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正德五十年 作者:竹下梨(連載中)

zangiefs 2013-5-30 02:5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4 41594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0 02:57
正德五十年 第十章 個兒郎目灼灼似賊!
嬰寧出自于聊齋志異,聊齋志異大致有四個主題:一是才子佳人式的愛情故事;二是人與人或非人之間的友情故事;三是不滿黑暗社會現實的反抗故事;四是諷刺不良品行的道德訓誡故事。這四個主體,除了第三個之外,其他的,可以說是都是被人所認可的,主流社會所允許甚至是稱贊的。而嬰寧一文,更是聊齋之中最為讓人喜歡的文章,不但有才子佳人,更重要的是,這佳人還是個狐妖的女兒,鬼母的養女。

這樣的玄奇構思,更是大明朝的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此文一出,害怕不火?

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嬰寧此女,實在也是連子寧相當喜歡的一個女性,說是中國文學中笑得最美的女孩兒,當之無愧。

這小說不長,還不到萬字,定然是不符合要求的。而且這種近似于大綱一般的敘述方式,也不能將人的眼睛給勾過來,不過對于連子寧這等撲街寫手來說,將萬字的大綱擴充到五百萬字都是輕輕松松,更別說是十萬字了,那當真是手拿把攥的容易。

他心中既然有了定計,便將那嬰寧全文在腦海里回想了一遍,又是拿出了自己之前寫過的幾篇文章,熟悉了一下這大明朝的遣詞造句,是文是白的修辭方式。看完之后,心里確有幾分感慨,雖然才情不再,但是他眼力見兒還是有的,總不能全忘了。這連子寧的文章寫得相當好,加上一筆字也是極漂亮,如果沒有自己這檔子事兒的話,中進士不敢說,但是一個舉人那是定然沒有問題的。

將心中的那些蕪雜的情緒祛除出去,連子寧驟然下筆,筆走龍蛇毫不停頓,當真是文思如泉涌,下筆如尿崩,這時候,他這貨真價實的秀才的功底就顯現出來了。若是換成一個現代人初次用毛筆寫字兒的話,定然是手跟不上腦子,但是他手速極快,不過是短短的半個小時,卻也寫了足足有千五百字。雖說比不得電腦打字,但是也是極為的出色了。

這一千五百字寫出來,正好是寫到了那王生上元游,有女郎攜婢,拈梅花一枝,容華絕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顧忌。女過去數武,顧婢子笑曰:“個兒郎目灼灼似賊!”遺花地上,笑語自去。

連子寧長長的吁了口氣,將毛筆撩在筆架上,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兒,心里大定。看來自己這撲街寫手的功底兒還在,照這個速度下去,估計到明天就能寫完上冊了,到時候拿到書店里面發賣一番,也好掙下自己的第一桶金。

連子寧心中豪氣勃發,尼瑪,這天下間日產字數五萬的,除了血豬頭,又多了我連某人一個!

正想著,他忽然感覺似乎有點兒不對勁兒,怎么似乎有兩道溫熱的鼻息,打在自己的后腦勺兒上……

連子寧身上的汗毛頓時就炸了起來,他此時正寫著鬼故事,自然就心里有點兒發虛,趕緊回頭一瞅,卻見城瑜站在后面,柳眉倒豎,一雙眼睛很是憤怒的瞪著自己。

連子寧頓時松了口氣,拍拍胸脯,埋怨道:“哎呀,城瑜,你是想嚇死我啊?”

“哥,你在寫什么?”連城瑜一字一句的問道,眼中寒光閃爍。那表情,就像是老師上課逮到了偷看小說的學生,又是生氣又是可惜。

“啊?”連子寧竟然莫名的有些心虛,這種感覺,自從五年級那次被班主任上課逮到看《天劍絕刀》之后已經許久沒有出現了,他訕訕一笑,打了個哈哈道:“啊,城瑜,我這,嘿嘿,隨便寫點兒!”

“隨便寫點兒?”連城瑜冷笑一聲,伸手便奪過了那幾張寫滿了字的稿紙,就要給扯得稀爛。

“城瑜!”連子寧抓住了她的手,道:“我這不是看咱們日子過得艱難,想去賣點兒話本兒補貼補貼家用嗎?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到底要花多長時間?會不會耽誤學業?”聽到這話,連城瑜面色稍霽,卻還是逼問道。

連子寧見她神色似有幾分松動,趕緊饞著臉道:“五天,不,最多四天!三天,三天成不成,實在是不能少了?小妹啊!寬限幾日吧!你哥我這也是為了咱家啊!”

“好!那就三天!”連城瑜放下了手中的稿紙,勸道:“哥,讀書才是正道,這些始終都是小節,有這時間,你何如鉆研幾篇時文?你的文章,當初縣學里面的先生也是很稱贊的,一定要好好鉆研學問,才能光耀咱家門楣啊!”

她苦口婆心的勸著,連子寧低著頭,乖乖的聽訓,他心中哀嘆一聲,我不是你哥,你是我哥,親哥!

他自然是可以對城瑜不假辭色的,但是小妹的一片心意,他又怎忍心拂去?

看著哥哥可憐巴巴的樣子,連城瑜也有些不忍,她抿嘴一笑:“好了,哥,我不說你了,咱們去吃飯吧!”

連子寧瞪了她一眼,道:“你這丫頭,倒是知道打一棍子給一甜棗的道理,把你哥我治的服服帖帖的。”

他忽然伸手在城瑜的臉上掐了一把,城瑜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滿臉通紅,嗔道:“哥!”

卻見連子寧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城瑜一跺腳,轉身跑出去了,剛才那一番強裝出來的嚴師形象立刻蕩然無存。

連子寧頭疼的揉了揉眉毛,這個小妹,可不光是有著柔順的一面啊,這小丫頭,人小鬼大,不但望兄成龍而且很有原則,看來自己以后是有苦頭吃嘍。

待到吃飯的時候,城瑜還是氣鼓鼓的,筷子扒拉著菜,時不時的抬頭瞪他一眼,顯得很是可愛。

看到她這樣子,連子寧忍不住又是像伸手捏捏她的臉,這樣的惡趣味,不過話說,妹妹不就是要讓哥哥欺負的才是嗎?對于連子寧這種前生是獨生子,從來沒有過兄弟姐妹的人來說,現在守著這樣可愛的一個小妹子,不欺負一下也實在是沒有天理了。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0 02:57
正德五十年 十一章 大明朝的黃書熱
“好了,小妹,別生氣了,哥哥給你賠罪行不行?”連子寧笑著說道,不過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卻是殊無半分賠罪的意思。

城瑜哼了一聲,也不理他。

她低頭吃著飯,但是眼中卻是有喜意飄過,哥哥現在,還是這么疼我,縱容我。他可是秀才啊,讀書人又是最要面子的,若是別家的兄長被妹妹這么說的話,只怕早就不知道氣成什么樣子了吧,可是哥哥,卻還是這般的疼我愛我,哪怕是,我落了他的面子。

心里想著,她的嘴角便漸漸地翹了起來,如一輪漂亮的彎月一般。她偷眼瞧了一眼連子寧,一拍桌子,嗔道:“好了,哥,別鬧了,快吃飯。”

神色已經松動了下來,本就沒有生氣,只不過是為了耍耍小性子,得到兄長的寵愛和縱容而已。

從昨天連子寧回來,她表現的就非常的大度、知書達理、吃苦耐勞,溫柔的不像是一個這個年紀的鮮活女孩兒。此時這么一耍小性子,卻是讓連子寧長長的松了口氣,這才是一個活生生的小妹嘛!溫存知禮,很懂事,但是卻又有著少女天性,活生生的小妹。

連子寧卻是也是有事兒問的。

他正色道:“小妹,巷子南口的那家集雅軒書坊你是常去的吧,可知道現在最時興的是什么話本兒嗎?”

