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明土豪 作者:晨風天堂 (連載中)

 
syhsieh 2014-7-22 17:01: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7 421649
syhsieh 發表於 2014-8-19 13:15
第068節 合浦縣
  又在家中住了三天,白名鶴離開了眉縣,從西安府的渭水碼頭再次上船。直奔合浦縣。

  白名鷺那一張蔭監的憑引給出去的,白名鶴交給申熊的那張,名義是白名鶴出了五百兩銀子作為感謝,然後留在關中白家。

  然後又留下了八百兩銀子,作為建祠堂三房的貢獻。

  白名鶴離開家,帶了十三個白家的子弟,都是不好好讀書,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的類型。

  唯一不在計劃之中的一個人,就是白英蘭。

  年僅四歲半的白英蘭。如果白名鶴不帶白英蘭出來,白英蘭就不吃飯了。更嚴重的是,朱見深站在井邊,哭的眼淚嘩嘩,雖然什麼也沒有說。白名鶴也不敢再拒絕了,這小傢伙要有出點什麼事,白家也不用存在了。

  白名鶴從京城到西安府,只花了十幾天的時間,這代表著漕運的發達。

  可從西安府到合浦縣,先走水路,到了桂林府也不過十多天時間,可從桂林府到合浦縣,不足總路的十分之一,卻讓白名鶴足足走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越走,越是荒涼,越走,越是有一種讓人絕望的感覺。

  似乎,真的像是走到了人跡罕稀之地。

  最後兩天的路程裡,白名鶴看到的村子,只有兩個。兩個村子加起來還不到一百人,而且村中竟然無一青壯。

  再往南走,終於看到了合浦縣縣城。

  整個縣城看不到多少生機,反倒是許多年輕人看到白名鶴這邊的隊伍,都飛也似的逃了。進了縣城,街道上但凡是看到白名鶴這一隊人馬的,無論老少都是一個反應,逃。

  那原本就十室九空的縣城,留下的幾個店舖,也迅速的關門。

  站在縣衙正門前,望著這空蕩蕩縣衙,伍斌等人的心已經沉到了底,涼透了。

  白名鶴卻沒有太大的反應,看著那破敗的縣衙,很輕聲的問了一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有沒有來回報的。」

  「看到我們進城,至少有幾個人應該很快趕過來吧!」申熊在旁邊回了一句。

  白名鶴沒有回答,而是邁步進入了縣衙。

  縣衙上有血跡,一根柱子已經斷裂,如果不修理,這正堂肯定會塌。杜雙魚前前後後查看了一翻,回來後說道:「白大人,這縣衙至少也空了幾個月了,沒有打鬥的痕跡。正堂上的血跡應該是常年刑訊留下的。沒有找到人。」

  白名鶴點了點頭:「安排幾個人,去找一找卷宗。」

  「是!」杜雙魚竟然自願給白名鶴當了下屬,親自帶了幾個錦衣衛的書吏去了衙內。楊信、楊義兩兄弟一抱拳:「白大人,這縣城怕是也沒有縣衛了,我們兄弟去接管城防。之前的軍營我們是占還是不佔!」

  「佔了,順便清點了一下。」

  楊信兄弟兩人也帶著人走了,他手上有二百原京城五城兵馬衛的兵,接管這麼一個小小的縣城,不是問題。

  伍斌則帶著二百錦衛衣,還有一同過來的工匠,宮女,去城外先找一處空地紮營,好在大隊人馬還沒有進城,現在也不用來回的跑了。

  白名鶴就站在縣衙之中,看著那塊明鏡高懸的牌匾。

  「白大人,有兩個探子回來了。」申熊帶了兩個人進來,在申熊的示意下,其中一人上前報告:「大人,縣城已經是十室九空。縣裡五個大戶,都在去年的亂民暴動之下,或死、或者逃。因為縣城破敗,縣城的百姓也逃了有三成!」

  「你說,十室九空?」白名鶴追問了一句。

  「是!」那位軍士一躬身:「因為大人帶著兵馬前來,其餘的人也逃了。」

  哈哈哈!白名鶴大笑著:「這是什麼混帳事,到底是百姓怕了官兵,還是官兵象匪呢。」

  「回大人的話,這次的事情是廉州知府壓著,事實上已經是民變了。所以百姓害怕官兵也是正常的。因為民變之時,五個大戶有兩戶人已經死絕。其餘三戶,能逃出去還是花了大價錢請了僮人酋長將他們救了出去。」

  「絕戶?」白名鶴很是意外。

  「是。不過就屬下所查的情況,這其中有些隱情的。一戶原本就是人丁單薄,全家只有六口人,害怕亂民衝擊所以事先藏在地窖裡,結果全是悶死的。另一戶,是欽州知州小妾的娘家,是實實在在被人全家打死的。」

  另一人上前補充了一句:「找到仵作查問,女眷無人受辱,死者是被打死的。」

  「記下來,讓仵作留個檔。然後那一家的院子,去徵用了。名義上自然是沂王殿下要住下。再安排一下,本官要是多一些這裡的消息,無論大小。專門安排一個識字的,給本王記錄下來。」

  吩咐完,白名鶴這才想到這縣衙,又問道:「這縣衙之中,還有什麼活口沒有。」

  「回大人的話,沒有人。縣令逃了,還有一些人要逃,卻被亂民在路上圍攻,全部打死。縣中小吏幾乎沒有一個活下來的,衙門捕頭的屍體,我們到的時候還在城外見到了,不知道那一晚,被野獸給叼了去!」

  「貼出安民告示。」

  「怎麼寫?」這一次是申熊開口問了。

  這下,可是把白名鶴給問住了。是呀,這安民告示怎麼寫。

  「容本官先想一想,這兩天先安排著住下。我們的糧食還有多少,先想辦法聯繫周邊,看能不能收些糧食上來。」

  各人按吩咐下去忙了,各種情報也按照白名鶴的要求開始匯總。

  安民告示是白名鶴讓清荷寫出,然後讓幾個識字的老工匠給抄寫,然後貼在城門處。

  三天,整整三天過去了。

  整個合浦縣城,能看到的在活動的人,依然還只有白名鶴帶來的這些人,整個縣城可以說就算還有人,也閉門不出。到了下午的時候,偶爾可以看到有幾戶出來炊煙。

  白名鶴沒有住進縣衙,而是住在那個全家被亂民殺光的大院之中。

  「這算不算霸佔民產?」伍斌坐在下首問道。

  「算,但這一家死絕了。而且咱們的人也在欽州那裡打探過了。知州也逃了,欽州城眼下只有一個九品書吏在坐鎮州府,州城之中也沒有幾個開門的店舖了。」杜雙魚在旁邊坐著回應道。

  白名鶴打斷了這兩人的對話:「你們先別說,先聽白師爺給我們講講匯總來的情報!」

  白師爺!自然就是女扮男裝的清荷,原本姓什麼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叫清荷,因為是白家的家奴,所以也可以叫白清荷。

  一抖手中折扇,清荷將面前的書卷打開。

  「先說這合浦之亂,眼下別說是合浦,整個廉州府已經一團亂了。廣東布政司下了文,廉州府再降一級,現在管轄的只有一州二縣。州就是欽州、縣就是合浦與靈山二縣。根據從六十里外,廉州府那邊錦衛衣所來的消息,府衙大門已經關閉了足足三個月。」

  衙門關門三個月,這種事情是什麼樣的官可以幹得出來的。

  清荷繼續說道:「同樣是來自錦衣衛所的消息,百戶得到一千兩銀子的好處,隱瞞了這裡暴亂的消息沒有上報。廉州衛指揮使收了一萬兩銀子,幫助瞞住了此事。」

  說罷,清荷拿出一封信。

  「這是廉州衛毛指揮給大人的信,毛指揮是左都督毛勝大人的侄子,在大人來合浦之前,已經收到了於大人與毛都督的信。」

  白名鶴倒是有些感激于謙,至少這裡還有一個自己人。

  打開信,先是幾句問好的客氣話。然後直入主題,明確的告訴白名鶴,自己收錢的事情京城於大人也知道,自己不得不收。至於理由,很隱瞞的告訴白名鶴,等看到你的真本事之後,才有資格聽到本官的解釋。

  說是不解釋,可還是解釋關於這裡亂民的事情。

  廉州衛不上報,不出兵,也是于謙的意思。一但出兵,百姓的死傷會更多。而且這件事情在於謙眼中,首先是廉州府上下官員們的錯,然後也是這裡鎮守太監的錯。

  白名鶴放下了信,問道。

  「這裡的鎮守太監是誰?」

  回答這個問題的,自然要有專業的人士。金傑開口說道:「是一個無能的老貨,叫趙弟。他認了比他年齡還少的曹大監作乾爹,而且在官裡,還有兩個大監也是他們一夥的。如果白哥有機會,就踩死他,他這一路和我義父不對付!」

  「胡扯!軍國大事,什麼時候能有私仇了。你再多嘴,你去管工匠。」

  金傑被白名鶴這麼一訓,趕緊把頭低下,一句話也不敢再說了。

  白名鶴又拿起了信,看到信中寫道,眼下亂民還在廉州府外。如果廉州知府錢吾沿不拿出十萬兩作為軍費,廉州衛是不會出兵的。

  眼下,廉州府幾個大戶,已經被這些亂民討要了差不多十萬擔糧食保了個平安。

  只要這些亂民不動軍倉,毛指揮表示自己是鐵定不會出兵的。

  信中最後幾句就是,如果亂民再衝擊合浦,毛指揮會救白名鶴,但只會救一次。言下之意就是,你白名鶴連亂民都擺不平,自己來合浦就是送死,也就是一個廢物。
syhsieh 發表於 2014-8-19 13:16
第069節 開刀問斬
  白名鶴讀完了信,清荷繼續開始往下講。

  合浦縣眼下人口一千三百戶,在冊的田地只有不到五萬畝,而且四萬畝還是各士紳名下。但春耕的時間已經過了,就派出的打探的人員觀察,真正耕種的不足兩成,就就是有超過四萬畝,根本就沒有下種。

  「那個錢知府,有什麼情報?」

  「根據錦衣衛的情報。他今年是差評,原本應該被降職的。可廉州這裡大亂,從原先的總共管理有十一個縣,變成了一州兩縣,其餘的縣被廣東布政司分到了其他的州府。留下的一州,已經形同虛設。靈山縣,則是廉州衛屯田之所。」

  清荷講到這裡,白名鶴心說,這裡就像是一個荒蕪的邊境小城一樣。

  最讓白名鶴無奈的是,整個合浦縣,已經是空了。要官沒官,要民沒民。

  往上,廉州府從感覺上,已經是被廣東布政司放棄的一樣,這裡可能最後留下的,就是廉州衛這個邊軍了,一來是防止海盜,二來是防著安南,三來就是防著瑤、僮兩族。

  (註:僮族,在後世稱為壯族。僮的發音也是壯)

  「寫一份公文,請布政司衙門給縣裡派來相應的官員。今天先到這裡,接下來的十天時間,把安頓下來再說。合浦縣要治理,也要一步一步的來。」白名鶴說到這裡,示意其他人可以散了。

  清荷留下來,幫助白名鶴研究合浦縣志。

  一絲陰雲飛快的遍佈了整個合浦縣城,換一句話說,就是跟著白名鶴一起來到合浦的這一千六百人,心情越來越差,士氣也越來越低落。

  這樣一個被放棄的地方,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留在這裡,為了什麼?

