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496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2:20
260 浮華交會時之弊

    入了城中,進到州府,眾人相從荀貞登堂敘話。

    是夜,荀貞熱情地宴請許劭。

    因有宵禁之故,荀貞素來在守法上以身作則,所以當晚許劭沒有出城,在州府裡住了一宿。

    次日,荀貞親送他到縣外他現住的莊中。

    許劭不是孤身一人來的,隨他到徐州的還有他的家人、部分族人和他養的一些門客。荀貞請許劭把他家人、族人中的親近者,以及他門客中的優秀者都叫了出來,親見之,言談甚歡。

    直到傍晚,荀貞這才告辭離開。

    回到州府,從荀貞送許劭的諸人如張昭等俱皆歸家,唯荀彧、荀攸等幾人留了下來。

    荀貞對荀彧說道:「前日在城外初見許公時,聞卿說把許公安置在了城外的莊中居住,我還詫異,不知卿緣何不把許公請入梧桐裡中安住,今乃知其故矣!」

    荀彧也是無可奈何,說道:「跟從許公來郯的許氏家人、族人,乃至門客太多,梧桐裡內的宅院雖不小,可要想安置下這麼多的人,至少需得三處院落,是以,只好請許公居於城外了。」

    荀攸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緣故。」

    荀貞問道:「噢?什麼緣故?」

    荀攸說道:「許公來郯方數日,慕名而至、登門求評的士人就不下十餘了,其中還有乾脆投其門下,做一賓客的。許公家中這般熱鬧,如請他住入梧桐裡,恐會擾裡中別家的清淨。」

    許劭的名氣太大,當年他和許靖的「月旦評」名聞遐邇,以擅品題人物著稱,與那時的大名士郭林宗、李膺齊名,「天下言拔士者,咸稱許、郭」,又把如能得到李膺的接待名為「登龍門」。二許的名聲之高,使得四方士人趨之若鶩,若能得到他兩人一字之贊,便「如龍之升」,而如果得到他兩人一字之貶,則竟「如墜於淵」。

    是以,曹操微時,登門拜訪許劭,以希得其品評。

    是以,荀貞微時,也同樣登門拜訪許劭,亦希得其品評。

    當世薦舉征辟,首采名譽,名聲對一個士人而言之,不止關係到他本人在社會上的聲望,而起關係到他將來的仕途,名聲如果壞了,真可以說是生不如死。二許雖兩士人而已,卻儼然掌握住了一時之輿論,至乃可以言辭決人生死,影響朝廷用人,可謂山中宰相。

    現今天下紛亂,「月旦評」雖是早已停了,可許劭、許靖的名聲在外,仍是有不少士人希望可以得到他兩人的褒譽,故而,許劭才到郯縣沒幾天,聞風而來的徐州士人就有很多了。

    對這種「登門求評」的情況,荀貞雖未眼見,卻可以料想得到。

    他笑道:「昔我從皇甫將軍擊汝南黃巾時,也曾登許公之門,望求一評。許公挾重名而為天下敬慕,今至我徐,徐士聞風而動,不足為奇也。」頓了下,問道,「公達,你說有『投其門下,做一賓客的』,是何意也?」

    荀攸細細講說,荀貞這才明白。

    卻是:司隸、豫州、兗州、青州等地現下均不太平,或州內互攻,或黃巾大亂,為了自保,此數州中的不少士人俱如早前的鄭玄,現下的許劭、劉繇一樣,紛紛外出避亂。他們有的去了冀州,有的南下荊州或揚州,也有一些現正寓居在徐州。寓居徐州的外州士人裡邊,頗有幾個略有名氣的,荀貞得了徐州後,曾征辟過他們,他們中,有的應了征辟,有的則或是出於「亂世不欲出仕」之故,或是自覺與荀貞的政治理念不同之由,沒有應辟,這些沒有應辟的士人,現今聞許劭至,卻有兩三人絡繹來郯,投到了許劭的門下,為其賓客。

    荀貞神色微變。

    荀攸斟酌再三,下了決心,對荀貞說道:「明公,攸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荀貞說道:「有什麼當不當講?卿與我,一家人也,有什麼想說的就說。」

    此時堂上都是自己人,荀攸不用擔心話語外洩,得了荀貞的允許,他遂直言說道:「許子將固名重海內,然他今至我州,卻不一定是件好事。」

    荀貞故作不解,問道:「此話怎講?」

    荀攸說道:「今世人多以浮華相尚,許子將為其領袖,他如能為明公用,則明公如虎添翼,如不能為明公用,則是徐州又多一州伯矣!」

    「浮華」也者,有多種涵義,可指士人不專心學業,也可指華而不實,荀攸此處話中的「浮華」則專指的是誇誇其談、虛造聲譽之意。「浮華相尚」,說的便是當今士人互相品題,熱衷於交遊求名,以博美稱,從而達到或出仕高職、或影響輿論之目的的這種現象。

    往昔私下裡,荀貞、荀攸議論時政,說及兩次黨錮的時候,荀貞提出過一個觀點,他認為之所以會出現兩次黨錮,其中固有宦官打擊士人的原因,可究其源頭,卻也是士人自己種下的惡果:孔子云「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而當代的士人做到這一點了麼?因尚「浮華」之故,士人交遊結黨。他們結的這個黨,本是為求互相品題、抬舉,然當不可避免地牽涉進與宦官的鬥爭後,這個黨就不再只是單純的品題之黨,而是自然而然地轉變成了政治集團,試問之,若非士人中的確有這樣的政治團體存在,宦官又怎能接連兩次以黨錮來打擊士人?

    當然,這不是說宦官對,士人錯。

    可歸根結底,說到權力,沒有哪個皇帝會喜歡看到臣子結黨的,臣子結黨,勢必會削弱皇權,所以,當宦官拋出士人結黨這個藉口後,出於打擊士人勢力之目的,黨錮就在所難免了。

    也正是因為「浮華」之徒隨著時間的發展,到最終必會形成一個一個的「政治團體」,所以,荀攸才會說許劭到徐州,「不一定是件好事」。

    試想一下:許劭才到徐州沒幾天,就又是有徐州的士人登門求評,又是有寓居徐州的外州士人特地前來投做其賓客,可以料想,假以時日,那些得到許劭評點的士人、那些投到許劭門下的賓客,必然就會形成一個以許劭為中心的小集團,甚而會成為一個大集團。當他們成為一個集團後,無論其規模大小,他們肯定就不會再單純地甘於「互相品題」,而定然就會想要發出他們自己的政治聲音,憑許劭的盛名,憑這些人的奔走、發聲,他們將會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結果就是會影響到徐州的輿論。他們如與荀貞的政見相同倒也罷了,荀貞可「如虎添翼」,可如果他們與荀貞的政見不同?到的那時,「徐州又多一州伯」真不是危言聳聽。

    至於他們的政見會不會荀貞相同?

    根本不需要細想,荀貞就能夠得出結論:十成裡邊至少有五成都不會相同。

    為何?

    他們代表的是士人階層的利益,代表的是豪強地主的利益,換言之,他們代表的是郡縣「割據勢力」的利益。就像皇帝為鞏固皇權,必須要打擊士人集團的勢力一樣,為加強在徐州的權力,荀貞也絕不能一味地向士人、豪強讓步,也必須要在爭取他們支持的同時打擊他們。

    「爭取他們支持的同時打擊他們」,看似是一個矛盾的說法,其實不然。

    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其實就是:爭取得到士人、豪強地主階級的支持,成為他們的代言人,以坐穩在徐州的權力,同時為了使權力能夠得到進一步的增強,同時也要打擊他們中的不服從者,此一「打擊」,不是敵對階級你死我活的打擊,而僅僅是「統治階級」內部的鬥爭。

    這樣一來,當他們反對荀貞打擊地方士族、豪強勢力時,就會成為荀貞施政的阻力。

    荀貞佯笑說道:「公達,卿此言未免聳人聽聞了,何至於此!」

    荀攸說道:「明公不見昔年成瑨麼?」

    成瑨為南陽太守,辟與劉表等齊名的「八及」之一岑晊為功曹,郡事悉出岑晊之手,時人遂以「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瑨但坐嘯」為稱。郡中有富賈張氏,是桓帝美人的外親,岑晊等勸成瑨將其收捕,旋遇大赦,理應釋放,可岑晊卻對大赦不予理會,竟把張氏給殺了,並收其宗族賓客,殺二百餘人,事情傳到朝中,桓帝大怒,檻車征成瑨,下獄死。岑晊因他的緣故害死了他的長吏,卻沒有勇氣自投獄,陪成瑨共死,而是逃亡齊魯間,苟且求得了一命。

