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望族 作者:雁九 (連載中)

 
陸雲 2013-7-28 17:41: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787656
陸雲 發表於 2013-11-11 17:33
第3卷 第一百八十章 至親骨肉(四)


  等到晚上,大老爺落衙回來,徐氏就說了修宅子的事,並提議將此事交給三老爺。
  
  大老爺沒有反對,打發人去請三老爺過來說話。
  
  三老爺果然對要修宅子的事情極為感興趣,露出欣喜:「大哥、大嫂,這宅子真是要修成家塾?
  
  大老爺本來對妻子的提議並不贊同,不過眼見弟弟這個模樣,就撫著鬍鬚點頭道:「你那院子本就不大,如今幾個哥兒都在你那邊讀書,還是收拾出個地方為好」
  
  三老爺兩眼放光地看著房宅圖紙,猶豫了一下道:「這後邊兩進好些房子,拆了未免太可惜」
  
  「前面兩進還不夠你使?」大老爺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問道。
  
  三老爺訕笑兩聲:「現下只有瑞哥、玨哥他們四個,自然是夠了……以後再有其他學生,兩進院子就小了……」
  
  大老爺素來關心這個弟弟,即便三老爺並未在他跟前明說,可這些日子也多少看出他的小心思。
  
  大老爺倒沒有像大太太想的那麼緊張,三老爺年過而立,想要做一番事業,並不是壞事,不過需量力而行,細細籌謀。
  
  他思量一番道:「辦學不是那麼易於……人也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你若是對此實在有興趣,我會幫你好好打聽。三弟妹娘家也有書院,天氣好的時候,你就多陪三弟妹往娘家走走。」
  
  三老爺聞言,很是意外:「大哥不反對?」
  
  大老爺輕哼一聲道:「我要是反對,你就熄了這個心思?」
  
  三老爺訕笑道:「我會央求大哥,也求大嫂與二哥幫我說項……」
  
  「獨木難支。此事你一個人是不行的,我與你二哥衙門裡又抽身不得……如何選幫手,選誰做幫手,你心中也要有個成算」大老爺說到這裡,頓了頓:「那種不分弟子資質、廣收學生的方式,我不讚同。咱們家不指望這個餬口,莫要搶了旁人生計,你身子也受不住。就咱們前後這幾個坊,住的不是官員,就是士紳,誰家也不是掏不起束惰……照我看,還是慢慢來。不說別人,就是瑞哥、玨哥他們幾個,要是在你的教導下,童子試一下過了,你的名氣就多少能打出去些。待到他們兄弟鄉試榜上有名,別人就會求著往你這裡送學生……」
  
  大老爺面帶鄭重,說得頭頭是道,三老爺邊聽邊點頭。
  
  徐氏在旁,本懸著心,聽了丈夫的話心裡踏實下來。
  
  大老爺嘴上答應的痛快,卻是給三老爺花畫了個大餅。
  
  沈瑞、沈玨他們族兄弟幾個明年才下場,就是順利,也要明年六月過院試;鄉試的話,就要三年後。
  
  三年功夫,三老爺適不適合教書,身子會不會累壞,都能看的真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三老爺要是不改初衷的話,兄嫂自然是樂意見他成就一番事業;要是三老爺累到傷神,那不用旁人攔著,他自己心中也曉得輕冇重。
  
  三老爺被大老爺鄭重的模樣糊弄住,一時想不到這是「拖延之計」,想起沈瑞、沈玨兄弟四個來,開始認真地思量起這幾人早日得功名的可能性。
  
  將幾人資質想了一遍,三老爺道:「明年院試瑞哥能一試,其他幾個能過了府試就不錯,院試還得兩年水磨工夫……」
  
  聽他這麼一說,大老爺也有些關切:「你瞧著,這幾個侄兒都是能舉業的?」
  
  三老爺點點頭:「琴哥資質差些,估計要多下幾次場,其他三個侄兒,都是頂好的讀書種子……只是寶哥先前心思沒在四書上,根基不踏實,落後瑞哥、玨哥一截……」
  
  大老爺感嘆道:「沈家到瑞哥他們這一輩傳承六代,終於有些書香門第的樣子。」
  
  三老爺將族中小一輩的出色人物數了一遍,不由咋舌:「幸而沈珹、沈理那一波與瑞哥、玨哥他們這一波年歲差了二十來年,要不然沈家這一代子弟也太惹眼……」
  
  三老爺還是攬了修宅子的差事去,不過徐氏與他商量好了,讓他趁機好好教教幾個侄兒庶務。
  
  如今時值二月中,正是萬物復甦時,不冷不熱的時候,正是修宅子的好時節。
  
  東宅還是徐氏早先規劃的,前面兩進留出來,直接留臨街大門;第三進是三老爺、三太太的住處,與主宅這邊有角門相連;後邊兩進屋子全部推倒,修建一個園子。
  
  雖說是三老爺主持此事,可沈家管事下人向來訓練有素,又曉得在沈家,三老爺雖沒出仕可地位不一般。平素惹惱大老爺、大太太,不過是革錢糧或是打板子;要是誰敢惹三老爺生氣,閤家都要攆出去。
  
  加上受命「襄助」三老爺的沈瑞、沈玨等人,都個頂個地留心著三老爺,生怕累著他,能想到頭裡的也想到頭裡。
  
  因此,三老爺接了差事半月,絲毫沒累著不說,氣色反而越來越好。
  
  徐氏暗暗留心,心中唏噓不已,便對大老爺轉述了沈瑞那番話。
  
  「說不得真是關心則亂,老爺與我也該學著放手……」徐氏道。
  
  大老爺沉默了好一會兒,嘆氣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咱們真錯了,要是老三早些立起來,擇嗣之事他也就不會為難……」
  
  大老爺與徐氏夫妻兩個看法差不多,那就是人比銀子重要。對於三老爺提及讓沈瑞「兼祧」之事,他們心中並不十分贊同。只是因沒有其他人選,他們又不放心三老爺、三太太,才含糊應了。
  
  要是有朝一日,三老爺、三太太改了心思,想要再擇嗣子,他們夫妻也不會反對……
  
  回松江祭祖的二房二老爺雖還在路途上,可京城二房嗣子已定、二老爺即將回鄉的消息通過各房頭的家書,已經陸續傳到松江。
  
  宗房大老爺拿著長子的家書,去見了族長太爺。
  
  父子兩個相對無言,宗房大老爺道:「倒是正如父親所想,小長房果然擇了瑞哥……玨哥能入嗣小二房,也是好事,可有沈珞珠玉在前,玨哥怕是會很辛苦……」
  
  族長太爺長吁了一口氣道:「莫要貪心不足玨哥讀書資質本不亞於珹哥,之前在家裡就是太沒上進心了……」
  
  宗房大老爺年過不惑才得了沈玨這個幼子,向來偏疼,此刻雖是「心願達成」,卻委實歡喜不起來。
  
  他沉默了半響,道:「爹,玨哥已經十三了……他的親事……」
  
  族長太爺聞言,皺眉道:「莫要犯糊塗玨哥以後是好是賴,自有嗣父母為他籌劃,你若真心疼他,就離得遠遠的,莫要讓孩子為難……」
  
  宗房大老爺想著長子信中所提,沈玨、沈瑞幾個並不會隨二老爺南下,如此說來,年前分離就是骨肉離散,再見面還不知何年何月。
  
  他的腰一下子彎了下來……
  
  五房,郭氏也收到長子沈瑛的來信。
  
  因沈全、沈瑞兩個遠去京城,郭氏日夜跟著懸心,見了家書,自是迫不及待地看了。
  
  待到看完,郭氏卻是傻眼。
  
  沈全讀書的事情已經安排好,會入專門收翰林院子弟的著名書院讀書;可沈瑞這裡,算是怎麼回事?怎麼半句沒提他祭祀孫家外祖之事,反而直接成了二房嗣子?
  
  沈瑞跟著徐氏進京,得二房庇護是一回事,直接入嗣二房,成了徐氏與滄大老爺的嗣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郭氏只冇覺得一股氣堵在胸口,悶悶地難受,立時打發人去請丈夫過來。
  
  「源大嫂子只有瑞哥這一親生子,二房怎麼能如此?」郭氏帶了幾分不平,同丈夫抱怨道:「這叫什麼事?難道以後源大嫂子要靠庶孽一支祭祀香火?四房早年破落成什麼模樣,源大嫂子掙命似的支撐起來,就是為了給庶孽攢家底?」
  
  「太太當初不是極贊成瑞哥進京麼?」鴻大老爺見妻子這般惱火,有些迷糊。
  
  郭氏咬牙道:「我是盼著瑞哥得二房庇護,可也沒想著直接讓瑞哥過了他們家。源大嫂子只有這一根獨苗,二房大太太倒是真忍心?」
  
  鴻大老爺搖頭道:「隔壁越鬧越不像樣,瑞哥即便在四房守著元嫡之子身份,又能得什麼好處?滄大嫂子即唸著故人,對他只有好的,你作甚不放心?就算源大嫂子在世,二房要過嗣子,為了瑞哥好,源大嫂子也會點頭。」
  
  郭氏還是沮喪:「這對瑞哥雖不算壞事,可我只是替源大嫂子委屈……」
  
  不管他們作何想,關於「興滅繼絕」這樣的事,除了宗房還能說話之外,其他房頭都不好插手,也插手不上。
  
  宗房、五房都不是愛聲張的人,兩家人心中有數,沒有將此事傳出去。
  
  至於三房那裡,因沈珠闖的禍在信中說不清,沈湧就沒有寫信回來;四房這裡,沈舉人更是消息閉塞,半點不曾聽聞。
  
  沈舉人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三月裡的迎娶上,對於賀家宗房能出多少嫁妝很是關注。
  
  沈賀兩家並立松江,沈家聘禮風風光光地送過去了,賀家嫁妝要是寒酸,那丟的也是賀家臉面。
  
  至於賀二老爺之前讓宗房大老爺傳的話,嫁妝之前是按照五千兩銀子準備,沈舉人當然不樂意。賀二老爺當年侵佔孫氏嫁產,使得沈家損失的可是幾個五千兩銀子……
陸雲 發表於 2013-11-11 17:34
第3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至親骨肉(五)


  陽春三月,春光明媚。
  
  二太太坐在屋子裡,心裡悶悶地發堵,掐算著日子盼著丈夫早日歸來。不過算算行程,丈夫說不得還沒到松江,又需要在松江滯留,等到返京還需數月。
  
  這叫什麼事?
  
  三老爺向來是甩手掌櫃,大太太卻讓三老爺負責休整東邊的宅子。這不是關鍵,關鍵的是,東邊那五進大宅竟然是沈家的。
  
  那邊原來住的也是官宦人家,兩家既是鄰居,少不得往來走動,二太太也去過隔壁做客。那邊與這邊中路一樣,色色齊全。
  
  真沒想到,那邊宅子竟然是沈家的,可是她與二老爺都不知道。
  
  既然有隔壁的院子,當年太爺在世時,為何還將他們趕到南城去做,那邊魚龍混著,哪裡有這邊清靜幽雅?
  
  大家本就是分產共居,如今都拘在一個宅子裡成什麼話?
  
  那隔壁的宅子,為何不給他們住?
  
  是太爺偏心,專程留給小兒子的?還是長房有私心,在防著他們夫妻?
  
  三老爺只是庶子,二老爺才是大老爺同胞兄弟,可這麼多年下來,也沒見大老爺對二老爺另眼相待,反倒對三老爺關照有加。
  
  二太太又想起當年成親次日直接被分家的情景,當時太爺說是他們兄弟平分家產,可實際上到他們夫妻手上的,只一處南城的宅子,一處房山的莊子,還有四千兩銀子。
  
  她當年只有十四歲,尚未及笄,就連帶著嫁妝,一起被哄出了沈宅大門。
  
  婆婆就是她的親姨母,可婆婆除了哭,什麼也不會,太爺與大伯看她的眼神是冷的,長嫂亦是敷衍。
  
  二太太曉得,他們是埋怨自己,覺得自己不該搶了二老爺,壞了沈孫兩家的婚約。可他們一個個滿口「仁義道德」,有誰真心為二老爺想過?
  
  士農工商,二老爺真要娶了商戶女,就要被人笑話一輩子。
  
  至於孫敏……二太太想到這裡,心中有些不自在。
  
  自古以來,親事都講究門當戶對,孫敏即便沒有嫁進沈家,可既是孫家獨女,有嫁妝傍身,肯定也錯不了,說不得早已兒孫滿堂。
  
  想起「兒孫」兩字,二太太眼淚潸然落下。
  
  要是當年自己沒有一意孤行,說什麼非要與何家結親,給兒子定下小三歲的何家小娘子,而是尋個年歲與兒子差不多的媳婦,兒子也不會到了十八歲還沒成親,與朋友出城跑馬。
  
  即便天命不可違,要是兒子成親的早,也能留下骨血在
  
  等到沈玨入了小二房,她可不會再犯這個毛病,定要早早地將嗣子親事定了,早日得了嗣孫,大家也都踏實;即便二老爺以後有了庶子,也要排在後頭……
  
  松江,碼頭。
  
  沈洲從船板上踏到實地上,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他活了四十幾歲,之前出門最遠的地方就是北直隸境內距離京城幾百里的地方;如今兩千里水路,整整在船上窩了冇一個半月,他覺得自己骨頭都鏽了。
  
  宗房自得了京城消息,就打發人在碼頭這裡盯著。
  
  雖說沒人認識沈洲,可跟著他一道回來的各房頭管事,還有沈琦、沈玲、沈琳幾個,卻是大家熟識的。
  
  這邊二房給松江各房的回禮還沒卸完,那邊宗房大老爺已經帶著兒子沈珺匆匆趕來。
  
  按長幼尊卑來說,宗房大老爺是族兄,沈洲是族弟,本不用宗房大老爺親迎。可沈洲情形又不同,自打六十年前三太爺離開松江後,二房頭一次回松江祭祖。去年徐氏雖也回來過,可她畢竟只是婦人。
  
  沈洲見了宗房大老爺,忙拱手見禮。
  
  族兄弟兩個並不是初見,弘治二年,沈鹼第一次進京會試時宗房大老爺親自送子進京,帶著兒子去拜會了二房。
  
  今年是弘治十四年,那已經十二年前的事情。
  
  當年宗房大老爺正值壯年,沈洲不過而立之年,如今兩人都髮髻鬢白老了。
  
  二房要祭祖,祭的不是二房這一房的祖輩,因為二房在松江的墓地,如今只葬著旁支。三太爺當年將生母與兩位長兄的墳都遷到京中,等到二房老太爺飄渺無蹤多少年後,三太爺又將這一房開房老老太爺的墳也遷到京中,至於二房老太爺那裡,最後立了衣冠冢。
  
  「這一別可是十好幾年,哥哥我已經老了……」宗房大老爺感慨道。
  
  他也是坐五望六的人,看到沈洲有心親近,可想到對方會成為幼子嗣父,就有些不自在,只能寒暄敘舊。
  
  沈洲道:「當年大族兄送鹼哥進京,鹼哥還是毛頭小子,如今大族兄的長孫都能下場了。小一輩長大,咱們都老了……」
  
  要說當年宗房大老爺在京城也是見過徐氏的,不過因徐氏是女眷,不好細瞧,離徐氏去松江送嫁又過了將二十年,早已記不起。
  
  族兄弟兩個寒暄著,沈珺拉了沈琦在旁說話。
  
  去年隨徐氏進京的少年可是有七個,如今怎麼就回來沈琳一個?
  