  帶來的糧食雖然不少,這一路上也在不斷的採購,足夠讓這些人吃上三四個月。而且菜籽也不少,可以一些荒蕪的田地種下去。但是,這裡連一個商家也沒有,日常用品還需要到一百六十里之外的思明府去買。

  欽州城那裡,就算不是死城,也沒有什麼商家了。

  廉州府,那裡聽說城門有一個月都沒有打開過了,去那裡沒有半點意義。

  來到合浦已經十天了,城裡只有一家店舖開門,是一個**帶著孩子,實在是不開店就活不下去。這家店,僅僅就是一個舊衣鋪,還接一些縫縫補補的活。

  就是這家店舖,生意還是在縣令白大人的暗示下,找了些活給她幹的。

  「白大人,白老兄,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士兵們士氣低落,誰願意守著一個死城呀。在這裡熬上幾年,想一想就讓人作惡夢。就算是老弟求你了,想個辦法,至少讓我們這些人,有個盼頭!」伍斌已經快瘋了,衝到白名鶴書房大吼著。

  白名鶴依然不動聲色,默默的翻看著縣志,還有探子們收集的情報。

  伍斌真的是急了:「白大人,你給句話呀!」

  「我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我和這裡的百姓說上話的機會。我不瞞你,我手上有一樣技術,可以在最短六個月,最長一年半的時間。弄出這麼大的珍珠!」白名鶴用手在空裡比劃了一下。

  伍斌拉著白名鶴的手:「這麼大,有多大?」

  「最大的五個排在一起,一寸。最小的,十五個排在一起,也有一寸!」

  「敢不敢把這個消息放出去?」伍斌低聲的聲音。

  「可以,但如果你要靠這個穩定人心的話。你最後去和杜雙魚,還有楊信兄弟兩人商量一下。而且我將來,還是要靠你們幫我守著這個秘密呢,這是我們共同的財富!」白名鶴說完,伍斌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

  雙手向白名鶴一抱拳,伍斌這才退出了白名鶴的書房。

  白名鶴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他也知道現在很難,最難的不是發展,而是人心的凝聚。

  白名鶴在後世的現代,搞過人造珍珠。可此時,在這裡白名鶴有心無力。因為有些材料並不是大明可以合成的與提取的。放在現代,幾千元一噸的原料,隨便都可以買到,但在大明,白名鶴就連製作個幾十公斤都沒有信心。

  畢竟,他的知識僅限於合成,而不是連原料都會製造。

  當白名鶴又拿起合浦縣志開始讀的時候,伍斌風一樣的衝了進來,將一張紙放在白名鶴的桌上:「白大人,看看這個是不是你所說的機會。」

  白名鶴拿起紙,這是來自廉州府錦衣衛所的情報。

  根據情報顯示,這裡的鎮守太監趙弟給錢吾沿出了一個主意,亂民不退,就把早選抓來的那一百多個亂民押上城頭,如果他們再不退,就砍了原先抓的人。具體的時間就定著三天後,會在提前一天,將公告貼在城外。

  白名鶴連著讀了三篇,確定自己沒有領悟錯這情報的意思。

  「叫人,開會。」白名鶴想不明白,殺這些被早些被俘的人,對於鎮守太監和錢無沿有什麼好處,既然亂民圍城,也不會因為你要殺幾個人就退走的。

  伍斌動作很快,不一會所有人都聚焦在了白名鶴的書房之中。

  白福只是一個管家身份,卻坐在次席。因為連伍斌這種只知道砍殺的人都能夠感覺到,白福絕對不是普通人,一定是位隱世的高人。

  所有讀完情報,申熊先開口:「我認為,他們是想把矛盾激化,逼廉州衛出手!」

  「不可能!」杜雙魚表示反對:「最初這性錢的不往上報,肯定就是怕被連累。按大明律,如果他管轄的府有造反的話,那怕他最後有功,都會被問罪下獄。這也是欽州知州、合浦縣令逃走一個主要原因,他們估計已經隱姓埋名,拿著錢財躲起來了。」

  「那就是說,他們有陰謀?」白名鶴追問了一句。

  杜雙魚點了點頭:「他們肯定有什麼陰謀,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被逼到的絕路上,就是退無可退。」

  「會不會,因為白大人到了合浦呢?」楊信提出了一個想法。

  「有理!」這個想法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杜雙魚也跟著說道:「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那麼就是蓋子摀不住了。他們想最後得到最大的利益,至少保下官身與性命。再或者,就是拉白大人下水,有事一起扛!」

  白名鶴沒想過有事一起扛,只是感覺肯定另有什麼古怪。

  當白名鶴的視線看著白福之後,白福這才開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亂民之中,已經有人投靠了這兩人,想借這個機會和官府有一次談判,然後官府付出一些,這投靠官府的人再從中調節,讓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後這出頭的人,再得到一些名聲,或許為了下一步計劃,還能再有什麼作為!」

  「查得到嗎?」白名鶴的視線轉到了杜雙魚臉上。

  「我盡量去查,廉州百戶所也不敢不給我們的面子。不過就這樣,可能還是會許一些好處的,畢竟廉州百戶所不會憑白無故的與知府衙門作對,更不會和鎮守太監為敵。恩威並施才是上策!」

  聽杜雙魚的想法,白名鶴也是支持的。

  「這樣辦,申熊留在這裡主持合浦的日常事務。我和雙魚一起出發,秘密的先接近廉州府再說,然後根據情況,我們再選擇應變之法。楊家兄弟辛苦一下,等我的消息,隨時準備過來支援。」

  「我帶十個人,護著白大人!」伍斌站了出來。

  「也好。」白名鶴應了這份情,畢竟有人保護總是會安全一些。

  得到消息的不止白名鶴,廉州衛指揮使,毛路明也用他的渠道打聽到這個消息。

  不過遺憾的是,他只是一個武將。他會排兵,他會殺人,但不會玩心眼,那怕是他身邊的幾個謀士,可他卻不怎麼願意去聽這些謀士的意見。特別是這種和他沒有太多關係,也不可能一擊就幹掉錢知府的事情。

  不過,作為對白名鶴這個晚輩的關心,他還是下令。

  「來人,讓水軍這幾天出去操練一下,就在廉州府那邊吧,靠近合浦一些。」

  一個副官施禮接令,又多問一句:「大人,操練的科目是什麼?」

  「陣列!」毛路明說完,揮了揮手示意副官可以下去了。

  副官退下之後,兩個參謀軍師一左一右的站在帥案旁,其中一人說道:「大人,廉州府亂了不是更好,近日我們在靈山的屯田,又多了兩萬畝。」

  「你們懂什麼?我叔父親筆來信,於公與商大人兩位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這白名鶴是自願來合浦的。這一次在京城,楊寧這老秀才都著了白名鶴的道。而且有萬歲保著他,隨便挑一個縣作個縣令有多難,為什麼一定要來合浦呢?」

  兩個參謀軍師都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說你們不中用,你們還不服氣。光會猜一下牙籤大的事情,那錢眼再大本事,能翻了天?」毛路明冷笑著。他嘴裡說的錢眼,就是指錢吾沿。

  作為府衛指揮使,他手下有五個千戶所,每個千戶所就有一千士兵。

  他手上控制的實際士兵,陸上的,水上的,一共有五千六百人。這還不算軍戶的家人,已經一些不算軍戶的船工。以他手上的權力,自然不會把錢吾沿放在眼裡了。

  「你們退下去,本官自有道理!」毛路明揮了揮手。有一句話他是不會輕易說的,他還知道白名鶴告訴過於謙,在合浦站穩之後,敢一年給于謙一百萬石軍糧。
syhsieh 發表於 2014-8-19 22:38
第070節 知府錢無眼
  一百萬石軍糧,肯定不會是送給于謙的。

  但就是花錢買,能準備足夠一百萬石糧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知道,大明朝這些年,在江南各省不收銀,不收帛,只收糧。就是北方的軍糧實在不夠吃,要頂住草原各族,眼下的糧食都有些緊張。想反攻,更是不可能,軍糧遠遠的不足。

  一個小小的合浦縣,你憑什麼?

  毛路明想不明白,以他在這裡多年的經驗來看,白名鶴憑合浦縣是根本作不到的。

  除非,白名鶴的勢力可以大到控制整個廉州,甚至是僮、瑤兩族在廉州府的力量。

  白名鶴眼下腦子裡根本就沒有思考什麼糧食之類的事情,他已經來到了廉州府外圍的一個村子,借了錦衣衛在這裡的一個小莊住下,等待著來自城內的消息。

  「少爺,這一次奴認為少爺錯了。」清荷在為白名鶴送上茶的時候,小聲的說道。

  白名鶴下意識的看了清荷一眼,心中卻是在反思,自己這一次的安排錯了嗎?是那一步錯了呢?

  清荷有些緊張,畢竟她的身份放在那裡,她還沒有資格在白名鶴面前隨便發言。所以清荷趕緊說出了重點:「少爺現在是合浦縣令了,不是白丁。」

  「高明呀!」白名鶴一下就明白了清荷的意思。

  清荷一聽白名鶴稱讚自己,立即接口說道:「少爺,您完全有資格現在就進廉州府,拜見知府大人。以合浦縣令的身份,只要是合浦縣內的事情,少爺無論是提問,還是進言,或者是代表百姓,再或者是代表官府對百姓,都是可以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代替那幾個與廉州錢知府密謀的人,然後從中說合。錢知府肯定是不會讓這場亂子擴大,所以借這個機會,我只要成功的說合,我就在兩邊都佔到了名聲,對是不對!」

  白名鶴分析了清荷的建議後,把清荷的意思組織完整。

  清荷欠身一禮:「少爺英明!」

  「你剛才提醒的沒錯,但是你的招數不夠高明。」白名鶴的話讓清荷很意外。卻聽白名鶴繼續說道:「你是給我提了一個不錯的建議。但是,想兩頭落好處這種事情。已經不是說要少作,而且是絕對不能作。」

  「清荷愚鈍!」

  「這不怪你,你讀書不少,但讀的書都是些正經書。我讀的書雜,卻是明白了一個道理。但凡是想兩頭落好處的,肯定兩頭都落不下。這就像一個人,腳踩兩隻船一樣,只有一點風浪,他就會落水!」

  白名鶴難得給人解釋自己內心的想法。

  至於說到書,白名鶴也只能用書來說話了,他總不能告訴清荷,這是自己以前,在商場打拼十多年,可以說交了無數的學費,並且給了自己無數深刻教訓之後,學習到的經驗吧。

  綠荷思想著白名鶴的話,也終於明白了過來。

  「等消息,然後再作出最後的決斷!」白名鶴將手上的那本論語,輕輕的放在桌上。

  白名鶴讀論語,是因為心中有種想法。自己前世足夠努力了,那這一切,是不是可以憑著努力學習四書五經,在三年之後,真正的考一個進士呢!