連城瑜臉紅了紅,期期艾艾道:“哥哥你問這些做什么,現下最時興的話本兒,那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聽了這話,連子寧悚然一驚,白毛兒冷汗一下子就滲出來了,他忽然想到,這時候明朝的黃色書籍可是不少,像什么《隋煬帝艷史》之類的,多不勝數,而且這些話本兒偏偏還是賣得最好的。

城瑜她,她不會也看這玩意兒吧?

看到連子寧怪異的目光,城瑜怎么還能不知道他在像什么,不由得又氣又急,辯解道:“哥,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可是從來沒看過那種東西。”

只是這話說的卻是殊無底氣,連子寧嘆了口氣,其實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那個少女不懷春?像是城瑜這種豆蔻年紀,看這種書那是再尋常不過了。

尼瑪,要不要老子給你們寫一本金麟豈是池中物開開眼?

他不欲讓城瑜太過窘迫,便哈哈一笑,岔開話道:“小妹,幸好我寫的這剛才你沒撕,若是給撕了,那定然是要后悔的,我這話本兒,可比你過往看到的那些好看一萬倍。”

“真的?”城瑜見他岔開話,心里也是松了口氣,聽他這般說,卻是有些不信,雖然她對哥哥是很崇拜的,但是要說哥哥做那圣賢文章她不敢懷疑什么,但是這話本兒和時文可是不一樣,不是誰都能寫好的。事實上,能寫好話本兒的多半是那些屢試不第的落魄文人。八股文做得好的,未免就被限制了思維,雖說文章寫得花團錦簇,但是些話本兒卻是需要很強大的想象力的。

“你還不信?”連子寧當下便把自己寫的這話本兒的大體思路給連城瑜說了一遍。

連城瑜聽的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滿眼都是崇拜的神色,她贊了一聲:“哥,你真厲害,原來這話本兒還能這么寫的?這人和妖,人和鬼,竟然還能相戀嗎?”

連子寧看到整個兒剛才還在大發雌威的小妹一臉癡癡呆呆的樣子瞅著自己,不由得虛榮心極度滿足,當下便是揀著嬰寧一文里面一些精彩的句子給她一說,當說到那句“我不管與生人睡”的時候。

連城瑜一愣,然后便是捧腹大笑,強裝出來的淑女風度也登時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然后笑著笑著,就是臉一紅,輕輕敲了他一下。

卻沒想到,這一說竟然就用了小半個時辰,城瑜聽的是如癡如醉,只感覺自己的面前,就像是打開了一扇窗子,里面有一個全新的世界一般。這世界之中,多見所聞,全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新奇到了極點,目不暇給,更是讓人心中隱隱的有些難言的心悸。

跟哥哥寫的話本兒一比,往日看過的那些話本兒,全都成了土石瓦礫一般,竟再也入不得眼。

而與此同時,她對哥哥的這個話本兒也是充滿了期待和信心,連城瑜同學以一個三年看話本兒的書蟲級別資深人的經驗斷定,這話本兒若是出世,定然可以大賣!她本身眼界就頗高,能入了她的眼的,又怎么會差的了?

“哥哥!”城瑜拄著下巴,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昨兒個跟你說的那話本兒我不買了,我就等著瞧你這話本兒了。你寫出來,可是一定得第一個讓我看才行。”

連子寧很是享受她這種目光,一拍胸脯:“當然沒有問題。”

城瑜一看外面的天色,猛然間回過神兒來,驚叫一聲:“呀,時候不早了,我要去做工了,王嬸兒那都要等急了吧!”

說罷,她匆匆忙忙的跑到屋子里面拿了自己的小簸箕和包袱出門去了,人都已經出門了一句話飄了過來:“哥,碗筷什么的你不用管了,等著我回來收拾就行了。”

若是以前的連子寧,那定然是不會干這種活兒的,不過連城瑜現在已經如此忙碌,他又怎忍心老是讓她干活兒?

他收拾了碗筷,此時外面已然是天光大亮,這五百年前北京城的空氣,清新的讓人不忍呼吸。

回了書房,將窗戶支上,任那清風輕輕吹拂進來,重新研磨,開始奮筆疾書。

沉浸在書中,時間呼呼而過,短短的一個半時辰,就已經是寫了將近一萬字,將將是寫到了那王子服去三十里外的山中尋找當日所見女郎的蹤跡,卻是見到了這荒山之中有一處村落,竹葉扶疏,風景絕美,茅檐低小,別有一番鄉村野趣。而這時候,卻是在那村落之中,拐出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嫗來……

連子寧寫這書,不單單是以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中的嬰寧一文為藍本的,而是更多了許多的內容,其中有的是連子寧自己添加的一些情節,有的則是結合了那電視上面聊齋志異的情節。其中吸引之處,更是比原著更強不知道多少。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0 02:58
正德五十年 十二章 翡冷翠書社 于靜官東家
畢竟原著之中雖說把嬰寧此女塑造的極為的成功,號稱是中國文學中笑得最美的女性,但是整體的情節厚度卻是略顯單薄了一些,其中的主線就是王子服和嬰寧兩人的相處,未免有點兒單調。不過連子寧這個網絡寫手出身的秀才可不是吃素的,大筆一揮,便是更增添進了許多情節,這些情節若是后世的某位經常在起點瞎逛的宅男看到的話定然是會感覺無比的熟悉——過關打怪撿裝備,家族廢材奮起,推倒魑魅魍魎各種形態的美女無數,當然其中的房中香艷情節那也是少不了的。

這些情節,在后世已經是被斥為惡俗,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很新奇的,讓人感覺極為的新鮮。

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連子寧心中納罕,這這個光景大約是上午的十點半左右,卻還不到城瑜回來的時候,而且她若是回來也是直接就開門進來了,而他一向是和別人沒什么交集,少有親近的同好,會有誰來?

出門下堂,打開門,卻見門口站著的是個生面孔。

這是一個青衫老者,大約有五十來歲,身材中等削瘦,容貌清癯,十指修長干枯,鬢角霜染,戴著個四方一統巾,看上去很是儒雅文氣。

這個人,卻是不相識的,連子寧想了想,確實是沒有見過。

那青衫老者見連子寧出來,笑瞇瞇道:“請問,這里可是連家嗎?”

“老先生有禮了。”大明朝極重禮節,尤其是晚輩對長輩,連子寧起身拱了拱手,道:“這里正是連家,學生連子寧,不知?”

那青衫老者趕緊還禮:“老朽于靜官,乃是翡冷翠書社的東家。”

“翡冷翠?還,書社?”連子寧顯然是被這個名字給雷到了,定了定神才到:“老先生請進。”

那青衫老者于靜官也不客氣,拱了拱手:“正好有事相擾,在這門口說不大方便,咱們進去談。”

連子寧自持一身功夫在身,這老者也不像是什么危險人物,便把他引了進來,分賓主堂上坐了,上了茶。

此時正是接近正午時分,春日暖暖的陽光灑下來,照的這百年小院兒一片靜謐,梨花芬芳馥郁,陽光透過窗欞射入,里面有點點灰塵在上下翻飛,客廳顯得幽深安寧,那些花梨木的家具,在淡淡的微光中,似乎是訴說著時代的變遷。

堂前梨花,花開花落。

這樣的氛圍,最是這個時代文人雅士追求的那種心靈空蒙,安心愜意的雅致。

差距也好,是上好的景德青花,藍的讓人不忍釋手。

“老先生請喝茶。寒家簡陋,學生也無能,平日里只靠小妹在外面做工掙錢養家,買不起那名貴的茶葉,些許粗茶,今日老先生第一次登門,多有怠慢。”連子寧朗然一笑,先是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右手一引,他毫不避諱自己的不光彩歷史,坦坦蕩蕩,反而給人一種光明正大的感覺,再加上他身材高挑,面容俊朗,就更是顯得溫文爾雅,斯人如玉。

