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第一卷曾見何人再少年 第三百四十七章 倦鳥知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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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行歸來,早有婢子拿了錦墊上前,沈瑞與沈玨上前,給兩位長輩見了禮,隨即又同玉姐平禮相見。
倒是四哥,半年前還最愛粘著沈瑞,如今卻是忘了人,隻拉著玉姐的手不動地方,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沈瑞、沈玨。
沈瑞躬身,一把將四哥撈在懷裏,掂了掂道:“四哥又重了,有二十斤了吧……”
四哥也不怕生,摟著沈瑞的脖頸,奶聲奶氣道:“你是二哥麼……”
沈玨在旁,摸了四哥的頭一把:“小沒良心的,枉二哥與我一路惦記你,帶了好些玩具給你……才幾個月功夫,連二哥、三哥都忘了……”
四哥有些不好意思,將腦袋搭在沈瑞脖子上,撅著小屁股對著沈玨。
沈瑞側開身來,露出後邊沈環,道:“母親,三嬸,這是宗房漁大叔家環哥……今年漁大叔上京交白糧,孩兒同三弟這一路上都是漁大叔照應著……”說到這裏,又對沈環道:“環哥,我們太太你是見過的,另一位是三嬸……”
沈環上前,對著錦墊跪了下去:“侄兒見過大伯娘,見過三嬸子……”
徐氏忙叫人扶起,滿臉慈愛道:“我還記得你,那年不過這般高,盡跟在玨哥身邊來著,如今竟是這般高了……”
沈環起身,帶了羞澀,道:“大伯娘倒還是三年前模樣……”
徐氏看了眼沈瑞道:“環哥看著倒是與你們兄弟年歲仿佛,他與你妹妹兩個誰大些?”
沈瑞道:“環哥與玉姐同庚,不過生在年頭裏,倒是比玉姐大幾個月……
徐氏點點頭,指了指玉姐與四哥對沈環道:“這是你大妹妹,這是你三叔家四哥……”
沈環忙行了平輩之禮,玉姐避開,又行福禮。
沈滄平日在衙門,並不在家裏,沒見到不奇怪;可是也沒見三老爺出來,沈瑞不由擔心,開口相問道:“母親,怎麼不見三叔?”
徐氏道:“你三叔不知你們今兒回來,與朋友有約,出去吃茶去了……”
雖說骨肉離別數月,一肚子話要問,不過眼見幾個少年風塵仆仆模樣,徐氏便道:“你們先去梳洗,用些點心,好生歇一歇,等晚上咱們再說話……”說到這裏,看著沈瑞道:“方才叫人收拾了客院,讓環哥先歇下,等你族叔過幾日忙完了差事,也叫人接家裏來住幾日……都是至親骨肉,常來常往方好…
沈瑞應了。
沈玨見沈環行動之間還帶了拘謹,笑道:“今兒先讓環哥隨侄兒去鬆柏院,等過幾日族叔到了再讓他們爺倆在一處……”
徐氏點頭道:“那感情好,環哥年歲小,又是頭一回來京裏,你們做哥哥的正是當多照應些……”
三人從正房出來,沈環長呼了口氣出來,周身倒是輕鬆許多。
沈玨好笑道:“這回不怕了?”
沈環點點頭道:“上次見滄大伯娘不苟言笑,叫人望而生畏;這回見了,卻是親切多了,加上有瑞二哥與三哥在,還有甚好怕的?”
沈玨道:“這樣想來就好。五房瑛大哥、九房理六哥都在京中,等歇兩日,就帶你走親戚去……”
說話的功夫,出了正院,沈玨帶了沈環去了西北鬆柏院,沈瑞則是回了九如居。
柳芽與春梅得了消息,早就收拾好熱水,在這邊等著。
見到沈瑞,兩婢亦是止不住歡喜。
沈瑞道:“長福可是將東西送來了?”