  結果是未知的,但白名鶴卻非常想嘗試著努力一下。

  當天晚上,杜雙魚回來了,逕直就來了白名鶴的房間,抱拳之後急急的說道:「白大人,事情比我們想的複雜。第一件事情是,錢知府真的準備殺人,但不是那全部的一百多人,在其中有幾個人,他是必須要殺的。」

  「是什麼人?」

  「幾個舉人,我打探到的消息是,他們的功名還沒有被革掉。這是廉州府學政認為,既然不是造反,那麼這些秀才來到府衙就是請願,所以不是聚眾鬧事,所以錢知府的文書下了,但學政那邊卻沒有落印。」

  白名鶴不太懂這功名上的事情,把視線移到了清荷處。

  清荷解釋道:「有重罪,功名肯定是要被革除的。生員的功名縣裡就可以作主,但需到府衙備案,然後才正式的革除。需要一縣之長,與一縣學政聯名文書。到了舉人,知府與府學政聯名,卻需要報備布政司衙門,眼下府學政不同意,所以還不算革除了。」

  白名鶴又問道:「那麼,放在城牆上把人砍了,這個怎麼講?」

  「殺錯了是最下等的理由。先把人殺了,再來一個證據確鑿,這是個好計策。甚至還可以更狠一些,給這幾個舉人加上一個煽動的罪名,可以再牽連幾個人。」杜雙魚給白名鶴解釋道。

  「這幾個舉人,窮人家出身?」白名鶴又問了一句。

  「其實這幾個舉人,和大人是一科的。他們原本應該去京城參加的會試的,可錢知府怕他們把廉州的情況傳到京城,所以找一個借口讓他們走不了。等放行的時候,他們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趕到京城了。」

  杜雙魚解釋完,白名鶴立即就追問:「他們和亂民,什麼關係?」

  「他們準備去布政司御門上告,但卻走不了。可以說,他們和珠民有關係,因為其中兩個,家中也作一些海產的小生意。說是沒關係,這次亂子他們開始的時候也沒有膽量參與。反倒在合浦縣幾個小吏被打死之後,他們出面勸阻,告戒珠民,一但被朝廷認定是造*反那麼所有人都活不了。」

  白名鶴微微的點了點頭。

  「在他們代表珠民去廉州府請願的時候,有些珠民與府衙中的小吏起了衝突。然後就出現了一些亂子,當時入城請願的人,都被抓了起來。要砍頭的,也就是這些人。所以我說這次事情複雜了。」

  「是呀,這錢知府可能真的想殺人了!」

  但殺人,也未必要殺舉人。除非他真的瘋了,白名鶴還是相信,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讓自己想不出來的陰謀,畢竟這些文官的心眼是很多的。

  托著下巴,白名鶴陷入了苦思之中。

  杜雙魚沒有急,一直等了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看到白名鶴抬頭,這才繼續說道:「原本錦衣衛還是能夠進出廉州府的,可從今天中午開始,四門緊閉。任何人不得進出,就是廉州指揮使的副將,都給擋在門外。」

  封門,那麼代表著什麼呢?

  無論代表著什麼,至少從今天開始就無法得到內在的情報了。

  「白大人,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作?」杜雙魚算是一個智將,但他畢竟還年輕。還沒有足夠的經驗,在處理大事的時候,他需要一個引導。

  白名鶴想了想:「按兵不動。在清荷的提醒之下,我想到了一個招數。一個很實用的招數,眼下,我還要思考一下。這個招數使用之後,我們如何得到最大的好處。」

  「什麼樣的招數?」杜雙魚很好像。

  「伍斌的刀法不錯,可如果有人用一根千斤重的鐵棍打過去,伍斌怎麼接招?」白名鶴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換了一種形容的辦法。

  杜雙魚笑了:「他還接什麼招,趕緊逃呀!」

  「破招的手段有三段,這三種沒有什麼高下之分。第一種就是絕對的力量一擊碾殺,根本就不考慮對方的招數有多精妙。第二種就是,在力量相當的情況下,比拚招數誰更精,誰更熟練。第三種就是,在不經意之中找到對方的弱點!」

  杜雙魚懂了,眼下白名鶴一定是想到用絕對力量出手的辦法。

  「你去安排一下,安排幾個人在後天中午的時候,混到亂民當中。不要求他們作什麼,只把那些和我唱反調人記住。這些人,有就可能是錢知府安排的人。派到亂民之中打探消息的人,不要再去了,被人認出來反倒不好!」

  杜雙魚聽白名鶴吩咐之後,立即表示自己親自去辦。

  白名鶴又坐在那看論語,清荷給白名鶴換了一杯熱茶:「少爺,對方是知府?」

  「我是知縣。」白名鶴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然後解釋道:「一個知府想殺人,無論是他要殺誰,都需要一個表面上的借口與理由。殺一個奴隸,他只需要找一個偷錢的借口就行了。可殺一個平民,他就需要找一個複雜一點借口。」

  清荷點了點頭,認同白名鶴的說法。

  「他要殺有功名在身的人,那麼這個借口就相當的不好找。就我對大明律的瞭解,不僅僅是不好找,而且是非常難著。更何況還是一口氣殺好幾個,那就更難找了。我是正七品,他想殺了我,更難。」

  「是,一個知府要讓殺一個縣令,肯定要許多許多的借口,而且還要把這個縣令送到京城去問審,或者有巡撫過審。所以無論少爺現在作什麼,知府在短時間拿少爺是沒有辦法的,但他可能會記恨你。」

  白名鶴爽朗的笑了幾聲。

  「這性錢的,我原本就不會和他成為一夥。在廉州這個地方,只有一個值得結盟的人。除此之外,最多再有幾個合作者。但與知府,我和他的關係是對立的。送你一句話,永遠不和你的頂頭上司走得太近!」

  「為什麼?」清荷真的不理解了。

  「因為,你要升職,就和他平級了,所以要巴結也是巴結你上司的上司。這就是我白名鶴的官場之道!」白名鶴很得意自己這個解釋。
syhsieh 發表於 2014-8-20 14:48
第071節 陰謀、陽謀!
  白名鶴要破壞知府的計劃,也就是說要和知府對著幹,這個決定讓人緊張。

  可也是不得不支持的。

  杜雙魚等人都非常清楚,如果白名鶴這個縣令,連合浦縣的民心都贏不回來,這個縣令也就走到頭了,一個沒有百姓的縣令,什麼也不是。

  在錢知府定下開刀問斬的前一天晚上,混入那些亂民當中的人終於回來了。

  「大人。」

  「辛苦了,先去用些熱飯。再急也不急這一會,休息一會,然後再詳細的匯報。」不能不說,白名鶴對這些士兵還是不錯了,他們跟著白名鶴到了合浦,就是相信可以為將來混一個好的出身。

  用過飯,喝了一碗酒暖身子,這幾個探子坐在白名鶴面前。

  「大人,合浦縣前任縣令已經死了。是自殺的,小的不懂錢知府的上報為什麼是逃走。可惜沒有半點證據,現在屍體估計被船拉到海裡去了,肯定是找不到。」第一個人開口了,白名鶴相信這絕對是一個很有用的情報。

  「沒關係,繼續說其他的情報!」

  「回大人的話,事情最初是去年十一月的時候發生的。廉州錢知府下令,要五十斤珍珠。冬天下水,珠民是不願意的。可珠民不願意在冬天下海,後來珠官帶人抓了合浦縣大約有二百人,讓珠民用珠來換人。」

  白名鶴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是暴政!

  探子繼續說道:「珠民是賤籍,而且世代為賤籍。也不允許離開所居住的村子。家中老幼被抓,無奈只有下海採珠。採得珍珠六百多兩,凍死,被凶魚咬死二十四人。傷四十人,其中有十六人吐血!」

  白名鶴大概明白了,靠自身的能力潛水,水壓會對人造成傷害。

  「珠官認為,珠太小,其中大半都是米粒大小的,所以要求再采。珠池淺處,有珠蚌卻無珠。深處要想得到大珠,須潛水七百尺,冬天之時幾乎是潛不到這麼深的。下海五十人,只活著回來了兩人,得到珍珠二十兩,其中大珠兩顆。」

  一聽說死了四十八個人,白名鶴都有些動容了。

  「珠官亦不滿,給抓去的人戴枷,三天時間老弱又死了二十三人。合浦縣許多珠民村青壯殺了珠官,救回了一部分被抓的人。前任合浦縣令帶人去,當場衙役被打死了十多人,縣丞也死在當場。」

  白名鶴點了點頭,這其實已經到了暴亂的標準了。

  殺官,就是暴亂,已經到了派兵鎮壓的程度。

  「根據村民所說,縣令就是在這之後自殺的。然後縣衙之中所有人都逃了,被怕誅連!」

  講到這裡,白名鶴基本上就想明白了。

  縣令逃了,所有的罪過都可以讓合浦縣令背上。縣令自殺,那麼為什麼自殺,總是要有個說法,是被誰逼死的。錢知府也不敢說縣令是被暴民打死的,那布政司衙門就會過問,這就是有暴亂的罪行了。

  「大人,本縣兩名舉子,還有欽州兩名舉子,聯合了幾個秀才,聯名去了知府衙門,事實上就是想請願,平息此事。結果被抓了起來,小的還查到一點就是,這四個舉子的家人,已經失蹤了。」

  白名鶴用力的點了點頭。

  「本官大概猜到這錢知府要玩什麼花招了,他還真的是一個狠人。無論如果,咱們的人也要想辦法進城。」

  「進城作什麼?」那探子問道。

  「明天如果真的要行刑,想盡一切辦法讓廉州府學政也上城牆。」白名鶴說了自己的想法。

  幾個探子相互看看,為首的一人問道:「大人,廉州府學政也不過就是正六品官,他上了城牆也辦不成什麼事。」

  「不,不需要他辦事,只需要他認人。」白名鶴強調了一句。

  「那不用我等進城,飛鴿傳書。廉州府錦衣衛所肯定會出現幫我們,白大人有何吩咐他們可以一併作了。那試百戶說過,只要大人吃肉給他一口湯喝。水裡火裡絕對不皺下眉頭,要殺人,只要您能抗得住,給的名字就行。」

  這一次換成杜雙魚表達了,看來京城來的錦衣衛百戶,是比這裡的牛。

  杜雙魚也笑著給了一個解釋:「火柴的產量有限,運輸也是一個問題。別說是廣東了,就是南京想要有貨,也要再等兩三個月。但咱們手上有!」

  「無所謂,只有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白名鶴站了起來:「這裡說話是否方便!」

  杜雙魚打了一個手勢,當下兩個探子就出去轉了一圈後回來:「安全,四周安插了咱們的兄弟!」

  「我猜測,錢知府肯定不敢殺有功名的人。但是他又想把這件事情瞞下去,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肯定比不上京城那裡。所以他敢玩一些手段。所以,我分析他的手段就是,殺幾個亂民。」

  杜雙魚就不理解了:「白大人,殺幾個亂民還用玩陰謀!」

  白名鶴指著杜雙魚乾笑幾聲,那意思就是你小子還不夠聰明。

  被白名鶴這麼一指,杜雙魚反應過來了:「大人,你是說。他借殺亂民的名義,殺了那四個舉人,然後再找人假扮。假扮的人可能是秀才,而且參於假扮的人,肯定不敢把事情說出去,這是殺全家的重罪。」