    早年議論天下名士,對成瑨、張儉這類,荀貞、荀攸意見一致,俱鄙夷之。

    聽了荀攸此話,荀彧說道:「明公雄才武略,成瑨焉可比之?許子將雖浮華領袖,然今之徐州非昔之南陽,以我觀之,他莫說本無此意,縱有此心,卻是也難為岑公孝。」

    荀貞問荀彧道:「文若,卿以為公達所言何如?」

    一因本身的興趣使然,二也是因與荀貞密切,受荀貞影響的緣故,荀攸重名法,用權術。與荀攸不同,荀彧儒業精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很深,為人持重。

    因而,雖然在內心中算是較為贊同荀攸的分析,也看出了許劭到徐州後可能會帶來的一些不良影響,但在話語上,荀彧沒有像荀攸那樣「危言」,他說道:「方今創業於徐,正用事於天下之際,許公名重四方,既遠來相投,明公自當禮遇厚待之,以引賢良之續至。」

    如果說荀攸的分析說中了荀貞的隱憂,那麼荀彧的回答亦正合乎荀貞的心思。

    荀貞心中想道:「因噎廢食,斷海內賢良之所望,此智者不取。許子將之來徐,誠然是柄雙刃劍,我如置之不管,或會成公達之所言,而如我早作綢繆,則或可免除此憂。」

    至於該如何「早作綢繆」?荀貞已有了一個大略的腹案。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6 20:39
261 重儒引風導以良

    本朝「浮華交會」之風的盛行是由多種原因綜合而形成的。

    孟子云「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首先便是因為士人有極大的參政熱情。察舉制下,勢必會出現「以名取士」的情況,為求名譽,所以士人們就熱衷於交遊,相互標榜,至有不願交遊的竟會成為另類,比如章帝時的魯丕就因「杜絕交遊」而使「士友常以此短之」。

    其次,本朝初時,「浮華交會」還多只是表現在不專注儒業,互相交援求名,以求出仕,而隨著宦官、外戚輪換專權,政治環境漸不利於士人之後,士人出於「以天下為己任」的本能,交援求名的活動便逐漸轉變為品評人物、議論時政,遂結成了不同的政治團體,也即「結黨」。

    以上兩條是本朝的政治環境造成的原因,此外,還有文化上的原因。

    文化上的原因也可略述為兩條。

    首先,是政治對文化的影響。

    漢家制度,本以經學取士,諺云「遺子黃金滿籝,不如一經」,而隨著「以名取士」現象成為主流,並及政治日漸**,通經致仕的道路又遭到斷絕,那麼,經學對士人們的吸引力自就不比以前,與其埋首典籍,孜孜不倦,不如交遊結黨,聚眾造勢,從而通過輿論來提升自己的名望,得到入仕的機會,同時品核公卿、臧否執政,亦達到影響、甚而左右朝政的目的。

    其次,是經學內部本身的緣故。

    「漢人最重師法,師之所傳,地之所受,一字毋敢出入,背師說即不用」,嚴守師法、家法使學生思想保守,缺乏創新,這就使經學失去了自身更新發展的動力。與此同時,對經學典籍內容的註釋、解說越來越繁瑣,「說五字之文,至於二三萬言」,甚至「篇目兩字之說至十餘萬言」,如此細碎、「妄煩」的註釋、解說,也使經學的發展失去了活力。

    士人們的「浮華交會」從某種程度來說,是對這種繁瑣經學的革命,是一種士人們擺脫傳統經學束縛的思想解放潮流。——發展至魏晉,乃有玄學之大興,「竹林七賢」的放蕩形骸,固有海內兵亂,朝不保夕之因,究其濫觴,未嘗不是對經學革命、對解放束縛之發展致使。

    綜上四條原因,政治、文化各方面交匯在一起,遂乃有了當今士人「浮華交會」之風的盛行。

    浮華交會有其進步、積極的一面,然對一個政權的統治者而言,也有其反動、消極的一面。

    如荀貞、曹操等,包括袁紹、張邈等,可以說都是浮華交會的獲利者,他們雖俱出自名族、豪家,可名族、豪家的子弟多了去了,正是通過浮華交會得到了好的名聲,他們才能更輕易一點地就從眾多的名族子弟、各地士人中脫穎而出,進而得到了創基立業的機會,可當他們創基立業之後,浮華交會卻又會成為制約他們、以至阻撓他們進一步發展勢力的阻力。

    在原本的歷史中,曹操因此而殺掉了不少的「名士」,在他寫給孔融的警告信中,他寫道「孤為人臣,進不能風化海內,退不能建德和人,然撫養戰士,殺身為國,破浮華交會之徒,計有餘矣」,殺氣溢出紙外,事實上,不止曹操殺,劉表在荊州也殺了劉望之,荊州士人由此而「皆自危也」,劉備在蜀中也殺了彭羕、張裕等,殺張裕時,諸葛亮上表為他說情,劉備答以「芳蘭生門,不得不鋤」,雖是芳蘭,可生長在門戶中,妨礙進出,也只得除掉,孫策在江東就更不必說了,他族姓不顯,遠遜劉表等,為穩固政基,更是大殺四方,血流成河。

    說到許劭身上,原本歷史中,他到徐州時,是陶謙主政,陶謙雖沒殺他,對他「禮之甚厚」,可許劭卻不能自安,對他的徒眾說「陶恭祖不是真的待我好,我不如去之」,遂去了揚州改投劉繇,而當他離開徐州後,陶謙即收捕了寄居在他那裡的賓客。可見,陶謙對許劭這等浮華領袖也是存有忌憚的,只是迫於徐州的外壓,為不使徐州士人離心而才沒用痛下殺手。

    和曹操等一樣,荀貞對「浮華交會之徒」也是有警惕的,不止是因為他意識到隨著他勢力的增強,一些浮華交會之徒必會成為他擴權、集權的阻力,並且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緣故。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56
262 荀休若鹽鐵開府

    荀貞笑道:「禮聘且不急。 」

    聘則為妻,糜竺、糜芳的妹妹嫁過來只能當個妾室,實是用不著禮聘,不過為招攬人心,對糜竺、糜芳之妹肯定是不能以尋常小妻而待之,也是要稍微做些禮聘的。

    納妾,何時都可為之,不是緊急的事務,荀攸說起的「鹽鐵者,國之重事」,這話倒是沒錯,榷鹽馬要完成,對鹽業的管理工作是該提日程,著手下步了。

    荀貞沉吟了下,說道:「我意遷休若為鹽鐵郎將,下暫設司鹽、監鐵二丞,待規模擴大,再由『丞』遷『校尉』;擢姚頒為鹽鐵都尉,使掌鹽鐵兵。卿以為如何?」

    荀衍現為監鐵校尉,掌著徐州的鐵冶民用事。荀衍、荀諶兄弟二人,荀諶的口才出眾,荀衍偏向實才,經過這麼些時日的觀察,荀貞認為他把鐵冶管得不錯,可以再給他加些重任了。

    姚頒協助糜芳榷鹽,諸事無差,論功行賞,正當拔擢,把他從軍司馬擢為鹽鐵都尉合情合理。鹽場、鐵官都是壯年男子聚集的所在,過往曾發生過數次鐵官徒造反之事,也曾發生過鹽場徒附接通海賊,搶掠沿海之事,在這類地方需要有兵馬駐紮,以作防範、鎮壓。

    荀攸問道:「不知明公欲以何人為司鹽丞,又以何人為監鐵丞?」

    「糜子方榷鹽有功,可為司鹽;王子純廉潔幹練,可為監鐵。」

    王子純,名真,是王朗的從弟,現在其家鄉東海郡的郡府任職,為一曹掾。

    徐州的士人領袖除了二張、陳登之外,王朗、趙昱也是。

    在荀貞入主徐州的過程,王朗、趙昱身為當時州府吏員之首的治、別駕,俱表現出了配合的姿態,所以,荀貞後來對他們各加重用,以投桃報李。王朗被荀貞擢為了廣陵太守,一下從百石吏躍升成了二千石的大吏,而趙昱與荀諶共赴京都,計算時日,應快回來了,如事情順利,他必會得到朝廷的授官,定也搖身一變,會成為一個二千石的郡守國相。