柳芽笑著點頭道:“送來了,二哥也真是的,千裏迢迢帶這些作甚?柳成不懂事,您還縱著他……”
柳成是柳芽同父異母的弟弟,是柳芽繼母之子。柳芽小時受繼母磋磨,多得這幼弟維護。等到後來到了沈瑞身邊,求的唯一恩典就是弟弟讀書的事。沈瑞孝滿後,就收了柳成做伴讀,不過後來到京中,在二老爺南下議嗣子時,沈瑞就托二老爺將柳成又帶回鬆江。
這次沈瑞回鄉奔喪,柳成得了消息,也過來拜見了,還給柳芽帶了幾包鬆江土產。
沈瑞南下時,柳芽曾將一包銀子托沈瑞帶給柳成,以供柳成讀書所用。雖說是隔母姐弟,不過這姐弟兩個倒是真心實意對對方好。
“那五十兩銀子,柳成隻肯收二十兩,剩下三十兩死活不收,說要叫你留著做嫁妝使……”沈瑞擦了一把臉,道:“他在學裏成績不錯,再過幾年,說不得就能撈個童生……”
再進一步,卻是說不好了。
誰讓鬆江府百姓富庶,士紳子弟多,寒門子弟想要通過科舉晉身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柳成又是個懂事的,為了家中生計,早年就肯入鋪子做小夥計,如今又怎麼能安心不事生產、一心讀書?
柳芽這兩年長了見識,知曉科舉不易,連打小就讀書的沈玨都有落第的時候,何況尋常百姓人家子弟?她不再覺得自己阿弟定能鯉魚躍龍門,即便送錢回去,也隻是想要讓弟弟少些負擔,眼見提及自己終身,到底是大姑娘,不免羞臊,紅著臉道:“真是的,哪裏就輪得著他操心這個了……”
春梅在旁,隻跟著嗤嗤地笑。
沈瑞換了家常衣裳,梳洗完畢,才覺得身上於淨多了。
聽了柳芽的話,他道:“你也十八了,轉年就十九,還想做老姑娘不成?有你冬喜姐姐為例,我這邊最多留你到二十,是想要嫁到府裏還是想要外聘,你且想去……就是想要回鬆江嫁人,我也給你預備一副體麵嫁妝……”
柳芽滿臉通紅,再也站不住,口中道:“二哥這是嫌婢子呢,什麼外頭裏麵的婢子才不嫁……”說罷,一扭身挑了簾子出去。
眼見她腿腳遲緩,沈瑞歎了一口氣,對春燕道:“府裏的管事媽媽,可還有人打聽你柳芽姐姐……”
自從去年冬喜指給長壽,就有好幾家旁敲側擊打聽柳芽。後來見九如居沒添新人,不像要繼續放人的意思,才漸漸熄了聲。
柳芽雖腿腳有些毛病,可走的慢並不顯。誰都曉得,沈瑞是未來家主,娶了他身邊的大丫鬟,就抱上了沈瑞大腿。
春燕搖頭道:“倒是沒人上這邊打聽,不過前兒去長壽嫂子家‘洗三,,倒是聽說有人去跟長壽嫂子打聽來著……”
長壽嫂子不是旁人,正是從九如居出去嫁人的冬喜。
沈瑞揚眉,道:“是男孩還是女兒?”
“是個大胖閨女,落地就六斤六兩,乳名就叫了小六”春燕脆生生道
沈瑞聽了,卻是嚇了一跳。這個時候可沒有破腹產,嬰兒大了,產關可是難過。幸好母女平安,真是叫人後怕。
這邊主婢正說著閑話,就見柳芽又挑了簾子進來:“二哥,長壽來了……
沈瑞便道:“叫他進來說話……”
柳芽又轉身領了長壽進來,才與春燕退下去收拾沈瑞行李去了。
眼見著長壽合不攏嘴的模樣,沈瑞好笑道:“做爹就那麼歡喜?”