于靜官心里贊了一聲,這少年不愧是能寫出那等精彩話本兒來的人物,果然是氣度不凡。來之前還聽人說他不善言辭,性格孤僻,看著待人接物彬彬有禮的樣子,哪有半分孤僻?這坊間傳聞。果然多半是不可信。

他喝了口茶,只覺得一股苦澀味道充滿了口腔,在嘴里轉了轉,勉強咽了下去,看了看這小院兒四周,贊道:“連小相公,你這住處,當真是雅致的緊,早就聽說貴家家學淵源,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連子寧此時年不過弱冠,以古代的眼光看,雖然已經是可以成親生子了,但是還算不上是個成年人,因此大致有兩種稱呼,一種是小官兒,一種是小相公。而小官兒的稱呼雖然更親昵,但是未免有失尊重,顯得太過隨意,適合稱呼熟人和自家子侄。而連子寧年不過弱冠已經是秀才功名,在鄉鄰之間算得上是很有出息的人物了,因此稱呼一聲小相公也不為過。

連子寧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便應到:“祖宗留下來的基業,學生不過是守成而已。”

那于靜官又是拍了拍扶手,道:“這椅子也好,包漿濃厚,已然是有不少的年頭了,這等花梨木的大椅子,就算是現做也要十五兩銀子往上數,若是年頭再漲一點兒的話,價格就更高。”

連子寧見他顧左右而言他,卻不說來意,心中雖然有些納罕,但是聽他剛才透漏的消息,說自己是翡冷翠書社的東主,心里也隱隱的猜到了幾分來意。既然這位靜官人不著急,那連子寧就更不著急了,反正是他登門來求自己的。

連子寧問道:“于老先生,早年是不是在廣東生活,還是在廣東廣州府一帶?”

“連小相公如何得知?”

那于靜官露出震駭之色,道:“老朽確實是乃是廣東廣州府人氏,只不過少小時候便跟隨父輩進京,至今已經是在這天子腳下五十年,這口音習性都是已經和京師順天府土生土長的百姓一般無二,卻是不知道,連相公是如何看出來的?”

他心中驚駭莫名,掀起了驚濤駭浪一般,大明朝南北矛盾相當之激烈,北人歧視南人柔弱嬌柔,南人歧視北人魯莽無文,以至于在洪武年間科舉,曾有中進士者五十幾人中盡是南人而無一個北人的極端事件。當初這件事兒出了之后,差點兒掀起了北方幾省的大動蕩,為了平息北方學子的激憤,主考官和涉及此事的官員被朱皇帝貶的貶殺的殺,而后來,朝堂之上更是一直有北方和南方的派系之分,出身不同的官員天生就是對立。其矛盾之深由此可見一斑,而被北人南人一起歧視的就是廣東福建那邊兒沿海的人,廣東地近海南島,古時便是嶺南,荒涼偏僻,民風彪悍,一向是被中原和江南富盛之地視為蠻夷,所謂南蠻就是稱的他們。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0 02:59
正德五十年 十三章 生而知之者
因此這于靜官打小兒心中便有些自卑,從未和人說過自己的出身來歷,深恐引得別人的歧視,在京師生活了這么多年,一口京片子那是順溜兒的緊,一言一行再也看不出原先絲毫的痕跡。這個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雖說不是多么的要緊,更不會對他造成什么樣的損害,但是陡然間被人給揭出來,又怎么會不震駭莫名?

以至于他那略帶著一些倚老賣老色彩的‘連小相公’都不敢出口,而是換成了‘連相公’,這隱隱然就是把連子寧當成平輩相交了。

連子寧又是微微一笑:“老先生祖上可是壕鏡一帶?”

那于靜官更是臉色大變,連屁股都坐不住,豁然站起身來,風度蕩然無存:“這,這,這,連相公,你真是神了!”

所謂壕鏡,位于廣東布政使司廣州府的東南一角,也就是后世的珠海市所在地,而壕鏡再往南,就是后世的澳門了。

“呵呵,老先生不必驚慌,不必驚慌,坐下來。”連子寧一臉溫和的笑,但是此時他在兩人的交鋒中卻是立刻就占據了上風,兩人一個溫和淡定,一個驚慌失措,所謂高下立判,不外如此。

“其實這事兒,說來也是簡單,您的那家書社名字叫做翡冷翠書社。翡冷翠,這個名字,若是別人的話,雖然會覺得怪異,但是卻不會想到別的地方去。但是偏偏學生就知道一點兒這關于翡冷翠的事兒。翡冷翠,本名弗洛倫薩,乃是極西處一個白蠻國家之中的城市名字。而這個白蠻國家,也有不少的商人不遠萬里,泛舟而來,在我大明朝做生意。他們做生意的主要地點,就集中在廣東廣州府壕鏡一帶,若不是那邊的人,必然是不會知道這個翡冷翠名字的。怎么,老先生以翡冷翠為店名,竟然不知道翡冷翠的由來么?”

連子寧淡淡的笑著,雖然說的是略帶些諷刺的話,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毫無嘲諷之意,反而是顯得很是真誠,不會讓人反感。

說起來,這一絕技還是連子寧和自家導師學來的,乃是老頭子的壓箱底兒的絕技,老頭子不但是考古專家,而且也是國內有名的漆器和古玉器方面的專家,經常受邀參見一些諸如鑒寶之類的節目做嘉賓,給一些藏友鑒別真偽。這可是個得罪人的活兒,沒有誰會認為自己家傳了幾年的寶貝是假的,而且人家既然上了電視,那就是很有信心,這時候您若是當著全國觀眾的面直言這藏品是假的,那未免就是當眾扇了人家一個大耳刮子。有的那性格尖酸刻薄的專家,明里暗里諷刺幾句人家瞎了眼那也是有的。后來就曾經爆出來參加鑒寶這類欄目的專家在出了錄制現場之后逛街的時候被人攔下來暴打一頓的惡性事件,那顯然就是得罪人了。

老頭子為了不得罪人,同時又能按照自己的本心做事,便鍛煉出了這樣的一副表情來——雖然是很直爽的指出對方的錯誤并且表達自己的不解,但是卻是給人一種就事論事的感覺,絲毫不會引起人的反感,認為這老頭子是譏諷自己。甚至老頭子還專門去請教了心理醫生,研究出讓人好感爆棚的所謂笑容來,嘴角翹起的高度有多高都有講究。當初連子寧為了以后自己的泡妞之路順暢無比,死纏了很長時間老頭子才面授機宜,將自己的這套絕技教給了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于靜官滿臉都是嘆服之意,向著連子寧翹起了大拇指:“連相公學究天人,連這等生僻的學問都是知曉,不愧是十五歲就能考上秀才的,當真不是我輩所能及啊!”

他嘆了口氣:“說起來也是慚愧,這翡冷翠書社,乃是在下的已經逝去的家考打拼起來的,在下也不過是守成而已。當初在下還小的時候,也曾問過這翡冷翠一詞所謂何意。但是家考也是不得而知,只是說從白蠻商人那里聽到了這個詞,覺得好聽,便是拿來用了,這個問題也算是困擾在下半生了,卻想不到此時在連相公這里竟然得以解惑,實在是,實在是,酣暢淋漓啊!”

于靜官哈哈一笑,那笑容到不是作偽。

他這時候自稱在下,隱隱然已經是有些落于下風的感覺了,連子寧輕描淡寫的就揭開了他的大秘密,不動聲色的就占盡了上風。這樣的學問固然是極為出色的,但是此時于靜官回想一下,卻想到眼前這年輕人的心機肯定也是相當的深沉,不動聲色的就讓自己感覺到了壓力。

此時他之前對連子寧的那一絲輕視已經是蕩然無存,心中更是隱隱的有些敬畏,這年輕人,小小年紀竟然是如此的博聞強識,自己也算是看書多的了,竟然根本不知道他說的這些出自何處。這人,莫非是那種生而知之者?

