急去督戰。

    可是,督戰也不管用,劉鄧再一次率部衝鋒,左陣居然就被他衝開了一道裂紋。雖然僅僅只是一道「裂紋」,可戰場之上,這一道「裂紋」就是致命的。

    曹豹本來還想等許仲的本陣動後,他再遣後備隊阻擊,這會兒坐不住了,急令左右,命率了半數的後備隊趕去馳救左陣,並又遣人去左陣看看,到底是為什麼被劉鄧衝動。

    很快,去左陣的人馳馬奔回,面無人色,駭然道:「方一交鋒,劉鄧就斬了王校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0 05:54
172 許顯臨機能應變(下)

    由開戰至今,方不到兩個時辰,曹豹陣中已折一上將。

    眼見右陣越來越不穩,而左陣又亡一校尉,被劉鄧衝開了一道裂縫,而對面許仲尚有兩陣的兵卒未動,曹豹心知,此戰又敗了。

    他身為主將,雖知將敗,卻不能形於色。

    曹豹故作從容,說道:「王校尉以身許國,我當上報方伯,賞其妻子。傳令給盛校尉,令他死戰!」叫那從左陣回來的人再去左陣傳令。

    那人接令去了。

    曹豹把近處的幾個軍官召來,說道:「荀軍盛銳,我軍兩陣皆松,將敗矣。當今之計,唯撤退一途。」

    幾個軍官大驚失色。

    一人說道:「將軍,現下正處鏖戰,如何撤退?一旦後撤,荀軍追之,我軍必成潰敗之勢,不可收拾了啊!」

    「所以我叫你們過來。……汝等可率本部,先徐徐後撤至我軍陣後,列開陣型,掩護前兩陣撤退,阻擊荀軍追擊。」

    幾個軍官面面相覷。

    什麼叫「先後撤至陣後」,什麼又叫「阻擊荀軍追擊」?

    曹豹也是老沙場了,豈會不知當處於交戰狀態下,一旦撤退,那就是兵敗如山倒,他們這區區幾部人馬別說擋住許仲部隊的追擊了,恐怕「陣型」剛剛「列開」,就會被前頭己軍中的潰兵給沖散,亦陷入敗北之局。

    卻是其中一人比較聰明,很快領悟了曹豹的意思,大聲應道:「是!將軍放心,我等這就率部後撤,先作部署。」

    其餘幾個軍官還沒想明白,都想出言諫勸,被那答話之人扯住,糊裡糊塗地跟著一起行了個軍禮,便退了下去。退下去後,那幾個沒想明白的軍官中有人問那答話之人:「將軍令我等先撤,佈陣阻敵,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你為何不但不諫勸,反倒應諾?」

    「君等糊塗!」

    「此話怎講?」

    「以我等兵馬斷難擋住荀軍,護己軍後撤,將軍對此怎會不知?」

    「那為何還叫我等先撤佈陣?」

    「我軍而今敗勢已成,眼下最重要的無非是一件事。」

    「哪一件事?」

    「減少傷亡損失,保住元氣,以可與荀軍再戰。所以,將軍以『列陣阻敵』為名令我等先撤,實是為了保全我等啊。」

    餘下諸軍官這才醒悟,皆道:「原來如此!」

    「事不宜遲,我等快些率部後撤吧。」

    當下,這幾個軍官各帶部曲離開主陣,後撤而出。

    ……

    遠處的許仲陣中。

    許仲為了能更好地觀察戰局,帶著荀攸、樂進等人登上了臨時搭建起來的望樓,遠遠眺望,注意到了曹豹陣中有部隊後撤。

    樂進遙指之,說道:「曹豹已無戰意!開始撤軍了。」

    荀攸笑道:「他卻又能撤到哪裡去?……將軍,可擂鼓傳令,命本陣及江鵠陣也掩殺上去了!」

    許仲接受了荀攸的建議,擊鼓舞旗,本陣和江鵠陣的兵士聞令而動,吶喊著向敵陣衝殺過去。

    ……

    一時間,方圓廣闊的戰場上,曹豹這邊陣中,左有劉鄧突殺,右有關羽和劉備猛擊,左支右絀,正面又迎來了許仲的主力部隊。而側方,曹豹的騎兵也出現了敗像。

    未等許仲的主力部隊殺至近前,曹豹的兩陣就因恐慌而出現了亂象。

    這個時候,有人現曹豹留在陣中的後備隊不知何時竟已悄然後撤,這更增加了他們的驚惶。

    江鵠等率部進擊,才與曹豹列於左右兩翼正中的部隊接觸,戰未兩刻,曹豹中陣的部隊就宣告潰敗。——這最先潰敗的卻不是左翼,也不是右陣,而是中陣。

    中陣的潰敗,帶動了左右兩翼,劉鄧、關羽等趁機猛攻,又將曹豹的左右陣殺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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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步卒潰敗,那數百曹豹部的騎兵本就已處下風,頓沒了鬥志,撥馬皆逃。

    從開戰到現在,只過了兩個多時辰。

    ……

    許仲陣中,望樓上。

    許仲吩咐左右侍衛,說道:「曹豹雖無兵謀,而稍有勇,擒住他後,不可凌辱,帶來見我。」

    卻是因見曹豹雖全軍崩潰,然而他的將旗卻還依然立在中陣,未有撤移,因而許仲有此話。

    左右應諾,自去傳令。

    ……

    最先殺到中陣,到達曹豹將旗下的是劉鄧。

    曹豹的將旗周邊儘是倉皇的潰兵,有的丟下兵器,跪地投降,有的不知所措,沒頭蒼蠅似的跟著別人亂跑,也有些聚在一處,奮死頑抗。一片亂糟糟的。

    劉鄧卻都不去管,只管問擒住的曹兵軍吏:「曹豹何在?」

    「將軍到前,曹將軍已經撤走了。」

    卻原來:曹豹只是把將旗留在了此處,而他本人卻早在劉鄧到前就已撤退逃走了。

    劉鄧笑罵道:「豎子卻也奸猾!虧得將軍以為他稍有勇氣,叫我不可侮辱,卻是早就逃了!」

    曹豹既已逃走,劉鄧也無意追擊,適時江鵠、關羽、劉備諸人相繼殺至,遂合兵一處,清剿曹豹部的殘兵。荀貞在戰前便有軍令:上天有好生之德,凡敵降者,俱不殺。——黃巾亂後,受兵災嚴重的地方,民戶十不存一,勞動力極其缺乏,所以儘管俘虜既需軍糧喂養,又需兵士看押,但荀貞還是嚴令各部,禁止殺俘。故此,因了荀貞此道軍令,凡是願降的曹豹部兵卒,劉鄧等皆收其兵甲,而不傷其命。

    把曹豹已逃的消息報到許仲處,饒是以許仲平素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聞得此報,亦小小地為之愕然了一下,不覺笑道:「我卻是高看了他!」

    荀攸笑道:「看他能逃哪裡去?」

    ……

    曹豹帶了親衛,並及奉他命令先後撤的那幾部兵士,逃離了戰場,狼狽不堪地往南而走。

    逃了小半個時辰,沒見荀軍的追擊兵馬,曹豹心中略安,想起從下邳出來時他的豪言壯語,說要再與荀軍「決高下」,而卻在短短的兩個多時辰內就兵敗逃竄,羞惱不已,回顧北邊,遙見黑煙數縷,——他臨逃前把軍資給點火燒了,那黑煙便是因軍資被燒而升起的,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待回到下邳,我當整頓兵馬,再與許君卿戰!」

    左右軍官俱道:「荀軍以逸待我,陣型先成,而我軍後至,佈陣稍晚,因此才被許君卿抓住空子,使我軍敗。……此非將軍之過也。」

    曹豹也知這是軍官們的勸慰之詞,卻是沒有臉面接話,回顧了會兒,轉回頭,令道:「天將近暮,傳令下去,加快行軍。」

    不知為何,他突然又想起了張飛的那數百騎兵。今日戰場上,荀軍只遣出了三百來騎,還有至少五六百騎沒有見到,加上也沒有見到張飛的軍旗,他只覺心裡邊虛虛的,有點擔憂。

    諸軍官接令,催促部曲急行。

    行未及遠,前頭煙塵捲滾,曹豹大驚失色,叫了一聲:「不好!」

    諸軍官看去,卻見是一支騎兵出現,當先一面旗幟,正是張飛的軍旗。

    卻是許仲提早就安排了張飛率部伏於此處。

    許仲安排張飛伏兵在此,倒也不是專為截擊曹豹的潰兵。畢竟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勝敗不好說,便是有十分的把握獲勝,也得有一分可能會戰敗的準備,需提前佈置下一著後手。張飛便是這一著後手,如是與曹豹的交戰陷入僵持,他便率部從曹豹陣後擊之,以助許仲取勝。

    當然了,如是曹豹兵潰,那麼張飛的任務就改為截擊曹豹的潰兵了。

    看到張飛及其剩餘的荀軍騎兵出現,曹豹口叫不好,心中卻反而奇怪地安穩了下來,就如一塊大石落地。曹豹抽出佩劍,叫道:「罷了!今日此地,便是我為方伯盡忠之所。」

    先敗於下相,又敗給許仲,前有截兵

    ,逃竄無路,當下之時,也只有死戰了。

    只是,曹豹雖存死戰捐軀之意,他的部曲們卻沒有這個打算,張飛率部一個衝鋒就將這股殘兵擊潰,曹豹橫劍欲自刎,被左右親衛搶下其劍,遂為張飛部的騎兵俘獲。張飛指揮部曲,追殲潰逃的曹豹部殘兵,入夜之後,帶著曹豹和俘虜去尋許仲。

    到了許仲營中,張飛把曹豹獻上。

    樂進叫兵士把曹豹的將旗拿來,笑對曹豹說道:「此君旗幟,今歸還於君。」

    曹豹圓睜雙目,罵道:「汝輩以郡犯州,反逆之賊!吾今雖敗,而方伯必為我復仇!」又道,「恨未能還下邳,如還下邳,定整軍再與汝輩戰!」

    樂進哈哈大笑,說道:「你還不知麼?下邳已入我軍手中矣!」

    曹豹哪裡肯信?兀自罵個不休。

    樂進遂令人呈上一個人頭,給曹豹看。

    曹豹看去,這人頭可正是笮融?