    按理說,這樣的重用已經足夠回報王朗、趙昱當初的「投資」,但為了能使王朗、趙昱等能更進一步地被徹底收攬到自家帳下,荀貞決定再從他們的家族選用英俊,分別量才使用,因而,這有了此前的陳登之兄被荀貞任為「部下邳從事」,又有了今之慾擢王真為監鐵丞。

    擢任王真,荀貞是經過考慮的,他是王朗的從弟只是擢任他的幾個原因的一個。

    荀貞詢問過現任東海太守的邯鄲榮,對王真的能力、品德做過瞭解,正如他剛才對王真的評價,此人「廉潔幹練」,鹽鐵皆是暴利,掌鹽鐵事的主吏不止需要干練,有理實務之才,更需要廉潔,這是擢任王真的主要原因。再有是,徐州的主要鐵官之一在東海郡的朐縣,王真既是東海人,又在郡府出仕多年,對鐵冶、鐵官都較為熟悉。

    因此幾個緣由,荀貞打算擢他為監鐵丞。

    荀攸思忖片刻,說道:「用此二人分司鹽、監鐵,可謂是正得其人。」又道,「鹽鐵利重,鹽利尤過於鐵,早前州府所管的只有鐵冶,現下鹽鐵俱掌,綱紀這一塊兒卻不可不重視了啊。」

    荀貞說道:「常伯槐為我家丞久矣,其人清白,有威嚴,不畏權貴,我把他出為鹽鐵綱紀,卿以為怎樣?」

    「綱紀」,法度、綱常。鹽鐵綱紀,顧名思義,職在刺舉。

    常林做荀貞家丞的日子不短了,已有好幾年,對此人的品性,荀貞再熟悉不過,使他出任鹽鐵綱紀,必能最大程度地遏製鹽鐵這兩大塊兒的貪腐,並且,他這個「故潁陰侯家丞」的身份也能給鹽鐵內的吏員們帶來震懾。

    荀攸拊掌笑道:「常伯槐如出任此職,鹽鐵清晏矣。」

    除了二丞、都尉、綱紀,荀衍手下現有的監鐵功曹、監鐵計吏、司馬以及鐵官的長吏鐵官長等職任,荀貞計畫都將之保留下來,擢荀衍為鹽鐵郎將後,把監鐵功曹、監鐵計吏隨之轉變為鹽鐵功曹、鹽鐵計吏,這類在某方面抓總的職吏仍歸荀衍直轄,把鐵官長劃歸給王真管理,同時,荀貞計畫再設立鹽場守,使管各處鹽場,統歸糜芳總掌署理。

    對荀貞的這些具體謀劃和安排,荀攸俱表贊同。

    次日,是升堂理政之日。

    荀貞遂於堂,把設立鹽鐵郎將的事情給諸吏說了一下,徵求了他們的意見,算是將此事定下,由荀彧著人起草任命的檄書,當場給了荀衍。漢家制度,長吏三日或五日一登堂理事,凡登堂理事時,府各部門的主吏都要出席,所以作為現主管鐵冶的荀衍,也在堂。

    荀衍之前是在州府理事,現下得遷為郎將,可以單獨開府,不需要繼續在州府理事了,荀彧在州府西邊給他找了塊地方,讓他在那裡開府。

    糜芳、王真是「丞」,姚頒是「都尉」,都是「命卿」,現下當然無法從朝廷得到任命,所以他三人的任命書也由荀彧負責使人起草,落蓋州府的印,遣人分別給他們送去,令他三人把手頭的事務處理完後即入鹽鐵府職。

    常林等是「幕僚」,他們的任用書當是由荀衍以鹽鐵郎將的身份來寫,只是現下荀衍才剛得到任命,鹽鐵郎將的印綬都還沒有製作,得待到印綬作好,然後才能將任命發出。

    處理完此事,張昭離席到堂,對荀貞稟事。

    「啟稟明公,昭尋及州內,得了知舟師、通水戰的兩人。」

    在合鄉時,荀貞叫張昭留意一下州內懂得水師的人,張昭跟著荀貞回到州府後便立刻著人打探,目前已經找到了兩個這方面的人才。

    荀貞頗喜,說道:「此兩人誰也?」

    「一名高雅,一名甘沈。」

    對水軍將領的人選,荀貞心也是有屬意的人才的,聽到張昭說的「甘沈」之名,荀貞不覺心想道:「此人卻是與興霸同姓。」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56
263 袁子遠掌籌舟師


    荀貞說道:「公所言之高雅可是高子望麼?」

    陶謙兵敗後,經過整編,他的部曲大多被裁撤掉了,或放之還鄉,或轉為屯田,但也有一些尤其精銳的部隊被保留了下來,分撥給許仲、荀成、徐榮、趙雲等各部統帶,這些部隊中的軍官也跟著一起被保留了下來,荀貞特地召見過其中幾個較為出色的,記得有一人就叫高雅。

    張昭答道:「正是此人。」

    「我記得他是琅琊人?」

    「不錯,他是琅琊縣人。」

    琅琊、海曲是琅琊國臨海的兩個縣,高雅既然家在琅琊縣,通水性、曉水戰也就不足以奇了。

    荀貞回憶了一下,想起了高雅的履歷。

    此人非是右姓豪族的出身,而是單家寒士,少而沈毅,有膽勇,陶謙在徐,聞其名,遂把他召入軍中。荀貞起兵北上擊陶謙時,此人已憑軍功在陶謙的軍中獲遷至都尉職,領兵三百,後來,荀貞整編陶謙的部隊,其部因為紀律嚴明,猛勇敢戰而得以被整編制地給保留了下來,又後來,被劃撥給了荀成統帶。前些時,荀成平定鹽豪之亂,因作戰的主力是泰山兵,故而高雅沒能立功,然在荀成上報幕府的閥閱簿中,他卻也以「令行禁止」的原因而得被記小功。

    荀貞說道:「我見過此人,只是不知他尚通曉水戰。」

    「此人祖上曾有人為舟將,他也算是家傳此術了。」

    荀貞笑道:「張公所薦,必無錯也。」又問道,「甘沈何人也?」

    「此人東海朐縣人,字從真,性果毅,少仕縣中。朐縣接海,多海賊,他督縣吏卒及家兵數與海賊戰,有功,為郡所知,闢為吏。現於東海郡中任職。」

    一聽甘沈的履歷,荀貞即知,此人所姓之「甘」定是朐縣的大姓之家,能夠「少仕縣中」的,也許不一定都是豪強大姓家的子弟,但能有「家兵」的,必是豪姓無疑。

    荀貞點了點頭,說道:「能在與海賊的交戰中數有功,此人可試用之。」吩咐袁綏和荀彧,「傳檄琅琊、東海,召此二人來州府,我要面見之。」高雅在荀成軍中,屬幕府體系,甘沈在東海郡府,屬州府體系,故此需袁綏、荀彧分別給之下文傳令。

    袁綏、荀彧應諾。

    荀貞對堂上諸人說道:「我意籌建舟師,一則抵禦海賊,二來可通海貿。卿等如有良材,可舉薦給我。」

    籌建舟師是件大事,堂上眾人裡邊,有的已從張昭等處得知此事,有的是頭次聽說。

    頭次聽說的人中,有幾個離席起身,諫阻荀貞。

    有人說道:「海內戰亂,方今州內初平,百廢待興,民力近竭,愚以為當以休養百姓為重,至若舟師,實非緊要。」

    有人說道:「雖有海賊,令沿海諸縣嚴加防備就是,為此而專門籌建舟師,竊以為得不償失。」

    此前從張昭等處聽說過此事的,一直沒有對荀貞發表意見的機會,這時也有人起身諫言,說道:「籌建舟師,耗資必大,又費民力,有此財、力,何不用之民生?」

    反對的人不少。

    荀貞等他們一一說完,笑問袁綏、荀彧,說道:「卿二人以為舟師應不應建?」

    袁綏說道:「青州黃巾勢眾,或會入侵我州,舟師如成,則待其來犯日,可浮海擊其後,是我軍多了一臂,將大有利也。」

    荀彧說道:「籌建舟師,固耗財、力,而等舟師建成,北至幽、青,南達揚、交,通商買賣,料所獲利必將遠大於所耗。」

    荀貞又問張昭、張紘等州府的大吏們,問道:「公等以為呢?」

    張昭、張紘等俱道:「長史、軍師所言甚是。」

    袁綏是幕府長史,荀彧現為軍師校尉。

    荀貞笑對反對的那些人,說道:「卿等秉忠直言,我甚歡喜,然卿等所言之數條,固皆有理,可如較之遠見,卻不如治中、祭酒諸公;亦不如長史、軍師也。」拍板說道,「此事就此定下,卿等不需再多言了。」對袁綏說道,「子遠,籌建舟師事關多個方面,非卿主掌不可。」