“那,老先生,咱們現在總算是該說正事兒了吧?”連子寧小小的刺了他一句。

剛才的那一番話,他也是刻意為之,這于靜官上門多半是談生意的,那么自己當然就要一上來就在氣勢上壓倒他,這樣才能占據主動。就像是后世的談判,如果一上來就占據壓倒性的優勢的話,那么這談判也就贏了一半兒了。

經過了剛才的那個小插曲,于靜官也不敢再賣弄什么玄虛,干笑一聲:“在下此次前來,是聽說連相公寫了一本兒話本兒,不知道,是否有出手的打算吶?”

素不相識的書坊老板前來登門,連子寧已經隱隱的猜到了幾分他的來意,此時也證實了心中的想法。

“可是從裁縫鋪王嬸兒那兒得到的消息?”連子寧品了口茶,不動聲色的問道,腦子里面轉了轉,已經有了幾分計較。

“正是!”

對于連子寧能猜到這里,于靜官倒是絲毫也不覺得詫異,畢竟剛才連子寧表現的實在是太過于妖孽,單單是從一個名字上就能推斷出那么多了,心思之縝密敏捷可見一斑,若是想不出來這一層反而是讓人詫異了。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0 02:59
正德五十年 十四章 太監了
連子寧心中已經了然。定然是小妹從自己這兒聽到了那話本兒的內容,忍不住心里的得意,去和那裁縫鋪的王嬸兒說了起來——她雖然沉穩大方,也很懂事,但是畢竟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而已,心里有些事兒也是藏不住的,更何況她一向是以自己這個哥哥為榮的,因此這般做也是意料之中。那裁縫鋪的王嬸兒想必是和這老頭子有些交情,知道他是開書坊的,便把這消息傳給了他。

不過,他雖然能推斷出大致來,但是里面的具體細節卻是不知道的。

那王嬸兒自己開了一家裁縫店,她的丈夫卻是在裁縫店對面的集雅軒書坊做二掌柜的,也就是這個時代所謂的高級經理人。不過,他暗地里卻是翡冷翠書社東主于靜官的人,說白了,就是個大明朝的商業臥底!

于靜官的翡冷翠書社本是這一片兒最富盛名也是規模最大的書社,經營數十年,源遠流長,可謂是底蘊深厚。但是自從三年之前集雅軒開張之后,這翡冷翠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那集雅軒印制的話本兒時文,雖然和別的書社一般無二,但是卻是印制精美,更是推出了一批里面有精美的繡像插圖的精裝版話本兒作為主打產品。當然,這既然是精裝本,那價格自然就貴了一些,不過那些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又怎么會在乎這個小小的差價?

一傳十十傳百,這京師之中的消費人群中,便都是知道了有一個名叫集雅軒的所在,有這種拳頭產品,于是這翡冷翠的生意便被分掉了一大塊兒。

而且那集雅軒的老板也是厚道,給那些賣時文,賣話本兒的作者的酬金也是比別家高了一些,而翡冷翠的靜官人還在按照慣例時常往下壓價。那些作者又不是傻得,誰給得多自然就賣給誰家,那集雅軒利用這個機會,又是推出了一大批新作品,吸引了大量的顧客。此消彼長之下,翡冷翠就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當于靜官回過神兒的時候,翡冷翠的市場份額已經是被搶奪的七七八八了,眼見書社中日漸冷淡的生意,于靜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這時候這鐵公雞才想起來要提價,但是為時已晚了。

此時的商業競爭也是極為激烈的,他想了不少的歪招,其中之一就是花重金收買了王嬸兒的丈夫,讓他隨時把集雅軒的動靜給自己透露過來。

說來也巧,今兒個正好是趕上王嬸兒的丈夫輪休閑在家中,而城瑜還有另外一些做工的女孩兒是在后堂之中,不見男子的。城瑜今兒個在家里聽的得意,幾個人又是說起了這個話題,便忍不住炫耀了起來,王嬸兒聽了,留了個心眼兒,然后出去和自家相公一說。這位職業經理人那是干什么吃的?一聽就發現了其中的商機,立刻悄悄地跑去告訴了自己的真正東主。

聽了這故事的大概,這于靜官第一反應也是匪夷所思,但是接著就是拍案叫絕,他人雖然吝嗇了些,但是卻是極有見識的,立刻就發現了其中的不凡。他隱隱的感覺到,若是這話本兒自己的書社能夠第一個出來的話,說不得就是個大舉反攻的好機會。這樣構思新奇的話本兒,只怕一出世就要吸引大量的眼球,到時候自己的生意想不火都不行。

至于按照這個大綱自己寫的想法,只在他腦子里一晃就消失了——同樣一個大綱,文筆不一樣,細節處稍微的不同就能造成天翻地覆的差距。

于是,著急上火的于大官人就火急火燎的來拜訪連子寧了。

此次來,他已經是抱定了必然拿下的信心,只要是自己先拿下來這個極有吸引力的話本兒,那么就能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至于集雅軒的快速盜版?于靜官還真不在乎,這個年頭兒想盜版也不容易,可不像后世那般一復制粘貼就成了,這時候的書社,每個書社也就相當于印刷坊,所有的書都是要自己印刷的,那集雅軒就算是想盜版,還要請雕工,要刻版,有這時間,翡冷翠的名聲也打出去了。

“那,老先生,當今市面上的這話本兒詞話,是一個什么價格,可能跟學生說說么?”連子寧目光轉了轉,問道。

“這是當然。”那于靜官撣撣袖子:“好叫連相公知曉,現下這市面上的話本兒,分為三等,第一等,乃是千字五文。第二等,乃是千字三文。第三等,不過是千字一文而已。”

“這么低?”連子寧有些驚詫的問道。這個價格,若是放在后世的網絡上的話,那是定然不低的——千字五個起點幣你還敢說低?更何況,大明朝物價極低,五文錢的購買力,相當于一百多起點幣了。

不過,這可是一錘子買賣,如此算來的話,自己這個話本兒十萬字,也不過是能賣個五百文而已,還不到一兩銀子!

見連子寧皺眉,對他的作品抱著極大希望的于靜官趕緊道:“這可是市面上的統一價格,若是連相公有些疑問,出去一問便知道在下所言真假了。”

連子寧倒是沒有懷疑這個,這個價錢出去轉悠一圈兒就能打聽到,這于靜官若是在這事兒上撒謊未免也太低級了。

那于靜官瞧了瞧他的臉色,又道:“不過,在下一向是厚道為人,我們翡冷翠書社的價格,也是能比一般的要高一些,每一等都能高上一文。”

連子寧看著他那副比著一根手指頭的奸商嘴臉,忽然是醒悟,差點兒讓這個死老頭子給繞進去,那上好的話本兒,就算是再好,能和自己的比嗎?老子這嬰寧可是要拍成電視劇還能在黃金時間熱播的。

“價錢不價錢的,待會兒再說。”

連子寧起身將已經寫好的幾張給他拿了過來,道:“老先生不妨先看一看,看看學生寫的這話本兒,可還入得了法眼么?”

于靜官心里正是好奇的,便接過幾張紙,仔細的看了下去。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就看進去了,字字咀嚼,花了一頓飯功夫,正看到興高采烈,偏生連子寧就給了三張紙,急得老頭一把抓住他,“下面呢?下面呢?快拿來老夫看。”

“下面?”連子寧笑笑,不緊不慢的推開于靜官的手:“太監了。”

“太監了?什么意思?”

連子寧慢悠悠道:“太監了,就是下面沒有了。”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0 02:59
正德五十年 十五章 五十兩銀子,不然免談
(嗯,上推薦了,呵呵,好激動。在接下來的一周時間內,每天至少三章六千字,請兄弟們支持。)

“怎么能沒有,怎么能沒有?”老頭子急的面紅耳赤,揮舞著拳頭就想跟連子寧干起來。

之前他聽得那版本,先是連子寧傳給了連城瑜,又是連城瑜傳給了王嬸兒,又是王嬸兒傳給了商業臥底,然后才是到了于靜官的書中,這已經是經過了幾次轉手之后的結果,雖然覺得很新奇,但也沒覺的有多么吸引人。但是此時一看原著,才曉得原來竟是如此的誘人,眼睛都要拔不出來了。

被連子寧含著笑意的一瞪,于靜官這才是回過神兒,訕訕的放下胳膊,不由得暗叫不妙,自己表現的如此急切,被這心機深沉的年輕人看在眼里,已經是可以看出很多問題了。這一下,又是要落入下風了,只怕待會兒他定然要獅子大開口。

不過,這話本兒真是好看啊!真好!