  除了沈珠略過未表之外,其他五人情形,沈琦就給沈珺講了一遍。
  
  因宗房大老爺與宗房太爺還沒有將沈玨將出繼的消息告知家人,沈珺先前並不知道。
  
  待聽了沈琦的話,沈珺心裡就驚濤駭浪。
  
  他不知自己是該高興少一個弟弟分家產,還是該沮喪為何自己不小幾歲。
  
  宗房長支嫡次子,輪序也該如此輪,不過是他年歲大了,才接著是沈玨。
  
  只是這幾年協助宗房大老爺打理庶務,沈珺已經練就不動聲色的本事,笑著道:「如此說來,長輩們安排的倒是周全……」
  
  在他看來二房單獨送沈琳回來,是半點臉面也不給九房留。
  
  誰讓九房出來個狀元,而當年九房太爺侵佔孤兒寡母產業的吃相又太難看。二房與沈理同在京城,因他的緣故不待見九房嫡支也是有的。
  
  實際上,沈珺想多了。
  
  不管當年恩怨如何,沈理顯然沒有遷怒到沈琳頭上的意思,不過也沒怎麼搭理就是。兩人雖說是從堂兄弟,就在沈鹼、沈瑛年前紛紛接人時,沈理想的也是沈瑞,不是沈琳這個從堂弟。
  
  沈理都如此,二房長輩怎會多事地為難沈琳。
  
  說句實在話,但凡沈琳有一點資質,三老爺都會將他留京。實是發現沈琳就是石頭腦子,留京也就這樣,三老爺才沒有留沈琳。
  
  這會兒功夫,沈淵與宗房大老爺已經寒暄完畢。
  
  宗房大老爺請沈洲上車,一行人緩緩地往沈家坊行去。
  
  沒等到沈家坊,就聽到前面一陣喧囂,圍著不少人。
  
  沈珺見狀,立時打發一個人過去看看。
  
  原來是賀家在送嫁妝,十里紅妝,大家都在看熱鬧,將路口都給堵住了。
  
  沈珺打聽清楚,就策馬到馬車旁,對裡面的宗房大老爺稟了此事。
  
  宗房大老爺想著自己做媒的這樁親事,覺得十分沒意思
  
  媒人不易做,稍不小心兩邊都有埋怨;自己這裡,卻是三面不討好。
  
  「既是碰到賀家送嫁妝的隊伍,那就靠邊先等等。」宗房大老爺道。
  
  沈珺應了一聲,旁邊沈淵有些好奇道:「賀家?就是賀東盛所在的賀家?那不是大族兄的姻親?如今這是親上加親?」
  
  宗房大老爺點頭道:「就是他們家……如今又同四房結親,明兒就是正日子,洲二弟正趕上吃喜酒。」
  
  沈洲之前冇因孫氏的緣故,並不怎麼好打聽沈瑞的事,如今聽到宗房大老爺提及「四房」,就問了一句:「這是四房大老爺續絃,還是是庶子娶媳婦?」
  
  宗房大老爺「哈哈」兩聲道:「是沈源續娶。」
  
  沈洲雖沒見過沈舉人,可知曉他對孫氏母子不好後,便也對此人生厭。
  
  他淡笑道:「趕得好不如趕得巧,明兒就隨大族兄過來討喜酒吃!」
  
  沈家四房裡,賀五娘的嫁妝源源不斷地送過來,沈舉人面上笑容更盛。沈瑾跟在沈舉人身後打,看著眼前的熱鬧情景,心裡十分難受。
  
  學政二月底就到了松江府,沈瑾考了一個一等,可以去南京準備鄉試。
  
  可因沈舉人續絃之事,沈瑾不好輕離,否則外人看了,還以為他是不喜後母進門才避出去。
  
  沈瑾對於明日就要進門的賀五娘,並無惡感,反而還有些憐憫。自家老爹,實不是憐香惜玉的性子。還有個喜歡生事的祖母在,這四房當家主母可不是好當的。
  
  沈舉人看到嫁妝心中歡喜,即便嫁妝單子上明晃晃地列著那一句所陪產業只傳賀五娘親子,也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
  
  沈家坊,後街。
  
  沈琰將白氏攙上馬車,回頭看了看住了幾年的宅子,就上了後邊的馬車。
  
  除了兩輛坐人的馬車之外,還有兩輛拉行李的馬車。
  
  這些馬車與人手,都是沈琰去跟宗房大老爺借的。
  
  並不是他吝嗇,想要省下僱傭馬車的錢,實是松江距離南京不近,他不放心僱傭外頭的人,才厚著面皮央求了宗房大老爺一次。
  
  宗房大老爺痛快地答應了他,卻沒有提及二房二老爺即將到松江之事,
  
  沈琰兄弟更是無從得知,因此這一日,兩下里就錯了開來。
  
  二房二老爺抵達松江之日,沈琰兄弟奉母離開松江……
陸雲 發表於 2013-11-11 17:34
第3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 雙喜臨門(一)


  「侄兒沈洲見過叔父,給叔父請安了。」沈洲初次見族長太爺,兩人又是沒出五服的從堂叔侄,就雙膝跪地,大禮相見。
  
  看著沈洲,族長太爺頗為激動。
  
  京城距離松江兩千里之遙,對於二房二老爺,族長太爺這還是初見。
  
  他看著沈洲,心中不由自主地將其與當年的三太爺做對比。無奈三太爺當年離鄉時太年輕,同眼前這人到中年的沈洲對比,相似的地方並不多。
  
  或許,沈洲更像當年的二房老太爺。
  
  族長太爺這樣想著,自己也拿不準了。委實是年頭隔的太久,當年三太爺鬧起來時,族長太爺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如今這都過去六十多年。
  
  「爹……」宗房大老爺見族長太爺面露迷茫,還不叫起,忙在旁邊低聲喚道。
  
  族長太爺這才醒過神來,點頭道:「好,好,快起來……」沈洲這才起了,在族長太爺右手邊的椅子上坐了。
  
  族長太爺唏噓道:「恍惚還記得當年我十餘歲時,同四房太爺一道,常跟在你父親身後的情景,這一轉眼連你們這一輩人都不年輕了……」
  
  沈洲想起自己小時似聽過自家太爺與宗房、四房相交甚好,只是四房太爺身子骨亦不好,好像不到而立之年就病故了。
  
  四房嫡庶子嗣不繁,祖上又曾出過敗家長輩,家道中落,沈洲一直以為孫敏帶著豐厚的嫁妝嫁過去,會如魚得水,哪裡想得孫氏會過的那般辛苦。
  
  想著方才沈家坊街口賀家十里紅妝的模樣,沈洲就覺得諷刺。
  
  世情在此,賀家既然能將嫁妝鋪陳得這般豐厚體面,可見沈家四房聘財亦不菲。沈舉人拿著前妻攢下的家財風風光光去聘後妻,對嫡親骨肉卻凌虐不慈,人品可見一斑。
  
  又想到,族長太爺雖看著白髮蒼蒼模樣,可畢竟還活著。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宗房沈海兄弟這一輩無人出仕,可有族長太爺鎮著,宗房並未見敗落,到了孫輩沈珹就又撐起來。
  
  要是自己老爹還在,二房說不得也不是如今這般情景,沈洲便也跟著嘆氣。
  
  宗房大老爺見這叔侄兩個對著嘆氣,忙道:「爹,洲二弟回鄉,這是大事,族中各房頭是不是聚一聚,給洲二弟接風?」
  
  族長太爺點頭道:「那是自然……」
  
  無需宗房安排人往各房頭送信,各房頭已經得了消息,曉得宗房二老爺親到松江祭祖來。
  
  各房頭送禮的管事回去,自是少不得稟告京中一行與二老爺南下之事。
  
  可是他們是管事,年後隨沈珹到了二房,也不過是給二房幾位老爺請了安,奉上禮單,沒有人會去告訴他們二房擇了誰做嗣子,留下誰又有什麼用意。
  
  不過像沈寶、沈琴兩個,即便沒有渠道先寄家書回來,可也讓自家房頭的管事,帶了手書回來,裡面將進京後的事情詳細寫了,就是沈珠與沈玨的糾冇紛也沒有落下。
  
  三房這裡,沈玲一回來,就被老太爺提溜過去。
  
  見沈珠留京,三房老太爺心中本隱隱竊喜,不過聽了沈玲的詳細稟告後,老爺子笑不出了。
  
  「這九哥,白疼了他十幾年,關鍵時後卻是廢物點心一個」老太爺聽完,氣得吹鬍子瞪眼,恨聲道。
  
  沈玲在旁眼觀鼻、鼻觀心,老實地坐著。
  
  「法子笨不說,也沒找對人……宗房豈是那麼好惹的?他倒真敢下手。且不說出繼不出繼的,沈玨要是真破了相,他的前程也保不住,宗房那爺倆可不是吃素的,我也未必能護著住他……」老太爺越說越氣。
  
  沈玲聽著曾祖父這話並無與宗房對上的意思,暗暗鬆了一口氣。
  
  正月里布莊的鬧劇,使得他們前前後後損失了小一萬兩銀子,最後要不是沈珹沒有趕盡殺絕之意,那鋪子只能歇業了事。他們三房在京城撲騰了五年,也抵不過權勢之下的一句話。
  
  至於三房老太爺之前的那句話,沈玲只當沒聽見。
  
  年前年後吃了幾次酒,各房的族兄弟沈玲也都接觸了。沈瑞能被二房大老爺、大太太選中為嗣子,絕不是單單只因外家與二房有舊。老太爺覺得四房是軟柿子沒什麼,可沈瑞不是軟柿子。
  
  沈珠之所欲敢算計沈玨,沒有打沈瑞的主意,說不得也是因心中忌憚。
  
  「這事,你要爛在心裡,對誰也不能說……」老太爺唬著臉,對沈玲道。
  
  沈玲忙應道:「那是自然,關係到九哥前途,自然要將此事掩下……父親就是怕走洩消息,方打發孫兒親自回來與老祖宗稟告……只是事關玨哥,二房長輩不會瞞著宗房,珹大哥又在京中,各房都有族弟在京,這事能瞞著外頭,怕是瞞不到族裡……」
  
  沈琴、沈寶等人,不會對外宣揚,可也不會瞞著自家人。
  
  老太爺想要掩下此事,不過是自欺欺人。
  
  老太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兒孫都是孽,我親自去宗房代九哥請罪……只願九哥能長了教訓丨專心讀書,早日舉業……只要宗房不追究此事,其他房頭即便有閒話也只是閒話……」
  
  幸而沈珠現下留在京中,沒有隨著二房二老爺一起回來,要不然事情也不好瞞下。
  
  沈玲低頭聽了,狠狠地握著手心。
  
  沈珠釀下如此大禍,使得三房得罪族中最強的兩個房頭,老太爺這裡除了最初的惱怒,竟連懲罰都不提,八十來歲的人竟然親自去替曾孫賠罪,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沈珠是秀才,被看成三房未來支柱。
  
  沈玲從沒有這般急迫過,對於分家的渴望越來越強烈。三房二老爺雖也是嫡出,可以老太爺對長孫的偏疼,幾個孫子分家,絕不會四孫均分,定要留下大頭產業給長孫,其他三個孫子能有宅有鋪就不錯了。
  
  沈湧正值盛年,分家後那點產業自己就能打理過來。到時怕是沈玲想要插手,嫡母也會防著他,畢竟他比嫡出弟弟年長十來歲。到時即便讓他打理庶務,也是冷清產業,正好得了空閒,私下讀書。
  
  至於他的親事,只要他不提,嫡母巴不得延遲幾年,省的庶長媳進門生下庶長孫來,以後在年歲上又狠壓嫡孫一頭。
  
  三房是老太爺壓著幾個孫子,不讓分家,誰要是先鬧分家,即便最後如願,定要擔不孝之名。
  
  如今沈湧不在松江,三房分家,二老爺這一支說不得會在經濟上吃虧,可名聲上卻是無礙。
  
  沈玲心中思量一番,已經有了決斷……三房三老爺、四老爺早早因老太爺偏著大老爺一支心中有火,沈珠得罪宗房與二房之事,說不定正是分家契機……
  
  八房,老太爺房間。
  
  七房、八房幾位老爺、太太、齊聚此地。
  
  看了沈寶、沈琴的家書,老太爺笑道:「琴哥、寶哥他們都是好孩子,二房三老爺有心教導,我們這兩個房頭可得領情……」
  
  老太爺之前也不過一點點念想,想著沈寶性子質樸,痴心書法,說不得能投二房三老爺眼緣。沒想到,沈寶確實入了三老爺的眼,可三老爺卻沒有擇其為嗣。不過三老爺既是成心教導,對沈寶來說只有好處。
  