    舟師是武裝部隊,自然屬幕府管轄,所以,荀貞決定把籌建舟師這件事交給袁綏主抓,——高雅、甘沈兩人資歷不足、地位不高,是擔負不起主抓的責任的,至多可以做個從屬。

    袁綏應道:「諾。」

    荀貞又說道:「等高雅、甘沈到了州府,我面見之後,此二人可為卿之佐屬。」

    「諾。」

    「卿為幕府長史,軍務繁多,籌建舟師之事雖然重要,卻也不可因此而荒疏了日常的諸務,蒲觀水長於將作,可為卿之副貳,魯子敬、劉子揚生長淮泗間,知道水性,熟悉地方,可為卿之佐助,以德此次從志才入兗,參贊軍機,諸事辦得皆不錯,亦可聽卿差遣。」

    籌建舟師,有兩大要點,首先是戰船,其次是士兵。

    蒲滬在將作這一塊兒有經驗,可以當袁綏的副手,主管戰船的建造。魯肅、劉曄家在淮泗間,通曉水性,並且兩人皆好結交,熟悉地方上的人物,兵卒、軍官的招募可由他兩人負責。

    「以德」是荀導的字,荀導是荀貞的族子,是荀悅等人以下,諸荀中最優者的七人之一,初平元年跟著荀貞到了廣陵後,他先是在荀貞的帳下學習軍事,後又從戲志才學習謀略,學到現在,兩年多過去,學有所成,荀貞打算把他從戲志才手下調出來,給他點重任。

    荀貞的兩府之中,可用之人很多,但他別的誰都不用,只用蒲滬、魯肅、劉曄、荀導為袁綏的助手,此中乃是有他的考慮的。

    蒲滬是技術性人才,這個沒什麼可說的。

    用魯肅、劉曄兩人是因為兩個緣故,一則,他兩人雖有高才,可到底是才投到荀貞帳下不久,沒有功勞,不好加以太高的擢拔,是而,荀貞給他倆這個機會;二來,待到將來舟師成後,也需要軍謀人才,荀貞初步計畫就讓魯肅、劉曄兩人當舟師前期的軍略謀士。

    用荀導是因為舟師很重要,剿滅海賊、南北通商只是荀貞短期內對舟師的計畫,中長期來看,舟師真正發揮作用的地方是在荊州、揚州,乃至青州、幽州,是在軍事上,就像袁綏說的,荀貞是要把舟師打造成自己於步騎之外的另一支臂膀的。如此重要的一支部隊,不能沒有本族人在其中。所以,荀貞打算把荀導調過來,讓他從一開始就參與進去。

    對荀貞的這些人事安排,袁綏當然沒有反對的道理,他應道:「諾。」

    袁綏的這個主抓,事實上只是掛個名,是在借用他的資歷、他的職權而已,真正辦事的將會是蒲滬、魯肅、劉曄和荀導,而等到舟師初步建成,會留在舟師的將會是魯肅、劉曄和荀導。

    荀貞心道:「待舟師初成,我可於幕府增設一個舟曹,使以德為曹掾。如此,內有以德主輜重、兵員,外有子敬、子揚為謀,再調興霸、公奕諸人為將,輔以高雅、甘沈等為骨幹,稍加操練,戰力便可小有矣!」又心道,「謀士、將校皆不缺,唯今所缺者,只一都督也。」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56
264 軍旗紛至聚昌邑

    衝鋒陷陣的猛士好找,獨領一部、懂得戰術的將校多下點功夫也能培養,像韓信這樣「多多益善」的主將卻是可遇不可求,是需要天賦的,尤其在當下這個通信不便、兵卒文化素質不高的時代,戰略上的修養只是對一個合格主將的基本要求,同時在組織和協調上也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荀貞帳中現下雖然謀士如雨、勇將如雲,而真正能擔負方面之任的實是屈指可數,久經戰事的步軍尚且如此,還沒開始正式籌建的水師自然就更是難得一合心意的主將了。

    不過荀貞目前用兵的重點還是在陸地,水師這一塊兒不急,可以慢慢來,先從培養魯肅等人起步即可。

    比起真正的「白手起家」,於籌建水師上,荀貞其實已經是少了許多困難的阻撓了,至少他手底下現在有魯肅、劉曄這樣的一等謀士,有甘寧、蔣欽等這樣稍加鍛鍊就能用的水師將校。

    繼興修水利、榷鹽、辦州學、整編泰山兵等內政以及聯姻揚士、兵進兗州等外事之後,荀衍鹽鐵開府、袁綏掌籌舟師,此兩事乃成為了徐州二府接下來需要重點去做的頭等要務。

    蒲滬現為幕府的將作祭酒,管著將作、工、都水三曹,與管著田曹等五曹的陳群、士曹等九曹的宣康和兵曹等十曹的袁綏一樣,是幕府裡的「實權人物」,所以,他也在今日的會上,荀貞把他叫出來,對他當面交代了幾句,令他好生輔助袁綏,務要把舟師籌建事做好。

    蒲滬應諾。

    荀貞的幕府現共有二十餘曹,按照不同的職能,荀貞大致將之分成了四個部分。

    主徵兵的兵曹、主納糧征輸的集曹等與民事相關的幾個曹,荀貞將之撥給袁綏主管,並及主選署功勞的功曹、主掌戎律的校軍曹,也在名義上歸袁綏主領,又有負責接待外客的客曹也是由袁綏負責。

    主管步卒員額與名錄的士曹、主管騎兵員額與名錄的騎士曹、主管軍醫的醫曹、主管軍械的戎曹等與兵士密切相關的幾個曹,荀貞將之撥給宣康管理,包括荀貞設了一個教授兵士文字、基層軍官兵法的文學曹,也由宣康主掌。幕府的這些曹之外,郡縣的武庫也歸宣康掌轄。

    主屯田畜養的田曹、倉儲的倉曹、錢糧的金曹、支出的度支曹等與軍資錢糧直接相關的幾個曹,荀貞則將之撥給了陳群,由他總責。

    第四個部分即是蒲滬所負責的將作等三曹。將作曹主營壘兵帳、工曹主軍械器物、都水曹主屯田水利,此三曹俱是與興造、冶鑄有關。

    這四個部分是幕府的主要構成,另又有主司法的理曹、主兵士為盜賊者的賊曹,這兩個曹實質上是歸校軍曹管領;又有主記曹、議曹、少府曹和帳下督,這四個曹直接對荀貞負責,事實上,由袁綏名義上領之的功曹、校軍二曹也是直接對荀貞負責的。

    功曹、校軍曹一掌「功」、一掌「罰」,權力很大,功曹遂被軍中呼為「大曹」,功曹掌的是陞遷,得不到陞遷沒關係,最少可以保留原職,校軍掌的是軍法,觸了軍法可就是降職、以至殺頭的事兒,因而軍中尤忌憚校軍,呼為「太曹」,謂其權力比大曹還要大。

    荀貞重視魯肅,所以魯肅早前初到州府,他即擢任魯肅為幕府功曹掾,只是功曹、校軍曹權力雖大,然如「州刺史」,權重而位卑,名分、品秩卻都不高,是以魯肅沒有資格參與類似這樣三日或五日「一會」的正堂議事,劉曄現為幕府的議曹掾,亦沒有資格與會,因此,待議事散了,荀貞特地把他兩人召來,當面給他兩人講述了一下籌建舟師的決定,並告訴他兩人,此次籌建舟師雖以袁綏為主,然袁綏日常事務繁雜,具體的工作當由蒲滬及他兩人負責。

