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水滸求生記 作者:他來自江湖(連載中)

 
s6149 2014-10-4 02:09: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05 896487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08:27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十章 得有一片根據地(求推薦票)
    李四候在離王倫五丈開外的地方已經多時了。
    方才被杜遷不分酒水口水一股腦兒「噴」醒之後,他第一反應就想過去向寨主謝恩。可看見王倫和杜遷、鄭錢三人一直在商議大事,便自覺的立在一旁相候。後來宋萬帶了後隊人馬前來會合,加入到談話行列之中時,他也沒有過去打擾。直等到最後三個頭領笑顏開懷之時,他猜想幾位頭領已商議完正事,這才紅著臉慢慢上前。
    剛剛走到那個圈子外不遠處,便聽到宋頭領在那裡笑道,「今番定是老天爺見哥哥義氣,勇於為兄弟出頭,這才補償哥哥的!」
    這時立在圈內靜聽的鄭錢發現身邊動靜,回頭去看,見是李四過來了,忙招手道:「李四,快來快來,哥哥們正說到你處!」
    正聊得盡興的三人聞言,都朝圈外看來,李四見狀,快步走上前去,雙腿一弓,朝王倫下拜道:「今日李四大仇得報,都是寨主恩情,以後寨主叫俺上刀山下火海,俺李四若皺一皺眉頭,便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王倫聽李四發著毒誓,忙上前將其扶起,安撫道:「你既然投身大寨,你身上的血海深仇便如我等身上一般!一家人莫說兩家話,切勿多禮,快請起來!」說完見李四仍跪地不起,又歎道:「只怪我事前粗疏,叫你含冤待雪,直拖到今日,這都是我的罪過!」
    李四聞言眼圈發紅,掙脫了王倫來扶他的那隻手,只是又朝著王倫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伏地不起。鄭錢見狀,忙上前將李四拖起。
    「好小子!倒不虧了哥哥大病初癒便親自下山替你報仇!」宋萬在一旁讚道。
    李四忙謝了宋萬,王倫輕輕拍了拍李四肩膀,心中也有些唏噓。此時他的目光不經意朝圈外飄散而去。忽然憋到幾十米外,數百西溪村村民還佇立在冰冷的寒風中,一個個縮頭收腳,戰戰兢兢,卻又不敢擅離。
    王倫拍了拍腦門,暗道一聲怎麼把這事給疏忽了,便道:「李四,你西溪村裡有多少戶人家?」
    「回寨主的話,俺村裡大概有三百七八不到四百戶的樣子!」李四雖不明白王倫的意思,但也沒多想,隨即答道。
    王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朝杜遷、宋萬鄭重道:「兩位兄弟,今夜有件事我且獨斷一回,兄弟們切莫要怪罪!」
    聽王倫說出這話,原本興致昂揚的杜遷和宋萬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直嚷道:「哥哥說的哪裡話?有事但請吩咐,我倆絕無二話!」
    王倫表情肅穆的朝杜遷宋萬二人拱了拱手,弄得倆人不知所措,忙收起笑臉回了禮。
    「李四,你現下便去同鄉親們說知,就言今晚多有叨擾,叫大家吹了許久寒風,又受了這半夜驚嚇,我和杜遷、宋萬兩位頭領甚是過意不去!為了表示歉意,山寨就給每家每戶分發十石糧食,東西不多,算是聊表補償之意!」王倫回首對李四吩咐道。
    李四聞言頓時愣住,未及答話,便聽王倫又對鄭錢吩咐道:「你且帶李四先去發糧,莫忘了我剛才說的話!」
    鄭錢倒是反應很快,忙回道:「小人這就派人領了保正家眷問話!」說完朝在場的三位頭領一一施了禮,拉了還在原地發愣的李四朝村民處走去。