長壽“嘿嘿”兩聲道:“等二奶奶進門添了小少爺二哥就曉得了,小奶娃可好玩了,看著就可人疼,小人如今是有女萬事足,再無他求……”
沈瑞打量他兩眼道:“瞧你這出息樣不過看著倒是穩重些了,也不枉我特意留你在京……”
長壽比沈瑞大三歲,今年不過十八歲,比冬喜小三歲。加上他麵嫩,原來看著倒是比冬喜小不少,如今倒是一下子成熟起來。
長壽訕笑兩聲道:“為了這個,小六她娘可沒少埋怨小的。說長福是京裏長大的,頭一回去南邊肯定不習慣,怪罪小人不該‘因私廢公,,嘮叨了好幾日……”
沈瑞輕哼一聲道:“這就嫌嘮叨了不成?”
長壽忙擺手道:“哪能啊……”
沈瑞讓他坐了,問起這幾個月京中消息。
“各處都好,隻老爺重陽節後病了一遭,養了旬月,將十月才好。楊學士府那邊,中秋節時是三老爺親自送的節禮,楊家大哥過來回的禮。侍郎府那邊,聽說大爺在老家那邊身子漸好,老爺想要召大爺來京裏……重陽節前楊家表少爺來時,曾提起高文虎受了傷,他得了消息,要去探望。二哥不在,小人就自作主張,收拾了一份補品請楊家表少爺代送過去了”長壽一條條地說著,最後道:“前幾日老爺休沐,喬家三老爺親自過來送帖子,他們家大姐已經出孝,好像就是這月底要下定……”
長壽將這幾個月的消息彙總,一一說了一遍。
這幾年秋冬換季時節,大老爺都要病上兩遭,沈瑞除了跟著擔心也無可奈何。大老爺夫婦之所以這般看重楊家這門姻親,也未嚐沒有因大老爺身體不好的緣故。王守仁那邊,出京一年半,當初在刑部攪起的那趟渾水也沉寂的差不
倒是高文虎,好好的怎麼受傷了?
楊家表少爺,說的就是常來尚書府的楊仲言。高文虎怎麼傷的?楊仲言從何處得的消息?
沈瑞皺眉道:“這幾個月沒有沒有壽哥消息?”
長壽搖頭道:“小人倒是不曾聽聞……”
沈瑞心中有些詫異,高文虎不會是跟在壽哥身邊受了池魚之殃吧?
魚龍白服,壽哥在宮外遇險了不成?
想到這裏,沈瑞帶了幾分肅穆道:“這兩月京中可有什麼大新聞?”
長壽想了想道:“中秋節後,皇上又賜給壽寧侯與建昌侯良田算不算新聞
“這幾年年年都有恩賞,確實不新鮮,其他的呢?”沈瑞道。
長壽道:“對了,這兩個月最大的事件就是太子病了,九月底那一陣子京裏好幾處道觀寺廟都得了皇家供奉,為太子祈福”
沈瑞心中驚濤駭浪,道:“這是市井傳言,還是得了準信?”
長壽道:“當是準信,為了這個,今年千秋節都免了朝賀……”
沈瑞腦子裏有些亂,信息不足,他不知太子的“病”與高文虎的“傷”有沒有於係?若是有於係,那就是大事件了。
“九月裏京城可有什麼戒嚴、搜城之舉?或是聽說哪裏出動了錦衣衛?”沈瑞想了想,道。
長壽想了想,搖頭道:“不曾聽聞有戒嚴、搜城之舉,錦衣衛的消息倒是有一條,聽說九月中旬一處錦衣衛不知死活,抄到壽寧侯府的姻親家去了……大家都等著壽寧侯發威,民間還打賭那邊的千戶定要掉了烏紗,不想過後卻是不了了之……”
沈瑞沉吟著,九月初高文虎受傷,九月中旬錦衣衛抄壽寧侯府姻親,隨後太子“抱恙”,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聯係?