  至於沈琴,能入二房三老爺門下,與二房三老爺有了正經師生名分,則是意外之喜。
  
  進京瀋家諸子中,除了沈琳愚鈍之外冇,就數沈琴功課最差,要是沒有名師指點,以後童子試都未必能過;如今三老爺既肯收他,那他定不會止步於此。
  
  七房、八房兩位老爺顯然也想到此處,面上都帶了喜色,身為沈家外房子弟,與內四房已經出了五服,他們本也沒指望讓兒子們去爭嗣子之位,如今這結果,甚好、甚好。
  
  只有八房流大太太,心中頗有不足。
  
  就連平素不怎麼機靈的沈琴,都得了二房三老爺弟子的身份,沈寶卻是連個弟子也沒爭上,定是是痴肥木訥不討喜;要是年前去的是自家幼子,說不得早入了二房幾位老爺的眼。
  
  只是老太爺與自家老爺都歡喜,流大太太不過心中腹誹幾句,絲毫不敢露在面上,只是陪著笑…
  
  要是三房這裡是怒,七房、八房是喜,那五房這裡,則是驚了。
  
  沈瑛之前雖有家書寄回來,提及嗣子已定與二房二老爺回鄉祭祖之事,可卻沒有提自家二弟會隨二老爺南下。
  
  看到次子與管家一起進門,鴻大老爺不由傻眼。
  
  沈琦已經跪了下去:「爹,兒子回來了」
  
  他是弘治十一年年底進的京,如今離開家已經兩年半。
  
  鴻大老爺嚇了一跳,忙一把扶起,瞪眼道:「二哥、二哥怎麼回來了?」說到這裡,面露憂色:「莫不是在京裡闖了禍?」
  
  沈琦笑道:「兒子最是乖巧,是那等惹禍的人麼?」
  
  見他言笑如常,鴻大老爺提著的心放下,瞪了兒子一眼道:「打小就見你淘氣,變著法子氣我同你娘……趕緊交代,作甚這個時候回來?」
  
  明年就是會試之年,沈琦此時不是正應該在京城苦讀備考?
  
  沈琦曉得父母最重視幾個兒子的功課,不敢直接說是自己主動請命回來接父母北上,道:「二房大伯父與六族兄看了兒子的文章,覺得兒子略有不足,明年即便下場機會也不大,不讚成兒子死讀書,叫兒子離京轉轉,下一下書本外的功夫,說不得對做學問更有好處……」
陸雲 發表於 2013-11-11 17:34
第3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雙喜臨門(二)


  鴻大老爺自己就是舉人,自然曉得科舉仕途不是那麼容易的。
  
  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總共六個關卡,越往後越是艱難。
  
  就是沈瑛,讀書資質已是不俗,會試還曾落地一科。沈琦資質,本就與長兄差許多,當初過鄉試時已經僥倖,會試多磋磨幾科也是尋常。
  
  因此,鴻大老爺便點頭道:「你滄大伯與六族兄說的正是,讀書要緊,卻也不能讀成不知世事的書呆子。」
  
  父子兩個正說著話,郭氏在後院已經得了消息,顧不得等兒子過去,就急匆匆地趕到前院來。
  
  同丈夫一樣,看到兒子的那刻,郭氏未喜先驚。
  
  沈琦的話能騙的了鴻大老爺,這個叫「君子欺之以方」,郭氏是女子,又是個全心惦記三個兒子的母親,沈琦這一套說辭,卻瞞不住郭氏去。
  
  只是兒子大了,又是千里迢迢才歸家,在鴻大老爺跟前,郭氏就沒有揭破此事。
  
  畢竟沈琦的笑臉在這裡擺著,要是京中真發生什麼大事,他也不會如此輕鬆自若。
  
  郭氏笑吟吟地聽他說了京中的消息,其中頂頂重要的不是沈全入名書院之事,而是二奶奶蔣氏在正月十六時添了沈琦長子。
  
  沈琦二十多歲,夫妻兩個成親也好幾年年,蔣氏始終不曾有妊,郭氏與鴻大老爺之前都頗為擔憂
  
  如今聽了這消息,夫妻兩個都只有歡喜的。
  
  雖說以沈琦與蔣氏的年紀,這一胎即便是女兒也好,先開花後結果也沒什麼;可能一舉得男,到底是好事,蔣氏心裡也踏實些。
  
  蔣氏由知府太太教養大,是個脾氣品行都上佳的女子,郭氏亦是真心疼愛這次媳。她小小年紀,父母雙亡,命運多蹇,多虧了蔣知府太太莊氏教養,又有孫氏做媒,才能嫁到沈家五房這樣的清靜人家。
  
  之前他們夫妻點頭打聽這門親事時,族中女眷還有不少人風言風語,說蔣氏八字硬,嫁妝不豐厚之類的,又譏諷五房此舉是為了巴結蔣知府。
  
  如今又如何?蔣知府榮升在即,蔣知府的弟弟在京中亦仕途平順,沈琦妻族有這兩位長輩在,以後入仕,就多了一門臂助。
  
  要是當初從松江富戶中為沈琦擇妻,嫁妝是能多些,可五房並不缺銀子。
  
  有失有得,不外如是。
  
  這世上哪裡又有十全十美之事呢?
  
  想到這個,郭氏對孫氏的感激又多了三分。
  
  這門親事當初無人看好,即便是孫氏牽線,郭氏心裡也曾猶豫。還是孫氏說的清楚,沈家五房既然要子弟讀書,幾個孩子又都成氣,那官場上的關係臂助比真金白銀更可貴。
  
  除了次子添丁之外,郭氏頂關心的就是沈瑞入嗣之事。
  
  沈琦便將諸少年到京後表現都講了,沈瑞並無出彩之處,可也沒有半點錯處。他那個老師,竟然也不是尋常人,而是成華年的狀元、帝師、禮部侍冇郎之子。
  
  「我與大哥之前就猜著二房大伯父、大伯母會選瑞哥,果不其然。」沈琦道。
  
  郭氏皺眉道:「我之前叫沈全帶口信給你們,叫你們打聽瑞哥外家與二房淵源,你們可打聽清楚了?」
  
  沈琦點頭道:「過了這些多年,還真是不好打聽,幸好大哥有個同年出身京中仕宦之家,正與二房老宅同在一個坊,與二房兩家也是有交情的,打聽到一二…二房伯祖父在世時,是有一孫姓好友,本是南邊的人,後遷居京中,就在沈家西鄰買的宅子。孫太爺喪妻,獨有一老來女,因怕無人教養,當年就養在二房,有伯祖母教養。那應該就是源大嬸子了……」
  
  郭氏與鴻大老爺聞言,齊齊愣住。
  
  這哪裡是有淵源,這是淵源頗深。
  
  怪不得當年二房大太太送嫁,孫家沒有女性長輩在,兩家既是通家之好,二房大太太張羅此事,也說得過去。雖說她當年年輕,也不過二十來歲年紀,可因是長媳,到底與尋常靦腆小婦人不同。
  
  只是這樣的淵源,為何要掩下?
  
  孫氏生前雖有賢名,可日子過的並不舒心,也受了四房母子不少的氣。之所以默默忍了,不過是娘家後繼無人的緣故。有二房這樣的靠山,又什麼可遮掩的?
  
  郭氏覺得很不對,鴻大老爺也察覺出不尋常來,問道:「孫家與二房一直交好?沒有交惡的時候
  
  沈琦搖頭道:「這個倒是不曾聽聞,當年孫家太爺是死在外頭,家中管事扶靈進京的,福地與伯祖父在一塊,當年是在寺裡操辦的喪事。因是滄大伯與大伯娘充做孝子孝婦,引得不少人議論紛紛,才有人記得當年這段舊事……」
  
  郭氏與丈夫對視一眼,極為震驚。
  
  看來二房三太爺當年與孫家太爺真不是一般交情,讓長子、長媳充孝子孝婦,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
  
  既然是這樣的交情,對於孫氏這個孫太爺獨女,三太爺怎麼不將其嫁到京中,而是遠嫁到松江來
  
  郭氏到底心細,問道:「除了這些,可還打聽到過旁的?二房二老爺是哪一年成的親?岳家是什麼人家?」
  
  沈琦驚訝地看著郭氏道:「娘也想到此處了?我與大哥私下裡也說來著,以伯祖父與孫太爺的交情,為了照顧當年的源大嬸子,最妥當的法子,就是結為姻親,兩家成了一家……當年滄大伯已經娶妻,潤三叔還是稚齡,倒是洲二叔年紀只比源大嬸子年長一歲,正是青梅竹馬。」
  
  郭氏皺眉道:「聽說二房二太太與二老爺是親上加親,如此一來,倒是也不難猜。即便三太爺當年有心照顧老友之女,可孫家是商賈之門,聽說三老太太是高門之女,定是瞧不上孫家,另作親事了
  
  沈琦想了想道:「說不定讓娘猜了個正著,大哥那同年還曾提及一事,那就是洲二叔當年成親成的很倉促,成親後就被分了出去……一直到伯祖父去世,伯祖母病倒,他們夫妻才搬回老宅侍疾,後來就沒有再搬出去……」
  
  郭氏冷哼道:「怪不得你源大伯娘掩下此事,以她的心性,要不是有瑞哥在,怕就是死了也不會去求二房……」
  
  鴻大老爺向來脾氣好,見妻子生氣,忙勸道:「不管當年發生什麼事,如今源大嫂子已經走了幾年,氣也是白氣。這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好揭開來說。」
  
  郭氏長吁了口氣道:「要是當年舊事真的如此,那瑞哥以後也有為難的時候倒是慶幸二房二老爺已經與大老爺分家,雖住在一起,到底是兩家人了……」
  
  雖說過去三十年,可當年發生的事情總是有跡可循。二房二老爺還不知道,他才踏到松江,五房一家三口,就已經拼湊出當年舊事。
  
  鴻大老爺夫妻親近孫氏,對於二房二老爺自然心裡就有了成見。
  
  不過收到宗房的邀約,曉得當晚宗房設宴給沈洲接風洗塵,夫妻兩個還是去了……
  
  沈舉人明日就是成親正日,這一日喜棚已經搭起來。
  
  待見了從京城回來的管家與郝媽媽,曉得沈瑞被選為二房小長房嗣子,沈舉人腦子裡只閃過一個詞「雙喜臨門」。
  
  他之前不讚成張老安人的功利,覺得嫡子出繼有損自家顏面,可沈瑞不在這幾個月,他也偶爾會想像一下沈瑞要是出嗣二房會如何如何。冇
  
  二房小長房,大老爺是侍郎,徐氏是宰相之女,除非沈瑞蠢笨如珠,否則以後前程定是飛黃騰達
  
  他是本生父,沈瑾是沈瑞的本生兄長,似乎四房眼前也出現一條直入青雲的平坦大道。
  
  或許有人會因此譏諷他,可那又如何?
  
  瞧著二房大太太去年回京,各房都心甘情願地送了嫡子嫡孫過去,就曉得大家都是惦記二房嗣子之位的。
  
  只是沈瑞畢竟是他元嫡之子,沈舉人不能表現的太歡喜,否則落到旁人眼中,倒顯得他這個當爹的不慈。
  
  同他的歡喜相比,張老安人則是惱了。
  
  「什麼?竟然是小長房嗣子?」張老安人聽了郝媽媽的「報喜」,絲毫不覺得歡喜,反而氣得面色發白:「不是有沈玨在?小長房怎麼會擇了沈瑞?」
  
  郝媽媽顯然被張老安人的反應驚的愣住,這老太太糊塗了?之前她不是盼著將嫡孫出繼出去麼,眼下怎麼又改了主意似的?
  
  「年前臘月二十八大家才抵達京中,次日宗房大少爺就接了瑞少爺過去,五房大少爺接了全少爺,狀元公也想要接二哥過去,二房大老爺、大太太卻沒讓……自打二哥過去,那邊大老爺與大太太就頗為看重二哥……」郝媽媽斟酌著,回道。
  
  「那邊大老爺、大太太怎會如此哩?讓沈瑞做小宗宗子,他們怎麼敢?」張老安人自言自語道:「難道他們不曉得孫家的身份?」
  
  郝媽媽聽著這話有深意,耳朵忙支愣起來。
  
  同沈瑞相處這幾個月,她瞧出來沈瑞待下是真的仁厚,並不是刻意收服那個。
  
  四房張老安人已經老糊塗了,沈舉人也越來越荒唐,她倒是寧願「身在曹營心在漢」,為沈瑞在松江做耳目。
  
  張老安人卻只念叨了這一句,就不再說了,只是神情甚是糾結,似乎有什麼事情想不明白…… 本帖最後由 陸雲 於 2013-11-11 17:36 編輯

陸雲 發表於 2013-11-11 17:36
第3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雙喜臨門(三)


  宗房中廳,當晚各房頭嫡系齊聚,為沈洲接風洗塵。
  
  同年前徐氏那次一樣,在正式宴飲前,沈洲先見過眾族親。九房頭嫡系水字輩兄弟之中,只有宗房大老爺、二老爺年長與沈洲,其他人都是族弟。
  
  沈洲同大家多是初見,並不相熟,不過是彼此見禮,疏離得狠。
  
  不過三房、八房、九房有三位族老在,沈洲相見時,少不得要恭敬地請安問好。
  
  三房老太爺猶自心虛,看著二老爺,只有溫煦的,絲毫不擺架子;八房老太爺則是對二房心存感激,態度亦是親近;九房太爺雖因進京的沈氏七子中,只有自家次孫回來,心中甚是惱火,對於二房不無埋怨之意,可想著管家帶回來的二房回禮,還有沈琳那一份禮物,惱火就化作慇勤。
  