    好不容易捱到鄭錢、李四兩人走遠,杜遷實在忍不住肉疼,直跌腳道:「哎喲,哥哥吔!那可是足足四千石啊!這四千石糧食,足夠我山寨半年花銷了!輕輕一下,就恁地沒了!哥哥啊哥哥,我的好哥哥呀!」
    瞧見杜遷一副欲哭無淚頗有些滑稽模樣,王倫忍禁不禁,他強忍著笑意,勸解道:「兄弟,你我也都是苦出身,須不知這些糧食對於一個普通農戶來說意味著什麼?想你也不是那小氣之人,怎麼反倒把我從前的壞毛病都學了去?」說完笑意盎然的對立在一旁的宋萬道:「宋萬兄弟,你說是吧!」
    宋萬下意識的張了張嘴,習慣性準備附和王倫幾句,但他和杜遷一樣,一想到就此憑空少了四千石糧食的殘酷事實,哪裡還說得出什麼規勸杜遷的話來?只他心中也是肉疼得緊啊!經過此刻兩種複雜的情緒在腦海中激烈碰撞後,宋萬的思路出現了暫時性的短路,僅剩下一張空嘴在那裡:「啊!啊?」
    見宋萬也是這個樣子,王倫收起笑意,在心裡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只是今夜這糧食一定得發,也好為日後借糧立個規矩,這也是他今番親自下山的一個重要原因!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王倫唯有接著撿些好話猛抬二人:「有道是行有行規,干咱們這行就講究個劫富濟貧,這般才是咱綠林好漢的擔當!今次我山寨這般作為等來日傳到江湖上,人人都會說:那梁山上的摸著天杜遷、雲裡金剛宋萬仗義疏財,不但替兄弟出頭,還不忘濟貧扶困,端的是響噹噹、有情有義的兩位好男子!」
    杜遷宋萬兩人見說,都是面面相覷,憋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半天,才見杜遷哭喪著個臉求道:「哥哥,莫說了,羞煞我了!兄弟不是不願意劫富濟貧,只是,只是這……每家兩石,啊不!三五石糧食還不行嗎?」
    王倫聽罷哈哈大笑,心中想到當日宋江打破祝家莊得了五十萬石糧食,這才分給每家每戶一石糧食,還折合不到後世的六十公斤。而現在杜遷在自己的影響下,明顯不止甩了仗義疏財的宋公明幾個檔次。
    但這遠遠不夠!
    王倫略帶安撫的拍了拍兩人肩膀,繼續勸解道:「兄弟,須不聞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要是遇到個災年旱澇的,十石糧食可足叫讓一家人撐過去哩!到時候活人無數還不是你們的功德?」說到這裡王倫長歎一聲,道:「咱們這行殺戮太重,我看發糧這事,不是做得過了,而是做得少了!」
    杜遷和宋萬見王倫這番話句句說在理上,倆人此刻就是想辯也辯不出花來。又想到這次下山乃是王倫的主意,他倆再徒然相爭倒顯得自家小氣了。好歹最後還剩下四千石糧食能搬回山寨,想到這裡兩人臉色方才緩和了些。
    王倫知道兩人心裡還是有些疙瘩,不想讓此事成為他們的心結,心道請將不如激將,便接著說道,「再者說了,那替天行道的大旗,是掛著哄人的?難道說我的左膀右臂,你杜遷、宋萬兩位兄弟是掛羊頭賣狗肉之人?我看不像嘛!」
    一番話只說得兩人臉上是燥熱難耐,杜遷有些忍不住,當先道:「罷罷罷!哥哥既然如此說,自然有哥哥道理!做兄弟的,難道拆哥哥台?我還是那般說,哥哥怎麼交待,兄弟便怎地去做!」
    杜遷剛剛說完,便聽宋萬在一旁長歎了口氣,也道:「哥哥眼光總是比我們長遠些,我等都聽哥哥的!方才是俺們一時轉不過彎來,只是叫哥哥見笑了!」
    「哪個閒得鳥疼卻來笑你!伸出大拇指誇你二人還來不及哩!」王倫誇張的伸出大拇指,笑著對兩人道。
    一時間,三人你望我,我看他,終於都忍不住相視大笑起來。
    見氣氛融洽,王倫趁熱打鐵,對二人拱手道:「那咱們就這般說定了,以後再下山借糧,就照今夜規矩:每次所得糧草一半都散於本地百姓!也好為咱們山寨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增添些光彩!」