這時候也有言情小說,不過都是后花園兒相會這種情節已經是被寫爛了,看煩了。這時候也有神魔小說,不過是妖就是妖,既沒有妖人,也沒有人妖,妖怪定然都是壞的。

但是這里,人妖竟然也可以相戀。

而且這文字也好哇!那一句‘我不慣與生人睡’,當真是畫龍點睛一般的妙筆,看著這文章,就似有一個女孩兒,在那山花爛漫之間,天真的笑著。

看到這里,于靜官心中已經有了十分底氣,單單是這個開頭,如果后面不是寫得太爛的話,這話本兒不但可以賣,更是可以大賣!

而且說句實話,就算是他給了連子寧一個高價,自己也不會虧什么。這時候的商業文化,典型的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是你有好東西,都不用自己做宣傳,那些圈子里面的人互相就會傳開,話本兒的銷量極大。而像是在連子寧這里看到這等算得上是小極品的話本兒,其前景已經是可以想見,不過這于靜官出了名的吝嗇,乃是個典型的扣屁眼兒吮指頭的性子,想想要拿出一筆錢來給連子寧,頓時心里就是一陣陣的疼。

不過對于這個話本兒他卻是志在必得的,若是有了這新奇的話本兒,自家那翡冷翠就能扳回一城了,而若是出價低了,這小哥兒把話本兒賣給了那集雅軒,自己那本來就有限的份額豈不是變得更加可憐?說起來,這連家反倒是離著集雅軒近一些,而且那集雅軒的掌柜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更舍得出錢。

他急的抓耳撓腮的,有心想要出個價,但是卻生怕價格太低了惹得這位生而知之的連相公不快,直接一句滾蛋。

看著連子寧云淡風輕的抖抖手中的稿紙,一臉淡定從容的只是瞧著自己,于靜官便知道想要在這位小相公先開口那是不可能的了,他心里著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靈機一動,嘴里忽然鬼使神差般冒出來一句:“連相公,人妖殊途,你說這人和妖生下來的孩子,那叫什么?”

連子寧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哭笑不得,他沒好氣兒道:“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人妖嘛,您自個兒看著辦吧!”

那于靜官訕訕一笑,還待廢話。

“行了,老先生,莫要再繞圈子了!”

連子寧喝了一聲,他現在已經看透了這個老家伙的根底,這于靜官看似頗有幾分文人的風骨氣度,賣相也是不錯,但是骨子里面卻是個油滑奸商的嘴臉。這般繞圈子就是不肯切入正題,不就是為了壓價嗎?

而這于靜官看完本子之后的表現,以及在這兒賴著不走顧左右而言他也進一步驗證了連子寧的猜測,自己這話本兒,絕對是能大賣的,要不然這老棺材不會如此的作態。

你丫的既然能看出來小爺這本子的好處和前景,卻還在這里惡意壓價,就別怪咱不客氣了。

已然看透他的根底,連子寧說話也不再客套:“老先生直言,學生這話本兒能賣個幾何?”

于靜官額頭青筋暴跳,深處巴掌來轉了轉:“十文。”

“千字十文?”連子寧問道。

“千字十文!”于靜官點頭,又是趕緊補上了一句:“若是這文章能寫足十萬字的話,通共算一兩銀子。”

小爺好歹也是抄的千古名著,十萬字就值一兩銀子?比以前當撲街寫手的時候掙得還少?你丫的開了幾十年書坊,家資上萬總是有的,就舍得拿出來一兩銀子?

其實說起來,一兩銀子也不算少了,大明朝銀貴錢賤,一兩銀子在前朝弘治帝的時候能換2400文錢,就算是現在由于正德大開海而大量流入白銀,這銀子賤了一些,但是一兩銀子也總能兌換個一千六七百文,足足可以買中等質量的米兩石之多。明朝的一石約為94.4公斤,一兩銀子就可以買188.8公斤大米,就是377.6斤,這些米,足夠連子寧兄妹吃用一個多月的了。

不過,連子寧對自己這話本兒定位卻是不低的,一兩銀子就賣了,那是絕不甘心。

連子寧冷笑一聲,端起茶盞,淡淡道:“大門朝南,恕不運送,出去的時候您悠著點玩兒,別摔著,請隨手關門,謝謝。”

那于靜官忽然干嚎一聲,就跟號喪也似:“連相公,這個價格,著實已經是在下能給出來的最高價錢了啊!不信你出去打聽打聽,哪個來我翡冷翠售書之人沒被克扣過……”

說到這里,猛然醒悟說漏了嘴,趕緊閉上。

連子寧嘿然一笑:“原來你這老先生竟然是做慣了這等勾當的,難怪信手拈來,熟極而流,嘿嘿,只可惜,今日你這套路卻是在我這兒行不通了。常聽小妹說,除了胡同口兒往南就是集雅軒,那里老板還算是公道,給的價格要高了些,學生準備待會兒去那兒看看。”

這于靜官一聽這話,臉色更是一白,張了張嘴,想要說出個更高的價格來,但是那心中的吝嗇卻像是個把門兒的小人兒一般,那話在嘴里滾來滾去,就是說不出來。

連子寧斜睨了他一眼:“怎么,老先生還不走,要學生送么?”

于靜官道:“連相公,你總得給在下交個底吧,這話本兒,你要多少銀子才賣?”

連子寧伸手右手翻了翻:“五十兩銀子在下就賣了,實不相瞞,在下這腦子里面,好東西多得是,以后再有這等新奇的話本兒,也還賣你。”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0 03:00
正德五十年 十六章 恕不遠送 后會無期
(今天第二章,晚上還有一章,新人新書,請兄弟們繼續支持,還是那句話,今天收藏到五十,或者是推薦到十的話,都加更一章!)

這個價格,也是他深思熟慮之后的。按照城瑜的說法,這話本兒的價格差距也相當大,比如說城瑜想買的那話本兒,不過是萬字左右,很薄的一小冊子,只賣七文錢。而若是自己這十萬字的嬰寧出了書,怎么說也得個一百文,若是弄得精致一點兒,封面紙張厚實一點兒,再請些畫工繪圖,給書里加上繡像插圖,那價格漲到兩三百文也是不在話下的。而嬰寧這本書,可以預見到銷量必然不錯,尤其是在京師,賣的就更快,若是說賣出五千本兒去的話那都是少的。

這樣的話進項應該在一千二百兩到一千五百兩之間,除去從大理寺請雕工的錢和紙張墨汁等的費用,純利潤怎么說一千兩也是有的,要五十兩銀子,不算過分吧?

而這五十兩銀子,也是連子寧的心理底線,他要用這些錢去做下一步的事,若是少了的話未免就有些窘迫。在大明朝寫話本兒,只是為了減輕家里的生活壓力,撈自己的第一桶金而已,只是為了接下來的計劃順利展開,但是可沒有以此為生計的打算,在這個時代,若是一心寫這東西,撐死也只是個窮酸而已。

那于靜官聽了連子寧的這話,先是一怔,然后臉上便是露出了極為憤怒的表情,他眼角一抽抽,忽的挺直了腰板兒,瞧了連子寧一眼,冷笑一聲:“連相公,老朽告辭,盡管去集雅軒賣你的嬰寧去吧!”