    荀貞說道:「戰船之建造,可由蒲觀水主掌;兵卒之料選,部曲之組建,可由卿二人總管。淮泗多壯士,卿二人生長淮泗間,熟知縣鄉人物,可多為我募些戰士。」

    魯肅、劉曄俱皆明士,一聽即知,荀貞這是在給他倆「飛黃騰達」的機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21:53
265 會於汶北將擊章

    五月中,劉岱帶兵北上。

    從劉岱北上的有州兵和陳留、濟陰、山陽、任城各郡的郡兵。

    曹操親引兵四千進駐至谷城,應劭遣兵三千進駐至巨平,谷城東北鄰濟北、巨平西鄰濟北,此兩縣分處濟北之東、西,皆與濟北國接壤鮑信率本部兵馬南下至濟北和東平的交界處李瓚遣兵數百,駐於東平與任城的交界處。只等劉岱到達,他們這四支部隊就可陸續與劉岱會師。

    劉岱率軍出昌邑,經金鄉而入任城國境。

    早在劉岱帶兵啟程前,奉調入駐任城縣的陳褒就已經給部曲下達過軍令,命城中及城外兩個據點的駐軍皆嚴整以待,以備不測,防止劉岱「假道滅虢」,聞報劉岱率部進入任城國境後,陳褒自在任城縣中壓陣,遣主簿迎劉岱於道上,送了些牛羊給他,聊表「勞軍」之意。

    劉岱召陳褒的主簿來見。

    陳褒的主簿名叫史絕,是荀貞在西鄉時的舊人,其從父是原西鄉安定裡的里長,他從荀貞征戰已有十來年,轉遷數職,因通文字,於去年被擢為陳褒的主簿,今年四十一歲。

    史絕出身低,少年和年輕時勞作田間,從荀貞之後,又轉戰疆場,風餐飲露的,因而雖方四旬,看起來卻有五十多歲了,不但面老,而且皮膚粗黑,手上都是少年、年輕時做農活留下的繭子,狀貌如農人。劉岱一見之下,頓時輕視。

    劉岱心道:「素聞荀貞之好士,而今觀其所用,竟一粗農也。」又心道,「荀氏雖高門,荀貞之卻是以亭長為始任,繼以薔夫,實發軔於粗鄙者也,我又聞現駐我任城縣的荀軍主將陳公道是荀貞之任亭長時的亭卒,亭卒既能為校尉,粗農自也可做主簿了,倒是同類相投。」

    劉岱是漢室宗親,出身高貴,其家世代二千石,出過三公,他又是「公族」子弟,對陳褒、史絕這樣連「寒士」都稱不上的最底層出身之人物,他心裡看不起也是正常,連帶著,甚至對荀貞早前的經歷,他也頗是鄙夷。

    卻也難怪他鄙夷,亭長、有秩薔夫這樣的職務在名士們看來,實是再「卑賤」不過的,劉岱、劉繇兄弟俱是少為郡舉孝廉,繼為州舉茂才,起家就是入仕朝中,又哪裡是荀貞可比的?

    聽史絕說完「勞軍」的意思,劉岱問道:「聽汝口音,是潁川人麼?」

    史絕答道:「是。」

    「如此,是荀將軍的鄉人了。」

    史絕本是很恭謹地伏拜在地,聽了劉岱此話,覺出裡邊似有蔑視之意,沉住了氣,答道:「吾主族為海內冠姓,絕得為吾主鄉人,與有榮焉。」

    劉岱是在道邊召見的史絕,左右環列了親兵衛士,他先是指了指這些親兵,又指向正在道路上行軍的部曲,問史絕道:「荀將軍當代名將,較之貴軍,汝看我的部曲如何?」

    史絕抬起頭,答道:「貴軍旌旗如林,將軍左右衣甲華飾,貌態固盛,不及吾主部曲。」

    「噢?」

    「吾主從皇甫將軍擊黃巾,勝於潁川、克於汝南,千里疾戰,斬張角於鉅鹿,功高諸將,朝廷拜為趙國中尉,破張飛燕,旋遷魏郡太守,擒於毒,威震冀州,拜廣陵太守,陶謙無道,吾主以弱擊強,以一郡之地,月餘而獲全徐。與貴軍相比,吾主部曲旗幟、衣飾不及之,而如論精銳,天下無可當者!」

    劉岱微微色變,心道:「此人貌若老農,卻能言辭。」

    史絕又道:「鄙部今駐任城的,兵卒雖少,皆潁川虎士,俱久從吾主征伐,今奉中軍校尉令,已嚴整營壘,隨時可戰,願助將軍擊黃巾。」

    史絕這話,說是「願助將軍擊黃巾」,實則明眼人一聽即知,他這分明是在恐嚇劉岱,是在對劉岱說:你要是去打兗北黃巾,你自管去,可你要是想趁機把我部從任城逐走?想也別想。

    劉岱色變,沒有回答史絕。

    劉岱的主簿張觀說道:「貴軍好意心領。吾主威掌我兗,德沐下民,一檄之出,諸郡皆傾兵來從,戰士何止十萬?區區兗北黃巾,不足定也!無需勞貴軍。」

    送走了史絕,張觀見劉岱有悻悻然之貌,安慰劉岱說道:「方今之重,在剿兗北黃巾,待剿破彼輩,挾大勝之威,回師任城,旌旗指向,荀軍必潰。將軍不必與此鄙人爭口舌之利。」

    劉岱哼了聲,說道:「待我擊滅兗北黃巾,回取任城日,必要生獲此豎子,再當面問他:究竟是我軍銳,還是荀軍精?」下令左右,「直接去樊縣。」

    從金鄉進入任城後,第一個是亢父界,第二個是任城縣界,劉岱下令直接去樊縣,言外之意自是繞過任城縣。兗州兵三軍接令,過任城縣不入,徑往樊縣而去。

    快到樊縣縣城時,後頭有十餘騎趕來,帶頭的正是史絕。

    下邊的人傳報給劉岱。

    劉岱問道:「他又來做什麼?」

    傳報之人答道:「說是我軍在過任城縣時,有兵士擾民,被荀軍擒下了,史絕來送還他們。」

    劉岱是兗州刺史,他的兵馬擾了兗州的百姓,被「入犯」的荀軍擒下,這真是莫大的諷刺,簡直是在打劉岱的臉。劉岱大怒,有心發作,然而道理不在自己這邊,遂怒道:「我北上擊黃巾,正是為了安養百姓,兵士怎敢擾民?按軍法斬之!」

    史絕送還了那幾個兵士,自歸任城縣。兗州兵的軍正親自監斬,把這幾個被送還的兵士悉數處死。在樊縣休整了兩天,劉岱繼續帶兵北上,出任城境,入了東平國。

    東平相李瓚遣出的數百郡兵已在東平與任城的接壤處等候多日,此時乃與劉岱部會和。

    帶領這數百東平郡兵的是東平郡的一個郡司馬,劉岱召他來見,問道:「李太守緣何未來?」

    東平郡的郡司馬答道:「吾主染病,因不能親迎將軍。」

    把此郡司馬打發走,劉岱顧對張觀等人說道:「李瓚與荀貞之同郡,與徐州潛通,迎荀軍數千入駐,自恃有了荀貞之為倚仗,卻是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憤憤難平。

    張觀勸他道:「忍小方能謀大。只要能擊破兗北黃巾,任城、東平都不在話下。」

    由任城入東平,頭一個縣是寧陽,此縣是東平的國都,李瓚、江鵠現都在那裡,因為惱怒,劉岱又是傳令三軍,命過寧陽而不入,北行百餘里,渡過汶水,進兵到了須昌。

    汶水橫貫東平,把東平分成了大致均等的南北兩塊。東平國轄下諸縣在汶水北岸的共有三個,分別是:最西邊的須昌,最北邊的富成和最東邊的章縣。此三縣,須昌與東郡接壤,富成和章縣與濟北接壤。目下來說,除須昌外,富成和章縣地區都有大股的黃巾軍出沒活動。

    須昌離谷城不到百里,劉岱傳檄給曹操,命他提兵來見。

    劉岱在出兵前,就已經和萬潛、張觀等商議過了,章縣是他的第一個用兵目標。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5 11:39
266 曹孟德志望封侯