不過長壽即便耳聰目明,能打聽到的也不過是府裏消息與市井流言,朝堂與宮裏的詳盡消息,就得問大老爺與楊廷和。
鬆柏院裏,上房。
沈環隨著沈玨梳洗了,身上換了沈玨的薄棉衣。他從鬆江來時,新冬衣尚來不及縫製,帶的是去年棉衣,袖口已經有些緊了。況且京城外頭雖冷,屋子裏卻因地龍的緣故溫暖如春,並不需要穿太厚的棉衣,隻出去的時候氅衣厚些就行。
現下雖說不早不晚,還不到飯食,不過徐氏還是打發人送了小食過來。
兩碗雞湯餛飩,幾個爽口小菜,沈環吃的熱乎乎的,身上開始乏了起來,不由雙眼皮開始打架。
不過他想起一件事,驚得一激靈,站了起來,道:“不是說二伯母現在也在京麼?咱們還沒過去請安,這太失禮了”
沈玨擺擺手道:“趕緊坐吧……二太太身子不好,在莊子上休養,並不在京中”
沈環聞言一愣,滿臉糾結,欲言又止。
要是真病著,不是更應該在京裏調理?這挪到莊子上去,這“病”也就不是病了。在鬆江時也聽過類似的消息,誰家太太、誰叫奶奶身體不好莊子上休養雲雲,都是一種變相發配,難道京裏二房這邊也是?
那身為二房嗣子的沈玨,身為會不會變得很尷尬?
沈玨輕哼道:“作甚鬼樣子?小小年紀,哪裏就那麼多好奇?”
看著沈玨不想說這個,沈環忙岔開話,道:“陸三哥與我爹那邊也不知幾日能交完差事,瑞二哥不是請陸三哥過幾日家來麼?瑞二哥還說要去探望洪善法師,那是不是過幾日就要往寺裏去……”
大明望族 第一卷曾見何人再少年 第三百四十八章 倦鳥知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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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瑞用了小食,休息了一會兒,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天色將暮。
剛出九如居,沈瑞就見三老爺從西側門出來。
“三叔”沈瑞快走兩步,上前道。
三老爺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他一遍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還以為小半年不見,瑞哥又要長個子,卻是沒甚變化……”
沈瑞笑道:“也不能老長個兒啊,再長不就是柱子了……”
他前兩年抽條抽的快,其他的卻沒跟上,顯得人零丁單薄,如今可不想繼續長個,隻想要多長些肌肉,要不看著就是一弱雞書生。
“大哥回來了,咱們過去說話……”三老爺招呼著沈瑞道。
想著三老爺方才過來的方向,是鬆柏居那邊,沈瑞道:“玨哥他們醒了嗎
“我方才去轉了一圈,正睡得香呢,我沒有叫人叫起。左右晚飯還等一陣子,讓他們再睡會兒……”三老爺道。
叔侄兩個說著話,到了正房。
沈滄已經換下官服,坐在榻上吃茶,見叔侄兩個過來,招呼他們近前坐下,就問詢起沈瑞鬆江的事。
主要問的是族長太爺出殯之事,還有各房族人現狀。
沈瑞一一答了。
聽到族長太爺榮光大殯,沈滄歎道:“老爺子雖未出仕,卻是沈氏一族幾十年不可或許的當家人,當得起這份哀榮……”
族長太爺與二房三太爺是同曾祖父的從堂兄弟,是這邊幾位老爺的從堂叔父,老爺子這一去,宗房大老爺、二老爺居鄉不出,到了沈械這一輩,與二房就是無服親了。
眼前沒有旁人,沈滄便直言道:“沈械眼大心空,不是有擔當的,隻看在玨哥份上,往後能幫襯還是幫襯些……”
三老爺道:“大哥雖是好心,我瞧著沈械倒是未必能領情……聽說如今賀侍郎頗為活躍,前兩年瞧著沈械也是親近那邊的多。真是不知賀侍郎到底怎麼想的,即便入了李閣老門下,他不是也要熬資曆,前年才升升三品,就惦記再進一步不成……”