連子寧也是一怔,這老東西怎么突然就有骨氣了?不過他畢竟是思維極為迅捷的,轉眼就明白了過來,大明朝的商人都是極為油滑的,只要是在你身上有利可圖,你就算是啐他一口唾沫人家都有唾面自干的覺悟,又哪來的風骨之說?他現在這般作態,也不過是一種向自己施加壓力的手段而已。

想到這層,他淡淡的一拱手:“恕不遠送,后會無期。”

于靜官怒氣沖沖的摔門而去,連子寧看著他的背影,灑然一笑。剛才的一番風波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境,有了這老家伙逗樂,就相當于是寫文章之余的輕松一刻了。

回了書房,凝神靜氣,待到連城瑜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寫了兩萬多字了。

吃飯的時候,連子寧問道:“城瑜,上午你做工的時候,是不是跟王嬸兒提過我寫的那話本兒的事兒?”

“是啊,怎么了?哥哥你怎的知道?”城瑜詫異的問道。

連子寧帶著笑,道:“你可不知道,今兒個有位老先生來找我……”

然后便是把今兒個的過程給說了一遍。

“哥哥真是厲害,隨便寫寫就能在掙這么多錢呢!”

若是以前家境好的時候,城瑜自然是不會把這一兩銀子放在眼里,但是自從家道沒落,每日里辛辛苦苦也不過是掙幾文大錢而已,自然就知道這一兩銀子有多么可貴了。此時聽說哥哥用兩天寫個話本兒就能掙一兩銀子,那可小小心靈里面便覺得哥哥的形象越發的高大了。

連子寧一笑:“一兩銀子哪里夠,我要了他五十兩銀子都不算多的。”

他看著城瑜,溫聲道:“哥哥沒本事,這些日子當真是苦了你了,等這話本兒賺了錢,你就把王嬸兒那兒的活兒給辭了吧,安安心心在家呆著。”

聽著他溫柔的話,抬眼一瞧,那眼中也是關切和疼愛,城瑜只覺得一顆心里面暖融融的,極是熨帖舒坦,她低下了頭,輕聲道:“哥哥,我聽你的。”

她盯著連子寧,忽然有點兒走神。

連子寧好笑的在她臉前頭晃了晃巴掌:“怎么了,魔怔了你?”

連城瑜托著下巴,道:“哥哥,感覺你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了呢!”

“怎么了?”連子寧心里一緊,裝作不經意的上下看了看,笑道:“哥哥哪里不一樣了?”

“也說不上來,只是,感覺總有些變化,以前的你,不茍言笑,在家里也老是板著一張臉,哪里有現在這般得趣?”

連子寧見她沒有懷疑什么,心里輕松下來,給她夾了一口菜,笑道:“為兄這樣,知道疼你,知道掙錢,難道不好?”

城瑜雀躍道:“當然好了,不過哥哥,你今天這般氣那個靜官坊主,萬一別人出價還不如他走么辦?”

“怎么可能?”連子寧呵呵一笑:“那老頭子今天死賴在這兒不走,就是看出了我這話本兒的價值,要不然的話,豈會這般死皮賴臉,這話本兒若是賣給別人,那是絕對不虧的,而且,這老家伙肯定還會來找我!”

在這個時代,生活節奏緩慢,城瑜要相當于下午兩點多才去王嬸兒的店里做工,收拾了碗碟,便坐在堂屋之中縫縫補補。這兩年的心酸艱苦,她已經是變得非常的懂事,更是懂得勤儉持家的道理,雖說知道了哥哥即將有一筆不小的進項,但是卻也不肯坐吃山空,因此仍是做著自己的事。

連子寧吃了飯,向城瑜問明了那集雅軒的所在,便是溜溜達達的出了門兒。

此時正是午后,胡同中卻也有人行走。這條江米胡同之中,住的都是一些當初府軍前衛的軍官世家,既然是住在了一條胡同之中,相互之間自然都有幾分交情,當初作為府軍前衛的同僚,他們和連父也是相識的。不過后來連家沒落,只剩下了一對未及弱冠的小小兄妹,相互之間的身份已然是天差地遠,便幾乎再也沒有了來往,于是這交情已經是淡的跟沒有也差不多了。話說回來,這等世道,人家不來侵吞你們的家產,只是斷了來往,已經算是少有的厚道了。

走到胡同口的時候,忽然馬蹄聲得得傳來,連子寧趕緊讓到了路邊兒上,緊貼著墻根兒站著,之間潑辣啦一匹棗紅色的大馬從胡同口竄了出來,這馬極為的神駿,頭上一縷紅鬃在風中飄飄著。那馬上的騎士穿著一件兒黑色的皮制輕甲,一眼看去就知道很是高檔,后面是大紅色的披風,右手邊一把體型修長的馬刀斜斜的掛著,他大約有三十來歲,沒有戴頭盔,頭發披散著,一道長長地疤痕從右眼角一直掛到了左邊的嘴唇,橫亙了整個臉龐,看上去頗為的恐怖。騎士冷冷的盯了連子寧一眼,他的眼神兒極為的冷厲,就像是一柄利刃一般,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疼。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0 03:00
正德五十年 十七章 暴怒
(第三章,今天三章送到,嘿嘿,兄弟們加把勁兒啊,到了五十個收藏或是十個推薦就加更一章。)

連子寧卻是見過大世面的,便也抬起頭來,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

那黑甲騎士忽的淡淡一笑,轉過了頭去。連子寧心中得意,尼瑪,老子這對視大法乃是十年寒窗和老師對視了不知道多少眼才練出來的,瞪不死你!

出了松樹胡同往南拐不遠處就是那集雅軒的所在。

“喲,這不是連小官兒嗎?今兒個怎么有空出來了,不在家讀你那些狗屁了?”剛剛走到胡同口兒,一個陰陽怪氣的嘶啞聲音便是傳了過來。

連子寧皺眉,回頭一看,卻見后面車聲粼粼,一架看上去很是華麗的馬車正從北邊兒趕過來,還沒往胡同口里拐,那馬車用兩匹雜毛也無一根兒的黑色高頭大馬拉著,很是氣派。車夫的位置上,坐了一個人,大約五十來歲,看上去摸樣長的倒還是周正,只是干瘦干瘦的,一雙眼睛斜睨著連子寧,眼中透著幾分不屑和快意。

這馬車連子寧認識,是跟自家隔了三個院子的府軍前衛王千戶家里的,而上面那干瘦老頭兒他也認識,正是王府的三管家,名喚作王全的。

對于連子寧這個年紀的年輕人,稱呼不一,可以是相公,也可以是小官兒,但是對于連子寧這種有功名在身的年輕人,多半是稱一聲相公的,而這小官兒,便是已經帶上些蔑視的色彩了。更何況,還是用這等陰陽怪氣的語氣說出來。

尼瑪,小爺認識你丫是那根兒蔥?

連子寧略一想,便大致明白了這事情的由來,既然都住在一個巷子里面,那么難免就有一些沖突發生。想必之前的連子寧和這個老干猴兒發生過矛盾,現在路上遇到,便上來譏諷了。只是兩人之間發生過什么矛盾,連子寧左思右想都是不記得了,可見是一件很小的事兒,而這個王全這么一大把年紀,為了這樣一件小事兒和自己這個年輕人一般見識,當真也算是睚眥必報了。

連子寧淡淡一笑,也不理他,轉身便是想要拐出胡同去。和這種人有什么好生氣的,跟他們一般見識突然是掉價。

他現下譏我諷我罵我辱我,我自不理他,再過三年,你且看他!

那王全眼見連子寧不敢應話,以為他心中去畏懼,頓時心里面一股邪火便是便是蹭蹭蹭的冒了出來,更加囂張,他咽了咽唾沫,嘿嘿一笑,大聲道:“連小官兒,聽說你家現在已經窮的揭不開鍋了,全靠你妹子在裁縫鋪做活兒才能掙倆錢兒花。在那兒能掙到幾個錢兒?怎么著,要不要三爺我給你說句好話,讓你妹子來咱們王府做丫頭,一個月可是有五百文的花頭,比做那個多多了。嘿嘿,若是你妹子能把爺們兒伺候好了,提她一個大丫頭,也不是不成。你說是不是,連小官兒?”