  「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幾個秀才有把柄在錢知府手上?」白名鶴反問了一句。

  「更大的可能是,他們的秀才功名就來的不正。而且他們家必然是有些生意與錢知府有來往,這些生意很可能也是會殺頭的。」杜雙魚被白名鶴這一引導,也完全明白過來了。

  錢知府敢拚了命玩這麼大,肯定是牽扯到巨大的利益鏈。

  這個利益鏈,在廉州府而言,只有兩個。一個是珍珠,另一個是私鹽。

  錢知府有理由去拼,也有足夠的銀子去辦成這件事情。

  「廉州府錦衣衛只有一個百戶所。他們就算知道一些,也不敢對著幹。畢竟這裡離京城有四千里,沒有人支援他們。毛指揮使那邊,也不得不讓步,因為他養兵要錢,還是同一個理由,這裡距離京城太遠了。」

  「不能翻臉,翻臉我們就輸了。這就成為死敵了。」

  白名鶴提醒了一句。

  「懂,還不知道對方勢力有多大呢,也不知道牽扯了多少人。翻臉我們非常不利,眼下先把這幾個舉人救下來,再保下更多的百姓,我們至少可以在合浦先站住腳了。」杜雙魚已經完全理解了白名鶴的想法。

  可就是這樣,白名鶴又提醒了一句:「記住一句話,就算裡子爛完了,面子也要新的。」

  杜雙魚也來了一句:「就算我想砍死他,喝酒的時候也要臉上有笑!」

  哈哈哈!白名鶴與杜雙魚一起笑了起來,杜雙魚起身一抱拳:「白大人,我杜雙魚今個要說一句,跟著白大人作事痛快。」

  白名鶴雙交待了些細節,杜雙魚帶著人分頭去行動了。

  次日,白名鶴起的很早,換上了自己的官服。讓錦衣衛挑了十個人,由伍斌帶隊。換了衙役的服色,跟著白名鶴一起往廉州城而去。

  楊信帶著二百個五城兵馬司的人,活動到距離廉州府大約三十里外的一個山谷之中。等候命令。

  這些人不怕窮,也不怕沒吃的。畢竟白名鶴帶著五百工匠過來的,這其中還有一百人是專門製造火柴的工匠。就算沒有這些,再差還有一位小王爺,一年也有五萬石的糧食給他,怎麼也餓不死這些人。

  但人總是不願意混吃等死的。

  白名鶴現在有了行動,這些人低落的情緒自然就消失了。砍人有什麼可怕的,他們的編制依然是五城兵馬司的人,來合浦幹什麼,他們也不清楚,反正他們的百戶聽白名鶴的,他們也聽就是了。

  白名鶴走的很慢,一直到大約上午十一點的時候,才趕到廉州府城下。

  一般開刀問斬,是要到午時三刻的。

  當白名鶴到了城下的時候,廉州府城門依然是緊閉著的,城頭的箭垛上綁著足有二百人。

  廉州府城牆與京城比差遠了,就是和西安府比都不值一提。

  僅僅只有兩丈高,上面的寬度也不過一丈不到。箭垛的高度不過一尺,綁著的人是站起來的,就算是跪下,也能夠看著清楚。

  每個人都披頭散髮,背後插著一個木牌,寫著犯人的名字。

  「合浦縣新任縣令,未見知府大人。請開門!」伍斌走到城下,高喊著。

  一個穿著七品官服的人,吸引了這裡幾乎所有人的目光。特別是那聚集在這裡,差不多有二千多百姓,更是把視線都放在白名鶴身上。因為他們幾乎全是合浦縣人。
syhsieh 發表於 2014-8-21 01:28
第072節 一力破十會 上
  伍斌連喊了三次,終於有人在城頭上探出頭來:「請大人等候,小的立即去上報知府大人!」喊完,那個人飛快的跑開了。

  可這一等,就是差不多現代時間半個小時左右,伍斌靠近白名鶴小聲說道:「錢知府就應該在城樓內,否則幾個師爺打扮的人不會在城樓外站著。」

  「等一等怕什麼,估計現在錢知府有些頭痛呢?」白名鶴背著手,視線卻轉移到了那些百姓身上。

  這些人說是亂民,也算。因為至少一半人拿著棍棒。

  說不是亂民,這裡還有一半都是老弱婦孺!

  這些人也在觀察著白名鶴,合浦縣又多了一個縣令,卻不是來了一個將軍。那證明了先前那幾個舉人說的沒有錯,朝廷並沒有派人平亂,那就是前任合浦縣衙死了幾個官的事情,被錢知府壓住了。

  現在,這些百姓也不是想暴亂。

  他們只是被逼得沒有活路了,眼下卻是抱著要死就死在一塊的心態,在這裡算是請願,如果朝廷可以給他們一條活路,那麼誰也不願意去死。

  可官府要是不給他們一條活路,除了死之外,還有一條路。

  那就是思明府!

  大明建國以來,珠民暴亂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嚴重的一次。在天順三年,最大規模那一次大采當中,死人無數,採珠一萬四千五百兩。珠池人力可及之地,幾乎采空,次年有鎮守太監,要求採珠一千兩。珠池根本無珠可采,引發珠民暴動。

  那一次,才是真正的大暴動。

  整個合浦縣,死得死,逃得逃。整個縣裡最終連一百人都沒有留下。

  現在這些合浦縣的百姓,全部是從廣東其他海邊各縣陸續被官府要求強行搬到這裡來的。

  造反這些人珠民不敢,但逃到安南,他們或許活的更苦,但至少可以活下去。留在這裡,就是期待著最後的希望,更多的原因是,不忍心看著親人被殺頭。更何況,還有四位舉人老爺,在幫著他們,為了這四位舉人,珠民們也都祈禱著有奇跡發生。

  對於這位突然出現,自稱合浦縣令的人,百姓們卻是默默的退讓開來。

  白名鶴最初站的位置,距離這些百姓也有差不多五百米。

  可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這些百姓差不多距離白名鶴至少有一千米的距離。

  白名鶴注意到這個變化,只能說,大明的百姓內心還是懼怕官府的。

  另一邊,就在城樓之中。錢知府從窗縫往城牆下看著,白名鶴突然出現,讓他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白名鶴來到合浦已經十天了,為什麼現在才來。而且偏偏選了這一天過來,是讓他進城,還是不讓他進城。錢知府實在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在廉州已經經營了六年了,雖然不敢說鐵板一塊,可也是密不透風的。

  錦衣衛那裡收了他的錢,自然不會把自己的有些事情捅出去。

  毛指揮使是一個傻貨,就他自認什麼忠君愛兵,弄到的銀子竟然大部分都分到了各千戶所去了。現在大明衛所,有不喝兵血的指揮使嗎?錢知府不信,所以他更相信這毛指揮是在作樣子,肯定還有其他來錢的路子。

  既然也收了自己的銀子,那麼就不應該壞了自己的事。

  前前後後,七八萬兩銀子孝敬出去了,布政司衙門也放了自己一馬。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能興什麼風浪。

  想到這裡,錢知府下令:「來呀,讓白縣令進城!」

  「府台大人,萬萬不可。」一個師爺站出來勸道:「大人,就算讓他進城,也等先把大事辦了再說,萬一橫生枝節……」

  錢知府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

  白名鶴惡名在外,京城的事情他也通知自己的渠道知道了一些。白名鶴連禮部二品大員楊寧都敢咬上一口,他還有什麼不敢的。

  萬一這白名鶴不識實務,壞了自己的事情怎麼辦。

  「好,就給他說。午時三刻將至,待本官先處理了這些滋事的亂民,再請他人城。現在城門一開,萬一亂民湧入。他擔不起這個責任,本官也擔不起!」錢知府吩咐了下去,立即就有人跑到城牆邊上給白名鶴把這話傳了下去。

  白名鶴聽到這樣的回話絲毫也不感覺到意外。

  給伍斌交待了幾句之後,伍斌在城下喊道:「我家老爺說了,一切依府台大人所言。」

  兩人喊話的時候,幾個錦衣衛也來到了城牆上,他們是應了杜雙魚的約定而來,廉州府學政慕大人大概會在午時二刻的時候趕到。

  正好,這幾個錦衣衛聽到了下面的喊話。

  其中一人伸出頭看了一眼,這一看,當真是嚇了一跳。

  縣令是個七品小官,百戶可是真正的正六品武官,卻給一個七品小官作了隨從。這事情怕是傳了出去,不知道會震驚多少人。

  這位總旗自然是不會聲張的,伍斌敢這樣作,肯定有他的道理。

  退到角落,這位置錦衣衛總旗也是正七品官,拉過幾個手下低聲說道:「不會就算是動了刀子,也要保下那幾個人。」

  「不如讓弄死一個,就能整死那錢眼?」有個小旗問道。

  「別胡來,杜百戶與伍百戶那都是有來頭的人,他們讓咱們作什麼,你跟著作就是了。這些文官們真正狠起來,比咱們狠。咱們是用刀砍人,他們殺人不見血。要是壞了那位大人的事,我們承擔不起!」

  幾個錦衣衛都點了點頭,認同了這個說法。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一位穿著儒生袍的老者上了城頭。白名鶴看的仔細,有好幾個被綁著的人掙扎了幾下,卻是被專門看管他們的衙役用力打了幾棍後,全部都安靜了下來。

  「伍斌呀,你說他們重點看守的幾個人,是不是有什麼古怪呀!」

  「七個,不是四個。」伍斌是錦衣衛,就算年齡小,那也是吃過豬肉的。自然是知道這重點看守的肯定是不同的。

  「我要他們活!」白名鶴笑著對伍斌說道。

  伍斌乾笑兩聲:「你讓活,肯定就能活。不過,那姓錢的未必想讓他們活。」

  正在白名鶴與伍斌說話的時候,錢吾沿出來了,只是看了那老學政一眼,一言不發的走到城頭前:「你等刁民,如再不退去,就與這城上的同罪。來呀,開刀問斬!」

  當下,明晃晃的刀就舉了起來。

  「住手!」伍斌暴喝一聲。

  看到劊子手那臉上驚訝的神情,白名鶴這才站了出來:「錢大人,依大明律。行刑前總要報個罪名,還要給犯人一次喊冤的機會。問斬,要有刑部的復批。下官斗膽,不知道錢大人是否有!」

  「亂民當誅!」

  「證據何在?」白名鶴針鋒相對。

  「本官已經上報布政司衙門,作亂的刁民按律當斬。這不是刑犯,而是亂民!」錢吾沿心中對白名鶴是一百個看不起,一個小小的舉人,當了一個芝麻大小的縣令。你才在官場上混了幾年,和本官鬥,你還差的很遠呢!

  白名鶴卻也不急,而是轉身向周圍所有的百姓一抱拳:「各位父老,當是來自合浦縣的吧,本官合浦新任縣令,有禮了。」

  許多百姓都跪下了,給白名鶴還禮。

  白名鶴一轉身,指著城頭:「錢大人,要開刀問斬。總是要驗明正身吧!」

  「你敢懷疑本官?」錢吾沿怒視著白名鶴。

  白名鶴笑呵呵的一抱拳:「錢大人,下官沒有這個膽量。不過下官聽說,錢大人手下誤將幾個有功名的人當亂民抓了。作為一縣父母官,下官自然不敢不管。」

  「胡說!」錢吾沿心中像是被一把刀子刺中一般,這些普通別說是殺一百,就是殺五百人,他也不在乎。但那四個舉人手上當真有自己的罪證,問不出這些人把自己的罪證藏在那裡,就絕對不能放過這四個舉人。

  白名鶴從那裡得到的消息,他是專門來和自己作對的嗎?