    他如墜冰窟,說道:「這……,這……,怎麼可能?」

    「好叫你明白:今日暮時,便是你敗逃的時候,子龍從下相出兵,詐打你的旗幟,騙開了下邳城門,不過略作攻殺,便得了下邳縣城。」

    趙雲先後和張闓、曹豹都交過兵,繳獲得有他們的兵甲旗幟,並且還有不少丹陽兵的俘虜,用這些兵甲旗幟作為偽裝,又用俘虜去城下喊門,說是曹豹大敗,兵逃回城。

    笮融雖是看穿了此乃荀軍之計,不肯開門。騙開城門不是那麼好騙的,既然說是曹豹兵敗,那麼曹豹人呢?騙城門的俘虜說曹豹戰死。可不見曹豹的人,笮融說什麼也不肯開城門。

    笮融雖然不肯開城門,但是張闓卻被決定投降荀貞的下邳郡的兵曹主事楊虔說動,打開了城門,趙雲等遂得入城,奪取了下邳,並在楊虔的配合下,很快就安定住了城中的士民。

    ——奪下下邳縣城後,趙雲問過楊虔:你怎麼就知道不是曹豹部真的敗還,而是我來奪城?楊虔回答他道:我也不知是不是曹豹部真的敗還,如真是曹豹部敗還,那開了城門,也就是讓他們回城而已,沒甚損失;可如果不是曹豹部敗還,那麼打開了城門,就會迎來「義軍」。

    因此,楊虔選擇了用「都尉與曹將軍皆丹陽軍將,部曲多相識,豈可坐視不顧?如不顧,必傷都尉部曲情;且今城內,笮相兵多,都尉兵少,曹將軍敗亡,餘部歸城,都尉納之,可並其部,以與笮相抗衡」為理由勸動張闓,打開了下邳縣的城門。

    笮融在下邳郡崇佛虐民,楊虔作為本郡的士人,對此早懷不滿,此前在因「趙雲將至下相」而召開的下邳軍議上,他就曾當面指責過陶謙和笮融,只是因為他家乃下邳大姓,為了不使他家會和闕宣一樣反叛,故而笮融沒有處責他。卻終在此時,他獻上了下邳城。

    這些奪取下邳的細節,樂進自是沒有興趣告訴曹豹,只是問道:「笮融授,張闓已降。下邳縣既為我軍所得,余如良成、司吾諸地,不足為慮矣。形勢如此,曹豹,你可肯降?」

    曹豹不但瞭解東海各縣的具體守禦情況,並且最重要的,他本人是丹陽兵的主將,他如果肯降,對接下來的東海之戰會有很大的幫助。

    曹豹倒是對陶謙忠心耿耿,罵聲不絕,哪裡肯降!

    許仲說道:「既不肯降,我也不殺你,帶了你的軍旗,你自回郯縣去罷。」

    曹豹憤色說道:「殺便殺了,何必羞辱於我!」

    敗軍之將帶著軍旗回到郯縣,看起來這確是侮辱,但曹豹實是誤會了許仲。

    許仲沉武自重,又怎會起意去侮辱他?只是因為許仲本以為曹豹還有些膽勇,卻沒料到他既寡謀,又無勇,如此庸才,殺之無利,留之無用,既殺與留都不值得,那索性便叫他帶著軍旗回郯縣,打擊打擊東海守兵的士氣,也算「廢物利用」。

    曹豹作為俘虜,身不由己,他雖是不肯帶軍旗返郯,卻被許仲的親衛硬把軍旗塞進了他的手裡,給他了匹馬,把他趕出了營外。冬夜寒冷,北風呼嘯,曹豹手拿軍旗,立曠野地上,有心再拔劍自刎,此時卻沒了那股沖頭的血氣,無顏去見陶謙,然又無處可去,只得滿懷羞憤地還郯縣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0 05:54
173 荀成將度自雍然(上)

    許仲計取下邳縣,分兵擊司吾、良成,接下來就要攻入東海;而荀成攻克曲陽後稍作休整便即北上,卻是比許仲提早一步,已進入了東海境,——曲陽向北二三十里便是東海郡的地界。

    進了東海境,行不足百里,便是厚丘縣。

    此縣為前漢武帝時所置,因前有丘陵,後有河名厚,故得「厚丘」為名。王莽篡漢後,把此地改名為祝其亭,光武中興,又將之改回了本名,——王莽稱帝后搞了很多「改革」,其中的一大項便是在「名」上做改動,人名上,因為所謂「二名非禮,春秋不二名」,所以他規定人取名,不許有兩個字,這項變革一直影響到了當下,此外,對官名、地名他也做了很多的改動,比如在郡縣的名字上,荀成之前圍擊的曲陽,他改其名為從陽,又如許仲現下正在攻打的司吾,他改其名為息吾,林林總總,不過,這些官名和地名後來都被光武帝改回去了。

    厚丘是從曲陽入境東海的第一個縣,也是從曲陽去郯縣的必經之地,所以,陶謙在這裡佈置了重兵把守。

    荀成軍至厚丘城外,遠遠地安營紮寨,探察城中虛實,作攻城的準備。

    一邊做攻城的準備,荀成一邊召集諸將、文吏,商議一件重要的軍情。

    卻是臧霸儘管行軍遲緩,終於還是到了東海郡內,現剛入駐利城。

    利城在厚丘北邊一百二三十里處,這段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雖說觀臧霸舉動,他現似是懷了觀望之意,可他到底怎麼想的,卻不能臆測,萬一在圍擊厚丘的時候,他突然提兵殺來,也是個麻煩,所以,要想安心攻打厚丘,就必須得先把臧霸的意圖給探知明白。

    副將徐榮,諸校尉辛璦、陳褒、高素、陳午、陳到、陳容及諸別部司馬文聘、甘寧、姚頒等等皆至;文吏如程嘉、秦松、徐卓、宣康和負責後勤的姚昇、李博也俱到。

    荀成跪坐主席,主持軍議。

    徐榮在其席側。

    餘者按職銜尊卑、年齒高低分別就席落座。

    荀成說道:「臧霸今屯利城,雖似有坐觀之意,而終究意圖未明。君等對此有何見論?」

    戰前,程嘉曾奉命出使開陽,見過臧霸,這也正是他沒有留在廣陵,而是從荀成軍北上的主要原因。他以對臧霸的瞭解說道:「以下吏之見,臧霸必無戰意。」

    徐榮說道:「話雖如此,可不探清他的意圖,究竟是難以安心攻厚丘。」

    陳褒笑道:「君侯前有軍文,令我等可於適當時機遣使去見臧霸,致問候。現在不就是『適當的時機』了麼?……程校尉,你既說臧霸必無戰意,那麼可敢再去見一見他?」

    陳褒雖是荀貞在西鄉時的舊人,論資歷,只有劉鄧等寥寥幾人可比,又機智靈活,深得荀貞的喜愛信用,可他的性子好,從不張揚,與人交往,誠心相待、善解人意,從來都是揚人之長、隱人之短,而又熱心好助人,故而在荀軍諸將中,他可謂是人緣最好的一個。

    他本來人緣就好,此時問程嘉「可敢再去見一見」臧霸的話,又明顯是說笑之辭,程嘉因也不惱,豪言說道:「有何不敢?」當下向荀成請令,「便請將軍下令,我這就去利城走一遭!」

    荀成遲疑了下,說道:「便是遣人去利城

    ,也不需君去。」

    程嘉現為「軍謀校尉」,比二千石的大吏,如果被臧霸扣在營中,或是因此丟了性命,——即使這種可能性很小,可荀成也不能大意。

    程嘉人雖低矮,豪氣衝天,說道:「將軍無需憂慮,那臧霸與我也是老相識了,退一萬步說,他之前的『坐觀』之態便真是故弄玄虛,在哄騙我軍,也斷不會為難於我的。」

    徐榮笑道:「程校尉既有信心,……撫軍,便請程校尉走一趟?」

    荀成的軍職名號是「撫軍中郎將」,因而徐榮稱他「撫軍」。

    荀成說道:「好,那便辛苦君昌去一趟。」

    程嘉說道:「短則三日,長則五日,吾必歸也。」

    他掀衣而起,沖荀成、徐榮行了個禮,又對堂上諸人團團作禮,說道:「諸君且在營中安待,等我帶好消息回來!」大步出了帳中,自喚人取馬,帶了幾個隨從徑出營地,往利城去了。

    徐榮讚道:「程校尉豪邁之士。」

    程嘉既願去利城探臧霸意圖,那麼現在就只有等他回來,然後再定具體的攻城事了。

    不過,卻也不能虛度時日,趁著軍中諸將皆在,荀成和徐榮令人展開地圖,與諸將討論接下來等程嘉回來後,厚丘該怎麼打?打下厚丘後,又該怎麼取朐縣、擊郯縣?

    朐縣在厚丘西北,位處厚丘的後方。郯縣在厚丘東北,過了沭水便是,兩地相距百餘里而已。

    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對荀軍來說是一片大好。

    這邊荀成的兵鋒離郯縣只有一百多里,打下了朐縣後就可以向郯縣進。許仲那邊只等取下司吾、良成,就也能進入東海地界,而一旦許仲進入東海,前行百里便是郯縣,離郯縣的距離比荀成還近,不到百里之地。待到那時,兩軍一西一東,對郯縣成夾擊之勢,何愁不勝?