沈滄沉吟道:“賀侍郎正值盛年,上進心強也尋常……”
雖說沈賀兩家可以論上鄉誼,從宗房與四房那邊算下來還是姻親,不過因賀家依附李閣老,沈滄這裏卻是不黨不群,即便往來也不過是麵子情,頗有些“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意思。
加上沈滄是尚書,賀大老爺是侍郎,等到賀大老爺熬滿資曆,最有可能的就是本部升轉,這上下級的關係就越發微妙。
因沈環來家裏,沈滄少不得又問起沈漁父子為人行事來。
雖說族親往來在所難免,不過到了尚書府現下位置,已經無需為了麵子情應付不喜的人。
“是個極明白的人,辦事也認真仔細,要不族中也不會將白糧的差事掛在這位族叔名下……他家環哥,雖還沒有進學,不過也是個活潑質樸的性子,同玨哥相伴著長大,待玨哥也是真心好……”說到這裏,沈瑞想起陸三郎來道:“這次華亭縣押送白糧的司吏陸三郎,是陸家宗房嫡孫,論起來還是六哥表親,這次北上,除了公事,也是為了過來接洪善法師回鄉……孩兒當年在西林禪院三年,多受陸家與洪善法師照拂,這次說不得也要還還人情……”
沈滄雖生在京城,長在京城,不過祖籍鬆江,對於鬆江幾個望族大姓也都心裏有數。
聽到陸家,他想了想道:“陸家雖無人出任京官,不過好像京中有親近姻親,也有兩個四、五品的官員在地方上。雖說當年去西林禪院用的是你六哥的人情,不過既是陸家人來京,洪善法師又在京裏,二哥也當盡盡地主之誼……
沈瑞起身應了,又道:“父親,聽說東宮病了,連千秋節朝見都免了,現下怎樣了?”
三老爺在旁,聽著這個問題,也頗為關注。
東宮不僅僅是儲君,還是今上唯一立下的皇子,要是東宮有個萬一,不能說天下動蕩也差不多了。
沈滄看了沈瑞一眼道:“瞧著太醫院那邊不見繁亂,道觀寺廟也無後續動靜,當是養的差不多了……”
沈瑞與三老爺聞言,齊齊地鬆了一口氣。
隻是三老爺接觸的好友至交,不乏仕宦子弟,消息比長壽要靈通的多,道:“壽寧侯這回可是裏外不討好……幸而東宮平安,要不然張家富貴也到頭了
沈瑞好奇道:“東宮之恙竟是同壽寧侯府相關麼?”
三老爺道:“前些日子傳的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不過確實有人看見東宮近衛去了壽寧侯府姻親家抄了不少財物出來,隨後壽寧侯就在朝堂上了勸勉東宮向學的折子,隨即東宮就病了,要說沒於係誰信呢?瞧著宮裏宮外勞師動眾的樣子,東宮也不像是裝病……”
沈滄壓低了音量道:“除了在朝堂上折子,壽寧侯還去了坤寧宮,娘娘派人責罰東宮近侍,東宮受了驚嚇……”
京城本就沒有秘密,尤其是皇城宮城裏,多少人盯著。
沈滄雖比不得三閣老把持朝政,權勢赫赫,不過顯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三老爺方才還滿臉輕鬆,隻當是新聞雜談,現下卻是麵色沉重:“外戚搬弄是非,有離間天家母子之嫌,皇上就忍了?”
沈滄道:“皇後是母,東宮是子,母教子還有錯處不成?”
三老爺皺眉道:“壽寧侯府這樣猖獗,竟無人遏製?先前不過禍害百姓,與商賈小民爭利,如今都攪合到朝堂上去,還沒有人攔著?”
“杞人憂天”沈滄不以為然道:“大明平民後妃,即便外戚封爵,也不過是無根浮萍,成不了氣候。”
兵權在勳貴手中握著,朝政由文臣把持,外戚即便兼職,也不過多是清貴虛職。
說話間,沈玨帶了沈環過來。
看著眼前一穿著家常衣服的清瘦老者,沈環按捺住心中忐忑,在沈玨介紹後,畢恭畢敬地行了大禮。
沈滄見他雖略顯拘謹,不過眉目清秀、行事也算端正知禮,便溫煦地敘了兩句家常。
三老爺本擔心沈玨來著,見他氣色尚好,心中大定,招呼他到跟前,道:“往返將四個月,功課可否落下?”