  三位族老如此親切,那些水字輩的老爺們,對於沈洲只有客氣的。
  
  等到了玉字輩族侄們,見沈洲時便越發恭敬。
  
  沈洲一個房頭一個房頭的見下去,面上掛著笑,心中卻隱隱作痛。
  
  同松江各房相比,二房人丁太委實太單薄。
  
  待見到四房沈舉人與沈瑾父子時,沈洲未免多看了幾眼。
  
  沈舉人這幾年沉迷,最近又忙著迎娶之事,雙眼下烏青一片,透著幾分氣血虧虛的模樣;沈瑾則是落落大方,在玉字輩族侄中人才亦是十分出色。
  
  沈洲壓下對沈舉人的厭惡,與他淡淡寒暄兩句,就看向沈瑾,道:「聽說你如今是府學廩生,那今年科考自不在話下,考了幾等?」
  
  沈瑾躬身道:「侄兒僥倖,考了一等。」
  
  沈洲笑道:「松江這些年文風鼎盛,你在一府之地能考一等,今年鄉試或許可期。府學裡教授怎麼說?」
  
  沈瑾道:「教授說侄兒年輕,勿要太計較得失,等到下場時,按照素日發揮就好。即便不中,也能為下科積攢經驗。」
  
  他不卑不亢,又儀表堂堂,相貌俊秀不亞於沈瑞,沈洲即便對他的出身有些膈應,也無法對他產生惡感。可也曉得越是這樣挑不出錯處的沈瑾,之前對沈瑞的威脅越厲害。
  
  孫氏將一半嫁妝留給庶長子,順手推舟地將他記名,多半是無可奈何。
  
  想到這裡,沈洲面上笑容淡了下來,沒有了同沈瑾說話的興致。
  
  等沈洲與其他幾個房頭的老爺都見過,眾人便上了席面。
  
  正席上,除了族長太爺與三位族老,還有沈洲這個遠客,宗房大老爺、沈舉人、鴻大老爺、七房渫二老爺,六房沈琪。其他沈湖、沈流、沈璐等人與宗房二老爺、三房三老爺、三房四老爺等人則坐了次席,另有玉子輩中年長少年,也坐了兩席。
  
  沈舉人心中帶了幾分急切,可偏生沈洲與眾族老閒話家常,並不提及嗣子之事。
  
  宗房大老爺坐在沈舉人旁邊,想著明日是沈舉人續娶正日,低聲問道:「你明日大喜,可邀了洲冇二老爺明日吃酒?」
  
  沈舉人聞言,才想起此事,搖頭道:「還沒來得及提這個一會兒我親自請二房族兄……」
  
  想到從郝媽媽那裡得來的消息,沈舉人只覺得底氣又足了幾分。
  
  都說宗房與二房關係最親密,那又如何?二房以後的當家人出自四房,難道還能遠了四房,同別的房頭親近去?
  
  就是宗房沈玨,素來被族長太爺寵溺的無法無天,如今還不是讓沈瑞一步。
  
  年前進京的沈氏七子中,其他人都是嫡次子、嫡三子,獨有沈瑞不同。
  
  沈瑞是四房元嫡之子,唯一的真嫡子,二房想要張張嘴就將其過繼出去卻是不能,總要有能說得過去的說辭……還有就是他這個本生父的點頭……
  
  否則的話,只要自己咬牙不肯,即便是宗法族規也沒有強逼著人出繼兒子的道理。
  
  這樣想著,沈舉人就對沈洲生出幾分不滿,覺得他對自己太過冷淡,不夠親近。
  
  說到底不過是慾壑難填,心有所期罷了。憑著二房給各房預備的回禮,就能曉得二房日子鼎盛,不亞於松江各房,沈舉人心中自然有所盤算。
  
  同樣覺得二房是大肥肉,吃了一口叫人還想在吃一口的,還有九房太爺。
  
  旁人都能沉得住氣,即便關心嗣子之事,也沒有人主動開口詳詢。
  
  二房擇沈瑞與沈玨,不管是從血脈遠近,還是從幾個房間的淵源親疏上,都說不得去,輪不到旁人有異議。結果已定,早提此事與晚提此事,沒有什麼不同。
  
  九房太爺卻不這樣想,在他看來二房不能讓各房白折騰一把,對於沒選上的房頭應該給予補償。少年們千里迢迢地進京,耽擱了小半年的學習也不容易。
  
  因此,九房太爺就迫不及待地提及嗣子之事,道:「二房擇嗣,到底如何?琳哥回來也說得含糊,說是擇了宗房玨哥與四房瑞哥,又留了七房琴哥與八房寶哥,這是甚個意思?是三族孫那裡還沒拿定主意,還是覺得你們那一房人丁凋零想要兩個全都留下……」
  
  九房太爺一口氣問了這許多,屋子裡一下子都靜了下來。
  
  如今消息靈通的,自是曉得二房擇了兩個嗣子出來,對於沈琴與沈寶留京之事,除了七房、八房之外,其他房頭知曉的並不多。
  
  沈洲笑了笑道:「讓老太爺費心了,擇瑞哥、玨哥為嗣,是家兄之意,除了論序當從二房、四房擇嗣之外,瑞哥、玨哥人品上佳,家兄與孫兒都極喜歡,就想要擇這二人為大哥與我的嗣子。至於琴哥、寶哥,是入了我家老三的眼,琴哥做了我家老三的弟子,寶哥如今也隨著我家老三讀書。至於我家老三那裡,不像家兄與族孫,已經是年到半百;他正值壯年,我那弟妹也年輕,倒是還不到提及嗣子的時候……」
  
  這些情況,不用沈洲說,九房太爺也從沈琳那裡聽了個七七八八。
  
  之所以當眾發問,不過是為了下一句,九房太爺皺眉道:「二房擇親也好,擇愛也罷,都是你們二房的事,只是幾個孩子隨二房大太太進京,委實也辛苦……待幾個孩子上,可不好太過偏頗……」
  
  沈洲聞言,卻是一愣。
  
  這是怎麼話說?
  
  即便他不怎麼過問家事,可也曉得徐氏預備禮物的事。沈琳回鄉,不是空手回來的,徐氏給他預備的文房四寶、衣服布料、金銀錁子,加上起足足裝了幾口箱子。
  
  難道這些東西,還平不了沈琳進京之事?
  
  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徐氏是主動邀請各房族侄進京不假,可除了沈瑞、沈玨是她開口點名之外,其他少年都是各房自薦。
  
  族長太爺見九房太爺眼神亂晃,哪裡不曉得這老爺子又犯了貪病,擰了眉毛剛想要開口,九房太爺已經對三房老太爺道:「吉大叔,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攏共進京七人,這都是族侄,難道還要分了遠近不成?如今二房留了四個,那三個不是白跑了一趟?我家琳哥腦子笨,耽擱了半年也不過是在族學裡多磨兩年,珠哥可是讀書種子,如今連科試都沒顧上,鄉試耽擱了一科,下次就要三年後……
  
  九房太爺與三房老太爺素來臭味相投,這下也是想著拉三房老太爺做「盟友」。
  
  可是這回,九房太爺注定要失望了。
  
  三房老太爺因沈珠闖禍,正冇要尋機會代孫子向宗房與二房賠不是,哪裡會應和九房太爺的話去佔二房便宜?
  
  他八十來歲的人,自是曉得輕重,銀子再好也比不過權勢,否則也不會唸唸不忘讓子孫讀書。
  
  要是宗房與二房不肯原諒沈珠,即便沈珠以後僥倖中了舉人、進士,官場上無人提挈,也談不上大前程。
  
  同沈珠的未來相比,幾個銀子算什麼?
  
  他連這張老臉都舍得,更不要說那點便宜?
  
  因此,三房老太爺就瞪眼道:「混說什麼?誰求著你送孫子進京?如今談什麼耽擱不耽擱的,有什麼意思?能隨著二房大太太進京,讓孩子們見見世面,比什麼都強。珠哥、全哥他們兩個本也當隨琳哥一道回來,不過他們兩個都有兄長在家,兄弟之間多聚聚,想要延遲回鄉也不是什麼大事。誰家的孩子長大了不是放出去,拘在家裡算什麼?」
  
  三房老太爺這幾句話,並沒講什麼大道理,卻聽得不少人面面相覷。
  
  實在是三房老太爺胡攪蠻纏的時候太多,如今這說話竟然能明明白白的,與平素的昏聵糊塗截然不同。
  
  八房老太爺想起沈寶的家書,心中不由暗罵一句「老狐狸」。
  
  三房老太爺平素做著糊塗人,大家即便對他心中不喜,也不好與他計較什麼。一來二去的,三房老太爺仗著輩分與這脾氣,可沒少佔便宜。
  
  如今這是曉得沈珠做的事犯了宗房底線,不是他想要裝糊塗就能糊弄過去的,這才開始「明白」
  
  旁人多看著九房太爺與三房老太爺說話,沈瑾卻有些怔忪。
  
  嗣子是沈瑞與沈玨?
  
  怎麼會?
  
  二房斷嗣,需要嗣子入繼不假,可四房人丁也不興旺。
  
  二房好歹還有旁枝庶房,四房可是幾代單丁,別無堂親。只到了他們兄弟這一代,才站住兄弟兩個,不再是獨丁單傳。
  
  沈琦坐在沈瑾上首,見他面色蒼白、神思恍惚模樣,低聲問道:「瑾哥怎麼了?」
  
  兩家比鄰而居,沈瑾年歲同沈全相仿,打小常在一處玩耍,連帶著沈琦對沈瑾也相熟。
  
  沈瑾皺眉道:「琦二哥,二房長輩怎會擇瑞哥做嗣子?四房血脈亦不繁,瑞哥又是正嫡,怎麼能與人做嗣子?」
  
  沈琦愣了一下,道:「論序二房當從宗房、四房擇嗣,瑞哥本就是人選之一。加上他外祖家與二房有舊,二房長輩擇瑞哥不是正在情理之中?」
  
  沈瑾搖頭道:「可是瑞哥是四房正嫡,我雖有幸記在母親名下,可瑞哥才是母親親子」
  
  沈琦笑著聽了,心下不以為然。

  要是沈瑞這個嫡子對於四房真的不可或缺,當年也不會險些被張老安人與沈舉人磋磨死。
  
  沈瑾這話,卻是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
  
  要是他真得覺得自己這個假嫡子不作數,那分孫氏嫁妝時怎麼無二話?
  
  眼見沈瑞有了更好的前程在前頭,他反而開始強調沈瑞四房正嫡身份?
  
  沈琦瞥了沈瑾一眼,不管沈瑾是故意還是無心,這人都有失厚道。
  
  有一種人就是這樣,佔著便宜還大義凌然。
  
  沈琦心中輕嗤了一下,看來自家老三與沈瑾疏遠不是沒有緣故的,這兩人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沈全待人實在,要是真喜歡哪個,那可是十分關切,能照顧多少就照顧多少,就像前幾年對沈瑞。沈全自己就是幼子、幼弟,可在沈瑞面前,卻是做足了哥哥的模樣,能幫的都幫了,能陪的也都陪了。沈瑾這人,看著也是滿臉真摯,可更多的是動動嘴皮子,觀其言行,常有口不對心之處。
  
  沈瑾為了沈瑞出嗣之事正憂心忡忡,並不知自己因這兩句話就得了沈琦猜疑厭惡。
  
  世人都曉得嗣子難做,更不要說是高門嗣子。
  
  四房又不是日子過不下去,沈瑞這個正嫡之子,作甚要出嗣他房做那不尷不尬的嗣子?至於前程助力之類的事,十八歲的沈瑾認識的還不深……
  
  正席這面,九房太爺沒得到三房老太爺的回應,反而得了一頓白眼,不由有些傻眼。
  
  說到底,還是沈琳這孩子太厚道,即便對自家祖父講了京中之事,可對於沈珠燙傷沈玨的事卻是沒講。
  
  沈琳即便腦子笨,也曉得那絕不是好事,說出去說不得會壞了沈珠的前途。沈珠即便錯了,可也不能一竿子打死,大家畢竟是族兄弟。
  
  九房太爺不知曉沈珠之事,就被三房老太爺這反應驚住,隨即不免思量是不是二房暗中給了三房什麼好處。
  
  要知道,三房除了沈珠沒回來,隨著管事們過去送禮的沈湧也沒回來。
  
  想到此處,九房太爺不由心裡直癢癢,恨不得立時拉著三房老太爺私下問問是否能讓九房分一杯羹,不過眾目睽睽之下只能強笑道:「我也不過是代珠哥、全哥不平,方抱怨兩句,並沒有旁的意思
  
  沈洲淡笑,難道是二房表現的太好說話?這老爺子憑什麼覺得,二房的便宜他想佔就能佔?
  
  這就是族親?
  