    ——當然,前提是臧霸不動,薛禮不動。不過就眼下看,這兩人十成裡有九成應是不會動的。

    當日,討論軍事到入夜,諸人散去。

    次日下午,荀成正在巡視新築的各營,忽得兵士來報:程嘉回來了,現在將帳中。

    荀成不覺愕然,昨天程嘉才出的營,怎麼就今天下午就回來了?

    利城離厚丘有一百多里遠,單只來回往返,便是驅騎急行,日夜不停,也得兩到三天,加上見臧霸的時間,怎麼說也得三五天,所以程嘉走前才會說「短則三日,長則五日」。

    可卻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莫不是路上遇到了賊寇?又或是現了什麼敵情?

    難道?難道是現臧霸出兵來厚丘了?

    想到此處,荀成略有些緊張,連忙叫人去請徐榮、秦松等文武將吏到主營的將帳裡相見,他自己也帶著隨從親衛趕去帳中。

    到了帳外,荀成看見程嘉在帳門處相候,觀其面色,頗是嚴肅。

    「君昌,怎麼昨日出營,今日便歸?可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將軍,陰德攻泰山兵不成,反被擒拿。」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0 05:54
174 荀成將度自雍然(下)

    陰德是琅琊郡的太守,此外,他還有一個身份,他出自南陽陰氏,卻是與當年在潁川做過太守的陰修本是同族,而陰氏與潁陰荀氏卻有姻親的關係,——荀爽之女荀采早年嫁到了陰家。

    荀貞到廣陵任太守後不久,陰德就與荀貞取得了聯繫,兩下來往頗密,程嘉每次去開陽見臧霸,都會順道謁見陰德。琅琊的郡治便在開陽,所以程嘉在見過臧霸後去謁見陰德很方便。

    現下正當荀貞攻徐的戰事進入關鍵時刻,臧霸前腳才出了琅琊郡,陰德後腳就在琅琊「生亂」,這對臧霸來說,他未免會懷疑此乃荀貞授意,萬一他真的因此而產生誤會,那麼接下來的東海之戰,局面可能就會有變,至少會給荀成、許仲這邊增加不小的難度。

    所以,程嘉在半道上聞知了此事後,便沒有再去利城,而是立即返回了營中,向荀成匯報。

    荀成心知此事事關重大,卻按住了因此而緊張的情緒,表面從容不迫,先與程嘉入帳中,等徐榮等紛紛來到,這才徐徐開口,叫程嘉又把此事說了一遍。

    帳中諸人,包括平時對軍務、政務等事壓根就沒什麼興趣,一點也不關係的辛璦,也不由為之色變。

    高素頭一個嚷嚷起來,他叫道:「這陰德!好好的琅琊太守不當著,倒在這時候給將軍添亂!」

    文聘、甘寧、姚頒等也蹙起了眉頭,只是他們僅為別部司馬,職低秩卑,校尉們沒有開口,他們也不好急著說話,只能都強捺不安,目注荀成、徐榮等人,等待他們計議。

    徐榮皺著眉頭,說道:「陰相卻怎麼忽然起兵攻開陽的泰山兵營?」

    他對琅琊的內情不瞭解,因有此問。

    程嘉對此很清楚,他說道:「臧霸擁兵跋扈,名為騎都尉,實行太守之權,如孫觀、昌豨諸泰山軍將,更是沒把陰德放在眼裡,平素沒少欺凌。陰德早就不堪其辱,我此前每次見他,他都怨聲不止。今必是他見君侯兵入東海,而臧霸又帶主力出了琅琊,故此聚兵攻其開陽營。」

    事實如程嘉的猜測:臧霸屯兵開陽,琅琊的郡治也在開陽,臧霸手上有兵,陰德上沒什麼兵,故而,雖然太守是陰德,可實權卻在臧霸,陰德惡此久矣,只是一直以來力不如人,沒辦法,只能忍耐,現下荀成兵入東海,臧霸又離了琅琊,陰德因就動了心思,聚兵攻打臧霸留在開陽的營壘和兵馬,誰知臧霸遣兵回援的快,營壘還沒打下,他就兵敗被擒了。

    徐榮說道:「若是因此使臧霸一改『坐觀』之態,改向陶恭祖那邊,對我軍來說,卻是有些棘手。」

    如果臧霸坐觀不動,本來打下厚丘、朐縣,就可以進攻郯縣了,如果臧霸因此動兵,卻還需得與泰山兵再打上一場,雖說不怕會敗,可到底是打仗,耽誤時日不說,也會產生兵員損失。

    程嘉說道:「當務之急,是我等當議出一個對策,儘量減少此事會對我軍產生的影響。」

    荀成點頭說道:「君昌此言正是。……諸君,都有何應對之策?」

    秦松說道:「此事重大,當立即上書君侯,請君侯決斷。」

    秦松字文表,廣陵郡人,頗有名望,荀貞到廣陵後,擢用之,現為「度支校尉」。因為廣陵、東海相鄰,他與東海郡的士人大多相熟,故此,此次從荀成北上擊東海。

    對秦松此話,在座諸人中許多贊同,都道:「不錯!」

    坐中有一人,卻不以為然,奮聲說道:「我營距廣陵四百里遠,往返八百里,如上報君侯,便是星夜兼程,馬不停蹄,來回也得四五天。陶恭祖現在可能也已經知道了此事,就算他現在不知道,很快他也就會接到消息,吾料他聞訊後必會遣人去見臧霸,試圖以此說服他。而且,公等別忘了,陶商現下可就在臧霸軍中!他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陶恭祖那邊說客巧言,我等卻在這裡靜候君侯回文答覆,豈不謬哉?久則生變!……護軍,君侯託大軍於公手,付重任於公身,當此非常時刻,正當『事急從權』,豈可再上報君侯以候命?」

    諸人看去,見說話的人是司馬徐卓。

    荀成也就是三十來歲的年紀,但一因徐卓年輕,二來荀成現為主將,所以徐卓以「公」相稱。

    荀成深以為然,問道:「如此,君何意也?」

    「當今之計,唯有一策。那便是立即遣人趕赴利城,面見臧霸,務使他相信此事與君侯無關。」

    徐榮、辛璦、陳褒、陳午等人俱皆點頭,認同了徐卓的意見。

    荀成說道:「徐司馬言之有理。……諸君,你們以為見了臧霸後,該怎麼對他解釋?」

    秦松說道:「自是當赤心相待,以誠言相告。」

    徐卓不同意,說道:「當此之時,說再多的誠言,臧霸也不會相信。」

    荀成問道:「君以為該當如何是好?」

    「公可寫一封信給臧霸,不需解釋,只需在信中寫:公族與陰氏乃是姻親,今聞陰德為臧霸所擒,願出錢以贖之。如此即可。」

    荀成聽了這話,靜思片刻,不覺讚道:「君此妙策!」

    這個時候去給臧霸解釋是沒有用的,說再多的話,天花亂墜,誰知道臧霸那邊會不會信?乾脆一個字都不解釋,以私人的名義寫信,用姻親的緣故去贖陰德。這樣,反而更能容易地使臧霸相信此事與荀貞無關。並且,還顯出了荀氏族人的品德,為了姻親關係,肯拿錢去贖陰德。這要比只是「赤心相待,以誠言相告」高明得太多了,僅僅「誠言相告」的話,臧霸不但可能不會信,而且顯得荀貞、荀成這邊急於和陰德撇開關係,未免會有傷荀家的清名。

    帳中無人盡皆佩服,都無異議。

    荀成遂親筆寫就一封書信,顧視帳中諸人,最後視線落在了程嘉身上:「君昌,只有你見過臧霸,之前我還不太願意讓你去利城,現下,此任非你不可了!」

    程嘉慨然說道:「護軍放心,嘉此去,必不辱命。」

    接過了荀成的信,程嘉貼身放好,顧不上休息了,立即便又出營,趕去利城。

    下午出的營,一夜不停,次日,程嘉抵達利城臧霸營外。

    雖是兩天兩夜沒睡了,程嘉卻精神旺盛,來到營前,自報姓名,求見臧霸。

    不多時,孫康出來相迎,把他帶到臧霸的帳中。

    程嘉呈上荀成的書信,道明來意。

    臧霸沒有多說,收下了信,看罷,不露聲色地請他暫下去休息。

    隨之,臧霸召來諸將,把荀成的信於諸人。

    諸人傳看過。

    昌豨問道:「程嘉在哪裡?」

    「我見他風塵僕僕,雙目通紅,定是趕路所致,未能寢眠,故而讓他下去休息了。」

    昌豨按劍起身,說道:「去哪裡休息了?」

    臧霸皺了下眉頭,問道:「你做甚麼?」

    「我去斬了他!」

    「為何?」

    「這豎子此前每至開陽,必拜謁陰德,誰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此次陰德作亂,依我看,必是受荀貞之的指使,好在我回援得快,才沒出了大亂子,這豎子倒是有膽,竟還敢再來見你,還敢說要把陰德贖買回去,真不知死字是怎麼寫的!」