沈玨看了沈瑞一眼,笑道:“有二哥在,能落下才怪……”
方才兩位老爺已經問詢過沈瑞族長太爺出殯之事,為了不引得沈玨難過,兄弟兩個不約而同地避開這個話題。
三老爺道:“明年是秋闈之年,下一回院試要在後年。這一年半功夫,總不能一味閉門造車,照我說還是去書院讀書。我同你大伯已經商量好了,你歇些日子,去了勞頓,就尋家書院讀書去。到底是去春山書院,還是南城書院,還要看三哥自己拿主意。春山書院名師薈萃,不過那邊製度苛嚴,太學究,又因學生多是翰林子弟,比較排外;南城書院那邊也有弊處,生源繁雜,雖不乏優秀讀書種子,不過寒門子弟多,人情交際未必比得上春山書院……除了這兩處,京裏雖也有其他知名書院,不過從生源老師看,到底差了一層……”
沈玨聽了,有些猶豫。
春山書院雖名聲在外,且有沈全這個族兄在,不過沈玨並無多少渴盼之心。不管那邊老師如何卓越,肯定有不足的地方,否則沈瑞、何泰之兩個不會都從書院退學,去了官學。
南城書院,是三老爺嶽家,三老爺過去也常往那邊會文,沈玨跟著去過兩遭,倒是比較喜歡那邊積極熱烈的向學氣氛。
不管是翰林子弟,還是寒門子弟,前程都寄在科舉之上。官二代的仕途之路是會順當些,不過各種利益牽扯也多,反不如“官一代”清白於淨,想要交好賣人情也容易。
這樣想著,沈玨便道:“三叔,侄兒去南城書院行麼?”
三老爺訝然道:“三哥怎麼沒選春山書院?雖說如今咱們家沒有人在翰林院,不過二老爺到底做了二十來年翰林官,真要論起來,那邊同窗有不少能說上話,算是世交兄弟……”
沈玨訕笑道:“當初二哥都受不了春山書院刻板規矩,才在家備考,侄兒比二哥還受不得約束,自然覺得南城書院那邊千好百好的……”
三老爺想了想,道:“這幾年南城書院在童試上雖比不得春山書院,相差也不遠了……真要選了那邊,倒是也便宜,到底是親戚家的……”
沈瑞、沈玨遠行歸家,沈環初次登門做客,晚上就擺了家宴,為這族兄弟幾人接風洗塵。
骨肉團聚,自是闔家歡喜,即便如今客居的沈環,也能察覺到二房諸位長輩待沈瑞、沈玨二人的慈愛關切。倒是讓沈環懸著的心又放下,雖不知這邊二太太到底有了什麼不是,還要不與沈玨相於就好,旁人也沒有遷怒到沈玨身上
次日,沈全來了,除了給徐氏請安之外,還帶來個木匣子。
三年前徐氏回鬆江,帶沈氏諸子北上前,曾在五房留了一筆銀錢,托五房大老爺夫婦幫忙在鬆江置產,這些年五房那邊陸陸續續也買進了幾處莊子,這裏麵便是那些產業的契書。
清一色紅契,經了衙門蓋章,不過上麵卻不是二房各位老爺名字,而是直接掛在沈瑞名下。
沈全年初回鬆江時,郭氏就吩咐他過完院試去鬆江巡視產業,其中就包括代沈瑞打理的這些。沈全這幾個月在鬆江就忙著這些事。因他是經手人,對那些產業也熟悉,郭氏就將這些東西給他,讓他攜進京,並且順便與徐氏仔細說一遍那些產業的近況。
雖說這些產業如今都是沈瑞名下,不過郭氏畢竟是受徐氏所托,就沒有越重代庖地去告訴沈瑞。即便打發沈全將契書送過來,也吩咐他在徐氏說開前不要私下與沈瑞說什麼。
沈全今日過來,就先來見的徐氏。
徐氏看契書分明,賬冊清晰,沈全又說的詳盡,搖頭道:“你娘也忒仔細了些,何至於此……”
沈全笑道:“大伯娘還不知我娘那性子,既應了大伯娘囑托,就當成大事來操辦,生怕有半點疏忽,愧對大伯娘的托付不說,也叫瑞哥吃了虧去……”
徐氏讚道:“若沒有這份韌性,也撐不起一房來,鬆江各房妯娌中,我頂佩服的就是你娘,裏裏外外一把抓,卻也沒有失了女子柔性,堪為賢妻良母,家宅安定、子孫繁茂,身為婦人,也就別無所求了……要是你源大伯娘當年有你娘一半剛性,也不會落得鬱鬱而終的下場……