    杜遷和宋萬都是直性的漢子,做事情要麼不點頭,既然點了頭,就不會反悔,此時倆人聽了王倫的話,都是齊齊答道:「謹遵哥哥號令!」
    王倫頗為欣慰的點點頭,杜宋二人心中不理解他開倉放糧這事兒很好理解,可他這個來二十一世紀的穿越者卻是深知此舉的重大意義,而這也是他為什麼明知杜遷宋萬心裡不贊成,還要堅持做下去的原因。也虧了杜遷、宋萬兩人義氣深重,雖然心裡不甚理解,但好歹還是看在自己情分上捏著鼻子應了。
    眾人又閒聊了一會,正說到今夜下山這件事上,便聽杜遷憤憤道:「等回了山寨,我也學著哥哥,親自下去走訪一番。但凡山寨裡的弟兄,若誰身上有冤情,我杜遷飯也不吃,定要下山先為他報了那仇!」
    宋萬聽了連聲附和道,「是是,孩兒們若心裡有苦,俺們山寨一定給他做主!」
    王倫見這兩人打定了堤內損失堤外補的主意,暗覺好笑,直打趣道:「那不如搞個訴苦大會吧,你杜遷兄弟就做個正會長,宋萬兄弟就做個副會長,包管我梁山上人人幸福,再無冤情可訴!」
    不料這回杜遷宋萬二人卻沒笑,都煞有介事的低了頭,在那裡考慮著王倫的這個建議的可行性,弄得王倫直有些哭笑不得。
    哪成想到,這夜收兵回山以後,杜遷還真的逢人便問其有無冤情,久而久之,杜遷便在山寨裡便又多了一個新外號,直比他原先摸著天的綽號還要響亮。
    私下裡嘍囉們有提到杜遷處,都是一般推崇的語氣:若說起俺們那位二當家的,真真不愧是「最有義氣摸著天」,甚麼!?你不信?不信且去問寨主,好像這還是他老人家最先喊出來的……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08:29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十一章 放糧時戲劇性一幕
    就在杜遷肉疼跌腳之時,鄭錢正扯著同樣滿腦子不可思議的李四,匆匆走向寒風中佇立良久的人群。
    考慮到李四自幼便在這西溪村長大,同眾人鄉里鄉親再熟悉不過,照理交流起來應無障礙。所以待二人來到這數百忐忑不安的村民面前時,鄭錢只是簡單的吩咐了李四一聲,讓其將寨主的吩咐照本宣科便是。
    見懵懵懂懂的李四隻是僵硬的點了點頭,鄭錢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像簡單的傳個話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事情,想來李四也不會搞砸。待這邊事情安排妥當,鄭錢隨即快步趕去後院。他還要安排人手,準備翻箱倒櫃徹查寨主交待的那些被藏匿起的傢俬。
    待鄭錢走後,現場除了維持次序的嘍囉們外,所知內情者僅剩下李四一人。
    此時對著一眾心驚膽顫,吹了半宿涼風的父老鄉親們,李四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其實這也怪不得李四。就連杜遷、宋萬這等職業強人都橫豎摸不透王倫心思,對今夜放糧之舉大為詫異,更何況李四這個才上山不久,心思單純沒經過什麼大事的憨直漢子!
    且說李四此時連自己心中都是迷迷瞪瞪地,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是顛三倒四,導致最後村民們都是聽得雲裡霧裡。
    聽李四說什麼叫大傢伙兒進去一人搬十石糧食,村民們只道大王們要自己們幫著山寨運送糧草。內心中雖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轉念想到橫屍莊中那對保正父子的下場,大夥兒心下已是屈服。雖然保正父子是罪有應得,但誰又能擔保這山上的大王們不會喜怒無常大開殺戒呢?