  還真是有些意思。
  
  自家老爹性子最是受不得這些小算計,看來太爺生前疏遠松江族親,也不無道理。
  
  九房太爺鬧了個沒趣,心裡不自在,心裡也火起,低頭吃悶酒。
  
  沈洲因被九房太爺說開嗣子之事,說不得望向沈舉人道:「聽說明日是朝元續娶填房的正日子,看來這幾天朝元是沒空閒了,等過幾日你那邊閒下來,咱們族兄弟好好說說話。家兄早有吩咐,四房子嗣也不繁,不能白佔了你一個兒子去……」
  
  沈舉人抓心撓肝地等了這許久,為的就是看看二房對四房的態度。
  
  眼見沈洲給了准話,他強按下滿心歡喜,皺眉道:「沈瑞素來頑劣,恐不堪大任……大族嫂即便顧念孫氏情分,也不當將二房小宗宗子人選當兒戲……」
  
  他在眾族人跟前說這番話,並非是要譴責徐氏「任人唯親」,而是要告訴大家,並不是自己主動獻子,是二房主動選了沈瑞。
  
  旁人還罷,聞言神色各異,沈琦在隔壁桌上,卻是低下頭忍不住嗤笑一聲。
  
  倒是瞧著沈舉人與沈瑾是親父子,方才沈瑾作態,一副不願弟弟出嗣模樣;如今沈舉人這裡,也是大同小異。
  
  沈舉人前面那一句沒什麼,沈瑞還沒有正式出嗣,還是他的兒子,老子罵兒子是常事,要是當眾誇自家兒子反而顯得輕浮,後邊那一句卻是極不妥當。
  
  徐氏年長,是隔房族嫂,如何行事輪不到沈舉人來評說。
  
  沈洲立時撂下臉,道:「朝元說笑了,小長房擇嗣對二房來說至關緊要,怎麼會是兒戲?瑞哥為人穩重,行事大方,讀書勤勉,是個極好的孩子,甚得大哥、大嫂喜歡……」
  
  沈舉人被頂了回來,羞憤不已,滿臉漲紅,立時想要起身甩袖而去,卻又不敢。
  
  孫氏在時,四房往來官宦之門,沈舉人並不覺得自家與官宦人家差距多大;等到孫氏故去,四房人際關係也冷清下來,他才曉得舉人門第對比尋常小戶風光,可在仕宦人家眼中什麼也不是。
  
  沈洲要是溫和可親,沈舉人還能大幾分膽子;可沈洲氣勢在那裡,對眾族親只是淡淡的,沈舉人還真不敢去試探沈洲的脾氣。
  
  宗房大老爺見大家說僵,忙岔開話道:「朝元,明日你可要預備好酒,我們可都要到你家討酒吃
  
  沈舉人擠出幾分笑道:「家中酒窖正有幾壇桂花白,明日起出來招待大家……」
  
  沈家這裡族人齊聚,賀家當日也得了消息,曉得二房二老爺回鄉祭祖之事,不過賀二老爺顧不得去琢磨沈家二房如何,而是拿著兄長的信,鬱悶至極。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年前他就曾想過沈瑞會不會過繼到沈家二房,沒想到一語成讖……
陸雲 發表於 2013-11-13 18:15
第3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雙喜臨門(四)


  宗房這接風宴,直到日暮方散。
  
  沈舉人已經有了醉意,眼皮發沉,走路有些不穩,被沈瑾攙扶上馬車。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這算不算是「雙喜臨門」?
  
  等馬車離了宗房,沈舉人緩緩睜開眼,看了眼沈瑾道:「今科鄉試,你到底有幾分把握?」
  
  沈瑾聞言,沉默了半響道:「若說四書,兒子只覺得吃透了……可考場上變幻莫測,具體結果能如何,兒子也不曉得……」
  
  沈舉人也是打鄉試過來的,哪裡不曉得其中競爭之激烈。尤其是在江南,向來文風鼎盛,讀書的人多,舉業更加艱難。
  
  「情分都是處出來了,瑞哥如今還小,你們兄弟之前相處的日子又不多。等你日後到了京中,你們兄弟也要好好相處。」說罷,沈舉人便又閉上眼睛。
  
  要是沈瑾十年、八年進不了京,他說不得就要另想法子
  
  沈瑾心中糾結,想要問一句為何同意將沈瑞出繼,不過話到了嘴邊就又嚥下。
  
  沈瑞不出繼,留在家裡,能給四房帶來什麼好處?或許在長輩眼中,沈瑞出繼,使得四房借此搭上宗族中最顯赫的二房,是幸運之事。
  
  難道除了他,就沒有人想起孫氏?
  
  孫氏嫁進四房小三十年,做了那麼多年的「賢婦」,如今連親生兒子的祭祀都享不了……
  
  沈瑾錯了,張老安人此刻眉頭皺成一團,正在心裡念叨孫氏。
  
  二房大老爺、大太太怎麼會挑沈瑞?他們不可能不知曉孫家底細,那就是自己猜錯了孫家的來歷?
  
  張老安人只覺得頭皮發麻,對於遠在京城的嫡孫真心實意地惦記起來。她自己是娘家嫡長女,嫁入沈家四房為嫡妻,自是更重視嫡出子孫。
  
  之前不過是對孫家有誤解,以為沈瑞是禍根,才心中生厭,親近不起來;如今既曉得這其中或有誤會,張老安人心中不無悔意。
  
  聽說沈舉人父子回來,張老安人就立時打發人去請了沈舉人。
  
  沈舉人酒後見了風,只覺得頭疼。
  
  張老安人卻是一見面,就劈頭蓋臉地問道:「二房二老爺可提了入嗣之事?玨哥還罷,他是宗房嫡幼子,出繼也就出繼;瑞哥卻是不同,他是四房正嫡,焉能過繼旁人?那樣一來,四房不是斷了嫡系香火?」
  
  沈舉人見老太太連一碗醒酒湯都不預備,上來就嘮叨個不停,很是不耐煩,揉著太陽穴道:「娘的心思怎麼一會兒一變?年前瑞哥沒進京時,娘不是還盼著瑞哥去二房做嗣子?前些日子您也還念叨過,今日『心想事成』,怎麼又變了心思?」
  
  張老安人被噎的無語,好一會兒方板著臉道:「你先前不是還怕旁人戳脊樑骨,如今這是又願意了?」
  
  沈舉人點頭道:「這是旁人都盼不來的好事,作甚不願意?四房就這點家底,賀五娘明日就要進門,以後開枝散葉,瑞哥能不同兄弟冇們分家產,還能得了二房家產,這是好事!」
  
  張老安人皺眉道:「真是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就為了後妻還沒影的孩子就出繼髮妻之子,你還真是好狠的心腸,難道就半點不念骨肉之情?」
  
  沈舉人被說的惱怒,沒好氣地道:「我不念骨肉之情?我有甚對不住瑞哥的地方?老安人倒是好意思說我,當年將瑞哥安排在偏僻院子,不許人給瑞哥吃飯的是哪個?老安人現下想做慈祖母,是不是太晚了些?」
  
  張老安人氣得渾身直發抖,瞪著沈舉人道:「你這是在怪我?到底是誰寵妾滅妻,壞了家中規矩?如今連鄭氏都不稀罕你,寧願大歸也不願繼續在沈家,這才叫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要說沈舉人這一年最恨之事,就是鄭氏的離開。
  
  原本仰他鼻息的妾室,竟然大喇喇地破門而出,這就什麼事?
  
  雖說並沒有人當眾就此事嘲笑沈舉人,可沈舉人一想到鄭氏風韻猶存,就覺得自己頭頂要變色。
  
  鄭氏連沈瑾這親生骨肉都不顧念,一心要離開沈家,難道就是為了回娘家去看弟妹、侄子們的臉色?說不定自有旁的謀算。
  
  沈舉人心中有屎,看旁人就也像屎,連帶著對沈瑾都帶了猜忌。
  
  「還不是老安人教出的好孫子攛掇鄭氏離開,歸根結底不過是埋怨我沒有扶正鄭氏……孽種就是孽種,慾壑難填,嫡庶尊卑豈是能亂的……」沈舉人冷哼道。
  
  不待他說完,張老安人已經喝道:「快閉了嘴!真是黃湯灌多了,你倒是什麼都往外說……傳到瑾哥耳朵裡,這父子之情還要不要?」
  
  沈舉人嗤笑道:「老安人說的這話,我卻是不懂,我是他老子,怎就罵不得他?難道就因他是少年廩生,前程錦繡,我這當老子還得巴著他不成?他要是真正的嫡長子,我也就不說什麼,不過是小婦庶出,我還活得好好的,輪不到他來支撐門戶!」
  
  張老安人見沈舉人滿口酒氣,越說越歪,不由搖頭嘆氣
  
  門外,沈瑾捧著一碗醒酒湯,面如表情地轉身離去……
  
  京城,沈宅,三房。
  
  三老爺拿著一張房宅圖紙,笑吟吟地在三太太跟前攤開
  
  三太太俯身望過去,就見這紙簇新,這上面繪的房宅,與先前三老爺拿回來的相似,又有幾處不同,上面將宅子、月亮門、影壁之類的都畫了小小的濃縮圖
  
  「這是老爺繪的新圖紙?」三太太問道。
  
  三老爺笑著搖頭道:「不是我繪的,是寶哥繪的……東宅前面幾進院子都開始動工,只有後花園這裡,我本去請示大嫂,大嫂說家中正忙,顧不上這個,讓咱們商量著弄就是……」
  
  三太太聞言,道:「可是吏部有消息了?」
  
  今年雖是「京察」之年,可實際上京官的各種考評政績,都是年年記載的,只需對著冊子核查一遍。
  
  升調的官員,與罷黜的官員,並不是都等到「京察」完了一起任免。
  
  從二月裡開始,京官這裡,隨著「京察」的開始,就已經有升有降。
  
  大老爺不管是從資歷,還是從政績,都到了年限,今年該升一升。不過前提是得有人騰出缺來,否則京裡沒缺,說不得就要外放。
  
  大老爺已過知天命之年,二房眾人自是不願意他外放地方。
  
  再說,地方上文官最高品級只是從二品,禮部尚書與左右都御史卻是正二品。
  
  三老爺道:「今天大嫂提了一句,刑部前些日子好像查出些不妥當處,掌印尚書與兩個侍郎好像都要有不是。」
  
  三太太即便是內眷,可嫁入二房多年,也曉得些官場上的事。
  
  像刑部這樣,在「京察」的年份主官被一窩端並不是稀罕事。
  
  除了國之重器的吏部與戶部,其他吏、兵、刑、工四個衙門,每逢「京察」之年,主官落馬,早有先例。要是他們不挪窩,後邊的人怎麼動?
  
  前面一個動了,後邊就能跟上一串,從上到下就關係著不少人的前程。
  
  至於吏部尚書與戶部尚書的位置,自然也有人惦記,後邊的四個尚書,要是不想被搞下來,也只能咬牙奔著前面使勁。
  
  只是通常情況下,吏部尚書與戶部尚書這兩個要職多由閣臣兼任,一般人也撼動不了。
  
  三太太鬆了一口氣,道:「有了消息就好,只是刑部離家裡太遠些,冇以後大哥去衙門要繞半個京城了……」
  
  刑部衙門並不像其他部那樣在正陽門內,而是在同大理寺、都察院在西城。
  
  六部官員中.即便品級相同,可在朝會上也分了先後。例如大老爺這個戶部左侍郎,在六部十二個侍郎中,排位僅在吏部兩個侍郎後。
  
  大老爺要是真的入主刑部,在六部尚書中排第五,僅比工部尚書靠前。不過正三品升正二品,是官場上一個大坎,只要能升上去,即便在正二品上致仕,也能惠及家族子孫了
  
  九如居里,書房。
  
  沈玨看著沈瑞,躍躍欲試模樣。
  
  沈瑞白了他一眼道::「除非你答應帶帽子出門,再將臉遮嚴實了,否則央求我也沒用。」
  
  沈玨苦著臉道:「我又不是大姑娘,帶帷帽出門,叫人看了笑話死!」
  
  他面上結痂,正月底就落了,底下是一塊塊淺粉色印。
  
  徐氏請了太醫,又尋來宮裡流出來的養顏方子,弄出珍珠膏來,每日使人盯著沈玨用,為他去疤痕。
  
  又因天氣漸暖,日頭越來越毒,徐氏又發話不許沈玨出門。
  
  如此一個半月保養,沈玨臉上的疤痕淡了不少,可他也憋的不行。
  
  沈瑞道:「被人笑幾次,也比被人笑話一輩子強!就是伯娘不攔你,你敢胡來?真要落下疤,可不是鬧著玩的。」
  
  沈玨拿起一柄手鏡,皺眉照了照道:「這不都好的差不多……」
  
  沈瑞道:「還有一個法子,那就是你不用再繼續拾掇這張臉,任由這些印子留著,以後出門見人時,記得塗粉就是了……」
  
  沈玨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哭笑不得道:「真是的,塗粉都想出來……明日還是帶我一起出去吧,我帶帷帽就是……」
  
  三老爺這裡,每旬給他們放一日假,明日就是旬假之日
  
  徐氏將帶沈瑞去城外寺院禮佛,這是對外的說辭。實際上,徐氏明日要帶沈瑞去孫太爺墓地。
  
  孫太爺生祭,就在這幾日……
陸雲 發表於 2013-11-13 18:16
第3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雙喜臨門(五)


  因要外出,次日一早,沈瑞早早起了。
  
  等過了早飯,沈玨過來,兩人就去了正院。
  
  大老爺已經去了衙門,徐氏穿戴好,吩咐完家中管事娘子,就攜沈瑞、沈玨兄弟兩個出來。
  
  不想,還沒到二門,就見三太太的貼身婢子青荷面色焦急地地追過來:「大太太……」
  
  徐氏見狀,心下不由一沉,忙道:「怎麼了?可是三老爺有甚不舒坦?」
  
  青荷忙搖頭道:「不是我們老爺,是我們太太昏厥過去,我們老爺也急的不行……」
  
  徐氏聞言,哪裡敢耽擱,忙吩咐跟著的周媽媽道:「快去前院傳話,立時去請大夫過來。」說罷,便急匆匆地往三房趕。
  
  沈瑞、沈玨聞言,亦是驚詫不已,隨著徐氏前往三房。
  
  昨日中午三太太還露過面,怎麼一下子就昏厥了?
  
  三房上房,已是亂成一團。
  
  三太太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躺在炕上;三老爺坐在炕邊,拉著三太太的手,看著生死不知的妻子,臉色比三太太好不到哪裡去。
  
  看到徐氏進來,三老爺立時像多了主心骨,站起身來,露出幾分手足無措道:「大嫂……」
  
  徐氏顧不得去看三太太,只三老爺的模樣,就已經讓她心驚膽顫。
  
  三老爺臉色沒有半分血色,嘴唇亦發青,身子不自覺地瑟瑟發抖,瞧著那樣子隨時要倒下。
  
  徐氏立時沉下臉,呵道:「都三十多歲的人遇事就慌裡慌張,一會兒弟妹沒事,你再折騰個好歹來還是孩子麼?恁不知輕重?」
  
  三老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卻是依舊不能鎮定下來。
  
  徐氏擔心,忙對沈瑞、沈玨道:「快扶你們三叔坐下」
  
  沈瑞、沈玨聞言上前,扶了三老爺,讓他在炕邊坐了。
  
  徐氏這才去看三太太,見她臉色雖白些,卻沒有三老爺這麼駭人,即便是昏厥中神態看著也平和,並無痛苦之色,看著就像是睡著了似的。
  
  三太太穿著家常衣服,頭髮也拾掇得利利索索,再看旁邊炕桌上碗碟還沒撤下去,這是在吃飯時昏厥的?
  