  錢吾沿氣勢依然,可心卻是虛了。

  「小的斗膽請教白大人一句,可知那四人的名字?」一個師爺打扮的人站在錢知府身旁。

  「對,白名鶴你可知道那四個人的名字?」

  白名鶴輕輕一伸手,伍斌將一張紙雙手的交在白名鶴手中。白名鶴拿起紙來輕輕一抖:「這四個分別是,合浦縣舉人,陶禮文、陸期元。欽州舉人,李基山、何逸軒。」說罷,白名鶴轉身衝著百姓們問道:「各位父老,不知道本官所說的名字可有誤。」

  「請青天大老爺作主!」這一次,大半的百姓都跪了下來。

  那位師爺在錢吾沿耳邊低語幾句,錢吾沿哈哈大笑起來。

  城下,白名鶴也大笑著。
syhsieh 發表於 2014-8-21 13:32
第073節 一力破十會 下
  哈哈哈!一位正五品知府,一位正七品知縣。一個站在城頭,一個站在城下,面對面的哈哈大笑著。

  百姓們完全的糊塗了。

  錢知府猛然間收起笑聲:「白名鶴,正好這四人在本府這裡幫著作一些抄寫的工作。本府讓你心服口服!」對白名鶴說罷,錢知府大喊一聲:「來呀,請這四人上城頭。」

  白名鶴一副很吃驚的樣子,這讓錢知府更加的滿意自己的師爺了。

  伍斌很急,這與他們調查到的情報完全不同呀。

  白名鶴那一臉的驚呆,更是讓人百姓們充滿著失落感。一直到白名鶴拿著手巾在擦汗的時候,伍斌突然發現白名鶴笑了。

  原來是白名鶴實在忍不住想笑,所以才裝成一副擦汗的表情。

  伍斌靠近:「白哥呀,要一次整死這性錢的嗎?」

  「整不死!就算能整死我也不敢。我剛剛上任,就把上司給整死了,你讓其他的官員怎麼看我,以後我在官場上還混不混了。」白名鶴壓低聲音在給伍斌說著。

  伍斌有些遺憾,在他看來,但凡是敢和他們作對的,都應該被整死。

  很快,四個穿著儒衫的人上了城牆,各自報了姓名之後,向白名鶴施禮。

  「學政大人就在這裡,驗明正身。錢大人不會介意吧!」白名鶴的語氣之中,帶著一點點小結巴,任誰聽了,這都是那種死鴨子嘴硬的態度。

  伍斌已經背過身去了,捂著臉偷偷的在笑。

  他相信,白名鶴已經勝了,卻在這裡玩弄著錢無沿。

  「來人呀,驗明正身!」

  當下,就有人拿出一個冊子:「廉州府,參考學子名錄。陶禮文,年三十一歲。身高五尺六寸,(明朝一尺,合現代31。1厘米,按現代的身高,這五尺六寸就是一米七左右,在明朝男子,特別是南方人,算個子高的。)臉白、短鬚、右臉有痣……

  這位小吏一一的念著,然後有人在對比著。

  這位陶禮文還在站城頭,讓下面的人看清楚,自己與學子名錄上的是否一致。

  四個人一一核對,無誤。可被綁起來的犯人當中,有幾個人卻是掙扎的非常厲害。

  「慕學政,你看這學子名錄,是否作假?」錢知府拿著名錄走了過去。

  「這,這,這!」老頭子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他感覺不對,可又說不上來那裡不對了。

  白名鶴一言不發的聽著,而伍斌帶著他手下的十個人,卻在地上擺弄著什麼。當上面的人核對完畢的時候,伍斌猛的一起身,將一隻大弓壓在背上,大吼一聲後掛上弓弦。這是一張真正的三石弓。

  其餘的十個人,手上拿是火器。

  「不要亂動,特別是你們四個。本官有幾個問題要問,誰敢多嘴,誰敢打斷……」白名鶴伸手輕輕一揮,一根利箭直接射過那師爺的頭頂,將他的帽子射飛。那師爺想喊,可伍斌的弓另一隻箭已經搭上了。

  白名鶴臉上變的非常嚴肅:「本官合浦縣令,現審問合浦縣陶禮文。」

  「陶禮文,限你立即背出你參加鄉試時的考卷。本官數十個數,你如背不出。本官就認定你是假冒的,立即射殺!」

  伍斌的弓搭了起來,十個拿著火器的錦衣衛也解下了衣服。

  城牆上的幾個錦衣衛原本就已經站隊了,站在白名鶴一邊。看到白名鶴竟然這麼大膽,這個時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四把銹春刀已經架在那四個舉人的脖子上。一人站在城邊,正是廉州府錦衣衛百戶所的試百戶莫千山。

  「白大人請放下武器,本官也查到有可暗害廉州府舉人一案。白大人的弓指著普通人也罷,畢竟都可能是嫌犯。但錢大人卻是廉州知府,萬一誤傷白大人無法交待。」莫千山向白名鶴一抱拳,可語氣很生硬。

  白名鶴一揮手,伍斌將弓收了起來。

  莫千山一揪那陶禮文的頭髮:「背出你在鄉試的答卷,我數十個數!」

  「胡鬧!」錢知府急了,這四個人如何可以背得出。

  「那麼,請在押的犯人開口,誰能背出論語呢?」白名鶴又換了一道題。

  百姓們聽到這裡那能不明白,呼喊聲連聲的一片。

  錢知府背後已經被冷汗泡濕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白名鶴像瘋子一樣,竟然不顧一切敢和他死磕。救下這四個舉人,對他白名鶴有什麼好處?

  「背!」莫千山殺氣騰騰的一聲暴喝,那假陶禮文當時就給跪倒了,他怎麼可能背得出來真正陶禮文鄉試的答卷,這個他背完,還會去查檔的。真與假,這個根本就沒有辦法混過去。

  「這,這,有辱斯文。」錢知府大叫著:「來人,把這四人押入大牢!」

  「誰敢動!」伍斌的弓又一次抬了起來。

  錢吾沿要瘋了,這四個人落在白名鶴手上,他不死也要脫層皮的。

  「打開城門!」白名鶴的聲音不大,可每個字都像刀子一樣刺在錢知府胸口。

  城門很快就打開了,這是錦衣衛幫著打開的城門。廉州府衛軍也不敢擋,他們可以感覺到,這一次知府大人有麻煩了。

  慕學政不斷的怒號著,大罵著錢知府。

  白名鶴卻對百姓們高喊了一句:「來二百人,去把所有人的人犯帶回合浦縣衙。合浦縣的事情,自然在我合浦縣衙門裡公斷。」

  當下,百姓之中出來四五百青壯。

  正當這些人要進城的時候,白名鶴又制止了這些人:「四個相互搜身,將身上有武器,或者有銀子的人給綁了。」

  銀子?

  百姓們不理解了,都是苦哈哈,家中能有幾個銅錢就不錯了,更多的時候,他們用到的是以物換物的交易方式,怎麼可能有銀子。

  白名鶴這個縣令一出場,就保下了城牆上要被砍頭的一百多人。百姓們相信他。

  當下,有十幾個人飛也似的要逃。

  伍斌一箭射穿了其中一人的大腿,同時高喊:「逃跑者,殺!」

  不用白名鶴動手,百姓們就撲上將這些人給綁了。然後有二百百姓上城牆,先是把四個假舉人押下來,然後將那被綁的一百多人往下抬。

  白名鶴和錢知府則在城門內一間茶樓裡面對面坐下了。

  「白名鶴,你想幹什麼?」錢知府的語氣也沒有那麼硬氣了,他知道這次的事情很麻煩。

  白名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第一,合浦的事情你以後少管,那是我白名鶴的地盤。第二,這次的事情我不會傳出去,你出個價吧。第三,你往上報,就說合浦珠民逃了,村子空了,珠池沒人管。我要人!」

  「你此話當真?」錢知府有些不信。

  「嚴格來說,我是幫了你。這件事情按你的路子整下去,你應該可以想到後果。我和你沒仇,所以我沒有必要和你過不去。更何況,你比我官職高呀。」白名鶴說話的時候非常的嚴肅。

  錢吾沿用他那個綠豆大小的眼睛盯著白名鶴足足看了有一刻鐘。

  想一想白名鶴的傳聞,這個人極惡。但卻沒有真正搞死過誰,而且很在乎自己的利益,還有名聲。

  「好,成交。不過,你要再為本官作一件事情!」

  「你說!」白名鶴淡淡的回應著。

  「我不想有麻煩,有一個人必須給我解決了。如果你不答應,這件事情我信不過你!」錢知府盯著白名鶴的眼睛,白名鶴拿起茶杯慢吞吞的品了一口茶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扔到海裡如何?」

  「隨你怎麼作,但絕對要讓本官相信你的誠意!」錢吾眼也硬氣了起來。

  這關係他的身家性命,所以絕對不會讓步。

  白名鶴很清楚,錢知府要滅口的人就是他的師爺。因為這個人知道的太多了,而且這次他敗在白名鶴手上,這個人的忠心程度也一定會下降。所以一定要滅口。

  白名鶴站了起來:「下官這就是回合浦去了,人我也帶走了。其餘的下官就等府台大人的消息了。」

  錢吾沿坐著沒有動,只是說了一句:「本官只是一個小人物,這裡還有一個趙公公呢!」

  白名鶴停了一下,看了看錢吾沿。

  憑感覺,白名鶴相信了錢吾沿的話,在這偏遠地區的一個知府,只可能是一顆棋子。同時白名鶴又慶幸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別說拼不掉錢吾沿,就算僥倖拼掉了錢吾沿對自己也沒有半點好處,而且還會引出錢吾沿背後的大人物,到時候自己可能還防禦的力量都不夠。

  眼下,至少可以為自己爭取半年或者更長的時間緩衝一下。
syhsieh 發表於 2014-8-22 10:54
第074節 初見趙弟
  在回去的路上,白名鶴坐上了轎子,是合浦百姓自發為白名鶴抬轎的。

  白名鶴卻是眉頭緊皺。

  自己得到百姓的心,但付出的代價也不小。等於直接把自己放在錢知府的對立面,白名鶴估計錢知府應該不會在短時間內找自己麻煩,也不會向上求援。

  所以,唯一讓白名鶴不安心的就是,白名鶴並不知道廉州以及廣東布政司的利益鏈。

  奪人錢財,這是大仇恨。

  無論如何,合浦縣眼下算是有人了,百姓們也算是安心的回來了。

  不管是真舉人還是假舉人,眼下白名鶴都不能放,全部扔進了牢中。對假舉人來說,這是要等著審問,對於真舉人來說,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這也算是一種保護。

  八十里的距離,晚上之前白名鶴就趕回了合浦縣城。

  「大人,有客人在等你!」剛剛進縣城,留守在這裡一位充當衙役的白家子弟就迎了上來,手上還拿著一份拜帖。

  白名鶴一看帖子,原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情更加的鬱悶了。

  沒進縣衙,就在白名鶴佔下那無主的院子裡,白名鶴見到了廉州府鎮守太監趙弟。

  什麼也沒有談,趙弟就先把禮單拿了出來:「這是雜家給白大人上任的一點小禮物,白大人一定在笑納!」

  白名鶴翻看禮單看了一眼,卻驚的差一點把禮單給扔了。

  好大的手筆呀,這些東西至少也值三千兩銀子。

  「我們也別繞圈子,有話直話如何?」白名鶴放下禮單,心中想的還是禮單上的內容。上等的蜀錦五十匹,僅這一項就不是錢能夠買到的。在大明,這樣的東西屬於管制物資。一尺高的血珊瑚,這種是寶物一級的。