    在不能勸阻劉岱親引兵北擊黃巾的情況下,也就只能盡力從中獲取好處。

    如前文所述,一是為了安定濟北國的局面,以便可以和鮑信聯手,北取濟南、平原等青州諸郡,二是希望能夠於此戰中繳獲到足夠多的俘虜、物資,因而,曹操不但是兗州諸郡出兵最多的,且所帶皆為精銳。

    除留下夏侯惇、曹洪等將校和諸弟留守東郡外,餘下的精兵強將,如夏侯淵、曹仁、史渙、丁斐、樓異等,曹操悉率帶之,幾個得用的謀臣、文士,陳宮、周喁、魏種、薛悌等,曹操也大多帶在了身邊,只留下了周喁為夏侯惇等的輔佐,——曹操臨離開濮陽前,傳書叮囑夏侯惇等,倘有緊急軍情,來不及向曹操請示的話,可多徵詢程立的意見。

    接到了劉岱的檄令,曹操沒有耽擱,當天即拔營南下。

    魏種是曹操在東郡太守任上舉的孝廉,其人甚有才幹,素得曹操所喜。

    他策馬從行在曹操身側,眺望前方如流的兵士行軍,繼而回顧了眼東北方向,對曹操說道:「劉兗州傳檄八郡,而諸郡心思各異。陳留,海內強郡,張孟卓僅出兵兩千,尚不及泰山、濟陰所出之兵,山陽,州治也,亦大郡,袁伯業也是只出兵兩千,任城倒也罷了,國小兵稀,東平最可恨,賣兗通徐,只出了數百郡卒,算此六郡,共出兵萬數,明公與鮑濟北計合兵七千,兩郡之兵,可敵彼六郡之力,……。」他長嘆一聲,「諸郡不能一心,此戰怕是前景不明。」

    薛悌是東郡的後起之秀,很年輕,今年才剛弱冠。

    曹操在東郡征辟士人,聞知他名,乃召入府中,試用之,喜其幹練,發現他不僅通曉儒術,並能以刑名議事,深覺頗對自己的脾胃,因對他甚為親信,現用為主記。

    薛悌此時也策馬行於曹操身側,他血氣方剛,聞魏種此言,不以為然,斜指向谷城縣的西北,按劍馬上,慷慨地說道:「霸王強乎?首級在此!黃巾雖暴,何及霸王?諸郡雖不能同心,彼等庸碌之徒,不足掛齒,明公與鮑相俱當世英雄,憑此七千精卒,當可橫行兗北。」

    項羽當年在烏江自刎後,楚地皆降漢,獨魯地不下,高祖乃使人持項羽頭給魯地的守軍看,魯國的父兄這才投降,守將李將軍自刎從項羽死。項羽早前曾被楚懷王封為魯公,及他死後,魯地最後才投降,高祖因此便以魯公禮把項羽埋葬在了谷城,為之發哀,泣之而去。

    項羽的墓地在谷城縣西北三里外,是以,薛悌遙指城西北。

    曹操笑道:「孝威!不可大言。」

    陳宮作為曹操現下的首席謀臣,也正從行於曹操的左右,亦道:「明公固神武,然豈可以高皇帝較之?孝威,你這話太過妄言了。」

    曹操重視陳宮,喜歡薛悌,見陳宮辭色嚴厲,知薛悌年輕氣盛,不欲他兩人發生爭執,便戲謔地說道:「孝威,豈不聞項梁話乎?『勿妄言,族矣』!」

    項羽在觀始皇帝儀仗時說了一句「彼可取而代之」,項梁連忙摀住他的嘴,對他說:「不要妄言,否則會被處以族刑的」!陳宮、薛悌、魏種等都是博學士,自皆知此典故。他們與曹操接觸多了,知道他喜歡開玩笑,言談無忌,對他的此一調笑之語倒是都不在意。

    薛悌果然不滿陳宮的批評,說道:「海內兵亂,天下紛爭,我敢請明公效仿高祖,以寬仁得士,馭之為國家討賊,使漢家再興,此桓、文之功也,有何不可?」

    曹操聽他說及什麼「桓文之功」云云,立刻收起笑容,不再戲謔,正色地說道:「為國家討賊,此固我志,然所謂『桓文之功』,非我敢想。孝威!吾今所望,唯討賊立功,安定百姓,垂功名於後世,可以像故陽夏侯一樣,得封侯、作征西將軍足矣!」

    光武帝遣馮異西擊赤眉,拜他為征西將軍,今之黃巾,正如兩漢之際的赤眉,曹操此時所言,是他的真心話,當今海內英雄,首數袁紹,次之者有公孫瓚、劉表、袁術、荀貞、孫堅等,姑且不論他們能力的高低,只說他們目前的實力,哪一個是他曹操可比的?乃至劉岱雖只名擁兗州,但是也比他曹操強,「桓文之功」,他確是沒有想過的,將來能夠如馮異,在剿滅「賊兵」中立下功勞,最終得被漢家封侯,成為再興漢室的「雲台功臣」之一,他的心願已足。

    陳宮拊掌說道:「明將軍此志也是很大的了!我願附將軍驥尾,竭誠效力!」

    數騎從軍後趕上,至曹操等人左近,領頭的騎士放緩馬速,策之到了曹操的騎邊。

    曹操看去,見是史渙。

    史渙,字公劉,沛國人,少任俠,有雄氣,曹操初起兵討董時,他以門客的身份跟從,後得曹操重用,現為行中軍校尉,——此職與陳褒在荀軍中的任職相同,可見曹操對他的信賴。

    「公劉,你怎麼過來了?可是有黃巾來襲麼?」

    史渙是「行中軍校尉」,所帶部曲常從曹操,為中軍,但因谷城離濟北不遠,應是聞劉岱要北上來擊之故,濟北境內的黃巾近日異動頻繁,所以為防止在行軍的過程中被濟北黃巾追擊奔襲,曹操把史渙部放在了後軍,用以壓陣。

    史渙比曹操小幾歲,今年三十二,正當壯年,鎧甲在身,十分雄武,他手裡提了一柄鐵戟,坐騎上放著一副鉤鑲,大戟和鉤鑲俱是技巧性很強的兵器,一看即是馬戰、步戰皆精。

    陳宮等人停下方才的話頭,皆注目史渙,等他回答。

    大約是怕大戟碰著邊兒上陳宮等人的坐騎,史渙把大戟扛上肩頭,回答曹操說道:「明公破東郡黑山賊如犁庭掃穴,威名在外,黃巾哪裡敢來進犯?老實得很!」往身後招了招手,示意跟著他過來的那幾騎中的一騎,叫他上前,然後對曹操說道,「是鮑濟北遣人送了封信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5 11:39
267 荀貞之態漸梟雄

    鮑信與曹操經常通信,他今次遣的這個信使是他親信的一個門客,之前給曹操送過好幾次信。

    曹操回頭一看,見是此人,遂親切地稱其字,笑道:「子游,又辛苦你了一趟。」喚他近前,說道,「快把允誠的書拿來!」顧對陳宮、史渙等笑道,「數日不接鮑君書,若有所失也。」