    加上氣候太過寒冷,身著破衣爛衫的鄉民們早有些忍耐不住,只在心裡忖道,幫著搬便幫著搬吧,總好過觸怒強人引來大禍!好在莊稼人啥都沒有,就有著一身子力氣。想到這裡,大家都在心中默默期盼李四能念著同村之情,待會幫著在大王面前說些好話,只叫那些強人不要再尋自己麻煩,待搬完糧食後,能早些放他們回去一家團聚。
    想通這些之後,人群終於動了起來。根本無須強人催促,眾人輕車熟路,逕往舊日裡上繳皇糧之所。不多久,大家都來到保正家糧倉門口,此時也不用人逼,大家都自上前,從背著糧食出來的大王們身上接過沉重的糧包,各自尋找倉外空著的大車,賣力往上運送。
    這一幕,直把原本運送糧草的小嘍囉們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不過待他們瞧見鄭錢步伐輕快的從外面走來時,一個個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百姓都是被鄭頭目威逼來作免費勞動力的,見此情形,有些聰明的嘍囉便依在門牆上躲懶,更有些好事的,則開始喝三吆四的使喚起人來。村民們平日裡受人魚肉慣了,都低著頭逆來順受地默默承受著。
    眼前這種景象,直叫施施然而來的鄭錢看得是哭笑不得。
    他乃是賬房先生出身,不似杜遷、宋萬那般純粹的江湖人,閒暇時也曾讀過幾本書,故而他有些猜到王倫此舉的用意。所以初聞王倫要開倉放糧時,也不比他人那樣吃驚。只隱隱感覺他這位恩主行事,已經不能拿一般綠林法則來測度了。
    可是眼前所上演的這一幕,卻不得不叫他大吃一驚!只憑著嘍囉們大喇喇的對面無喜怒的鄉親們呼來喝去,他就敏銳的意識到事情定然在哪裡出了偏頗!
    這哪裡像是在發糧嘛?作賤人還差不多!
    明知事有蹊蹺,只是眼前也容不得他細思緣由,只是急忙大聲喝止道,「停停停!都住了!」見鄭頭目發話了,小嘍囉們連忙幫腔,喝令神色漠然的村民們停下手中動作。
    不顧眾人茫然的目光,事到急處鄭錢想到解鈴須問繫鈴人,忙從人群中尋出李四,大聲責問道,「李四!我且問你,你方才是怎生對鄉親們講的!」
    見山上大王面有怒色的質問李四,台階下數百村民都甚是不解,齊刷刷望向李四。
    忽見在場數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此生從未成為過人群焦點的李四,心中沒來由的一慌,只是結結巴巴的解釋道,「俺……俺讓鄉親們一人背十石糧食,這……這是寨……寨主吩咐的啊!」
    見他這個樣子,鄭錢毫不費力的猜到了事情的首尾,當下強忍住上前暴打李四一頓的衝動,只是又喝問道:「背糧背糧,到底往哪兒背?你可是講清楚了?」
    李四見說心中一驚,頓時赧顏汗下,悔愧得無地自容,低下頭道:「俺、俺好像沒說清楚……」
    鄭錢一時叫這李四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念在他身負血海深仇的份上,強按下心中那股怨氣,頗為無奈道:「我的哥!煩你貴言再跟鄉親們解釋清楚吶!」
    李四躁得是面紅耳赤,急忙轉身對同村近鄰大聲解釋道:「各……各位鄉親,方、方才是俺沒說清楚,俺……俺們寨主的意思是鄉親們各人背十石糧食回家,就……就算是俺們寨主的一點心意!」
    李四的話語彷彿一枚炸彈在人群中「嗡」的一聲炸開了花。
    十石啊!那可是整整一千斤糧食吶!(宋斤,折合現在市斤一千二百斤左右)。就算是一家一戶辛苦一年下來,除去租子,還未見得能落下這般多糧食!而此時山上的大王竟要給每家每戶派發十石糧食,這莫不是在做夢!?