    這次陰德興兵的消息傳到營中後,臧霸遣了昌豨去回援。昌豨到了開陽,一戰即擒拿了陰德。

    臧霸沉下臉色,說道:「胡鬧!坐下。」

    昌豨雖不情願,可還是坐下了。

    臧霸問餘下諸將:「君等怎麼看?」

    尹禮說道:「陶商說:陰氏是荀氏的姻族,陰德此亂,必為荀貞之意。……現下程嘉又拿了荀成的信來贖陰德。這事兒?一下子還真搞不明白其中到底有沒有荀廣陵插手。」

    孫觀、吳敦、孫康等將紛紛同意,都道:「一下子是搞不明白。」問臧霸,「都尉以為呢?」

    臧霸說道:「我以為,此事必與荀廣陵無關。」

    「噢?此話怎講?都尉為何如此說?」

    「三個原因。」

    「願聞其詳。」

    「我雖與荀廣陵未曾見過,然久聞其名,他絕非言行不一之人,不會一邊示善意給我等,一邊背後指使陰德作亂。並且,我雖未見過荀廣陵,程君昌此人,我卻見過,你們中也有人見過,此人重諾尚義,正是我輩中人,他這樣的人既然對荀廣陵忠心不二,由此便也可見荀廣陵的為人了。此其一。」

    「其二呢?」

    「如果真是荀廣陵指使的陰德作亂,荀成肯定不會寫信來,一字不加解釋,只講拿錢贖人。此其二。」

    諸將聽了臧霸此話,細細思量,均覺得臧霸說得有道理,便是昌豨亦如此。

    孫觀問道:「既如此,都尉有何打算?」

    「荀仲仁既拿錢贖人,我就把陰德給他。」

    昌豨忍不住又開口,說道:「卻得多要些錢!」

    「我一個錢也不打算要。」

    「這是為何?……陰德雖為我所擒,可我等在開陽的營壘卻被他燒了幾座,軍資被毀了不少,兵士也稍有折損,不問荀廣陵多要些錢,怎補得上我等的損失?」

    「荀仲仁已入東海,許君卿也將很快攻入東海,這徐州刺史就要換人了。刺史可以換人,琅琊卻換不了。……哪裡有屬吏問上司要錢的道理?」

    刺史能換人,琅琊挪不動,荀貞拿下徐州後,臧霸等要想還在琅琊待著,就得正式地投到荀貞帳下,到那時就成了荀貞的屬吏,做為屬吏,的確是不好拿上司的錢的。

    昌豨猶有不滿,嘟噥說道:「刺史由他換,只要我等手上有兵,換了誰當刺史還不都是一樣!」

    之前臧霸就分析過荀貞和陶謙的不同,見昌豨還是這態度,臧霸也懶得再給他說,對孫觀等人說道:「而且,你們以為程嘉此來利城,只是為了贖陰德麼?」

    「他還有別的目的?」

    「荀仲仁已至厚丘,而卻不攻,所為者何?正是因為不清楚我等到底會不會助陶徐州!現下我一個錢不要,把陰德送給他,他自然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諸將聞之,俱道:「都尉高明!」

    當下,等程嘉休息好,臧霸召他見面,一錢不取,把陰德交給了他。

    程嘉是個聰明人,領會了臧霸的意思,遂滿臉笑容地辭別臧霸,帶著陰德,返回厚丘。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0 05:54
175 陰德獻上削賊策

    程嘉與陰德到厚丘的荀成帳外時,荀成親出迎之,請陰德在營中休息了一天,次日遣兵送他去廣陵。數日後,陰德到了廣陵城外。荀貞提前接到了荀成的報訊,亦親出迎。

    接了陰德來到郡府堂上,荀貞令人奉來湯水,請他入座。

    陰德頗是羞慚,對荀貞說道:「吾本意是助君擊徐,卻不意攻賊敗北,反為其擒。」

    陰德在琅琊興兵,差點壞了荀貞的大事,然而事情既然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解決,荀貞也沒有因此而抱怨陰德,反是溫顏和語,寬慰陰德。

    寬慰了幾句,荀貞說道:「公既敗於開陽,這琅琊怕不能回去了。不知公有何打算?如有用得著我處,盡請言來。」

    陰德也知道,便是荀貞拿下徐州,這琅琊郡的太守之位,他也是坐不成了。——即使荀貞有意為報仇,可當下攻徐的關鍵時刻,荀貞卻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攻擊臧霸的,所以,陰德也就不妄想還回琅琊去當太守了。

    琅琊回不去,廣陵他也沒有顏面待。

    他嘆了口氣,說道:「我還能有何打算?吾亦老矣,當返鄉了。」

    「公路上辛苦,我已為公備下館舍,便請公先入住休息,在廣陵住上些時日,再議此事,如何?」

    「我今天就走。」

    「這,……何必如此急切?」

    「貞之,你雖不言,我卻自知:我在開陽興兵擊賊,事先沒有與你通聲息,而今大敗,險些壞了你攻徐的事,你縱然不說,可我豈會無羞慚之情?又怎能在廣陵安住?」

    陰氏畢竟是本朝的外戚,孝明皇帝時的「四蓄」之一,貴胄之家,累世簪纓,陰德本人在海內也有些薄名,拒兵敗被擒,幸得荀成贖買,這才脫身,然卻也是個要臉面的。

    聽了他這話,荀貞瞭解他此時的心情,遂不再多勸,說道:「而今海內兵亂,道路不寧,南陽路遠,道上或有賊寇,公既急歸,我便遣一營兵馬護送公歸鄉,如何?」

    「多謝你了。」

    「論公,公為貞同僚;論私,公為長輩。此貞理所當為。」

    荀貞頓了下,又說道:「公達、仲仁俱在前線,文若現在府中,公如有意與他一見,我喚他過來?」

    「文若年少時便有『王佐之才』的美譽,我愧為長輩,卻連臧霸這個兵子都打不掉,有何面目見他?」陰德擺了擺手,「不見了,不見了!」

    「兵子」者,是對兵士的蔑稱。

    荀貞撫慰說道:「公乃當今高士,豈是臧霸可比?無非公兵少而臧兵多,因此而敗。況又,勝敗兵家常事,實是不足一提。」

    「貞之,你說國事怎麼忽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兵強者雄,勢大則豪,一個個都目無綱憲,心無王室,以致天子受困,地方受害。……這是怎麼回事?」

    荀貞無言以對。

    細論起來,荀貞可也不正是「兵強者雄」、「目無綱憲」的人們中的一個麼?

    陰德卻沒把荀貞看成是這樣的人,他對荀貞說道:『「貞之,陶恭祖背道任情,忠直之士為其所疏,讒慝小人得其重用,徐州百姓因之久苦。今汝起義兵,擊東海,當努力之!」

    「是。」

    陰德又道:「我有一忠言相勸,也不知你願不願聽?」

    「貞謹聞教誨。」

    「我觀陶恭祖必非你的對手,等你取下徐州後,這臧霸卻是不能再把他留在琅琊了!」

    陰德這話倒是和此前臧洪的話一個意思。

    荀貞見陰德言辭懇切,因也就對他說了實話,說道:「公言固是,可如遷臧霸出琅琊,我料他必不願,而泰山兵頗眾,如因此再起戰事,使徐州的百姓受苦,此非我之所願見啊。」

    陰德說道:「我有一策,可弱臧霸。你可肯聽?」

    「公請言之。」

    「正如你的話,你如果遷臧霸出琅琊,他必然不願,可他為何不願?」

    「臧霸部曲多泰山人,琅琊與泰山接壤,故此他必然不願。」

    「不錯!臧霸的部曲裡邊,大多是泰山郡的亡命、惡少年。我在琅琊時,幾乎每日都有亡命從泰山來,投入其軍,泰山實為他的根本之地。所以,你拿下徐州後,可以不必立即就遷他出琅琊,而是可先選一能治劇、有智勇的能吏,使其治琅琊,為琅琊守,絕泰山,攬民心,以此而斷臧霸之根,堰塞其源。稍久,臧霸必弱。候其弱後,是遷是剿,便盡由君意了!」

    陰德久在琅琊,熟知泰山兵的情況,他這條計策卻是對症下藥,正合了釜底抽薪之意,如按此行之,確有可能達成不動一兵一戈而削平臧霸的目的,可謂上策。

    「公此高明之策也!」荀貞稱讚了一句,意態躊躇,似有話想說,卻終沒有說出口來。

    陰德卻是知道他想說什麼,苦笑一聲,說道:「君必是想問:為何我既有此策,卻怎麼沒有按之實行吧?」

    「公明察分毫。貞確有此疑。」

    「貞之,我怎會不想這麼做?可是我手上沒有兵啊!而且說實話,我也不是一個能治劇之人。」

    「公此策實為定琅琊的上策。我必細細斟酌,取下徐州後便按此行之。來日琅琊如能不興兵戈而定,此公之功也。」

    「好了,你不必再誇讚我,安慰我了。」陰德起身,望瞭望堂外的天色,說道,「快中午了,我這就動身返鄉吧。」

    「不如在我這裡吃過飯,然後再走?」

    「不吃了,不吃了!」

    見陰德意思堅決,荀貞也不勉強,便傳下軍令,調了兩百兵士,護送陰德返鄉。荀貞本人親自把陰德又送出城外,行十餘里,告別之後,望其遠去,這才歸城。

    回到城中,入到郡府堂上,戲志才、荀彧兩人皆在。

    荀彧問道:「陰相走了?」

    「剛送走。」

    「是否果如我料,不願見我?」

    荀貞笑道:「確如你料。」

    戲志才說道:「他在琅琊貿然起兵,事先也不給貞之打個招呼,險壞我軍攻徐大事,自覺無顏面見人,也是自然。」又道,「好在仲仁遇亂不驚,處置得當,這才消弭了此事帶來的影響。」

    荀彧點頭說道:「許護軍擊下邳縣,臨機敢應變;仲仁在厚丘,處變不亂,頗有雍然將度。」笑對荀貞說道,「兄真有識人之明,用此二人分為兩路主將,恰得其任。」

    荀貞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改而說道:「陰相臨走前,說了一道平定琅琊的計策,我聽後覺得確是可行。來來,你倆都入座,咱們一起再參度參度。」