    字為「子游」的信使連忙驅馬上前,把信奉給曹操。

    曹操也不下馬,就在馬上把封泥打開,將信取出,一手控韁,策馬緩行,一手把信展開觀看。

    看完,他仰起臉,拿著信陷入沉思。

    陳宮問道:「將軍,鮑相在信裡說了什麼?」

    曹操回過神來,沒有回應陳宮,而是先吩咐史渙,說道:「由鮑相軍壘至我處,沿途多賊,子游道路辛苦,公劉,你把子游帶去你的部中,安排子游去輜車上休息一下。」

    史渙應諾,帶著信使及從騎回轉後軍。

    待安置下信使,叫史渙仍回後軍殿後,曹操這才回答陳宮,說道:「州伯給允誠也下了檄令。」

    「可也是調鮑相會師於須昌麼?」

    曹操搖了搖頭,說道:「州伯令允誠進兵富成,以配合州伯及我部擊章縣。允誠在信中說,他並聞知州伯又令泰山兵出巨平,進兵蛇丘。」

    陳宮皺起了眉頭,說道:「州郡兵本來就少,州伯現下又兵分三路,此非制勝之道啊。」

    曹操沉吟稍頃,說道:「州伯應是為免富成、蛇丘的黃巾援救章縣,故而乃有此安排。」

    富成在東平國的最北邊,與濟北國接壤,由其向南約六七十里是章縣。蛇丘屬濟北國,在汶水北岸,東與泰山郡的巨平接壤,西與章縣相鄰,距章縣約**十里。

    魏種、薛悌同意陳宮的意見,俱道:「吾軍本少,州伯又自分兵,實不可取。」

    魏種建議曹操:「將軍宜即刻傳檄州伯,述說此意,諫之不可。」

    薛悌說道:「按州伯這樣用兵,就算收復了章縣,鮑相部、泰山兵也必損失嚴重,將會不利其後的作戰。」

    黃巾的主力在濟北,鮑信部和泰山兵總共才有六千戰士,又分擊兩地,就算他們阻擋住了黃巾主力對章縣的馳援,可以料見,也定會如薛悌所言,「必損失嚴重」。

    曹操撫鬚思忖,過了會兒,說道:「州伯既已傳檄允誠、泰山兵,其意必已決,我縱飛書往諫,恐亦無用。」做出了決定,「州伯現引兵近兩萬,在無外敵救援下,以此圍擊章縣,雖或不易速勝,克之可也,唯今之要,是在富成、蛇丘,蛇丘有梁甫為援,又以富成最為緊要。我當上書州伯,請改去富成,與允誠合,東連蛇丘,如此,庶可阻濟北黃巾南下矣。」

    梁甫是泰山郡的一個縣,在巨平東邊,離蛇丘百餘里。

    濟北、東平、任城、魯國、泰山這一帶的兗東北及豫北地區有兩個戰略要地,一個是任城國的亢父,一個是泰山郡的梁甫,亢父附近有大湖,梁甫有泰山餘脈的梁父山,此兩地一在東北,一在西南,或泥淖難行、或道路險阻,乃是兗州東北邊的一道門戶,有此兩地在,兗州就可阻徐州的進犯,同時,對應劭來說,他有梁甫在手,反過來,亦可阻濟北、東平方向的外敵入侵,所以,應劭在梁甫放的有不少兵馬。應劭雖只出了三千兵卒響應劉岱的檄召,但當這三千兵卒陷入危險時,他想來定然是不會坐視不救的,故而,曹操說「蛇丘有梁甫為援」。

    ——說到亢父,此縣離任城縣不遠,在任城縣西南約六七十里遠處,正因其是兗東北地區的藩籬,保護著腹地的山陽、濟陰、陳留等郡,鮑信此前提州兵北入任城國、欲逐荀軍時,才會進至亢父而駐。

    荀貞其實最想得到的不是任城縣,而是亢父,只是一則此地泥淖,不好行軍作戰,二來此地離昌邑太近,並且從此地到昌邑,中間再無險礙,也就是說,如把這裡佔下,就等若昌邑對荀軍門戶大開,會大大地刺激到劉岱,因是,他目前才只據任城縣,沒有繼續圖謀亢父。

    對梁甫,荀貞也是有想法的。

    只不過,插足任城已是勉強,至少近期以來,再謀入泰山肯定是不可能的。

    荀貞的佈局卻不需在這裡多言,只說曹操等人。

    聽了曹操想兵轉富成的話,陳宮尋思了下,說道:「將軍此策可也。只是,不知州伯會否允將軍之請?」

    劉岱如果同意,當然是最好不過,可如果劉岱不同意?曹操卻也不好「擅作主張」,不理會劉岱,自去富成。試想:兵馬方興,戰事未起,曹操如便與劉岱各行其是的話,本來就兵少的兗州兵,對號稱百萬的黃巾怕就會更小勝算了。

    陳宮的此問確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曹操說道:「劉公山如真不允,吾只能見機行事了。」

    他策馬暫停於道邊,令薛悌拿出紙筆,下馬倚鞍,親自給鮑信回書,叫他不必急著進兵富成,且稍等時日,等自己上書給劉岱、提過意見,看劉岱會怎麼回應之後再出兵不遲。寫完回信,他召來一個隨從的騎士,命道:「給鮑相的信使拿去,候他休息過了,給鮑相送去。」

    騎士接令,拿了回信去後軍找信使。

    曹操接著又寫了一封給劉岱的書信,寫就,當即便遣人快馬去須昌,面將此信給劉岱,繼而,他傳令三軍,命放慢行軍速度,以等待劉岱的回文。

    雷厲風行地辦完這些事情,他重新上馬,與陳宮等並騎而行。

    因了鮑信書中所言之劉岱那兩道突如其來的檄令的緣故,陳宮等人沒了剛才言談的興致,俱皆默然,各思考如劉岱不允曹操之請,該怎麼應對?

    行數里遠,薛悌開口說道:「將軍與荀將軍友善,今有數千徐州兵駐於東平,離富成不遠,將軍如去信給荀將軍,可否能請他令此數千徐州兵相助?」

    陳宮、魏種同時反對。

    魏種說道:「此非善策!將軍與荀侯友善,此私情也。徐州兵不告擅來,侵我任城,軍入東平,荀侯覬覦我兗之意,昭然若揭,如再請他令兵相助,則恐濟北、東郡亦將有徐州兵矣!」

    曹操心道:「昔我與貞之交,覺其仁厚,山東共起討董,只有他、孫文台與我和允誠奮死進戰,忠良可道,不意去年來,他先逐陶恭祖,又遣兵入兗,聽說他還遣使去揚州,盡出諸荀子弟,要與揚士聯姻,這分明又是窺望揚域,竟漸有梟雄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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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詔拜鎮東得兩郡

    兗北戰事將興,曹操等待劉岱的回覆。

    徐州郯縣,這日,有兩個遠行的人回來了。

    正是荀諶和趙昱。

    兩個月前,荀諶和趙昱奉荀貞令,赴長安,謁天子,進貢方物。

    由徐州到長安道路既遠,途中盜賊又多,尤其是出了豫州,進入司隸之後,越往西,形勢越亂,不但盜賊蜂起,並且各在不同駐地的涼州諸將之部曲也橫行擄掠,簡直兵不如賊,是以,荀諶和趙昱這一路來回得很艱險,直到此時方歸,護從他們去長安的董植,出發時帶有部曲五百,一來一回,今回到徐州,部曲只剩下了三百多,餘下的都戰死在了路上,或是因擊賊而亡,或是為抵涼州兵士的襲掠而死,由此也可略見他們這一番行程的不易了。

    不過,在聽了荀諶和趙昱的當面密稟後,荀貞才知道,他們之所以回來得晚,卻不僅僅只是因為路上不好走的緣故,此外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董卓於上月底被呂布殺死了。

    來回路程數千里,數遇盜賊,吃不好、睡不好,荀諶、趙昱都消瘦了許多,也黑了許多,尤其趙昱,瘦得顴骨突出,臉色黑黃,但兩個人的精神都非常好,你一言、我一句,把近月發生在長安、也即董卓被刺前後的經過分別給荀貞一一道出。

    司徒、尚書令王允矯情屈意,表面上順從董卓,取得了董卓的信任,而實則上他一直都在暗中與黃琬、鄭泰等密謀誅董,後來,他潛結董卓的部將呂布,說動了呂布,使之願為內應,遂於上月二十三日,趁天子病癒、百官上朝慶賀的機會,先由呂布的部曲李肅等動手,繼之呂布親自下手,在北掖門外刺死了董卓。董卓死後,被夷三族。王允得總掌朝政。

    荀諶、趙昱是在四月二十到的長安,也就是說,他們到長安三天後就發生了董卓被刺死之事。

    董卓一死,朝局大變,王允等權貴重臣忙著對付董卓的部曲、任用自己的親信,以圖扭轉朝局,根本就沒空接見荀諶、趙昱兩人,直到五月初,在鐘繇等的幫助下,荀諶二人分別拜謁了皇甫嵩、趙謙、陰修等與荀貞有故交的諸大臣,然後才在皇甫嵩等的引薦下,見到了王允。