連子寧的身形止住了,他眼中寒芒一閃而過,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閃過一絲暴躁狠厲的情緒。

作為新時代的大學生,生長在那個環境之中,罵人和被人罵都是已經習以為常了,穿越之后,心境更是成熟穩重了十歲。更何況是王全這種人,又怎么值得和他一般見識?但是你罵我可以,罵我的小妹子,絕對不行!

龍有逆鱗,觸之則狂暴之極,連城瑜,便是連子寧的逆鱗。

只是,要如何收拾這王全,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連子寧此時心中雖然怒極,但是他卻不是個莽夫,一向謀而后動,凡事必要謀劃好了才會去做,免得事情不成反而是把自己賠進去。

暴揍他一頓,將其打個半死?不成。以連子寧現在的身手將其揍一頓自然是不難,但是那王全乃是王千戶家中的奴仆,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這王千戶堂堂的朝廷命官,是自己絕對招惹不起的。若是把王全打一頓,可以想見,隨之而來的就是王千戶的報復——大明朝重視讀書人,秀才的地位高不假,但是跟這王千戶比起來還真不夠看。人家想要折騰死他,都不用自己動手,翻翻嘴皮子就成了。而且,若是真要打人的話,自己也站不住理兒。

告他?怎么告?按照大明律的規定,罵人確實是要打十下板子的,但是現在這巷子里面就兩個人,你真要是拉著人家去見官,那人家也是絕對不會承認的,還是沒奈何。

連子寧側臉看了一眼那黑甲騎士,見他已經停了下來,正坐在馬上饒有興趣的看著這邊,便知道指望這位給自己作證那是不可能的了。那王全想必是認準了這一點才如此肆無忌憚的吧。

想要收拾這王全,必須要有三點做到,第一,占住道理。第二,要讓這王府吃個啞巴虧,想要報復都找不到借口。第三,最好不要自己動手。

連子寧眼睛四處一瞟,北邊有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正從首飾店里走出來,后邊跟著兩個伺候的丫頭。南邊蒸饅頭的糧店老板正在打孩子,那孩子哭得眼淚汪汪的。靠墻角的這兒,一個約莫有三十來歲,穿著月白色的衣衫書生打扮的人正走過來,手中端著一本書,邊走邊看,搖頭晃腦的,顯得極是癡迷。連子寧看到他,卻是陡然眼睛一亮,一個極狠毒的主意在心中瞬間閃過。

他豁然轉過身來,憤怒的盯著王全,眼中直欲噴出火來一般,那王全被他這么一瞧,頓時有些心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這小子難道還敢當眾殺人不成?”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可是知道這連家小子的功夫的,當初十歲的時候就那般大的力氣,看他現在這身子骨兒,只怕幾拳頭就能把自己給打死了。他四下瞧了瞧,看到周圍還有不少人,膽氣頓時就壯了起來,嘿嘿一笑:“怎么,連家的小崽子,還敢動老子不成?”

他把脖子往前一抻,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老臉:“往這兒打,小崽子,你要是帶卵子的,就往老子這兒打!”

連子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做出一副極為惱怒卻是不敢發作的樣子,那王全見了,更是肆無忌憚。

連子寧偷眼一瞧,見那書生已經走到了距離這里不遠處,忽然沉聲道:“王管家,學生在家中讀的是圣賢書,不是狗屁!”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0 03:01
正德五十年 十八章 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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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是狗屁?爺說你讀的是狗屁你讀的就是狗屁!”王全這等人對于這些天之驕子一般的秀才讀書人們有一種天然的嫉妒和仇視,這種感覺,大致和后世民工們強奸女大學生時候的快感分外的相似。

“你!你怎敢如此褻瀆素王!褻瀆我等讀書人。”連子寧氣的渾身發抖,眼眶一酸,眼淚差點兒就要掉下來:“你讓敢說圣賢書就是狗屁,你,你有膽子再說一遍!”

那王全見到他這般樣子,更是興奮,怪叫道:“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圣賢書都是狗屁,狗屁不如啊!圣賢書,狗屁不如啊!啊啊……”

最后那聲音卻是變成了一聲慘叫,卻見一本厚重的大書橫空飛來,正正的砸在了王全的腦袋上,那書極厚極大,跟個板兒磚也似。砸在了他的腦袋上之后,頓時是砸了一個頭破血流,根本板兒磚擊中也差不多了。

那書落在地上,連子寧大眼兒一瞧,只看到了“則天皇帝秘史”六個大字……

“哎呦!疼死老子了……”

王全話音未落,就見一個身影從旁邊跳了出來,一把就抓住了王全的領子,把他從馬車上揪了下來,那人似已經是怒到了極點,額頭上的青筋都掙了出來,面紅耳赤,他揪著王全的領子,上來就是一巴掌,口中罵道:“好狗才,好狗才,竟然敢侮辱我等讀書人,敢侮辱千古素王,敢侮辱我等的圣賢書。遮莫是活膩歪了嗎?”

這個沖出來的身影,正是剛才那捧著書讀的滋滋有味兒的書生。

連子寧低頭垂眉,輕輕地嘆了口氣,眼中光芒一閃。

成了。

這書生他也是熟識的,名為邱少琴,字清泉,乃是比他高一屆的秀才,算是他的一個學長前輩,兩人曾經見過面,也吃過酒,算得上是有些交情。連子寧知道,這邱少琴為人方正,剛直不阿,乃是那種嫉惡如仇的性子。而且這人還有些迂腐,更是將那圣賢書當做是天下至理,人間圭臬,崇敬無比。

這個黑鍋,他來背那是最合適不過了。

下一刻,他卻是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書生的手腕,急聲道:“清泉兄,清泉兄,還請放手啊!放手!”

“城璧,是你?”那書生回頭一見是連子寧,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怒喝道:“城璧,虧你還是個讀書人,這殺才這般辱罵咱們讀書人,辱罵圣賢書,你沒聽到嗎?你,你,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性情孤僻,卻沒想到你還是個懦夫!”

這城璧,卻是連子寧的字,也是他的本名,只是后來他入蒙學的時候,連父嫌這個名字太過于女氣,便有給他起了大號,這個成了字。

“清泉兄,還請息怒啊!”連子寧滿臉都是無奈和委屈,嘆了口氣,拉著這書生的手腕,苦笑一聲:“清泉兄,不是晚輩懦弱,而是因為這殺才來頭不小啊!咱們招惹不起啊!清泉兄,還望三思,莫要給自己招惹禍端啊!”

這清泉兄卻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為人更是極為的方正,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懦夫!”邱少琴一把甩開了連子寧的手,道:“你這懦夫,當真不配做我儒家子弟,聽到人這般辱罵圣賢,竟然無動于衷,只想著趨吉避兇。當真是小人!從此之后,我邱少琴和你,再不相識!”

連子寧被他罵的滿臉通紅,他臉上忽青忽白,忽然重重的一跺腳,一手揪住了王全的一條胳膊。

邱少琴怒道:“你做什么?”

連子寧大義凜然道:“罷了,罷了,這件禍事是因我而起,又怎能讓清泉兄你獨自擔干系,我和你一起送他見官!”