孫氏故去時,沈全已經十四歲,又因兩家毗鄰而居、孫氏與郭氏交好的緣故,對於孫氏頗為熟稔。
聽了徐氏的話,沈全道:“源大伯娘外柔內剛,失了娘家做倚靠,又要處處周全,委實也不容易。”
徐氏歎了口氣,沒有再說話,心中不無遺憾。當年若是送親時,就打出二房旗號來,會不會就能讓孫氏多一重靠山?不過因兩家有婚約在前,這段舊事要是翻出來怕四房心中對孫氏生嫌,三太爺才將孫氏托付給族長太爺照應。
族長太爺確實照顧孫氏,連剛進門的婆媳之爭都是族長太爺出麵幫忙搞定。不過居家過日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沒有旁人幫著過的道理。
眼見氣氛沉重,沈全岔開話道:“侄兒倒是羨慕瑞哥,大伯娘慈母之心,幫著置了這份私產,他這輩子是衣食無憂了……”
徐氏搖頭道:“雖是慈母之心,我卻不願厚顏白領了功勞去。這筆置產的銀錢,本就是你源大伯娘留給瑞哥的,我同你娘一樣,也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沈全聞言一怔,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麼大一筆銀錢,孫氏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托付給了徐氏?
他疑惑中,莫名地想起孫氏出殯時鬧出來的侵產之事。
即便是產業賤賣,當初也當折了十來萬兩銀錢出來,雖說後來鬧到宗房跟前,除了被賀家占去的兩家織廠,其他產業又重新歸了四房,由沈瑾、沈瑞兄弟兩人一人分了一半,不過那十來萬兩銀子始終下落全無。大家公認的說法是,那些銀錢本是四房張老安人要吞的,結果被張家孫女婿給私占了去。那張家孫女與她女婿,從此音訊皆無,都說是跑到福建那邊去了。
這一環套一環的,“黑鍋”怎麼套上去的?
沈全想了一圈,還是懵懵懂懂。
徐氏已經端茶道:“去見瑞哥他們吧,難得有族兄弟進京,全哥這幾日得閑,就帶著你弟弟們四處轉轉……”
沈全應了,起身從正房出來。
剛出院子,就與沈瑞、沈環等人碰個正著。
眼見這兄弟幾個都穿著外出的厚衣服,身上也係了小毛披風,沈全道:“這是要出去?”
沈瑞點頭道:“想要帶環哥出去轉轉,就等著三哥呢……”
雖說沈環初到京城,理應先去拜見各房族兄,不過因沈理、沈瑛都是官身,需要等兩人休沐才能過去,沈瑞、沈玨就想著先帶他四處耍耍。
等過幾日沈瑞、沈玨都要入學,也沒有多少時間專門陪沈環。
沈全道:“昨兒同大哥說了漁大叔與環哥來京之事,大哥說了,等過兩日漁大叔忙完了差事進城,就選一日去那邊吃酒”說到這裏,看向沈瑞道:“六族兄那邊怎麼說?”
沈瑞道:“差不多的意思,且不說漁大叔還沒進城,也總要等六族兄休沐才便宜……”
族兄弟幾個說話出了沈宅,也沒有叫馬車跟著,隻安步當車,身後長壽帶了兩個小廝跟著。長福跟著這趟一趟,被沈瑞放了假。
大家並未打算遠走,就往同坊的隆福寺去了… 本帖最後由 binzip 於 2014-4-25 01: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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