    當下,三人各自入席,荀貞把陰德的計策說出,荀彧和戲志才兩人經過考慮,俱都贊同。於是,荀貞決定,等打下徐州後便按此策治理琅琊、削弱臧霸。

    說及臧霸,荀彧說道:「擊下邳時,臧霸按兵不動;今我兩路兵馬皆已入東海,臧霸卻竟仍不肯動麼?……君侯,似可遣一人再去見他,問其行止。」

    前日的軍報,許仲已攻得了司吾、良成兩縣,其部也進入東海郡境內了,現正開往襄賁縣。

    戲志才說道:「臧霸本就以琅琊為自恃,今陰相離境,獨留其存,囊括全郡之地,連泰山而瞰東海,其意必愈高矣!吾料便是再遣人去見他,他應仍然還是不會動的。」

    琅琊、泰山都在東海郡的北邊,地勢比東海高,所以戲志才說「瞰東海」。

    戲志才頓了下,接著說道:「……君侯,臧霸既然一錢不取,放了陰相,已經擺明了態度,那麼他那裡現下就暫時不需理會。以我之見,目前當以彭城為要,先把薛禮給逼催出來!」

    前些日的軍議後,遣了使者去見薛禮。

    使者剛回來不久,說是薛禮言稱:願奉建威將軍旗號,共討陶謙。

    薛禮本是打了坐觀的企圖,可孫河兵駐蕭縣,距他的國都彭城縣近在咫尺,荀成、許仲又相繼攻入東海,眼看陶謙將敗,而臧霸遲遲不動,明顯是存了投荀貞之心,如果這個時候還企圖坐觀,待陶謙敗後,下一個肯定就是他,而且荀貞派去見他的使者話裡雖然沒有明言,可細品其話,話裡邊確實亦是此意。被逼無奈,薛禮只得熄了坐觀的念頭,答應了出兵。

    拒答應了出兵,可只在口頭上說說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所以,戲志才建議催逼他,讓他派出部隊真刀實槍地上戰場。

    荀貞頷首。

    戲志才又道:「此次催迫,不需再從郡府遣人,只叫許護軍派人去調他的兵馬便可。」

    荀彧說道:「正該如此!」

    既然薛禮願意奉荀貞的旗號了,那麼自就不需仍由荀貞派人去調他的兵,由在前線指揮作戰的主將派個人去調他的兵馬便是足夠。

    這點小小的公文,不需陳儀再來措辭書寫,便由荀彧寫就一道軍文,又寫了一封書信,俱是給許仲的。軍文是讓許仲拿給薛禮去看的,內容為調彭城國兵擊東海;書信裡邊寫的則是對彭城薛禮的分析,告訴許仲該如何行事。軍文與書信寫成,荀貞叫人送去給許仲。

    荀彧笑道:「待薛禮出兵後,臧霸便是再自恃琅琊,恐亦難免會有些難安了。」

    這也正是戲志才所說的「先催迫薛禮」之另外一個原因。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0:06
176 樂進單騎入彭城(上)

    荀貞的軍令、信件送到許仲手上時,許仲的兵馬剛到襄賁。

    東海境內,離郯縣最近的縣城便是襄賁,其次是厚丘。

    襄賁在郯縣西北方,離郯縣六十里;厚丘在郯縣東南方,離郯縣百餘里。

    只要荀軍能夠拿下這兩座城,就能夠對郯縣形成夾擊包圍之勢。

    陶謙自然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不但在厚丘布下了重兵,也在襄賁屯駐了精銳。

    可以預見,襄賁將會和厚丘一樣,都不好攻克。

    許仲佈置兵馬築營,自與諸將商討攻城事,就正在商討之時,荀貞的軍令和信件到了。

    許仲展開細看,看罷,對諸將說道:「建威將軍令:令我部選得用之將去彭城,命薛禮出兵。」

    在座的諸人在前線領兵打仗,皆不知在這段時間裡廣陵與彭城的「外交來往」,只有許仲、樂進因是主將,荀攸因是謀主,他們三人接到過荀貞的公文,知曉此事。當下,由荀攸發言,簡單地給在座諸人講了一下近期廣陵遣人出使彭城、逼迫薛禮出兵的事情。

    諸人聞了,這才知曉。

    劉備問道:「君侯在令中可指派了人選麼?」

    荀攸知其心意,知道他這是躍躍欲試,又想立功了,笑答道:「玄德,這件功勞你怕是立不成了。……君侯雖然沒有指派人選,但是在令中建議由樂相來辦此事。」

    荀貞在後方,雖然許仲的軍報不斷,但戰爭是瞬息萬變的,很可能在他下達軍令的時候,戰事沒有變化,可擋他的軍令和信件被送達到許仲營中時,前線的戰事就會出現一些變化,所以沒有在令中很確定地指派樂進去,只是建議說:戰如不急,可由文謙赴彭城。

    荀貞建議讓樂進去彭城是出於兩個考慮。

    首先,薛禮畢竟是彭城相,不能只遣一個中級軍官去調他的兵,這麼做的話,會讓薛禮認為是一種侮辱,有可能會影響調兵之事的「順利進行」,所以需得遣一個高級將領去,許仲作為此路兵馬的主將,肯定是不能去的,那麼就只有樂進了。

    樂進是許仲的副將,同時他還被荀貞表為了下邳相,儘管不是出自朝廷的任命,可現在下邳已得,在實質上他也確是一郡之長了,正與薛禮的地位相當,從而可以減輕薛禮的牴觸心態。

    其次,樂進壯猛有謀,計略周備,以他的能力來看,也適合去做這件事。

    綜此兩個考慮,荀貞因而建議讓樂進去彭城調兵。

    聽得荀貞建議由樂進去辦此事,劉備只得收了「再立功勞」的想法,笑道:「君侯思慮周詳,薛禮雖猶有不甘之意,然以樂相之高才,調彭城兵必如反掌之易。」

    許仲問樂進道:「文謙,此事便交給你吧?」

    樂進說道:「謹奉君侯令。」

    許仲沉吟稍頃,又說道:「文謙,我撥給你千人,從你入彭城,你看可夠?」

    樂進笑道:「哪裡用得著那麼多人馬?將軍今方至襄賁,正用兵時,我一兵一卒都不帶,只帶幾個隨從便是。」

    「如玄德所說,薛禮現確仍有不甘之意。文謙,今去彭城,可不能大意啊!只帶幾個隨從怎麼行?」

    「東有將軍屯襄賁,西有孫河屯蕭縣,料我此去,定無礙也。」

    見樂進堅持不帶兵馬,要把部隊留給許仲圍擊襄賁,許仲勸說不了,也只得聽他的。

    當日做了些準備,次日一早,樂進便帶了四五騎,離開營地,往西北行,朝彭城而去。

    襄賁離彭城境約有六十里,入了彭城地界之後,當先是傅陽、武原兩縣,此兩縣都緊鄰著彭城與東海郡的接壤處,特別是武原縣,更是處在彭城、東海和下邳三郡的交界處。

    ——彭城、東海、下邳三個郡國是相鄰的,東海在北邊,彭城與下邳俱在東海之南,而一西一東,彭城在西,下邳在東。

    馳行一日,入暮時分,樂進便到了武原縣外。

    荀貞和陶謙已交戰近月,下邳和東海都臨著彭城,薛禮此前雖然沒有出兵參與到戰事中,但為了免受波及,避免亂兵入境,另外也是擔憂荀貞和陶謙會突然襲擊,強入彭城,所以彭城郡延邊的諸縣俱戒備森嚴,還沒有看到武原的縣城,樂進等就被路邊的一個亭長攔下了。

    荀貞也是當過亭長的,樂進正是在荀貞當亭長時與荀貞結識的,所以而今樂進雖已是「下邳相」,但對這個恪守本職的亭長卻是沒有什麼傲慢之態,和顏悅色地與他對話。

    這亭長警覺地打量樂進和他的從騎,問道:「汝等何人?從何處來?可有傳符?」

    也難怪這亭長警覺,樂進還好,黑衣高冠,腰佩長劍,像是個士人的打扮,可他身後的那幾個從騎俱披甲帶刀,持鐵矛,有兩個的坐騎鞍側還攜著弓弩,一看就不是「良民」,並且他們又是從東北邊來,那裡不遠處便正是與東海郡交界的所在,東海現在可是正在打仗。

    見這個亭長十足警惕,又見邊兒上的求盜和幾個亭卒也都是按刀戒備,樂進笑道:「符卻沒有,傳也沒有,只有一道公文,是給你們郡守的。」

    傳符,是通關或過境時的信物。通常來說,符主要用於軍事方面,類如虎符,便是符的一種,而傳則多為吏、民所用,當吏、民因為公事或者私事而需要去別的郡、縣時,就要先在本地的縣寺申請「傳」,把個人的相貌、身份和出行的目的等寫在其上,然後才能在各地通行。

    按理說,樂進此入彭城是為了調薛禮的兵,乃是軍事,他應該是有符的,但是因為荀貞和陶謙的戰爭,整個徐州的符現在都不能用了,——也不是不能用,是不能通用了。

    本來徐州的符是各郡可以通用的,但是戰事一起,為了防止對方用符通關過境、潛入己方的地盤打探情報,或甚至偷襲己方的城池,所以陶謙、荀貞,包括持坐觀之意的薛禮、臧霸都另制了一套符,用於各自轄區,因而,樂進卻是無符可出示給這個亭長。

