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渤海與鄃相繼叛
曹仁戎裝在身,行以軍禮,禮畢,說道:「將軍北巡,仁以下屬,豈可不迎?」
曹操哈哈一笑,從坐騎上跳下來,朝曹仁擺了擺手,示意他近前,等他過來,兩人牽馬並行。
一邊往前走,曹操一邊問道:「近日營中軍心如何?」
聊城北接甘陵,東鄰濟北,甘陵現有叛軍季雍部,濟北黃巾勢大,是以曹操先問軍心。
曹仁部曲的骨幹是他昔年結集於淮泗一帶的豫、徐少年,這些兵卒跟從他已有十來年了,從其麾下的時日既長,曹仁治兵又獎罰公正,因而,這些兵士俱皆忠心耿耿,現下雖是外有重壓,卻是無慮軍心之變,曹仁答道:「軍心甚穩,士氣如虹。」
「操練如何?」
「奉將軍令,隔日一操。」
曹操滿意地點了點頭,扭臉向東邊濟北的方向望了眼,轉回頭,又問道:「濟北境內的青州黃巾近日可有異動?」
「日前聞彼輩嘗攻盧縣,而數日不克,已然撤圍。」
這條軍報曹操也知道。
盧縣是濟北國的國都,鮑信現下雖不在國中,可他在去州治之前就已把盧縣的防禦軍務安排妥當,把郡兵裡的精銳主力大多留在了縣內,並囤積了大量的糧秣、軍械,以此兵、資,固是不足以進擊,然以之守城,至少短期內還是綽綽有餘的。
曹操牽馬步行,陳宮等也不好再騎馬,都也從坐騎上下來,跟從在曹操和曹仁的身後。
聽了曹仁的此話,陳宮說道:「濟北境內的黃巾雖眾,然而彼輩無根基,呼嘯成群,唯以抄掠為資,『游賊』是也。鮑濟北不與之外斗,選用精銳,據守重地,以待其疲,此誠然上策。」
曹操以為然,頷首說道:「允誠文武兼資,智略之士。濟北郡小兵少,以此剿賊,必不足也,而憑允誠之能,固守盧縣不失,先避賊鋒,蓄力養銳,待取後勝,卻是不在話下。」
不論地域大小,只說轄城數目,兗州轄城最多的郡是陳留,轄十七縣,次為東郡,轄十五縣,再次為泰山,轄十二縣,再之後是濟陰轄十一縣、山陽轄十縣,任城最小,只有三縣,濟北和東平的地域大小相仿,轄縣數目一樣,都是五個縣。
做為濟北的國都,盧縣是濟北國內最富庶的縣,民口也最多,因而久為境內的黃巾覬覦,數遭圍攻,可因此縣是鮑信全力防守之地,故而黃巾至今尚未能將之攻下。
濟北餘下的那四個縣,最東邊的成縣位處在泰山郡與魯國之間,正好被這兩個郡國夾於其中,早已是淪為「賊域」了,郡南與東平國接壤的剛縣、蛇丘兩城也已被黃巾佔據,最西邊的荏平因位處黃河東岸、渡過黃河向西行十餘里即為東郡的聊城地界之故,得到了駐軍於聊城的曹仁部之主動呼應,兩城聯手,荏平雖岌岌可危,然就目前看來,尚能勉力支撐。
荏平能不能守得住,對濟北其實不是非常重要,濟北眼下的形勢如此,五個縣丟了三個縣,再多丟一個荏平也無關緊要,可對東郡來說,此事卻甚是重要。荏平如丟,則就等同丟掉了黃河這道天險,濟北境內的黃巾從此再無西進的阻礙,縱兵渡河,便可輕鬆地西入東郡。
曹操接下來就問到了荏平,他問道:「荏平近日情形如何?」
曹仁答道:「自半月前擊退了那次黃巾的圍攻後,這些時日來,無有黃巾再去進犯。」
半個月前,荏平被濟北境內黃巾的一部圍攻,荏平守將遣使來聊城求援,曹仁遣兵東渡水,急救之,經過兩日激戰,擊退了這股黃巾。此事,曹操自然亦知。
曹操說道:「公孫范叛本初,以渤海全郡投公孫伯珪,季雍又以鄃縣叛,於今郡北告急,壓力陡重,荏平能不能守得住,對你我而言之,現下可是至關重要。子孝,萬不可掉以大意。」
如前所述,荏平一旦失守,濟北境內的黃巾就不再是潛在的威脅,而是實打實的威脅了。北有公孫瓚部,西有黑山軍,東郡的形勢本就十分危險,若是再有東邊的黃巾軍來犯,可謂雪上加霜,到那時候,曹操就不是「捉襟見肘」,而將會是「四面楚歌」了。
曹仁對此非常清楚,慨然應道:「將軍放心,只要仁在,必保荏平不失!」
聞得曹操說及公孫范,曹純說道:「把渤海太守的印授給公孫范,袁公這真是出了一個昏招!」
曹操心道:「公孫伯珪意在全冀,又豈會是一個渤海就能使他滿足的?況乎,渤海雖事實上已被公孫伯珪佔據,可若無印,畢竟名不正言不順,本初進退失據,竟將渤海太守印授與公孫范,使公孫伯珪得以名實相符,等若以渤海全郡資敵,確是昏招。」