“對,送他見官!”邱少琴本來只是想揍這王全一頓,但是被連子寧這么一說,卻是豁然開朗。揍這老殺才一頓未免太便宜他了,送去見官才是正理。

他見連子寧終于深明大義,神色稍霽,欣慰道:“你能這么做,那便好了,這老殺才竟敢辱罵圣賢,總要送他見官去吃頓板子才好。”

連子寧松開手,向邱少琴長長作揖,滿臉慚然道:“今日若非清泉兄當頭棒喝,晚輩現在只怕還恍恍惚惚,被人辱罵了事小,玷污了我禮教名法,那可真就是罪莫大焉了。”

邱少琴被他恭維了一句,心里也是高興,揮揮手:“無須如此,現下醒悟倒也不算晚,來,咱倆先把這老殺才送去見官。”

那王全之前被邱少琴用那本精裝版帶有插圖的厚重黃書給一砸,砸的是頭暈腦脹,半響沒回過神兒來,但是這會兒聽到了那‘見官’兩個字,頓時是渾身一激靈,嚎喪一般的叫了出來:“我是府軍前衛……”

話還沒出口,就被連子寧一拳狠狠地搗在了嘴上,那柔軟的嘴唇重重的撞在牙床上,嘴唇里面頓時是變成了一堆爛肉,連子寧這一拳力道極大,把他的滿口牙齒也給打下來了七八顆,連著一口血就噴了出來。王全疼的渾身哆嗦,鼻涕眼淚全都出來了,哪里還說得出半句話來?

邱少琴撿起來他那本寶書,兩人便把王全從馬車上揪下來,拉著他往順天府衙門而去。

那黑甲騎士在整個過程一直是冷冷的看著,即不出手也不插話,只是神色間微微有所波動而已。

他見連子寧在王全的步步緊逼下軟弱退縮,眼中便有些不屑,待到看完這一幕,才是微微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兩個秀才一個猥瑣中年人的組合自然是吸引了路上不少人的目光,偏偏這邱少琴也是個好事的,見了自己認識的那同學好友便都招呼一句,那些讀書人一聽這老殺才竟然敢罵圣賢書連狗屁都不如,頓時群情憤憤,都跟了上來,說要去衙門里給邱少琴壯聲勢。不一會兒,兩人身邊竟然圍了足足有十幾人之多。

連子寧目光閃爍,這次聲勢搞得這么大,這王全,想活都難了!
zangiefs 發表於 2013-5-30 03:01
正德五十年 十九章 順天府 桂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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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秀才擁有的特權極多,更兼的是,一雙利口極為的厲害,誰都不怕,因為明清兩朝按照法律規定,罵人是要打板子的,但是秀才若是罵人的話,則官府一般根本就不受理。是故明代小說《喻世明言》第二十八卷“李秀卿又結黃貞女”里引了一段俗語:“天下只有三般口嘴,極是利害:秀才口,罵遍四方;和尚口,吃遍四方;媒婆口,傳遍四方。”

《儒林外史》第二十二回里,牛浦和牛玉圃在儀征的大觀樓上和一個戴方巾的、說是原來在衙門里做的王義安一起吃飯,來了兩個秀才,“前面一個穿一件繭袖直綴,胸前油了一塊;后面一個穿一件元色直綴,兩個袖子破的晃晃蕩蕩的”,見了王義安,說他是妓院里掌柜的烏龜,不配戴方巾,“不由分說,走上去一把扯掉了他的方巾,劈臉就是一個大嘴巴”又打叉罵,要送他見官,直到王義安摸出三兩七錢碎銀子來給他們做“好看錢”,才放過他。

這事兒,就是最為貼切的寫照。而明朝的讀書人也是不怕事,此時朝廷重文輕武,朝中盡是讀書人出身,讀書人乃是天底下勢力最大的一個群體,所以若是哪怕是沒有功名的讀書人匯聚成一群的話,連官府都要感覺頭疼。萬歷年間出名的民燒董宅事件,便是鮮明的例子,一幫秀才把董其昌的宅子給燒了,董其昌是何許人也?時任禮部侍郎,乃是一等一的國家大員,中樞要臣,結果就愣是被一幫秀才把家給燒了,最后這事兒還是不了了之。

放到后世,一幫大學生你去燒燒政治局主管科教文衛事業的政治局委員的家試試?打不死你!

秀才們單個兒那是不可怕的,但若是匯聚成群,那就極具破壞力量。

明代京師屬于順天府治下,大興、宛平二縣倚郭,稱為京縣,以北京城的中軸線為界,城東部及郊區屬大興,城西部及郊區屬宛平。按理說這事兒應該是宛平縣管的,不過這宛平和大興兩縣都是附郭縣,縣衙都在京師以外,現在從這里尋摸過去也遠得很,這些秀才們也是大膽,竟然直接揪了人去了順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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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天府尹桂南林桂老爺騎著一匹高頭駿馬,帶著兩個伺候的下人急匆匆的趕到了順天府,他黑著一張臉,顯然是心情極為的不好。

桂南林桂老爺是山東布政使司青州府諸城人,正德三十四年丙寅科的二甲頭名進士,乃是僅次于狀元榜眼探花的第四名——傳臚,這可是大大的了不得,乃是民間目之為天上文曲星一般的人物。說起來,這傳臚雖說是第四,但是也未必比前三名就差了,金殿科舉,一甲三名乃是皇上御筆欽點的,除了相應的實力必須要高之外,還要有不錯的運氣入得了皇上的法眼才行,這就得莫大的機緣了。

所以說,傳臚也未必會差,與前三名只在伯仲之間而已。

這位桂南林老爺文章做得好,人也是極會處事的,很是有幾分手腕。

中了進士之后,便是以庶吉士的身份進了翰林院,這也是正道,明時翰林院的地位和重要性達到了一個巔峰,一般來說,名次比較靠前的進士都會進入翰林院。翰林院乃是養才儲望之所在,雖然沒什么油水兒,但是天子近臣,地位極為的清貴,卻是成為閣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員的踏腳石。清貴如此,因此在天順朝之后,便有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之說。

終大明一朝宰輔一百七十余人,十分之九出自翰林院。

明代科舉進士分為三等,一等直接進入翰林院,二等為翰林院庶吉士,取得翰林院的預備資格,三等則委以地方基層官吏或其他職務。可見,能夠直接進入翰林院的,實則僅科舉進士名列前茅者。對于這樣一批人才,朝廷高度重視,精心培植。翰林院的日常活動,既是履行其處理政事的職能,同時更具有鍛煉能力、增長見識的意義。譬如,以皇帝名義頒發的各種誥敕本應閣臣起草,但實際上一般性文件多由翰林代筆,這項工作有助于翰林官適應政務、加深閱歷、加強對國家事務的熟悉;對明代歷朝實錄的編寫一般由閣臣領銜,翰林負責實際編修,這項工作加強了翰林官對前朝政典故事的深入了解;而在經筵侍講中,翰林官又因此而不斷熟悉朝廷儀制和國家要政;同時由于經筵講讀而形成的亦君臣亦師生的關系,成為翰林官在院期間或日后為官主政時啟沃君心、對皇帝施加影響的重要條件。此外,翰林官有著更多的親炙鴻儒、接近權要的機會,又能飽覽史料邸報,參加某些重要會議,便于對政局時事獲得具體而深入的了解。這些都使翰林學士不斷積累政治學識和經驗,提高政治素養為日后為官做好準備。

在翰林院中呆了數年,在正德三十八年的時候,桂南林被外放為青州府推官,乃是正六品的官銜。

因的是自己的家鄉,再者說桂南林也是個肯任事的,因此沒過幾年,便是出彩的很了,再加上有些同年和座師的照拂,升遷之路很是順暢。先是青州府同知致仕,他順理成章頂了同知的位子,成了正五品的大員。接著又過了兩年,正德四十三年的時候,便是升任了兗州知府,主政一方。

之后又是遷任山東承宣布政使司左參議,分管萊州、平度州、膠州等二府五州三十一縣之地,從四品。四年后,升任左參政,從三品。然后終于是在正德四十八年的吏部全國大考之中,獲評上上,升任順天府尹。

乃是正三品的大員,已經可以穿著打著孔雀補子緋色的大紅官袍了!

桂南林弱冠之年中的進士,今年不過才三十四歲,就已經是成為了三品大員,相當于后世的北京市長兼市委書記,政治局委員,如此的升遷速度,也可稱得上是一個快字了。

如此的升遷速度,自然是和他眉眼通透,會做人,手腕兒靈活是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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