    至於傳,和符一個道理,便是樂進拿出一個傳來,不管是以下邳的名義還是以廣陵的名義,這個亭長恐怕都不會認,況且,樂進其實也根本就不需要傳,有荀貞的公文就足夠了。

    這亭長問道:「哪裡來的公文?州府麼?」

    因見樂進是從東海郡來,故而這亭長有此一問。

    「建威將軍的公文,……你可再前引路,帶我等去縣寺見你們的縣令。」

    這亭長頗是狐疑,但荀貞的公文卻不是他能夠看的,因退到一邊與求盜和亭卒們商量了片刻,過來對樂進說道:「好,我帶你去縣寺。」

    縣中駐有兵馬,樂進的幾個從騎雖披甲帶兵,可區區幾騎料也無用。

    這亭長遂帶著樂進等去往縣寺,路上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君是建威將軍帳下麼?」

    或許是因為知道了樂進是荀貞的下屬,這亭長對樂進的稱呼和說話的語氣都客氣了許多。

    「正是。」

    「不知來我彭城是為何事?」

    樂進笑道:「這卻不能告訴你。」

    「是,是。」

    走了一段路,這亭長又忍不住問道:「我聽說建威將軍已經攻下了下邳全郡,此事可真?」

    「半點不假。」

    原本還有下邳郡南的盱台、高山和東城三縣,許仲沒有攻打,但在下邳縣被克,笮融授首之後,這三個縣相繼就降了。

    「……前幾日,方伯的人從我這裡經過,也是去見我們府君的,不知此事,君可知否?」

    「噢?什麼時候從你這裡經過的?」

    「三天前。」

    「可回東海了麼?」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反正是這幾天我都沒有再見到過他們。」

    樂進暗把此事記下,心道:「陶恭祖這定是又來找薛禮借兵了,既然這亭長沒再見過他們,那麼他們便極有可能還在彭城郡府。見了薛禮後,我卻是可在這上邊做些文章。」笑問這個亭長,「你當知建威將軍正與陶徐州攻戰,卻為何將此事告之於了我?」

    這亭長答道:「不敢瞞君:州伯自到任,年年催糧,租稅一年比一年重,別的地方小人不知,但在小人鄉中,鄉人們早就不勝其苦,賣兒女的多是,不少人離鄉外逃,甚有聚眾成賊的,要非小人是個亭長,稍有些錢糧俸祿,勉強尚能養活家人,說不得,也早成流民了。聞得建威將軍檄文,說起兵興戰是為了給百姓們一條活路,小人實是渴盼建威將軍能夠早點打下徐州啊!」

    樂進不覺感嘆,對從騎們說道:「聽見了麼?建威將軍起義軍,擊無道,正是順應民心啊,此即『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

    天下兵災,諸侯紛起,要想自立,就得強兵,而要想強兵,就得有錢有糧,錢糧從哪裡來?只會是從黔首身上取。

    黃巾亂後,百姓本就困弊,再受到殘酷的剝削,當然就活不下去了。

    豪強如闕宣,士人如陳珪、陳登,百姓如彭城國的這個亭長,俱都站在了荀貞的這一邊,這一場仗,陶謙又豈會有獲勝之理?大約亦正因此,荀貞才攻勢甚捷,旬月間即克取下邳,兵入東海。厚丘和襄賁雖兵多城堅,郯縣更是兵馬眾多,守禦嚴備,可樂進相信,有此民心士氣,就算是再堅的城,再多的敵人,都絕不是荀軍的敵手,獲勝只在早晚之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0:07
177 樂進單騎入彭城(下)

    在這個亭長的帶引下,樂進等來到武原縣內。

    到了縣寺,見到縣令,樂進自道身份,言說此來是奉荀貞命見薛禮的,看到樂進拿出的公文的封芋,這縣令不敢怠慢,急忙安排佈置,遣縣中主簿親送樂進去郡治彭城縣。

    彭城郡方圓不大,彭城縣雖是位處在郡正中偏西的位置,但從武原到彭城縣也只有百餘里地。能早一日調出薛禮的兵馬,就能早一日攻下東海,減少軍吏的傷亡和減輕軍糧的壓力,所以,樂進只在途中休息了一次,不到一個時辰,一天後就到達了彭城縣。

    武原主簿以「公請在城外稍候,待城中相迎」為藉口,本是想先入城為樂進通傳,好讓薛禮有個反應的時間,但是被樂進拒絕了,沒有辦法,武原主簿只能和樂進等一起進城。

    進到城中,直接來至郡府門外。

    薛禮正在府中後宅,忽聞樂進奉荀貞令至,措手不及。

    薛禮心道:「奉荀廣陵令來?此必是來調我彭城的兵的!……卻不知他帶了多少兵馬入境?邊縣卻怎麼竟連一道軍文都沒有提前給我送來!」

    ——武原其實是有軍文公報給薛禮送來的,但是樂進路上走得太快的,以致樂進已到,軍文公報卻還沒到。

    如是能夠提前得知此訊,薛禮至少還可以召集府臣,集思廣益地商議一下,不管商議的結果是什麼,最起碼薛禮心裡能有點底,可現下樂進已經到了府門外,不能讓他在那裡久等,卻是沒有功夫再與府臣們討論此事了,因而,薛禮只能一邊緊急召喚得用的諸臣吏們速來府中大堂,一邊叫侍女給他穿上國相的衣冠綬帶,匆忙忙地出府迎接。

    還沒出府門,薛禮就一眼看見了樂進。

    樂進雖體貌短小,但立在虎體熊腰的幾個從騎身前,卻使人直接就忽略掉了那幾個從騎的存在,給人一種嶽峙淵渟之感,因久經沙場,常年在野外之故,較之早年,他的膚色如今更加黝黑,然也正是這越發的黝黑之色,又使人覺得他容貌威嚴,心膽必如鐵。

    薛禮出了府門,上前見禮。

    樂進還禮,說道:「在下樂進,奉建威將軍令,傳送軍文與君。」

    「久聞君高名,今得一見,幸甚(威將軍有何令文,直接下達便是,竟何必勞煩君親至!」

    「此處非說話之所。薛相,便請你前邊引路,到了堂上,我再把將軍的令文給你看。」

    「好,好。」

    薛禮轉過身,前頭帶路,一面慢慢走,一面給左右使眼色,卻是叫他們去催促臣吏們快點過來。只是,從府門到堂上的距離能有多遠?薛禮走得再慢,也用不了多久,等到了堂上時,他召喚的臣吏們都還沒到。

    薛禮沒有辦法,只好先請樂進入席落座,喚人取來湯水,展開笑容,打算和樂進寒暄幾句,以此來拖延時間,等臣吏們過來。

    樂進卻沒有和他寒暄的意思,亦不入座,直接拿出了荀貞的軍令,親自上前,親手遞到了薛禮的手中,說道:「這便是建威將軍的令文,君請細看罷。」

    薛禮口道:「是,是」。

    他慢騰騰地檢查封印無誤,拆開來,拿出令文細看。

    荀貞的軍令只有短短的幾句話:荀成圍厚丘,許顯攻襄賁,彭城兵當北取陰平、合鄉諸縣,俟克,與許、荀合,共擊郯。見令即出,不得延擱。

    陰平、合鄉等縣也都是東海郡的轄縣,位處在東海郡的最西邊、彭城國的正北邊方向。

    這幾個縣因地稍偏,城中的兵馬又於早些時多被陶謙調回了郯縣、或改派去了厚丘和襄賁屯守,所以如今的城防也較為空虛,戰力不足,原本來說,現在打不打它們,對整個東海的戰局都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荀貞本是打算在攻克了襄賁和厚丘後再分別攻取此數縣的,但現在既然要調彭城的兵出境作戰,便乾脆讓彭城兵先把這幾個縣給打下,——這卻也是存了先讓彭城兵練練手,看看他們的戰力如何之意,同時,再一個來說,彭城兵不是荀貞的嫡系,如果直接命令他們去打堅城,或會激起他們的不滿,所以讓他們先打此數縣,也是一個過渡。

    薛禮看完軍令,把令文放在案上,往堂外瞄了幾眼,卻還是不見臣吏們來至。也是不巧,他召喚的這幾個臣吏有的今天休沐,回了家,有的外出辦事,沒在府裡,所以俱遲遲不到。

    樂進說道:「建威將軍的軍令,君以看過,便請把虎符給我,我這就去營中調兵,北擊陰平諸縣。」

    「這也太急了點吧?……兵馬調動可不是小事,總不能說出營就出營啊,總得給我點時間,一來,讓部曲做些臨戰的預備,二來,我也好為君備下糧秣軍資,這才好離境北上。」

    「將軍的令文你沒有看仔細麼?『見令即出,不得延擱』。」

    「可是,……。」

    「臨戰的預備,可以在北上的路上再做;糧秣軍資,我想營中必有儲備,先把這些儲備帶上,餘下所需的,君可再籌措,籌措完後給我送到即可。」

    薛禮乾笑了兩聲,說道:「天將近午,不妨等飯後再議此事,如何?」

    「我聽說陶恭祖遣了使者來見薛相,至今未走,尚在府中,請他們出來見見罷!」

    薛禮正滿腦子地想怎麼才能把樂進給拖延住,沒料到樂進忽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一下沒有防備,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樂進說道:「薛相緣何不語?可是因其中另有內情,所以不願我與他相見麼?」

    「沒有,沒什麼內情!……來人,請鄭公來。」

    薛禮心道:「樂文謙卻是怎麼知道陶恭祖有使者來我這裡?罷了,不管他是怎麼知道的,反正我正想拖延時辰,便讓他兩人一見就是,順便,也省得樂文謙因之生疑。……反正我沒答應陶恭祖什麼,也不怕他倆相見。」