  還有倭女五十人,這算那個級別的禮物,白名鶴一時間還劃不出分類。

  最後一項就是,鹽引一張,而且是空白的。

  這一張鹽引,就一千石鹽,放在黑市上,白名鶴相信至少值二千兩銀子,就算明面上,也是一千兩銀子的利。

  所以白名鶴也沒有打算繞圈子,要求趙弟直話直說。

  趙弟示意自己身邊的小太監出去,白名鶴也叫自己身邊的隨從離開。正在那小太監走到門口的時候,金傑卻出現在了門口,那衣領上繡的金邊代表著他的身份。別說是在宮裡,就是在這裡,他都比趙弟級別高。

  因為,他是廉州衛的監軍。

  「小傑,你去給我挑兩個合適的,送到我夫人那裡去。」白名鶴沒讓金傑進屋。

  金傑看了趙弟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你算什麼東西,只不過是曹大監身邊的一條低等級的狗。

  金傑有這個資格,因為他的義爺是金英,而且在宮裡還有興安這個東廠頭子護著。

  看到金傑出現,趙弟的心思動得極快。

  京城裡傳來消息,白名鶴把金傑打成重傷,然後東廠廠督興安動手對付了白名鶴。可眼下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要不要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呢?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趙弟就立即放棄了。

  因為這個很可能就是興安的一招狠棋,明擺著誰敢亂說這個事情,就是不把他興安放在眼裡,然後興安就有一百種辦法整死這個人。

  東廠,可不是一個善男信女活動的地方。

  門被金傑緩緩的拉住了,趙弟站了起來:「白大人,在廣東為官的。十人之中,有九個人可能將來就埋在廣東了。這裡距離京城不是最遠,但雲貴兩地十年的稅賦也比不上廣東一年,白大人將來必然是能夠回京的。可這裡許多人卻是回不去,我十一歲淨身,到現在五十三歲了,我一直在廣東!」

  「我聽懂了,廣東這裡有自己的一個圈子,一個體系,我白名鶴是外來者,要麼融入,要麼遠離,敢對這個圈子作些什麼,我白名鶴也就有理由失蹤了,對吧!」

  白名鶴的話,說得太直白了。

  直白到讓趙弟都有些接受不了。在大明官場上,說話講究一個隱諱,像白名鶴這樣直來直去的,還真的是一個另類。

  看趙弟不說話了,白名鶴又說道:「我問一句,什麼樣的人不屬於這個圈子?」

  「既然白大人有誠意,那麼雜家也要表現一點誠意出來。我們都是些小人物,連一個三品都沒有。再往上,有些話就不是雜家敢說的了。往下,前任合浦縣令不是我們的人,他是撫台御門的人!」

  好直白呀。白名鶴喜歡這種對話,雖然有威脅的意思,但卻也是一種誠意。

  「再給點實際的。至少讓我白名鶴能夠作一個明白人。」白名鶴笑呵呵的說著。

  趙弟歎了一口氣後坐了下來:「在白大人進廉州府城之時,雜家就先一步往合浦縣趕了,這不知道算不算是誠意。還有雜家可以告訴白大人,合浦縣三位官員。縣令不是我們的人,但另兩位卻是。出了一些意外,這件事情京城那邊得到了的報告半真半假,真的暴亂的部分,假的是暴亂的程度,以及背黑鍋的人。」

  「果真有誠意。」白名鶴笑的很爽朗。

  看著白名鶴笑,趙弟的臉色沉了下來:「白大人,你敢殺了我嗎?」

  白名鶴愣了一下,不明白為什麼有這樣一問。第一反應是,趙弟在威脅自己,可仔細一起似乎又不是那回事。

  趙弟卻非常認真:「白大人不如認真的思考一下得失,以及能不能殺了我。」

  讓趙弟這麼一說,似乎這個想法還有什麼深意,白名鶴還真的需要思考一下了。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趙弟就是這個圈子的一員,眼下只能算是一個出頭的人。從級別上看來,可能還是中下層人物。殺人,笑話呀。白名鶴那有什麼膽量去幹殺人滅口的事情,來自後世的道德標準,讓白名鶴注定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冷靜下來認真的思考,白名鶴認為自己就算有能力弄死趙弟,也不敢。

  「我不敢!」白名鶴很認真的給了一個回答。

  「白大人,實話說。我們也不敢把白大人您和上任合浦知縣一樣對待,但有一點雜家也實話實說。鹽田在廉州,每年上交的官鹽數量沒有人敢少了。私鹽的部分也是有定數的,這關係到廣東上萬人的吃喝。」

  白名鶴沒有接話,作了官他才真正知道,大明現在的官員有多窮。

  他是七品縣令,他的俸祿是每個月只有八石,而且給的不全是米,是三分之一米,三分之一錢,三分之一鈔。

  也就是說,白名鶴每個月可以得到,大約三百斤米,然後有再給寶鈔三十千文,再給錢三千文。寶鈔就是一個渣,這東西到了景泰二年,比廢紙強不多少了。三十千文,就是三十貫寶鈔,能買三斗米。

  還不夠白名鶴自己這一家人吃幾天呢。

  白名鶴非常清楚,自己這一點俸祿根本就養不起家。

  更不要說,作知縣的,縣裡小吏的錢也是知縣在出的,請師爺的,文吏的錢也是要花錢。

  「珍珠的錢,都是每一年預收的。這幾年,如果不是靠預收一些貨款。別說是縣令了,就是他錢吾沿家小也要餓死。白大人,雜家說一句無禮的話。讀書人講仁義,可雜家只講活命,不是雜家心狠。珠民無論是不是賤民,那也是一條命,雜家兒時也是賤民!」

  趙弟幾句話說的是真情流露。

  白名鶴不由得不相信,因為能入宮當太監的,怎麼可能有大戶人家的。

  「沒有珍珠,雜家就會死。不僅僅是雜家,要死的人很多。但強取珍珠,就是珠民死,總要死人的。雜家不想死罷了。」

  白名鶴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趙弟拿出了一個袋子,輕輕的推到了白名鶴面前:「這是房契與田契。上任合浦知縣的死,因為他不食人間煙火。欽州知州的死,因為他太貪心了。想從公中這一份之外,再給自己找一份!」

  「我需要想一想!」白名鶴聽了趙弟這翻話,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主意。

  但白名鶴還是想再思考一下,至少給自己多瞭解一些情況的時間。

  「白大人的產業,雜家不敢動,別說是雜家,就是廣東幾位二品、三品的大員,也沒有人敢動半點心思。雜家還有一個提議,給白大人換一個縣。」

  趙弟這樣說,白名鶴倒是有些意外。

  看來,自己來廣東合浦之前,這些人就研究過自己了。

  能給自己換一個縣,就代表著井水不犯河水,這也是一種態度,對於自己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

  可惜,白名鶴來到合浦,卻是有自己的計劃的。

  「七天之後,來我府上喝一杯如何?」白名鶴思考再三,給了趙弟了一個回答。

  趙弟起身一抱拳:「七天之後,雜家就討擾了。」

  「七天之後,恭候大駕!」白名鶴也站起來回了一禮。
syhsieh 發表於 2014-8-22 16:20
第075節 給本大人用刑
  趙弟走後,白名鶴感覺頭有些疼,心裡的沉重感比剛回來的時候加重了數倍。

  金傑這才探頭探腦的鑽了進來,幾步就來到了白名鶴面前:「白哥呀,那趙弟只是一個小人物。我都可以像捏死一隻螞蟻那樣……」

  「笨蛋!」白名鶴絲毫也不客氣的打斷的金傑:「螞蟻是一窩的,打狗也要看主人。」

  「也對!」畢竟是皇宮裡出來的,金傑也不算絲毫不懂這些知識。

  金傑非常清楚,官場上的鬥爭永遠都不可能是一對一的。只會是一群人對一群人,或者說是一個利益圈對另一個利益圈的。

  動一兩個人,影響不對方的利益圈。

  除非有同等的實力,否則絕對不會去占那一兵一卒的得失。

  既然對方在初期願意談,那就有不打的機會。白名鶴不是金傑,所以白名鶴要顧忌自己這個小小的利益圈。

  在金傑思考的時候,白名鶴開口問道:「小傑,你什麼時候去上任?」

  「去過了!」金傑愣了一下,然後直接回答了出來。

  這次換成白名鶴不明白了。

  金傑解釋道:「這裡沒什麼戰事,監軍太監也是就是掛個職。白哥你和毛指揮使之間沒有一個說法之前,我過去也是白去。反過來說,白哥與毛指揮使之間有說法之後,我去不去也都是一個樣。」

  這個說法白名鶴倒是能聽懂。

  衛所本身就是自成體系的,能調動衛所力量的,要第是京城兵部,要麼是手上的命令的巡撫。在明初,巡撫制度並不完善,並沒有明中後期,或者是清朝的時候,巡撫那麼大的權力。所以,巡撫也只有在特殊的時候,才有節制衛所的權力。

  看來,廣東這裡應該有至少四股不同的勢力。

  自己這一支是最弱的,而且還是新來的,能給自己一點點面子還真的很難得。或許有那一股勢力想吞了自己。

  毛指揮只是廣東軍方的一部分。

  來自京城的巡撫、布政司等大員代表著的是官方。

  而錢知府背後的則是本土的一團勢力。

  正當白名鶴思考自己怎麼樣在這個夾縫當中求發展的時候,清荷進來了。看到金傑不是外人,就直接開口說道:「少爺,那個錢知府的師爺有舉人的功名。」

  「然後呢?」白名鶴實在不理解,有舉人功名怎麼了。

  「少爺,有舉人功名根本不能上刑。伍百戶與杜百戶都不是很懂刑訊,這會正在商量怎麼才可以用刑了,卻不留傷。要取消一個舉人的功名,首先要報到府台衙門,然後再上報廣東學政司,這一來一回,至少一個月時間。」

  舉人不上刑,似乎大明律有這個規矩。

  別說是舉人了,就是秀才都不能輕易動刑。

  錢吾沿已經很大膽了,可他瘋狂到要殺舉人卻還要先找到可以代替的人。

  「少爺,四位舉人的家眷如果不快些找到,一定會有危險的。他們可等不了一個月時間。」

  「給本官用鞭子。」白名鶴乾笑兩聲。

  「少爺,鞭子會留傷!」清荷提醒道。

  「先打那四個假舉人。」白名鶴提醒了一句,清荷提出了反對意見:「少爺,那四個人也是秀才,否則白丁是肯定不可能冒充舉人的。」

  白名鶴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擺動了兩下:「誰知道他是秀才,他們假冒了舉人。本官不知道他是誰,先用過刑,只要不傷殘再給他們治就是了。至於那個師爺!」白名鶴笑的很壞,靠近金傑低聲說了幾句。

  「這個,行嗎?」金傑不怎麼相信。

  白名鶴沒解釋,只是示意讓金傑去辦就是了。

  從白名鶴這裡拿了法子,金傑小跑就往牢房跑。現在合浦牢房根本就沒有人,犯人就是九個人,真假各四個舉人,以及一個師爺。而牢兵,還是臨時從沂王府護衛當中挑了十幾人具臨時充當的。