  「三弟先將心放下,我已經打發人去接大夫,你倒是與我說說,弟妹好好的怎就突然昏厥了?」徐氏穩了穩心神,問道。
  
  三老爺這會兒情況比方才稍好些,搖頭道:「我也不曉得,方才還好好的,只用完早飯,她起身的時候,就一下子昏厥下去。幸好有青荷在旁扶住,要不就且不說病情如何,身上也得摔傷了。」
  
  徐氏聞言,不由心憂:「總不會莫名其妙就不好,先前肯定有徵兆,三弟仔細想想,弟妹先前可是有不舒坦的地方?」
  
  三老爺仔細想了想,道:「沒聽她說什麼不舒坦,只是這些日子春困的厲害,晚上早早歇了不說,白日裡午睡的功夫也比往常要長。」
  
  徐氏擰著眉頭想了想,還是猜不到緣故,又叫青荷上前,問道:「除了嗜冇睡,你們太太近日可還有其他不妥當處?」
  
  青荷看了三老爺一眼,猶豫著說道:「我們太太這些日子胃口還不太好,吃飯時候並不曾少用,不過過後胃裡就不舒坦,昨日上午還吐了一回……」
  
  三老爺聞言大急:「昨日就不好了?」
  
  嗜睡,胃口不好,還吐了?
  
  徐氏聽著有些不對頭,即便她沒有生兒育女,可對於女子妊娠症狀也曉得些,當年也親見過二太太懷孕的辛苦。
  
  她不知自己該驚還是該喜,隱隱地生出幾分期盼。
  
  三老爺見徐氏只沉思,並不說話,急道:「大嫂,這可怎好?她這是怕我擔心,才瞞了這些日子
  
  徐氏道:「不要瞎尋思自己嚇唬自己個兒,一切等大夫來了再說」
  
  沈家常請的大夫,就在本坊,說話的功夫,周媽媽已經引了大夫進來。
  
  那大夫給三太太診了脈,摸了摸鬍子,點了點頭。
  
  三老爺忙問道:「大夫,內子到底如何了?」
  
  這大夫拱拱手道:「恭喜三老爺,三太太脈像似滾珠,呈滑脈之相,這是有妊了……」
  
  三老爺一時還沒反應出來,徐氏已經開口道:「多久了?」
  
  那大夫的道:「脈象初顯,應是一個半月到兩月之間……三太太年歲不輕,又是初次有妊,身子受不住,方昏厥過去,並無大礙。不過接下來怕是要好生靜養旬月,好生調理調理,等滿三個月坐穩胎就不怕了……」
  
  三老爺只覺得如在夢中,似乎眼前都變得不真切起來,嘴巴裡響於,身子也發軟,想要說話卻是張不開嘴。
  
  沈瑞聽聞三太太是喜不是病,不由自主鬆了一口氣,不過隨即就見三老爺身子搖搖擺擺。
  
  「三叔」沈瑞大驚,忙上前扶住。
  
  沈瑞即便比沈玨個子高些,到底只有十三歲,三老爺壓了過來,沈瑞只有硬撐著著。幸而沈玨與其他人都反應過來,上前搭把手,才算將已經人事不知的三老爺扶到炕上。
  
  大夫就在跟前,立時給三老爺看了,道:「三老爺只是受驚……」
  
  三老爺有心疾,喜怒驚懼都怕,不過驚到底比喜怒平穩些。加上他昏的快,情形反而沒有太糟。
  
  徐氏聽著大夫的話,提著的心終於放回到肚子裡,只剩下莫名酸楚。
  
  三太太有妊,明明是喜事,三老爺卻只有驚的,看來也是意外之至。他與三太太成親十餘載,夫妻向來恩愛,三太太卻一直沒有動靜。
  
  老天爺開眼,這回還真是喜從天降
  
  徐氏想到這裡,就望向沈瑞、沈玨,見兩人除了歡喜,並無異色,這才真正地歡喜起來。
  
  大夫寫了兩個方子,一個給三太太是安胎補身的,一個給三老爺的是壓驚的。
  
  徐氏想起民間老話,心有忌憚,對青荷等幾個三房婢子道:「小孩子都嬌氣,未滿三個月,你們幾個嘴巴都嚴實些等三太太滿了三個月,你們這幾個貼身服侍的,人人都要賞」說到這裡,又因這幾個婢子都是黃花閨女,服侍人會,可服侍孕婦到底不如經事老人,便又對周媽媽道:「一會兒你親自去郭媽媽家,就說我說的,請她受累,再回來看顧三太太些日子……」
  
  郭媽媽是三太太的ru母,當年隨著三太太一起到沈家,這兩年上了年歲,出府榮養去了。
  
  沒一會兒,三老爺就醒了。
  
  徐氏少不得又訓丨斥了他一頓,囑咐他勿要乍悲乍喜,凡事緩緩的。
  
  三老爺即便性子有些急,可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做兒戲,少不得緩緩地呼了幾口氣,平息心中波動,面露帶歡喜道:「大嫂,娘子真有妊了?」
  
  徐氏笑道:「恭喜三弟了,已經小兩個月,等到入冬,家裡就要添丁進口」
  
  「真是想也不敢想……」三老爺依舊帶了笑,眼裡卻是水波閃動。
  
  徐氏見狀,也覺得眼角發酸,道:「有的人子女緣分早些,有的人晚些,你與三弟妹都是有後福的……如今不為了旁人,只為了這個小的,你就更要護好自己才行……
  
  被三房的事情耽擱了一早上,徐氏又是上了年歲的人,出了三房時面上就帶了乏色出來。
  
  徐氏看著沈瑞,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一驚一喜的,伯娘也有些挨不住,今日不能陪瑞哥出去了……孫太爺生祭正日子是後日,要不後日咱們再過去?瞧著你三叔的模樣,這冇幾日怕也無法靜下心來教導你們幾個讀書。」
  
  沈瑞搖頭道:「侄兒也不是小孩子,哪裡就需要伯娘陪著。等到後日,讓管事送侄兒過去就好。
  
  東宅院子還在修建中,三老爺、三太太又是這般模樣,徐氏哪裡能離開?
  
  徐氏遲疑道:「你第一次過去見孫太爺,倒是當鄭重些。」
  
  沈瑞道:「難道伯娘不陪著,外祖父就不認我這個外孫了不成?玨哥與我同去,伯娘要是不放心,吩咐幾個老成人跟著就是。」
  
  三太太這個情形,三老爺又驚不得嚇,徐氏還真要些不放心,便只能點頭道:「這些日子我是得在家守著,那就叫管家帶你們過去。」
  
  徐氏雖吩咐三房下人勿要聲張此事,不過這等大喜事,卻是不能瞞著一家之主大老爺,也不能瞞著三太太娘家那邊。
  
  三太太多年無子,對於親家太爺、親家老太太來說,亦是心病。
  
  沒等到大老爺落衙回來,就有跟著大老爺身邊的長隨回來報喜。
  
  吏部公文下來,大老爺升了刑部尚書,被宮裡傳召,進宮面聖去了。
  
  雖說之前已經得了些風聲,曉得丈夫多半是這個位置,可吏部公文一日沒下來,就保不齊有變動
  
  直到現下,方算塵埃落定。
  
  一日之內,雙喜臨門。
  
  三太太有喜的事情,因月份淺,三房上下也不敢拿來說嘴。除了大太太身邊的人與沈瑞、沈玨,其他人還不知曉。
  
  大老爺陞官這事,卻是沒什麼忌諱處。
  
  隨著徐氏吩咐管家閤府放賞,沈宅上下人等都曉得大老爺已經升任刑部尚書。
  
  即便是奴婢下人,也與有榮焉。
  
  這仁壽坊裡,住了多是官宦人家,不乏高門。沈家雖是侍郎門第,可有時卻也不得不低人一頭。
  
  如今隨著大老爺升為刑部尚書,沈家門第也從侍郎宅邸變成尚書宅邸,在京城裡也算是能數得上的人家了……
陸雲 發表於 2013-11-17 14:00
第3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春風得意(二)


三房素來張揚,湖大太太又是不讓人的,同族中各房頭的關係並不好。

大家即便說著二房過嗣的閒話,也不過感慨兩聲,偏她上來就往沈瑞身上扯,一口一個「不孝」,連帶著之前說話的人,在郭氏面前都有些惴惴.

誰不曉得湖大太太這是得了紅眼病,他們家將秀才九哥推上去,一心奔著二房嗣子之位,可二房就是沒看上。

眼見郭氏要追根問底,大家巴不得湖大太太吃癟,都等著看熱鬧,竟是無人開口為她解圍.

湖大太太沒法子,立時起身道:「得罪不起還躲不起?竟是連話都說不得,這喜酒吃不得了… … 」說罷,起身就要走.

郭氏也不攔她,道:「湖大嬸子隨意,左右有玲哥在,我只需問他說話!"

這會兒功夫,沈玲已經隨著郝媽媽進來。

湖大太太方才不過是信口開河,哪裡能禁得起「對峙」?不過又不肯在眾族妯娌面前服軟,就又坐回來,看著沈玲道:「二哥,是不是你跟我說的,瑞哥很是願意過繼到二房?"

一邊說著,她一邊猛給沈玲打眼色,想要讓他認下來.

郭氏看著湖大太太,眼睛裡能冒出火來.

湖大太太當眾這麼問,其心可誅.

不管沈玲回答「是」 , 還是「否」,對沈瑞來說都不是好事.要是沈瑞樂意過繼,有薄情不孝之嫌,要是沈瑞不樂意過繼,傳到二房長輩耳朵裡,也容易生嫌隙.

沈玲聞言,卻是滿臉驚愕,似乎難以置信地看著湖大太太。

湖大太太見他沒應聲,使勁皺眉道:「怎麼?昨日我放心不下九哥,叫你去問京中事,你不就是這樣說的?難道是你拿話糊弄我不成?還是你眼紅瑞哥得了好處,造謠生事?"

郭氏在旁,不由皺眉.

這湖大太太倒是能給人扣帽子,要是沈玲不認下,這就是要斥責沈玲居心叵測、搬弄口舌.

沈玲自然也曉得這點,立時雙膝一彎,跪倒在地,蒼白著臉道:「侄兒昨日確實見過大伯娘,可大伯娘許是記錯了…… 侄兒在京中佈莊當差,與眾族兄弟只在年節時見了一面,同瑞哥都不曾單獨說過話,委實不曉得瑞哥到底樂意不樂意… … 」

他心中已將湖大太太咒罵不停,自己這位大伯母還真是損人不利己,這會兒往沈瑞身上扣屎盆子,三房能得什麼好處?現下還要將黑鍋推給他。

不管沈瑞對於過嗣之事樂意不樂意,這話從三房嘴裡出來,就沒有幾個會相信.

這黑鍋豈是好背的?

一下子就得罪二房、四房與五房,即便他用上十年的功夫,能順順利利通過科舉晉身,前途也談不上了.

更不要說除了得罪人,這種搬弄口舌的事情也為人所鄙.

「你… … 」湖大太太見向來的機靈的侄子,竟變得笨起來,氣了個半死.

郭氏看著跪在地上的沈玲,有些不忍,只是皺眉沒有再說什麼.

旁人卻是沒什麼顧忌,早有人嗤笑出聲:「原來是湖大嫂子『記錯了』,老話說的好『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湖大嫂子以後還是長長記性的好!"

湖大太太又氣又臊,哪裡還呆得住,惡狠狠地瞪了沈玲一眼,氣呼呼地往外走.

走到花廳門口,正好與宗房大太太對了正著.

宗房大太太只是看著湖大太太,淡淡道:「新娘子花轎就要出發,嬸子這是往哪兒去啊?"

湖大太太想到沈珠所做之事,自己已經心虛了,氣勢一下弱了下來,強笑道:「我身子有些不舒坦,就先家去…… 」說罷,也不待宗房大太太反應,立時落荒而逃。

宗房望著湖大太太的背影,眼中冰寒一片。

昨日沈洲到了宗房,就對宗房太爺與宗房大老爺致歉.沈鈺在京受傷,固然有沈珠偏執狠毒的緣故,可二房長輩也沒有盡到看顧之責.

之前沈珹寄過家書回來,因怕長輩們擔心,對於此事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族長太爺與宗房大老爺曉得,宗房大太太這裡卻是不知道的.

等聽了沈洲講了原委,曉得沈鈺傷在臉上,將養了旬月方好,宗房大太太心裡立時跟油煎似的。

在她心中,已經將三房恨上。

上樑不正下樑歪,沈珠小小年紀,就能犯下如此惡行,都是長輩們「言傳身教」的緣故。

等到進了花廳,看到依舊跪在地上的沈玲,宗房大太太有些慈愛地說道:「好生生的怎跪著?還不快起來?天氣雖暖了,地上卻有涼氣。」

沈玲惶惶不安地起身,臉上露出幾分懊惱,小聲道:「好像是侄兒說錯話,惹得大伯娘惱了… … 」

宗房大太太輕笑道:「她一個做長輩的,有什麼好與小輩計較的?莫要再苦著臉。你珺二哥昨日還讚你來著,你也常來宗房坐坐,莫要見外不登門."

聽了宗房大太太的話,沈玲不由納罕。

以宗房與三房的關係,維持面子情已經不錯,怎麼這宗房大太太還有示好的意思?

不過他面上半點不顯,只帶了幾分小心與感激道:「只要珺二哥不嫌我鬧,我過兩日就去尋珺二哥吃酒… …」

沈珺沒有舉業,隨著宗房大老爺打理家中庶務,之前倒是與沈玲也有過往來。

這裡都是族中女眷,即便多是沈玲的長輩,可也有不少嫂子弟妹。沈玲弱冠之年,又不是孩子,自然不好多留,與宗房大太太說完話,就告辭往前院去了.

依舊是郝媽媽送出來,眼見四下無人,沈玲帶了幾分感激,低聲道:「謝謝媽媽提點,過了這兩日,我再好好答謝媽媽…… 」

沈玲荷包裡就有散碎銀子,可是他卻沒有拿出來打賞.