    陶謙的使者「鄭公」就住在郡府裡專門招待客人的館舍裡,很快就來到了。

    見堂上除了薛禮,還有一人,這位「鄭公」看了樂進幾眼,對薛禮行禮,說道:「府君召吾來,可是有了決斷?」

    樂進問薛禮道:「什麼決斷?」

    薛禮不得不答,答道:「方伯許我以下邳相。」

    樂進馬上就明白了陶謙的意圖:下邳的戰略地位雖不及彭城,可轄地卻比彭城大得太多了,陶謙這是在以表薛禮遷下邳相為條件,請求薛禮出兵相助。

    「鄭公」又看了樂進一眼,問薛禮道:「府君,這位是?」

    「我是建威將軍帳下樂進。」

    樂進笑了笑,沒等「鄭公」緩過神,已抽劍在手,兩步上前,提劍急刺,連刺三劍,俱中要害。這「鄭公」大叫了一聲,伸手想去抓樂進,隨著鮮血噴湧,卻沒有了力氣,身子軟軟倒地,「荷荷」地喘了幾口粗氣,很快就死去了,汩汩的血聚成血窪,又緩緩流淌至薛禮案前。

    薛禮目瞪口呆。

    樂進彎下腰,把劍在「鄭公」的衣服上擦了擦,拭去血跡,站起身,把劍返入鞘中,抬頭看向薛禮,若無其事地說道:「薛相,你看我替你做的這個決斷可不可以?」

    「可、……可以。」

    「決斷既已下,可以把虎符給我了吧?」

    堂外的吏員們發現了堂上的情況,試圖衝入堂中,卻被樂進留在堂外的從騎們擋住了去路。

    薛禮膽顫心驚,只恐樂進順手把他也給殺了,驚慌無奈下,只得令吏員取來虎符,交給樂進。

    樂進拿了虎符,卻不就走,對薛禮說道:「不知貴部的兵營在哪裡,勞請薛相與我一道罷。」

    薛禮無法,只好和樂進一起離開郡府,去往營中。在出府的路上,碰見了他召喚的那幾個臣吏中的一個,只是直到這個時候才來到,卻是半點用處也無了。到了營中,在樂進的要求下,薛禮給軍吏們傳達了荀貞的軍令,命令他們聽從樂進的指揮,即刻出營北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0:07
178 袁紹表舉豫刺史

    卻是說了:樂進只帶了數個從騎,從薛禮手中奪下彭城兵的軍權,帶彭城兵北上擊敵,難道樂進竟是不怕彭城兵嘩變麼?

    乃有兩個緣故:命彭城兵跟著樂進北上的軍令是薛禮親自下達給彭城兵中的軍吏的,軍吏們暫時不知內情,此其一;荀軍已得下邳全境,兩路軍馬併入東海,軍威盛大,勝利在望,大勢如此,料彭城兵中也不會有不識時務之人,此其二。

    因了這兩個緣故,樂進卻是半點也不擔心會有嘩變、反亂之事生。

    樂進奪下彭城兵的軍權,帶著兵士當天離營,北上出境,進擊陰平諸縣。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利城。

    聞知彭城兵出境北上,臧霸默然片刻,隨即召來諸將,命昌豨帶部去祝其,命尹禮帶部去贛榆,又命吳敦帶部去朐縣,以增強此三縣的防禦為名,分別進駐奪佔。

    他並令道:如三縣拒不讓進,可攻之。

    昌豨、尹禮、吳敦問道:「如不讓進,我等可攻之?這卻是為何?」

    「彭城兵已出境北上,郯縣離敗不遠。我等不可枯坐無為了。」

    「都尉之意是?」

    「陶徐州對我等恩厚,雖不可助荀廣陵擊郯縣,但來日謁見荀廣陵時,總不能兩手空空。」

    昌豨、尹禮明白了臧霸的意思,臧霸這是想趕在荀軍之前拿下祝其、贛榆和朐縣這三個縣,然後等陶謙兵敗,便將此三縣加上他們現駐紮的利城,共此東海境內的四個縣一起當做見面禮獻給荀貞。——東海郡總共有十三個縣,臧霸一下拿出四個縣獻給荀貞,雖無助取郯縣之功,這份勳勞也不算小了,如果再加上琅琊郡,他的功勞甚至比許仲和荀成還要大。

    昌豨、尹禮、吳敦當下接令,各領兵出營,分去祝其、贛榆、朐縣。

    祝其、贛榆兩縣都在利城的東北邊,祝其離利城只有四十里,贛榆離利城亦不遠,約百里許。朐縣在利城的東南邊,相距稍遠,有一百多里地,——朐縣西南百餘里外便是厚丘。

    昌豨先至,到了祝其城下,他便用臧霸的吩咐,假以增援為名,騙開城門,一舉佔取此城。尹禮到了贛榆,亦用此計,也進了城中,將之佔據。

    吳敦路上用時最長,三人中他是最晚一個抵達目的地的,而且也是三人中唯一一個被拒絕入城的。而且因了某個緣故,他還不能攻城,沒奈何,只得返回利城。

    見到臧霸,吳敦言其為朐縣所拒,不能入城。

    臧霸問道:「我不是說如被拒之,便可攻城麼?」

    「可城上懸的是荀軍旗幟,我沒辦法攻啊。」

    「怎麼會有荀軍旗幟?」

    「我打探得清楚,是糜從事獻了朐縣給荀仲仁,故城中高掛荀軍旗幟。」

    臧霸這才瞭然,心道:「原來是糜竺先下手,獻了朐縣。」

    糜家是東海豪富,乃至放到整個徐州來說,糜家都是頂尖的大豪。這樣頂尖的大豪強,對整個州都會有影響力,更就別說對他的家鄉了。糜家的家鄉正是朐縣,糜竺幾乎沒費什麼事,輕鬆容易地就拿到了朐縣的控制權,隨之,便轉手把城池獻給了荀成。

    不但只是獻了一座朐縣城給荀成,糜竺還拿出了大量的糧

    秣、軍械,以及千餘部曲,一起獻給了荀成。糜竺家豪富,糧儲如山積,家中有冶坊,荀貞此前為攻徐做準備時,就從糜家買過不少的糧食和兵甲,以及鐵器如農具等等,既如此豪富,那麼拿出一些獻給荀成自是不足一提。至於部曲,糜家本就有部曲,昔黃巾起時,為保家業,更是擴大了部曲的規模。

    除此外,糜竺雖然需要留在朐縣以安撫地方,暫離不開身,但卻派了他的同產弟糜芳去到荀成的營中效力,名義上說是「效力」,實則有「質子」之意,乃是變相地在向荀貞表示效忠。

    糜竺是朐縣的地頭蛇,臧霸肯定爭不過他。見是他獻了朐縣給荀貞,臧霸也只能罷了。

    雖然沒有能拿下朐縣,可已經相繼得到昌豨、尹禮、吳敦順利入城的軍報,臧霸亦是較為滿意了。他心道:「有此兩縣,加上利城,吾雖無取郯之功,然獻此三縣,亦足夠矣!」

    彭城兵離境北上,臧霸取城待獻,朐縣不攻而得,厚丘與襄賁深陷重圍。

    東海境內的戰事,形勢一片大好,可廣陵縣的郡府中,荀貞卻遇到了麻煩。

    麻煩是從袁紹那裡來的。

    荀貞接到消息,說袁紹表舉周昂為豫州刺史。

    袁紹到了冀州後,廣樹黨羽,韓馥的部將麹義反叛,韓馥戰之不能勝,袁紹便與麹義結交,又北連幽州公孫瓚,遣說客說動公孫瓚,使其兵南下,侵入冀州,逼迫冀州牧韓馥,又遣他的外甥高幹去見韓馥,韓馥內外交困,竟是被高幹勸動,遣子送冀州牧的印綬奉給袁紹,袁紹因得以代領冀州牧,入居州府,擢用能士,表沮授為奮威將軍,用田豐為別駕,審配為治中,又用逢紀、許攸等為謀主,整兵聚糧,遂有南征北討、躊躇逐鹿之志。

    這些都是生在去年的事情,而為何袁紹不好好地在冀州展,卻於此時表舉周昂為豫州刺史?

    他的意圖很明顯:先,豫州是個大州,與冀州的南部接壤,他既有逐鹿之志,就必須要把豫州控制在手;其次,荀貞今將攻取下徐州全境,而荀貞與孫堅交情莫逆,荀貞佔徐州,孫堅佔豫州,徐、豫聯手,其勢太盛,這其中亦有抑制荀貞或孫堅繼續展的念頭。——荀貞和袁紹的關係雖然不錯,早些年時,包括現在,他都被視為「袁黨」的一員,可是,再好的關係,放在利益面前也得讓步。

    聞知了此事後,荀貞立刻召來戲志才、荀彧等人商議。

    戲志才嘿然說道:「表周昂為豫州刺史?袁本初挑的好人選啊。」

    荀彧說道:「周昂為周泰明之弟,袁本初表周昂為豫州刺史,分明是不欲我軍援助孫豫州。」

    周泰明便是丹陽太守周昕。

    袁紹表周昂為豫州刺史,當週昂帶兵入豫州時,孫堅極有可能會向荀貞求援,而一旦荀貞出兵,雖說周昕之前曾經幫助荀貞在丹陽募過兵,可周昂乃是他的親弟,荀貞是萬萬比不上的,那麼他就必定會從丹陽北擊廣陵,以助周昂,到得那時,荀貞就會陷入兩線作戰的困境,——這還是在徐州已被荀貞佔領全境的情況下,如果周昂出兵得快,孫堅又萬一戰之失利,向荀貞求援得早,而郯縣那時還沒有被攻克,那麼荀貞就是三線作戰了。

    戲志才說道:「豫州本就不少的郡縣、地方士族不服孫豫州,汝南又是袁本初的家鄉,周昂南下後,孫豫州必陷苦戰,到時定會向我軍求援,……君侯,我軍到時該怎麼辦,是援還是不援,如援,又該怎麼援,當對此早做謀劃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0:07
179 廣陵懸榻迎陳登