  清荷是個女子,見不得血。

  牢中,有了白名鶴提到的法子,伍斌親自拿起鞭子,先結結實實的給四個假舉人來了幾十下。

  招,全招了。可惜他們招不出什麼硬貨來。

  一頓鞭子下來,看著那位師爺臉色蒼白,可卻是對他沒有動半根手指。

  看著四個假舉人寫完供詞,師爺也預感到自己可能也會不好受。可他不想招,因為他要背的罪名,是要誅連的。他不敢肯定白名鶴會放過自己,而且錢知府也未必會放過自己。

  「把這老貨架上,走!」伍斌突然大喊一聲,嚇的師爺當場就給跪了。

  沒有去牢房內,而是到了一間生滿炭火盆的屋內。

  在這間屋裡,就算是穿著單衣也不會冷,而且坐一會肯定就會出汗。

  「報個名字吧!」杜雙魚坐在門口,卻是沒有進屋,只是因為屋子裡太熱了。

  「鐘,鐘鳴遠!」鐘師父的語氣多少有些結巴。

  「你知道,當你全身出汗之後。把你扔進冷冰的水缸裡會怎麼樣。然後再把你從水缸裡重新弄回這屋裡,當你熱的全身再次出汗後,再往冰冷的水缸裡塞。不知道,這樣作會有什麼結果?我是粗人,讀書少。」

  鐘鳴遠汗流的更多了。

  不用杜雙魚解釋下去,也不用反覆幾次,只要一次自己就會得風寒。救治的及時,自己還能活,如果沒有人管自己會慢慢的死掉。

  能作師爺的人,自然比白名鶴更懂衙門裡的那一套。

  沒有上過刑,就算是仵作也只會給自己一個病死的案卷。

  「我,我不想死!」說出不想死這幾個字之後,鐘鳴遠似乎心中也不緊張了,腦子裡開始思考應對的辦法。

  這位新任合浦縣令,需要自己的可不僅僅是一份供狀才對。

  「那四個舉人的家眷,就在欽州城外二十里。不過,人已經救不出來了。他們沒有死,但那裡任何人只能進不能出。別說是官府有人看守,就是當地人也會阻止任何人靠近,更不要說是把人接出來的。」

  鐘鳴遠一口氣就說出了白名鶴最想知道的消息。

  可聽到這個消失,杜雙魚卻高興不起來,什麼叫只能進不能出。

  鐘鳴遠又說道:「那裡是廣東布政司劃下的地方,廣東西邊六府,所有的黑死病人都要被送到那裡去。所以只能進不能出!」

  嘶!杜雙魚也是倒吸一口寒氣。

  「給我一條活路,我還有事上報!」鐘鳴遠大喊著。

  杜雙魚輕輕的搖了搖頭,對手下人說道:「給他一床被子,然後慢慢的拿走炭火盆!」聽到這話,鐘鳴遠知道自己或許有了活命的機會。

  杜雙魚趕緊去找白名鶴。

  在書房,杜雙魚對白名鶴把事情簡單的講了之後,又補充了一句:「白大人,癘遷所的規矩是朝廷定下來的,別說是咱們,就是一品大員給送進去都接不出來。那怕是送錯了也一樣,眼下這事情無能為力了。」

  「那怕是送錯了?」白名鶴強調了一句。

  「沒錯,那怕是送錯了。進去了就肯定不能出來了,除非裡面的人全部被治好。但這樣的案例,我沒有聽說過。只聽過有全部死光,然後推上柴草,火油全部燒掉的,所以沒聽過有人活著出來過。」杜雙魚非常嚴肅的強調著。

  白名鶴也感覺有些頭痛了:「就沒有辦法治了嗎?」

  黑死病就是現代的麻風病,傳染性極高的一種病。後世的現代可以治療,但歷史上白名鶴也知道,歐洲這個病一次就要了數百萬人的命。

  隔離是最好的辦法,也是在保護其他人。

  「我就不明白了,當初錢知府這傻貨,怎麼就不把四個舉人也送進去呢?」

  「有功名的人,就算要送,也需要反覆的查驗。最後,他們被關在一個院子裡,廣東布政司,廣東學政司都會派人過來再確認一次。所以他不敢,要知道他可以收買幾個郎中,不代表可以收買數次的複診!」

  杜雙魚解釋的很清楚,不過白名鶴卻是對這種解釋沒什麼興趣。

  人救不出來,還有什麼意思呢。

  「真的沒有治了嗎?」白名鶴又問了一句。

  「初期還是有治的。就我所知道,最初在湖南有人用雷公籐入藥,還是治好一些人。但白大人你要明白,能送進那裡的都是不治之人。所以那裡是死規矩,只能進不能出。這規矩無人能破,剛才我說了,就是一品大員送進去,也出不來。」

  白名鶴有些不太相信:「一品大員,真的有送進去的嗎?」
syhsieh 發表於 2014-8-23 09:35
第076節 生死大仇
  【先說明一點,有讀者提出麻風病與黑死病的區別,這是非常正確的意見。不過,腦補一下吧,就是麻風病了。哈哈!也證明我還是知識層面不足,以後會多讀書,多多的補充知識。】

  白名鶴不相信有一品大員會被送進疬遷所。

  杜雙魚笑了笑:「當真是一品大員,自然是不會送進去的,這是舉了一個例子。我知道的是,曾經宮裡有位寵妃,被送進去了。有一位二品大員,喝**自殺,然後屍體也一樣被燒掉。」

  「雙魚呀,去從那個鐘鳴遠那裡再看看還有什麼利用價值沒有。如果他有足夠的利用價值的話,就給他一個活命的機會。如果沒有,把他也送進去。」白名鶴是現代人,不會有動不動就殺人的念頭。

  可這一次,這事情也太狠毒了,白名鶴平靜的語氣之下,充滿了殺意。

  「白大人!」杜雙魚一抱拳:「跟著您果然是沒有錯的,對敵人絕對不能手軟。不過,這一次我倒是要給那位鐘師爺討一條活路了,這個人可用。」

  「他過於惡毒了!」

  「我們錦衣衛也有給刀上塗上**的。以前的蒙古騎兵也會給箭頭上塗馬糞的。毒這種東西要看自己用了。留下這他,至少給我們一個警示,他能幫我們化解一些我們想像不到的危險。」杜雙魚很認真的勸說著白名鶴。

  白名鶴的眼神變了,多了一種惡狠狠的感覺。

  「放心,我會讓他變成一條狗的。我不行,還有福叔呢。一定有手段讓他老實的聽話。」杜雙魚再次勸說道。

  「聽你的!」白名鶴同意了。

  杜雙魚笑著點了點頭:「今天晚上,先拿那四個秀才開刀,讓他見識一下我們錦衣衛的手段!」杜雙魚說的很明確,鐘師爺是舉人打不成,但四個假舉人卻有足夠的辦法對付。讓鐘師爺從聽審開始。

  「請那位四位舉人過來吧!」

  「明天吧,他們受了些傷,已經給上了藥。他們自然是感激白大人救命之恩,這四個人再讓他們好好休息一晚。白大人你也辛苦了一天了,總是要去陪一陪嫂夫人的!」杜雙魚語氣也輕鬆了許多。

  從級別上講,杜雙魚是正六品呢,比白名鶴還高。

  他能聽白名鶴,這已經讓白名鶴有一種感動了,他們本就不是上下屬的關係,更多的像是朋友,兄弟一樣的關係。

  「好,你也……」說到一半,白名鶴停下了。

  杜雙魚沒有催,安靜的等著。

  白名鶴語氣一變,也笑了:「你說,那些倭女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那是大人您收到禮物呀。」杜雙魚把大人兩個字咬的音極重。

  白名鶴被反將了一軍,他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在後世現代的時候,受到的教育之中,女性尊重思想已經深入腦海。就算在玩一些歷史題材的遊戲之時,雖然美女被例為賞賜寶物一類,但那只是一個名字。

  可現在,卻是實實在在五十個人。那怕是倭人,白名鶴心中依然還有著道德的枷鎖。

  杜雙魚哈哈一笑:「就知道白大人是君子。其中四十七人我和福叔商量過,先送去工坊幹活,但有三個人你要自己處理了。她們不像是普通人,至少其中一人,我可以肯定應該是倭人貴族家的。」

  「福叔身邊需要有個照顧的人!」白名鶴提出了一個想法。

  「我去處理那鐘師爺的事情!」杜雙魚說完就起身離開了。

  吃晚餐的時候,白名鶴對清荷說了給白福安排兩個侍女的事情,清荷自然就接過了這樣的活。不過,清荷不知道和孫苑君聊了點什麼,卻沒有讓那個貴族倭女去,而是在隨他們一起來的宮女當中挑了一個人。

  當晚,白名鶴也沒有回後院,而是在書房之中過了一夜。

  實在是公務太多了,處理一縣的事務,遠遠的超過了白名鶴的想像。特別是此時整個縣衙無人可用的時候。

  次日,那個四個身體恢復了一些的舉人被帶到了白名鶴的書房。

  四人一起行了跪禮:「見過大人!」

  「按大明律,舉人見官是不用跪的!」白名鶴示意四人起來。

  四舉人其中一人,陸期元代表四人說道:「我們四人幾乎被贓官害了性命,大人救命之恩,當受我等大禮。」

  「坐下吧!」白名鶴的語氣很平淡。

  四人坐在這裡已經早就準備好的椅子上,手邊的小几上擺的不是茶水,而是清水。看四人坐下,白名鶴這才說道:「原本昨天就想見你們,可你們身上的傷也不輕,多休息一天也是好的。可過了這一晚,我反倒認為自己是急了些,不應該現在見你們。」

  「大人的意思,我們不懂!」還是陸期元開口,很顯然他已經成為了這四人當中的首領。

  想必是有些過人之處,至少能夠折服另外三人吧。

  白名鶴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有些事情,本官認為還是和你說了好。但是,在說之前本官要問一句,你可是否可以冷靜的聽完本官的話,冷靜的面對本官要說的話。」

  「我們可以!」依然還是陸期元開口。

  「我倒是想把你綁上了再說,這樣或許可以少了一些麻煩。」

  白名鶴的語氣就像是開了一句玩笑,四個人的心卻變的很沉,他們想過許多,甚至想過自己的家人已經遇害。

  在聽白名鶴說要綁上他們之後,四個人相互看了看,都非常鄭重的點了點頭。

  「大人,就算有什麼噩耗,我們也承受得起!」

  「也罷,先從小事開始說起吧。」白名鶴說話的時候身體往後靠了靠,不是為了讓自己坐的更舒服,而是讓自己在這四人面前顯得輕鬆一些,盡可能不要給他們太多的壓力。

  四人同時站了起來:「請大人明示!」

  伸手壓了壓,示意四人坐下。白名鶴這才說道:「第一個要講的,本官知道你們手上有一些證據,至少也可以拿到布政司衙門去靠錢吾沿,甚至你們還可以去京城告狀。僅是他阻止你們去參加會試這一條,錢吾沿就是死罪了。」

  四人同時點了點頭,白名鶴這話講的一點也沒有錯。

  白名鶴這時口氣一變:「不過,本官不會讓你們去。如果你們要強行離開,本官也會想辦法把你們扣下來的。」

  「為什麼?」當下何逸軒就跳了起來。

  白名鶴一點也沒有被何逸軒激動的神情而影響,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說著:「本官要作什麼,不會告訴你。因為本官不可能隨便的相信任何人,那怕你們非常值得本官信任也一樣。為官之道,最多的就是詐與詭了。」