他原以為郝媽媽既然從京中回來,沒有留在沈瑞身邊繼續服侍,是不得沈瑞的心,被「發配」回來的,可瞧著郝媽媽方才與郭氏的熟穩,又覺得不像。

沈瑞是誰?

過去或許只是四房一個喪母嫡子,上面有個出色的庶兄壓著,又不得家中長輩所喜,全靠著亡母的餘蔭活著,以後的沈瑞,卻是侍郎府大公子,二房未來的當家人。

即便沈鈺是族長親孫、宗子幼子,入嗣二房後,身份地位上也要低沈瑞一頭.

更不要說沈瑞一邊連著玉字輩第一人狀元沈理,一邊與五房幾兄弟如同手足。

地位有了,人脈助力有了.

現下還看不出什麼,可是十年後、二十年後,沈瑞在族兄弟中就會走到頭裡.

沈玲早有心結交,卻是苦於尋不到機會.

又有沈珠傷了沈鈺之事在前,沈瑞同沈鈺交好,能待見三房的人才怪。

如今通過郝媽媽,說不得卻是一條路.

沈玲雖不是四房的,又是庶出身份,可到底是沈家的少爺,這般客客氣氣同自己說話,臉上的感激又是實心實意,郝媽媽只覺得心裡熨帖,臉上直放光,倒是沒有將沈玲的話當真,只當成是客氣話,擺擺手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玲少爺無需放在心上…… 」

天色漸暗,各處屋子已經掌燈,四房裡裡外外燈火通明.

沈舉人最是愛面子,即便這幾年吝嗇,可在續娶這樣的大事上,卻是捨得花銀子.在他看來 ,即便排場擺出來,可能接到隨禮,還是不吃虧.

席面已經擺上,女眷這裡也開始入席,迎親的花轎出了四房。

等到大家用的差不多,花轎也抬回.

後院男賓止步,女眷卻是能入洞房去看新娘子.

年輕媳婦子,樂的看熱鬧,對於這個剛進門的族伯娘(族嬸娘)也有些好奇。

不管她本生那一房境況如何,既入了賀家宗房,就是賀家宗房的女兒。昨日嫁妝擺出來,可看出是賀家嫁女的蒙富做派.雖說那些嫁妝比不得宗房大太太當年,可也比尋常人家豐厚許多.

上了年歲的這些水字輩妯娌,看著水嫩嫩地新娘子,心情卻是複雜的多.

宗房大太太摸了摸鬢角,心中直髮苦,同年輕貌美的小娘子相比,舊人哪裡比得上?

怪不得宗房大老爺當年見了小賀氏就唸唸不忘,怕是在他心中,說不得是盼著自己這個老妻早死好給小賀氏騰地方。

對女子來說,喪夫如天塌地陷一般,恨不得能隨了去了;對男人來說,中年喪了老妻,再續娶一青年美貌的妻子說不得是人生一大樂事.

郭氏神色則淡了下來,這屋子是四房正房,當年孫氏住處,如今修繕一新,半點不見舊日模樣。

雖曉得孫氏死在前頭,即便沒有賀五娘,也會有其他人進門,可郭氏還是忍不住遷怒到眼前這小娘子身上。

女眷們打量著賀五娘,賀五娘面帶靦腆,也在暗暗觀察著眾人.

旁人還好,宗房大太太這位族姐她是認識的;五房鴻大太太,她也格外多看了一眼.

宗房大太太帶著郭氏來四房提前分孫氏嫁妝之事,賀二太太並不曾瞞著賀五娘.

賀二太太是這樣說道:「嫁過去,一定要直起腰板來,莫要畏畏縮縮小家子氣… … 孫氏那裡就能留下金山銀山不成?還防著這個那個的?咱們賀家的閨女自有嫁妝傍身,哪裡會稀罕旁人的… … 」
陸雲 發表於 2013-11-17 14:02
第3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春風得意(一)


  《白虎通》謂:「婚者,謂昏時行禮,故曰婚。」
  
  《禮》:「婚禮必用昏,以其陽往而陰來也。」
  
  黃昏時分,沈家各房嫡支的老少爺們齊聚沈家四房。
  
  這倒不是說沈舉人的人緣有多少好,而是親族之間,婚喪大事,不管交情如何這個人情卻是需做的,所謂禮尚往來。更不要說,今日還有二房二老爺這位遠客在,大家自然樂意做出族中各房各支和和氣氣的模樣。
  
  四房幾個主人,卻是心思各異。
  
  張老安人昨日被兒子嗆聲,憋了一肚子氣,身子有些不舒坦,臉色兒難看
  
  至於沈瑾,昨日隔著門聽了「私話」,曉得祖母沒有自己以為那般看重自己,父親那裡更是口氣中就帶了厭惡。
  
  雖說是陽春三月,沈瑾每每一想那母子兩人的對話,就只覺得遍體生寒。
  
  想著故去的嫡母,遠走的生母,還有生死下落不知的張三姐、張四姐,沈瑾對於沈舉人的敬意不知不覺已經散了大半。
  
  又想到漸漸疏離的沈全,從不對自己假顏色的沈玨,還有馬上就要出繼二房的沈瑞,沈瑾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在床上烙餅似的翻了一晚上,早起後雙眼就發青。
  
  沈舉人本歡歡喜喜等著再做新郎,見了這一老一少,立時就撂下臉。
  
  在他看來,張老安人是故意要打自己的臉,方作出這番姿態;至於沈瑾那不用說,自是有了私心,不樂意他正正經經續娶妻室。
  
  沈舉人「眼不見心不煩」,先開口打發沈瑾回自己院「讀書」,又吩咐人好生「服侍」老安人在屋子裡休息。
  
  張老安人與他正置氣,懶得與他分說,倒是樂意在屋子裡躲清靜;沈瑾聽了,卻有些遲疑。
  
  四房現下一共就這祖孫三人在,張老安人上了年歲,可以歇著;自己不陪著父親迎客,不好吧?
  
  沈舉人見狀,只當沈瑾不聽話,道:「怎地?我竟是管不了你了?」
  
  沈瑾忙道:「親朋們就要登門,兒子怎麼好在這時候躲懶?讀書雖重要,卻也不差這一日半日。」
  
  沈舉人不耐煩地擺擺手道:「我還沒死呢,輪不到你來迎來送往,且回去好生讀書是正經」
  
  話說的這個地步,沈瑾只有聽命回自己院子裡。
  
  他的院子就在前院,離喜棚並不遠,外頭隱隱傳來的各種聲音,哪裡能清靜?
  
  沈瑾拿著書卷,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神色呆呆的。
  
  幾個婢子見狀,躡手躡腳,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隨著前院傳來的喧囂聲越來越大,沈瑾的神色也越來越冷。
  
  他挑了挑嘴角,似乎想明白什麼,轉身吩咐兩個侍婢道:「今日開始收拾行李,過兩日咱們去南京……」
  
  張冇老安人既然「被」生病,那女眷這裡總要請人出面款待照應。
  
  沈舉人即便心裡對於宗房大太太厭得不行,此時也只能捏著鼻子請她出面幫忙應酬。
  
  至於郭氏,雖是近鄰,可因郭氏是小嬸子,倒是不好張羅族伯家的事。宗房大太太是宗婦,又是族嫂,反而無礙。
  
  雖說今日沈、賀兩家同時擺酒,可宗房大老爺是沈家婦,只能陪著丈夫來四房;至於娘家那邊,則是打發沈夫妻兩個過去代賀。
  
  宗房大太太並不是愛攬事的性子,要是其他房頭的開口,她定要婉拒;可是眼下是沈家四房,娶的又是她名義上的堂妹,真鬧出笑話來,連她也會被人說嘴,倒是由不得她不管。
  
  因此推脫兩句,在沈舉人的再三央求下,宗房大太太就應了他的請。
  
  四房下人雖說規矩有些不足,可這兩年也被沈舉人的板子給嚇住,面上還是多恭順。
  
  宗房大太太點了幾個管事媽媽,吩咐在花廳設了席位,將族親女眷都引到那邊說話。
  
  這女眷們既湊到一起,說的都是家常,眼下大家最關注的反而不是沈舉人的親事,而是沈瑞、沈玨出繼之事。
  
  當著宗房大太太的面,倒是無人敢說什麼,不過是彼此一個心知肚明的眼色;待宗房大太太不在屋裡,有嘴快的少不得招呼一二相熟的族妯娌,說起這個來:「宗房連嫡孫都舍出去,卻沒能掙上二房小宗宗子,倒是讓四房撿了個大便宜」
  
  有人接話道:「可不是如今四房新太太剛進門,前面嫡子就要出繼出去,這賀家五娘子可是省了心,要不然輕不得重不得,後娘難為……雖說還剩下一個,到底不是真嫡子,又已經有了功名,兩下里客客氣氣就完了……」
  
  有良心的則是想起孫氏:「可憐源大嫂子,死後竟是不得親子祭祀,旁人忘了源大嬸子猶可,瑞哥卻是不應該……」
  
  郭氏素來嘴嚴,鮮少與族妯娌閒話,不過眼下提及沈瑞,不得不開口道:「瑞哥還是孩子,出繼不出繼,哪裡輪得著他做主?」
  
  三房沈珠之母湖大太太因二房嗣子沒有定沈珠,早已憋了一肚子惱,聽了此話,撇了撇嘴,道:「都十三了,知人事的年紀,哪裡還小了?即便長輩有心,只要他自己個兒不樂意,誰還能強逼他不成?身為獨子,卻不顧亡母香火,另嗣他房,這可不是孝順的做法」
  
  郭氏聞言,惱道:「湖大嬸子還請慎言你又不在京中,怎就知是瑞哥自己樂意?過繼不過繼的,到底只是傳言,具體如何自有二房二伯與四房大伯說話」
  
  湖大太太冷哼道:「我雖不在京中,不得親見,卻有耳朵。我家九哥在京中,我們二哥昨日又打京裡回來,我就不能打聽幾句?」
  
  郭氏見她咬死要給沈瑞扣一頂「不孝」的帽子,不由大怒。
  
  沈瑞即便出嗣二房,可松江是沈家的根,要是打松江族中傳出去其「不孝」的話,外人不知曉的說不得就要信了。
  
  三房沈珠之事,沈琦回來就沒瞞著。
  
  都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珠瑕疵必報、心狠手辣的性子總不會是天生的。因他在京中行為,使得沈瑛、沈琦幾兄弟都開始質疑三房人品。
  
  之所以沈琦將此事告知父母,倒不是存了「幸災樂禍」之心,而是告誡父母對三房「敬而遠之」。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得罪君子不怕他報復,得罪小人誰曉得什麼時候對方會來一刀。
  
  鴻大老爺與郭氏聞言都咋舌不已,實是沈珠平素看著斯斯文文,即便有些好強,並不是打架鬥狠的性子,沒想到下手卻這般不留餘地。
  
  不用沈琦說,只要一想想進京的沈家七子的年紀,郭氏就能想到兒子肯定與沈珠在一處的功夫多,亦是後怕不已,打定主要要給幼子寫信,讓他離沈珠遠遠的,與這樣的人交往稍有不慎就要結怨,委實太可怕。
  
  明明是沈珠做惡在前,三房不思悔改,反而在這裡信口開河往沈瑞身上倒污水,這就什麼事?
  
  「難道二房大老爺、大太太是糊塗人,千挑萬選地選了個不孝之輩做嗣子?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少不得要使人請了三房二哥來,我倒要問問,瑞哥到底有甚不孝的地方落到他眼中?」郭氏板著臉,說完這一句,立時冇吩咐旁邊的郝媽媽去前院請沈玲。
  
  湖大太太見狀,忙道:「不許去」
  
  郝媽媽心向沈瑞,早就看不過湖大太太滿嘴噴糞,只做沒聽見,往前院叫人去了。
  
  人人都曉得郭氏與沈瑞母子的淵源,倒是無人覺得她是管閒事。
  
  三房大太太將話說的這麼難聽,她要是不聞不問,大家才覺得不對頭。
  
  三房大太太不過是為了圖痛苦,胡言亂語,眼見郭氏較真,不由羞惱:「到底是成了侍郎府嗣子,金尊玉貴,我這做族嬸的連說都說不得了……」
  
  郭氏寒著臉,並不搭理她。
  
  三房大太太如坐針氈,昨天沈玲回來後,老太爺先是與沈玲說話,隨後就將他們兩口子叫出去,將沈珠的事情一說,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又讓他們準備厚禮,準備登門向宗房大老爺夫婦賠罪。
  
  嗣子之位沒掙上,又要舍了一大筆錢財出去,三房湖大太太覺得心肝肉疼,這才遷怒到沈瑞身上。
  
  同三房老太爺一樣,將四房與沈瑞當成軟柿子捏的不是一個。在湖大太太看來,自家兒子笨了,想著擠下沈玨還不如想著擠下沈瑞,宗房得罪不得,四房卻是沒甚可畏的。
  
  至於二房大太太與孫氏的舊情,那是孫氏出閣前的事,三十來年,還能剩下什麼情分?
  