    戲志才說當孫堅求援時,是援還是不援,這個問題無需討論,荀貞肯定是援的。

    荀貞打陶謙,向孫堅求助,儘管孫堅在豫州的形勢不是很好,許多地方和士族不服他,但他二話不說,馬上就遣了孫河和韓當兩員上將分屯蕭縣和虹縣,援荀貞一臂之力,那麼當孫堅遇到難處,荀貞豈能不救?此是必援孫堅的原因之一。

    袁紹有逐鹿之志,而豫州和徐州唇齒相依,豫州如被袁紹佔去,那麼接下來,他早晚是要進一步攻取徐州的,他以至少冀、豫二州的人力、物力,——需知,冀州和豫州都是上等的大州,無論是冀或是豫,都要比徐州富實強大,單獨迎對一州徐州都佔下風,更別說是合兩州之力共攻徐州數郡了,荀貞能擋得住麼?擋不住。此是必援孫堅的原因之二。

    所以,現在討論的重點,需要提前謀劃的就是「該怎麼援」了。

    荀貞說道:「文台與我,生死之交。他若有急,我必救之。……至於『該怎麼援』?眼下的情況來看,第一件事便是需得盡快結束徐州的戰事啊。」

    荀彧、戲志才皆以為然。

    袁紹在荀貞快要攻取下徐州全境的節骨眼上,突然表舉周昂為豫州刺史,很明顯,他就是想要趕在荀貞打下徐州前遣兵入豫,從而使荀貞不能及時援助孫堅,讓孫堅只能獨自出戰。

    可以預見到,也許過不了太久,就會有周昂帶兵南下攻豫的消息傳來。

    那麼,當此時刻,第一件急需荀貞做的事情,自然就是要盡快結束徐州的戰事,以使自己可以在周昂南下時,抽出手來援助孫堅。

    荀彧說道:「攻徐之戰打到現在,主要也就只剩下厚丘、襄賁和郯縣三地了。」

    戲志才說道:「重點還是厚丘和襄賁,這兩個縣只要一下,郯縣外無援軍,取之不會太難。」

    「我今天就傳令仲仁和君卿,命他兩人加快攻城,爭取早日攻克厚丘和襄賁。」

    堂外腳步聲響,有人來到堂前,脫去鞋履,登入堂上。

    荀貞看去,見是陳群。

    「長文?何時從營中回城的?」

    陳群現下主管軍資,成日待在營中,很少回城一趟。

    他向著荀貞行了個禮,又給戲志才和荀彧分別行禮,然後回答荀貞說道:「剛回來。接到荀撫軍的軍報,說是糜竺給他的營中送去了一大批的糧秣,足供五千人食一個月,還有大批的兵甲及各類軍械,亦足夠短期內供他營中的更換和補充,讓我近期不必再給他供應軍需物資了。……君侯,糜竺這算是給郡府減輕了不少壓力。」

    「此事仲仁也給我寫了軍報。糜竺不但給仲仁送去了大批物資,還獻了朐縣城給仲仁啊。」

    「是麼?此事我倒是不知。」

    陳群管著軍需物資,只供應荀成、許仲兩路兵馬的軍資諸事就夠他忙的了,所以對前線的軍情戰報他大多時根本顧不上去瞭解。

    陳群想起一事,說道:「險些忘了稟報君侯:我適才進府時,碰見城門的軍吏求見君侯,我問他何事,他說是陳登到了。」

    「噢?陳/元龍到了?現在何處?」

    「應是已進

    了城了。」

    「志才、文若、長文,走,咱們出府去迎迎他。」

    荀彧笑道:「聞陳/元龍至,君侯何其喜也!」

    「文若啊,要想在徐州穩住腳,只打下徐州是不行的,還得需要徐州本地的士人支持啊。陳氏本徐州冠族,陳/元龍又有大名於徐州,此人,我如能得其真心,必成我一臂助也。」

    戲志才是荀貞最信任的謀士,荀彧是荀貞的族弟,陳群是荀貞的妻弟,此三人都是自己人,故此當著他三人的面,荀貞沒什麼可隱瞞的,直接就道出了自己出府門迎接陳登的緣故。

    戲志才點頭說道:「君侯所言甚是。陳/元龍不但有高名,且有幹才,如能得此人真心效力,來日取下徐州後,他確能助君侯儘早定住民心。」

    荀貞與戲志才等人出了大堂,來到府門,等候陳登。

    等了會兒,數騎來到。

    當先一人,雖著便服,不掩英氣,正是陳登。

    荀貞大笑迎上,說道:「侯君之來,我已望眼欲穿了!」

    陳登慌忙下馬,就要行禮。

    荀貞一把扯住,上下打量,笑道:「吾得下邳,不喜得數縣地,唯喜得你陳/元龍!」問道,「路上辛苦了吧?」

    陳登恭謹答道:「將軍錯愛,登不敢當。勞將軍過問,不辛苦。」

    「走,跟我入府中敘話。」

    荀貞握著陳登的手,兩人走在前頭,戲志才等三人隨在其後,回到堂上,分主次落座。

    陳登與戲志才等人有沒見過面的,荀貞給他們彼此介紹。

    等都認識過了,陳登離席,來到堂中下拜,對荀貞說道:「登本該早來廣陵,拜謁將軍,只是淮浦、淮陰初平,需登安撫民心,以故拖延至今,才來拜見將軍。萬請將軍勿怪!」

    「若非卿與卿父,吾亦難不戰便得淮浦與淮陰,此皆卿與卿父之功也。既使我不戰得城,又為我安撫百姓,我給你記功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於你?卿快請起入座。」

    「是。」

    陳登起身,回到席上坐下。

    荀貞問道:「淮浦、淮陰二城的士人、百姓現下如何?」

    「士豪歸心,百姓皆定。」

    「好!我就知道有你陳/元龍在,此二縣必易定也。」

    「君侯謬讚,登斗筲之才,慚愧不敢當。」

    「我聞你陳/元龍湖海豪氣,今卻為何如此拘禮?」

    「非登拘禮,實將軍天威,使登戰戰兢兢,不敢多言。」

    荀貞哈哈大笑,說道:「什麼將軍天威,你就不要奉承我了。……這也不是你陳/元龍的為人。」

    笑談多時,荀貞面色一轉,正色對陳登道:「元龍,我有一事交你去辦,只不知你敢不敢應?」

    「將軍請吩咐。」

    「我欲請你入郯縣,為我勸降陶恭祖。……你可敢去?」

    陳登從

    容說道:「既是將軍命令,登豈不奉從?」

    荀貞目注陳登,見他坐姿安然,若無其事,不覺讚道:「好!這才是湖海豪氣陳/元龍!」

    陳登本是陶謙的臣吏,不但降了荀貞,而且獻了淮浦、淮陰兩城,想來陶謙對他定甚是記恨,而如果在這種時候,他再為荀貞去勸降陶謙,說不得,陶謙一惱,會當場斬了他,而面對可能會存在的這樣的危險,陳登卻面色如常,果是英雄豪氣。

    荀貞喟嘆一聲,說道:「元龍,我知你如去勸降陶恭祖,或會遇到危險,可為何卻仍對你有此一請,你可知緣故?」

    陳登答道:「不知,請將軍示下。」

    「新得的消息:袁本初表周昂為豫州刺史。我料周昂不日就會提兵南下,到時,孫豫州或會向我求援,我當救之。是以,我急著想要把徐州的這場戰事結束掉,以解我後顧憂也。」

    陳登極其聰明,聽了荀貞此話,不但馬上就明白了荀貞急於勸降陶謙的原因,而且觸類旁通,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說道:「當周昂提兵南下時,將軍如欲援孫豫州,卻不止是需要先把徐州的戰事結束,還需要提前做好另一件事啊。」

    「何事?」

    「便是臧霸和薛禮。此兩人如不早作預備,妥善處理,將軍遣兵出援孫豫州時,他二人或會在內生亂。」

    「卿有何良策?」

    「以登陋見,似有三策可行。」

    「快快請講。」

    「擇一能吏,治琅琊,斷絕泰山,以弱臧霸,此一策也。」

    陳登的這第一策,卻是與陰德不謀而合。

    荀貞頷,問道:「第二策呢?」

    「表舉臧霸,遷授高職,以羈縻之,此二策也。」

    臧霸降了之後,肯定是要給他陞官以籠絡之的,此乃題中應有之意。

    「第三策為何?」

    「設琅琊及彭城都尉,置上將入鎮,抑臧霸、薛禮之勢,此三策也。」

    「元龍高策,我當按此行之!」

    堂上對談甚歡,不覺入暮。

    陳登欲待告辭,去府外別館居住,荀貞把他留住,笑道:「元龍,可知我久盼卿來!為候卿來,我特地為卿備了一榻,懸之不用,只等卿來了再放下,好與卿同榻共寢,徹夜暢談!」

    荀貞這卻是在效仿陳蕃當年對待高士的故事。

    陳蕃當樂安太守時,郡中有一個叫周璆的,高潔之士,前後的郡守召請他,他都不理會,只有陳蕃能請動他。為表示對周璆的尊重,陳蕃呼其字而不呼其名,並且特地給他備了一個榻,由他專用,當他離開的時候就把這個榻懸起來,——此即是為「懸榻」這個典故的來歷。

    陳登也是這個知道陳蕃的這個故事的,見荀貞把他比作周璆,特懸榻以待之,情意實不可謂不厚,甚為感動。他本是豪邁之士,當下也就不再推辭,晚上和荀貞、荀彧、戲志才、陳群等一起吃過飯,與荀貞同到後宅,共入室中,同榻而寢,竟果是暢談整夜,直到雞叫天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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