  四個舉人誰也沒有說話,要說相信,那怕白名鶴救了他們一命,他們也不能完全相信白名鶴。

  「如果你們有誠意讓本官信任,那麼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裡,你們要無條件聽從本官的安排,任何一個要求,你們都不能拒絕。」白名鶴的語氣嚴厲的許多。

  這次還是最年輕的何逸軒激動的發問:「難道,讓我們去送死,也不能拒絕?」

  「沒有錯,那怕讓你們去送死,也不能拒絕。本官就是這麼霸道,如果你們不同意,現在就可以離開。本官要提醒的一句是,只是離開本官書房,本官是不會放你們走的,會將其軟禁起來,也不會過於為難。」

  何逸軒激動的臉都紅了,卻是被陸期元給擋了下來。

  陸期元來到白名鶴桌前,長身一禮後說道:「大人,您就不怕我們在這裡答應了,可卻秘密準備離開,去作我們想作的事情?」

  「為什麼要怕,你們當真這樣作,只能證明你們四個都是無知、無能、忘恩之輩,你們這一生,除了給你當狗腿子之外,本官不知道你們還有什麼出頭之日。人最難守住的,就是自己心中的道德!」

  白名鶴說的輕鬆,事實上他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夠抗住一切的**。

  和這四個人說話,白名鶴也不可能會說出,自己要對付錢吾沿背後的勢力,有些傳出去對白名鶴就是極大的危害了。

  被白名鶴這麼一說,四個人還當真拿不出主意了。

  四個舉人相互看看其他人,卻是拿不出一個結果。

  「這樣吧,你們回去考慮一下再來答覆我。最後告訴你們一個消息,你們盡可能的保持平靜,不要有什麼過度的舉動。」

  陸期元聽到這話後,開口說道:「大人,剛才說了。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就算是有什麼噩耗,我們也撐得住。只是我等非常不理解大人剛才提出的要求,肯請大人您是否可以給我一些提點。」

  「我不會解釋,信得過就信,信不過就算了。」

  白名鶴這種冰冷的態度實在讓四個舉人無法接受,只是單方面要求他們作一些承諾,可白名鶴自己呢,卻連半點表示也沒有。

  白名鶴沒管他們的反應,繼續說道:「你們的家人已經找到,在疬遷所!」

  「什麼?」一聲驚呼後,當聲就暈倒了兩個。
syhsieh 發表於 2014-8-23 13:41
第077節 忍
  疬遷所是什麼地方,那裡就是活死人之地。

  住的是活人,但與死有何區別。在那裡面的人唯一的選擇就是等死。

  四個舉人暈倒了兩個,一個站在那裡驚的已經失神,還有一人泣不成聲。這樣的結果並沒有超出白名鶴的預料多少,所差的就是,大明朝的人比現代的更重情。

  要是死了,怕是這四人傷心一陣也就過去了。

  可明明家人還活著,卻是生不如死,日日受著折磨。

  白名鶴一動不動的看著,在外人眼中白名鶴現在就像是心如鐵石之人。絲毫沒有半點動容,也沒有一絲傷感之情。

  在四個舉人相互救治之下,暈倒的兩個也慢慢轉醒。

  只是急火攻心,掐人中就是一個很高明的方式。可醒來的四人,卻是抱頭痛哭。

  白名鶴猛的站了起來,伸手在書桌上用力一掃,將書桌上的筆筒、紙、等之類的掃到了哭泣的四人面前,然後大喝一聲:「哭,七尺男兒只會哭。滾,滾出去找一個無人的角落哭死算了。」

  四個舉人驚愕的看著白名鶴,心中只有一個感覺,心好硬的知縣呀。

  白名鶴冷笑兩聲:「要是哭能解決問題,就不會有土木堡之變了。」一句話,嚇的四個舉人跪伏於地,土木堡之變這才過去兩年,那個人敢妄議此事。

  白名鶴重新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很淡漠的說道:「你們下去吧。」

  「大人!」陸期元跪著向前兩步,在剛才白名鶴從書桌上掃落的物品當中拿起一把小刀,這是用來裁紙的小刀。

  陸期元盯著白名鶴的眼睛,白名鶴的眼神依然是那樣的淡漠,沒有絲毫的感情。

  並不是白名鶴不難過,也不是白名鶴冷血。兩世為人,白名鶴經歷的比這四個舉人書中讀到的故事都多,經歷就代表著成熟。越是複雜的情況,越是需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陸期元不知道那裡來的通氣,用小刀割下自己一塊衣服,然後刺入自己的手臂。用手指粘著血寫了一個恨字。然後跪伏在地上頭緊緊的貼在地面。

  「你們不懂,你們太年輕、太衝動了。」白名鶴終於開口了。

  說年輕,這裡四個人最小的一個也比白名鶴大六歲,最大的一個陸期元,女兒都已經八歲,已經是三十歲的人了。

  白名鶴今年剛剛滿十八。

  何逸軒也在自己身上刺了一刀,就這份勇氣白名鶴都不能不佩服。何逸軒在白名鶴掃落到地上的白紙上也寫了一個字。他寫的是『忍』!

  「下去吧,午後過來聽本官安排!」白名鶴收起了那個忍字。

  四人退出門外,被人帶著離開了。

  「來人!」白名鶴輕呼一聲,兩個半大小子跑了進來,這兩個一個叫白宏,一個是叫白樸。都是白家分家的子弟,年齡白宏大一些十六,白樸十五。都是讀書不成器,但靈敏能幹的白家子弟。

  「少爺您吩咐!」

  「去找福叔,告訴他本官準備修縣衙。怎麼修,修多少,全憑他拿主意。」白名鶴吩咐之後,兩人同時施禮,退著出了白名鶴的書房。

  午餐的時候,白名鶴沒有回後院,就留在書房之中。

  清荷帶著自己的侍女給白名鶴把午餐送了過來,一碗白米飯、一條鹹魚、一盤不知道是什麼綠菜,還有一碗雞湯。

  「少爺雖忙,冷落了主母總是不好的。」清荷幫白名鶴收拾桌上的案卷之時開口說道。

  白名鶴沒接這個話題,反而說道:「這裡不比京城,這裡沒有京城的繁華,也不可能有京城那樣多的物資。跟來這裡,讓你受苦了。我白名鶴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有些話我一直沒有說,怕傷到你。」

  清荷打了一個眼色,讓跟了自己多年的那個小丫頭退出去。

  這才說道:「少爺,這裡更像是家!」

  白名鶴示意清荷坐下:「其實你的出現對於我來說是一個意外。不瞞你說,我到京城之後最初的想法就是怎麼樣活下去。再後來,我的想法多了一些改變,那就是如何讓自己身邊的人活的更好。」

  清荷點了點頭,白名鶴的話她懂。

  「有些事情對於我來說,是一個意外。其實我錯了,錯在年少輕狂。從西安府到合浦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是安穩的坐一個富家翁,還是真正作一番事業。一直到合浦,我才真正想清楚,既然身為男兒立於天地之間,自然是要有所作為的。」

  「清荷願追隨少爺!」清荷立即就表態了。

  清荷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可能有無數的人生可以選擇。但真正好的選擇也只有兩個,一個就是隱居山林,孤獨一生。這樣的選擇,至少可以淨化自己內心的那層厚厚的粉脂。另一個選擇就是被人收為妾室。

  她能夠作到妾室,已經是極好的選擇了。

  清荷在京城多年,她深信白名鶴就是自己最好的選擇。

  在清荷表態之後,白名鶴卻沒有給清荷一個承諾,只是說道:「抱歉。」聽白名鶴說抱歉的時候,清荷感覺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很疼,很疼。白名鶴繼續說道:「必須要對你說一聲抱歉,也請你體諒一下我,給我一些時間,我需要時間。」

  一種從地獄到天堂的感覺。

  一行清淚從清荷的眼角滑落,清荷心中高興,自己的眼光果真沒有錯。白名鶴是有情有義的人。

  如果這個時候,白名鶴給了任何一種空口的承諾,都比不上白名鶴此時的想法。

  清荷知道,自己是突然人闖入白名鶴的生活當中,白名鶴需要時間,那就一定會非常認真的考慮自己的存在。

  教司坊的女子,縱然為妾也是一個花瓶,差一些的就是一個玩物。

  白名鶴真正把清荷當成了一個人看待。

  「對不起。」白名鶴輕輕的幫清荷擦到淚水。清荷的臉卻紅了:「賤妾這是高興的。」

  「去休息一下,然後幫我貼一份告示出去。很快會有新的村民搬到合浦來,讓各村事先有一個準備,也有一個安排。然後以我的名義寫一份公案,我要重新丈量縣中土地,讓各村裡正準備配合,鄉坤需要拿著他們的原先的田契,重新核對。」

  「是!」清荷施禮後退下。

  不能不說白名鶴還是很高明的,合浦縣的亂子才結束,鄉紳十之八九都逃了,現在他們的田產全是無主的田地,白名鶴打算先佔了,然後再說。

  合浦縣有三種普通百姓。

  一是珠民,這可能是最慘地位最低的,世代都是珠民,而且不允許耕種田地,就算不採珠的時候,也只能靠海產生活。可他們不是漁民,也沒有出遠海的大船,生活是最苦的一類。

  二是普通的村民,這個在合浦縣大概佔了全縣普通百姓的二十分之一。

  這些人擁有田產,也是貧苦之人。

  第三類就是佃戶,沒有田產,只能靠租種地主的土地去生活。

  白名鶴重新丈量土地,等於給了更多的人一個種田的機會。

  吃過午餐,四個舉人也來到了白名鶴的面前,重新換了衣服的他們,全部都是師爺打扮。白名鶴帶著四個人去了縣衙。

  白福正帶著幾個工匠頭在縣衙這裡比劃著。

  「大人,官不修衙。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大人您是用衙門裡的錢修,還是用自己的錢來修呢?用衙門的錢,有人會參大人一個奢侈浪費之罪。用自己的錢修,正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下任知縣也不會承大人半個好!」

  開口的是陸期元,他不打算讓白名鶴修衙門,因為沒有必要。

  「修,大修!」白名鶴沒有聽陸期元的意見。

  白福也過來說道:「這位公子說的不錯,修衙沒有意義!」

  「要修,一定要修。一定要問一個理由的話,本官只送你們四個字,目光短淺!」白名鶴原本還是抱著一種隨便的態度,可到了衙門口的時候,心中的想法卻產生了變化,白名鶴想得更長遠一些。

  「學生不解,請大人指點!」陸期元是真的不明白,修了這個衙門有什麼好處。

  白名鶴依然沒有解釋:「福叔,把正堂修出來。然後東邊占一塊地皮,留下一塊空地。為將來修一個更好的更大的正堂使用,這個將來就是處理一些民事小案。我白名鶴在這裡幾年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的縣令。」

  以後?

  白福懂了,笑著點了點頭:「少爺放心,這件事情我親自盯著!」

  白名鶴盯著那塊已經破舊不堪,寫著明鏡高懸的牌匾緩緩說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四個舉人想互看了看,心中充滿的疑惑。

  在他們的心中,這位縣令絕對不是傻子,也不是一個天真的人。那麼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句話,就應該有什麼深意,只是對他們四人還不夠信任,所以不願意解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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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hsi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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