  郭氏將二房大老爺夫婦抬出來,又要尋沈玲對峙,湖大太太立時心虛,同時也在心中慶幸不已,覺得幸而郭氏不知沈珠之事,否則定要拿沈珠來說嘴。
  
  她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郭氏曉得沈珠品性有瑕疵,告誡兒子們要遠著沈珠,可也沒有打算將他的錯處四下宣揚。
  
  沈珠即便有錯處,可到底只有十八歲,未必沒有回頭的餘地,何必要去壞他的名聲,斷送他的前程。
  
  少一時,沈玲跟著郝媽媽進來。
  
  郝媽媽看不上湖大太太,卻曉得沈玲是個明白人。大家從京城同船回來,也是打了幾次照面的。因她是積年的媽媽,之前又在沈瑞身份服侍,沈玲對她還格外客氣。
  
  郝媽媽唸著他的好,投桃報李,路上就悄悄地將湖大太太與郭氏拌嘴的緣由說了……
陸雲 發表於 2013-11-17 14:02
第3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春風得意(三)


  賀五娘只是旁支庶房之女,家裡生計又尋常。或許對於其他小娘子來說,給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做填房,定會不情不願,可是賀五娘是個極識時務的女子。
  
  尋個年輕後生做丈夫,除非低嫁,否則想要尋門當戶對的親事,娘家就要耗盡心力地為她預備嫁妝。以她們那一支的窮困,要是真能預備出符合身份的嫁妝,她也不會直到及笄親事都沒有定下。
  
  至於那些掏不起聘財、指望白得個媳婦的窮小子,她爹娘也不敢讓她嫁。
  
  旁枝族姊妹中,也有嫁妝寒薄,嫁到小門小戶的,結果服侍一家老小,過得連僕婦都不如。
  
  要是日子一直窮酸還罷,要是做牛做馬、費心巴力地講夫君供出秀才、舉人來,那更是難以落好。
  
  越是讀書人越是愛臉面,讓他承認自己曾吃過軟飯,跟要了他半條命似的。自是端起老爺的譜來,愛妾美婢的養著,將原配髮妻當成管家婆子使喚。
  
  宗房要收她做養女之前,賀二老爺親自問過賀五娘,說得清楚,要是賀五娘覺得這門親事不妥當,那提議就此作罷。
  
  賀五娘將沈家四房的情況打聽了一遍,就親自點了頭。
  
  沈家四房是松江大族沈族嫡支之一,沈舉人又是自己考的舉人功名,即便有兩個兒子在,那又有什麼?只要她做了繼母,分了輩分尊卑,大家客客氣氣的就是了。
  
  有賀家宗房後後頭,她並非無根浮萍,不必擔心丈夫沒了受繼子凌虐。
  
  要是有幸得個一兒半女,就是她的福分到了;即便沒有兒子,有繼子在,也有人養老送終。
  
  至於張老安人,當年因張家騙賣孫氏嫁妝,灰頭土臉多年,應不會也不敢重蹈覆轍。再說自己不是沒了娘家人的孫氏,也不會忍氣吞聲、任由婆母拿捏
  
  賀五娘曉得自己嫁過來,只要侍候好丈夫就行,當個掌家太太,以後能幫娘家就幫一把。至於族姐妯娌,都是隔著房頭的,誰還能管道她頭上?
  
  因此,她即便察覺出宗房大太太的敵意與郭氏的不喜,卻只當不知曉,依舊做靦腆狀。在滿族女眷跟前,做了規規矩矩的新娘子,那那些善意的、惡意的話,都當成是好話,笑嘻嘻地聽了。
  
  等到賓客散去,沈舉人進了洞房。
  
  賀五娘即便之前看過「避火圖」,可到底是深閨裡養大的小娘子,渾身青澀。哪裡禁得住沈舉人的撩撥,早已化作一灘春水。
  
  沈舉人得了小嬌妻,莫名地想到張四姐。
  
  即便一個大膽放蕩,一個靦腆羞澀,可少女嬌嫩的身子卻是同樣使得人興致盎然。
  
  一個存心乞憐,一個有心收服,老夫少妻,被翻紅浪,魚水盡歡。
  
  等到次日一早,沈舉人望向賀五娘的目光已是帶了柔和,賀五娘望向沈舉人的目光也帶了嬌羞。
  
  沈舉人這幾年冇早已在脂粉陣仗裡見識過,曉得想要收服一個女子,除了床榻之上,出手也不能小氣。
  
  賀家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送了個養女過來,他都打定主意,要讓賀家「賠了夫人又折兵」。
  
  因此,等到婢子們給賀氏梳頭時,沈舉人已經取了一個錦盒,打了開來,裡面是一支掐絲嵌寶的金步搖,親自給賀氏插戴上。
  
  賀氏滿臉緋紅,可眼中的歡喜卻直溢出來,軟綿綿道:「老爺……」
  
  沈舉人隱下得意,看著賀氏滿臉滿眼的崇敬,覺得直到如今才有了夫唱婦隨的快活。
  
  等到張老安人收拾齊當,沈瑾也到張老安人處等著認親時,就見沈舉人帶了新婦過來。
  
  張老安人雖不喜賀家人,可也曉得如今這個家裡兒子當家,自己犯不著給自己找氣受,就接了賀氏的茶,不冷不熱地教訓丨兩句,就放了一副金鐲子在托盤上。
  
  沈舉人見狀,眉頭不由皺了皺。
  
  那金鐲子樣式尋常,份量也不重,這見面禮也太應付。要是傳到賀家,丟的也是四房與他的臉。
  
  等賀氏敬完婆婆茶,就輪到沈瑾上前見禮。
  
  看著比年歲還大的繼子,賀氏也是懸著心,生怕他會想法子刁難自己。
  
  沈瑾卻沒有多事的模樣,恭恭敬敬地見了禮,口稱「太太」,賀氏也回了聲「大哥」,講準備好的文房四寶奉上,算是給了見面禮。
  
  四房現下攏共就這幾口人,並無近支堂親,這「認親」就算完了。
  
  賀氏暗暗慶幸不已,人丁單薄有人丁單薄的好處,不用應付那麼多事。只是她是繼室,按理還需到原配靈位前奉茶,怎麼無人提及此事o
  
  賀氏不免有些猶豫,怕這其中有忌諱,自己貿然提了,引得婆婆與丈夫不喜;可自己要是不提的話,傳到外頭被人當成是不知規矩豈不冤枉?自己剛進門,可不好落下這個把柄。
  
  更不要說前面的孫氏雖沒娘家人,名下卻有沈瑾這個四房長子在,還有個過繼到二房做小宗宗子的親生子,外頭受過孫氏恩惠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
  
  自己這個腰,是無論如何也要彎的。
  
  沈瑾在旁,也覺得不對。
  
  眼見張老安人閉目養神的模樣,沈舉人也耷拉著臉,新太太則是面露忐忑,沈瑾只能硬著頭皮道︰「老爺,是不是該去祠堂了……」
  
  四房家祠就設在老安人院子東邊,沈舉人擰著眉毛,看了張老安人,便起身道:「去那邊吧……」
  
  沈舉人倒是沒想過要省下這一道程序,畢竟家祠那裡供奉的靈主除了孫氏,還有四房歷代祖先。賀氏新婦進門,總要去給祖宗磕頭。
  
  只是他心情有些複雜,即便曉得那不過是木頭牌子,可還是有些不敢去見孫氏靈主。
  
  倒不是為續娶之事心虛,世間男子有幾個能像他這樣,妻子過了三週年才提續娶的?能守一年的都要被贊成仁義,有的除了熱孝新婦就進門了。
  
  他是因沈瑞出繼之事,有心不敢見孫氏牌位……
  
  京城,沈宅。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老爺心情甚好。
  
  順利通過廷推,又被聖人圈點為刑部尚書,前程總算有了著落。他才五十來歲,在仕途上還能有十好幾年,未曾沒有更進一步的餘地。
  
  這個喜雖喜,到底是早有準備,也是意料之中。
  
  三太太有妊,則是意外之喜。
  
  要是有幸生了男孩,那是三房血脈未絕;即便生了女孩,對於三老爺、三太太也是慰籍。
  
  一個家中,最忌憚人丁凋零。
  
  有了添丁進口之事,平添多少鮮活。
  
  不過歡喜歸歡喜,大老爺不忘三老爺的身體狀況,少不得私下跟徐氏念叨了再念叨,請她一定要多安排人手,好生看顧三太太。
  
  原先沒有指望還罷,如今有了指望,要是再有閃失,怕是三老爺就要受不住。
  
  徐氏擔心的也是這點,昨日就打發去接了三太太的乳母進府。
  
  三太太三十好幾才懷上這一胎,昨日醒來後就患得患失,連起身都不敢起身,正需要人從旁多勸解寬慰。
  
  「要是這一胎是男丁就好了……」大老爺嘆氣道︰「以後瑞哥也能輕省些,三弟、弟妹他們也能多了盼頭……」
  
  「老爺莫要得隴望蜀,不管是男是女,三叔三嬸也只有歡喜的。難道給老爺添個嫡親侄女,老爺就嫌棄了?」徐氏看著丈夫,道。冇
  
  大老爺搖頭道:「你曉得我不是那個意思……」
  
  徐氏正色道︰「不管老爺作何想,這話卻是不好再說。且不說傳到三嬸眼中,孕婦難免心思更重;就是下人們,如今也有人看著風向,想東想西。」
  
  大老爺聞言,不由黑了臉道:「有人慢待瑞哥、玨哥了?」
  
  「倒是無人敢慢待,不過昨天周媽媽碰到兩個嚼舌頭的,我已經罰了……可瑞哥、玨哥兩個並未正式入嗣,那邊三嬸有了骨血,別說是府中下人,就是傳到京中各房族侄那裡,也難保不會有人多想。要不然咱們這裡,先改了口?」徐氏面帶沉重道。
  
  即便三太太有了身孕,可他們也沒有想過改變主意。
  
  過繼之事,不是兒戲,哪裡能說變就變?
  
  且不說胎兒沒落地不知是男是女,即便是男嬰,等到養成還得十幾年。
  
  更讓人不放心的是,三老爺身子骨如此病弱,這孩子將來到底能不能像尋常孩子似的康健還兩說。
  
  只是這股歪風邪氣得剎住,否則傳來傳去走了味道,二房說不得裡外不是
  
  大老爺想了想,卻沒有贊成妻子的主意,名不正則言不順。
  
  過繼嗣子畢竟是大事,二老爺如今不在京中,沈玨那裡總不能直接越過嗣父,先認嗣母。
  
  就是沈玨這裡,沒等到四房沈舉人點頭,直接叫他改口也是強人所難。
  
  「家中就這幾口人,還有人不安生,太太莫要心慈手軟,不拘背後的主人是哪個,該攆就攆了去」大老爺面帶幾分厭惡道。
  
  他是最曉得妻子的,最是規矩不過,家中下人也多服帖,有幾個規矩鬆散的都是二太太早年帶進來的陪嫁。
  
  那些人雖是後入沈家,可因沈家有三老太太留下的陪房下人,也是出自喬家,兩下里黏糊上,沒少給徐氏添亂。
  
  徐氏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將老人全部「嗯典」出去,那些人才消停下來
  
  後來隨著沈珞出生,三房就這一根獨苗,喬家那些陪房也漸漸抖起來。
  
  徐氏看在沈珞面上,反而不好與之計較,不過都安排了閒散差事,眼不見心不煩。
  
  沒想到事到如今,這些人又要生事。
  
  大老爺對於二太太這個弟妹,容忍度已經到了極限。
  
  當年知曉二老爺有婚約,她還與二老爺私自相授,才使得孫敏遠嫁,引得三太爺與孫太爺抱憾終身。
  
  剛回老宅時尚且安分,等有子傍身而長嫂無出時,二太太就開始各種小算計,對於長嫂也沒有之前恭敬。
  
  大老爺早就看在眼中,不是不想發作,都被徐氏勸下。到底是看在弟弟與侄子的臉面上,才不與她計較。不過對於沈珞的教育,大老爺可是上了心,生怕他被喬氏給帶歪,絲毫不讓二太太沾手。
  
  等到沈珞故去,二老爺、二太太痛不欲生,大老爺又何曾好過?
  
  偏生二太太還鬧了一出又一出,大老爺連再次分開住的念頭都起了,不過是看二老爺可憐,到底沒忍心開口。
  
  「以後既要在一處住著,規矩總要豎起來。說到底,還是你我早年沒有盡到兄嫂之職,不曾好生提點她。」大老爺想起故去的沈珞,心頭酸澀不已,嘆氣道。
  
  他們這些年對二太太的縱容,固然有看在二老爺與沈珞面上的緣故,歸根結底還是不喜喬氏,不樂意去費心教導。
  
  他們也不是聖人,怎麼能心中無怨?
  
  孫太爺死的太慘,三太爺抱憾而終的時候還不到花甲之年,二老爺與二太太又是始作俑者。
  
  眼見著二太太身為人妻、人母,依舊立不起來,每日裡傷春懷秋、迎風流淚,只顧著痴纏丈夫,裡裡外外需要二老爺自己操心,他們作為兄嫂的雖有時也心疼下二老爺,可更多的是覺得二老爺自作自受。
  
  當年徐氏樂意手把手地教導孫氏,可換成是二太太,她可沒有那份熱心。
  
  二太太將家事都託了身邊乳母、陪房,一心做不知世事的仙子,也無沒心思去學柴米油鹽這些。
  
  徐氏聽了丈夫的話,想起往事,不由苦笑。
  
  人真是偷不得懶,當年省了長嫂的義務,沒有去教導二太太;如今三十年過去,大家都老了老了,她還得為這個弟妹操心。
  
  九如院,正房。
  
  沈瑞喝著湯,看著滿臉氣憤的柳芽道:「那個趙媽媽到底說了甚?將你氣成這個模樣?」
  
  柳芽已經是紅了眼圈,道:「二哥,要不咱們家去吧?」
  
  沈瑞的臉沉了下來,冬喜在旁著急道:「二哥問你,你就痛快說?莫不是她吃了雄心豹子膽,編排起二哥來?」
  
  柳芽恨聲道:「可不正是說什麼侍郎府有了自家血脈,不稀罕外人……還說莫要當自己是尊貴人……」
  
  冬喜聽了,不由大怒:「你平素的厲害都哪裡去了?就任由她胡吣?」
  
  自從昨日三太太診出喜脈來,沈瑞就曉得有什麼東西會不一樣,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想到徐氏的為人行事,沈瑞反而不惱了,直接對冬喜道:「去稟告大太太此事,都這話如實學了,就說這趙媽媽既瞧不上咱們這裡,請她另外高就……
  
  沈瑞已經十三歲,徐氏給他安排新居時,也不過是派了一個二等婢子春燕來提點他,並不曾往他這裡安排管事媽媽與年長的婢子,就是怕他覺得束縛。
  
  那個趙媽媽,是管著九如院掃灑的小頭目,如今總不會平白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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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

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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