渤海雖屬冀州,袁紹更雖曾是朝廷任命的渤海太守,——這也是他會有渤海太守印的緣故,可是,勃海郡現下的實際掌控人早已不是袁紹,而是公孫瓚了,去年,公孫瓚於東光大破青州黃巾,這個東光便是渤海的轄縣。而之所以渤海會被公孫瓚佔據,有袁紹本人的原因,也有地理上的原因,袁紹本人的原因是:他才得冀州不久,還沒能把冀州內部的各方勢力統一起來,所以當青州黃巾進犯渤海時,他不能顧及;地理上的原因是:渤海郡北與幽州接壤,在冀州內部不穩之時,公孫瓚的勢力能夠很容易地滲透進去。
公孫范是公孫瓚的從弟,袁紹把自己在冀州的起家之地渤海讓給他,明顯是為了「賄賂」公孫瓚,可正如曹操所想的,公孫瓚志在佔取全冀,一個渤海郡又怎能滿足他呢?不但不能使公孫瓚退兵,反而使公孫瓚得以名正言順地統轄渤海。
曹操心中這麼想,嘴上卻不能這麼說,畢竟,而今他與袁紹是「同黨」的關係,袁紹固是需要他在東郡護衛冀州的南部,他同樣也需要袁紹對他的大力支持,所以,他回首瞧了曹純一眼,搖了搖頭,說道:「不然,本初授印於公孫范,也是無奈之舉,怎可說是昏招?」
陳宮說道:「袁公為充實軍資,在冀州拷掠大姓,百姓失望,公孫伯珪兵方南屯,冀州州內的大姓、豪強,乃至郡縣長吏就多與他潛通,我聽說就連鉅鹿太守都與公孫瓚書信相結,……袁公授渤海太守印給公孫范,確是無奈之舉。」頓了下,又道,「可袁公也不想想,只一個勃海郡,又豈能填平公孫伯珪的慾壑?說他此舉是昏招亦然不錯。」
曹純是本族人,所以曹操可以制止他的話,不讓他評價袁紹,但陳宮是帳下謀臣,對他不能強行壓制,並且陳宮說的這番話也是中肯之言,故此曹操沒有否定他,而是轉換了話題,笑問陳宮道:「公台,以卿之見,公孫伯珪下一步會如何行動?」
「已納渤海,又得甘陵季雍之投,復有鉅鹿太守李邵陰通,我料公孫伯珪下一步必會兵分三路。」
「噢?怎麼個兵分三路?操願聞其詳。」
「以公孫范監河間,用涿郡兵逼中山、常山,自帶主力經甘陵而入鉅鹿,與袁公決戰於魏。」
冀州整體的郡國分佈方位是:北部四郡,由西到東分別為常山、中山、河間、渤海,此四郡皆與幽州接壤;渤海在州之最東,東臨海,南部的邊界主要是和青州的平原接壤,也有邊界之最東的少部分是和青州的樂安接壤;渤海的西界主要是和河間國接壤,西界之最南端有總共不到百里的地段,分與安平和安平南邊的甘陵兩國接壤;安平和甘陵的西邊即是鉅鹿,鉅鹿的西邊由北到南分是中山、趙國和魏郡;魏郡不但與鉅鹿的西界接壤,而且與鉅鹿的南界也接壤;魏郡的東界北與甘陵接壤,南與曹操現佔的東郡接壤;魏郡的南邊是河內。
在渤海為公孫瓚所佔,甘陵、鉅鹿又分別因季雍之降和鉅鹿太守的暗通而對公孫瓚俱皆敞開了門戶之後,公孫瓚的部隊現在已經可以從渤海、平原長驅直入,直達冀州的腹地鉅鹿了。
冀州的州治本為常山國之高邑,韓馥為冀州牧,把州治移到了魏郡的鄴縣,袁紹得了冀州,因為魏郡南接河內、西鄰兗州,河內是袁紹的地盤,兗州多有袁紹的盟軍,是以袁紹仍以鄴為治。換而言之,也就是說,當下之時,公孫瓚雖尚未大軍進兵,可袁紹對他已是門戶洞開。
是以,陳宮說公孫瓚「與袁本初決戰於魏」。
這個「決戰」,實際上指的不是公孫瓚,而是說的袁紹。
袁紹已經沒有了退路,當公孫瓚若是果如陳宮說所料,南下進至鉅鹿之後,袁紹只有破釜沉舟、背水死戰了,如勝,還有爭冀之機,如敗,則將盡失全冀,只能退回河內。
曹操說道:「公台之言,正與我料所同!」又問陳宮,說道,「唯今之計,公台可有救局之策?」
「明公問的是哪個救局之策?救袁公之局?還是救東郡之局?如是救袁公之局,宮無策也;如是救東郡之局,宮有一策。」
「何策也?」
「我聞明公與徐州荀侯友善,此事可有?」
「不錯。」
「如此,則明公可陳兵郡界,阻黃巾、黑山、公孫瓚於境外,然後遣兵渡河,與鮑允誠共定濟北,跨大河東西為險,外交徐州,與劉兗州呼應南北,則袁公縱敗,亦將無損於明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