    中平元年,黃巾起事,王允臨危受命,被朝廷拜為豫州刺史,與皇甫嵩、朱俊共擊豫州黃巾,荀貞時在潁川郡中領兵,因從為部曲,數戰皆有功,深得王允的欣賞,說起來他倆是有過較為密切的上下級關係的,荀貞離開豫州,跟著皇甫嵩征戰汝南、冀州,以軍功起家後,和王允仍然保持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書信通訊。王允與荀貞已故的族父荀爽更是相熟,他到職豫州刺史後不久便征辟荀爽為州從事,乃是荀爽的「故將」,又對荀貞的外親陳家也十分禮重。

    因此數故,王允對待荀諶、趙昱很熱情。

    只是,雖然熱情,在與荀諶、趙昱的會面過程中,他卻沒有怎麼說公事,多數時間都是在問徐州、兗州、豫州、青州這些山東地區的近況,包括揚州也問了一些。

    荀諶、趙昱無所隱瞞地把所知盡數告與王允。

    從王允家辭回住處,荀諶因為搞不清楚王允的態度,遂請來鐘繇,與他商議。

    兩人細細議過,皆認為:出於兩個緣故,王允肯定是會以朝廷的名義封賞荀貞等人的。

    董卓雖死,而其部曲尚存,涼州諸將俱勇,王允初掌朝權,目前十分需要強有力的外援,徐州雖處國家最東,離關中甚遠,然既然荀貞曾為王允的部將,亦是他的「故吏」了,荀貞又以善戰聞名,那麼,料王允就斷不會不對荀貞加以招攬的,此其一故也。

    董卓已經被殺,王允下一步要做的肯定是重整朝綱、收拾山東,如此,他就急需山東州郡對朝廷效忠輸誠,荀諶、趙昱恰好於此時在長安,對王允來說,他便完全可以借此機會,把徐州的忠誠立為一個典型,給天下人看,因而,也斷不會不給荀諶等有所表示,此其二故也。

    至若王允為何在見荀諶、趙昱時沒有表態,不外乎也是兩個原因。

    一則,身為朝廷大臣,總掌朝政,行事需得穩重,不能才見荀諶兩人就當場表態。

    二來,王允與荀貞雖然有舊,可到底荀貞不是他的心腹班底,再者,國家事也不能與私人的交情混為一談,該怎麼給荀貞任命,又該怎麼給荀諶、趙昱任命,他需要仔細考慮。

    兩人議罷,荀諶安下心來,一邊與鐘繇再次拜謁皇甫嵩等人,婉轉地請求皇甫嵩等為荀貞說些好話,一邊時刻關注朝廷局勢的變化,等待王允的決定。

    果不出荀諶、鐘繇之所料,數日後,朝廷的詔書下來了。

    詔拜荀貞為鎮東將軍,徐州牧,秩中二千石。

    詔拜荀諶為九江太守,拜趙昱為陳國相。

    有了頭道詔書,得為徐州牧,荀貞在徐州的法定地位便就此立下,從此有了朝命在手,荀貞此前的「行建威將軍」是討董時為袁紹所表的,沒有得到朝廷的承認,現在得到了「鎮東將軍」號,自此以後也是正經的將軍了,且是高於雜號將軍的「四鎮」之一,中二千石高於二千石,是朝中九卿的秩俸,將荀貞的秩俸進為中二千石,比於九卿,是一個榮譽性的獎勵。

    這一道給荀貞的詔書,甚得荀貞滿意。

    不止得拜徐州牧,還被拜為鎮東將軍,又加秩為中二千石,實是出乎他的所望。

    但第二道給荀諶、趙昱的詔書卻使荀貞在看過後即感到為難。

    九江太守本是劉邈,劉邈是琅琊孝王的五世孫,其兄於初平元年繼承王位,他受命赴長安奉章貢獻,天子嘉獎之,適逢邊讓棄九江太守之職,還家鄉,他遂被拜為九江太守,在九江任上沒幹多久,他見九江北邊的豫州孫堅、徐州荀貞都不像「良臣」,又見荊州的袁術、劉表摩擦不斷,大戰在即,深覺九江早晚必會陷入戰火,於是就學邊讓,也棄官歸家。

    荀諶由此接替他,得為九江太守。

    揚州諸郡裡邊,九江轄地雖然最但經濟、人口卻不弱,農業開發的程度高,境內的治安也行,比之經常發生山越叛亂的會稽、豫章等地算是很不錯的了,然而,經濟、人口、治安雖可,九江所處的地理位置卻不佳,從邊讓、劉邈接連掛印還鄉就可看出這一點。

    揚州諸郡裡邊,荀貞最想得到的是吳郡或會稽,今得九江,已非荀貞所樂,陳國更令他棘手。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5 11:39
269 先嘆董卓再嘆民

    荀諶和趙昱回到州府,沒有休息就來進見荀貞,聽他倆述完去長安及回來,主要是在長安的見聞和經過,荀貞對趙昱說道:「此一路艱險,公往返兩月餘,草行露宿,履危步險,跋涉甚苦,今日不必細說,可歸家休沐數日,待拜過父母、見過妻子,候公歸府,我再與公詳談。」

    漢制,官吏五日一休沐,但在長期出差歸來之後,可以多休息幾天,所以,荀貞讓趙昱先歸家數日。趙昱事父母極孝,他的父母年歲已高,於情於理,他也都需要先回家看看。

    趙昱應諾。

    從荀貞迎見趙昱、荀諶的有張昭、張紘、荀彧、荀攸、戲志才等人,張昭、張紘等也和趙昱一起告退下堂,等到堂上只剩下了荀諶、荀彧、荀攸和戲志才,荀貞斂起笑容,喟嘆了一聲。

    戲志才明曉荀貞的心思,說道:「將軍可是為董卓而嘆麼?」

    「我既是為董卓嘆,也是為生民嘆。」

    荀諶問道:「將軍為董卓嘆何?又為生民嘆何?」

    荀貞新得了朝廷「鎮東將軍」的詔拜,比起「徐州牧」,長遠來看,這個將軍號其實更有用。

    「徐州牧」的詔命主要可用之於現在,能夠有利於他鞏固在徐州的統治,「鎮東將軍」的稱號則是將會有利於日後,因為這是真正的朝廷詔拜,自此給了他名正言順、出州作戰的權力,故此,不約而同的,戲志才、荀諶都不再以「明公」之類的泛稱來尊稱荀貞,而是俱改以「將軍」為敬稱,——說實話,荀貞之前那個所謂「行建威將軍」的稱號便是連他自己都不怎麼看重的,畢竟諸侯間的互表只能證明彼此同盟的關係,於政治名分上是沒有一丁點含金量的。

    「董卓趁虛入京,擅廢立,固國賊也,然觀其初入洛陽時,親賢臣,擢名士,上書天子,為黨錮平反,亦可謂曾有向善之心也,唯是他的名、德不能配其位,徒以兵威懾人,遂有山東之起,乃至漢家西遷,由茲兵禍連接,蔓而延及四方,到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啊!」

    荀貞的這幾句話說得較為委婉,換成大白話,意思就是:董卓既非士人出身,又是趁何進、袁紹等與宦官死鬥的機會進的洛陽,等於是趁虛而入,摘走了士人集團破滅宦官集團的勝利果實,所以他雖然有「向善之心」,可士人集團卻不但絕對不會支持他,還一個個恨他入骨,因是有了山東兵起,有了王允行刺,而到頭來,士人集團雖再次獲勝,可士人集團與涼州軍閥集團間的這場政斗卻也造成了而今海內的州郡割據,王命不行,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

    荀貞拿起放在案上的鎮東將軍印綬,看了一看,隨手放回,又是一聲喟嘆。

    荀諶問道:「將軍又為何而嘆?」

    「囊昔我為繁陽亭長日,何嘗想到會有今時?軍功封侯,坐有一州,朝廷殷殷王命,望我鎮東。國家之望重矣,我受漢家恩深,自當乃心王室,死而後已,可不瞞卿等,若是能用此印綬換來海內安康,我倒寧願還是做回當年的那個十里亭長。」

    荀貞此番話乍聽之下,好似是在為而今海內的戰亂而感到痛心,可細細品味,「朝廷殷殷王命,望我鎮東」、「國家之望重矣,我受漢家恩深,自當乃心王室,死而後已」,這兩句話裡卻又好像蘊含了點別的意思,一再說「朝廷望我鎮東」、「國家望重」,又是「殷殷」,又是「望重」,強調這個「望」,又說「我自當乃心王室,死而後已」,究竟是何意?

    荀彧等各自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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