    當下便有人伸手狠命的掐了掐自己胳膊,直到察覺錐心般的刺痛之感後這才放心!繼而在那裡欣喜若狂的想道:這整整十石糧食,若是伴些野菜換些雜糧省著吃的話,起碼能養活一大家子七八口人整整一年啊!想到這裡,狂喜的村民們實在是忍不住從心底湧出的種種複雜情緒,都不約而同的都朝著在場看起來身份最為尊崇的鄭錢跪下,嘴中說著千恩萬謝的感激之語,紛紛祈求各自的神佛降福於他。
    不料鄭錢見此情形卻嚇了一跳,慌忙躲避。只聽他厲聲澄清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們山寨裡王頭領下的令!我只是來發糧的,其實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這當口,他早在心中破口大罵起來,這些人不是害自己嗎!要是傳到寨主耳朵裡,自己理直氣壯的在這裡接受村民跪拜,那還得了!?一想到這種很是嚴重的後果,他幾乎惱羞成怒,朝一邊手足無措的李四罵道:「李四!你戳在那弄甚!還不快叫鄉親們起來!我是怎麼你了叫你這般害我!」
    鄭錢吼完李四還不解氣,又大罵起周圍看熱鬧的小嘍囉們,都什麼時候了,這班王八蛋竟然還在那裡事不關己地學人圍觀,那種專注的神情更是讓他沒來由的生出一肚子氣,這幫混蛋只差再往手裡端碗飯,邊吃邊看了。
    異常狼狽中的鄭錢連喊帶罵,腳卻也沒閒著,連連送出的飛腿踢得週遭正看好戲的嘍囉們嗷嗷直飛。大家眼見鄭頭目動了真火,哪裡還敢怠慢,連滾帶爬的跑過去兩個架起一個,直把身邊跪謝不已的百姓都一一扯起。
    終於待村民們都起來了,鄭錢這才臉色稍好一些。他心想得趕緊做些什麼措施補救補救才好,待其沉思片刻,忽抬頭對嘍囉們吩咐道:「去,把牛車借與鄉親們,你們且都去幫忙!一家十石,每戶都要送到,顧著時辰,速去速回!」
    四周的嘍囉們此時哪裡還敢疏忽,都搶身到倉庫中搬運糧包,流水價往大車上搬送。村民們見此情形,直愣了一回,待醒悟過來後,也都競相出力。須臾間,倉庫門口的百餘輛牛車全部裝滿。鄭錢此時看都不看李四一眼,只找了幾個老成的村民,讓其在前面領路,又叫了小嘍囉各自駕著大車,挨家挨戶的分發糧食。
    面有愧色的李四躲在隊伍中穿插補漏,只是再也不敢靠近以鄭錢為核心的方圓十丈之地,以免自討野火。
    長長的車隊穿行在古樸落寞的村莊中,但見月色盈野,銀河耿耿。一路上嘍囉與村民們相攜相讓,好不融洽。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08:33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十二章 虐我則仇,撫我則後
    「大王……大王啊!」
    一聲顫顫巍巍很是蒼老的叫喊聲從不遠處傳來,讓正與杜遷宋萬閒聊的王倫霎時間彷彿置身於西遊記中。他頗為驚詫的回頭朝那聲音來處張望,只見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者在兩個年輕後生的攙扶下,立在離自己不遠處伸頭叫喚,此時正被兩個警戒的嘍囉攔在圈外。
    在晃動不停的火光照耀下,王倫目測這位老者年紀應該在八十上下,他知道這個年紀即使是在眼前,這個世界上醫療水平最為先進的國度裡也不常見。而且據他的經驗,一般如此歲數的老人在當地也是相當有威望的,村民們平日裡有些什麼鄰里之間的糾紛又或難以決斷的大事,都會找這些鄉中宿老當面討個主意。想到這裡,王倫不敢怠慢,忙叫嘍囉們退開,快步朝老者走了過去。杜遷、宋萬見狀,也跟了上來。
    王倫上前攙了老者,感覺老人破敗棉袖裡那條臂膀上的肌肉瘦弱而鬆弛,讓他不禁想起自己前世的外公,在給老者掖了掖衣角後,他開口問道:「老太公,天氣這般冷,恁(多意字,同您)怎麼出來了!」
    那老者掙開被身旁後生攙扶著的左臂,憑空用力的揮了揮,道:「大王啊,老朽雖然年邁,可身子骨卻不弱,這點風寒怕他甚麼!就是那五十斤一包的糧食,老朽現下還能背著走半里路哩!」
    王倫聞言會心一笑,知道眼前這位是個不服老的老人,忙笑道:「那是那是!老太公這是老當益壯啊!只是天色這麼晚了,不知道老人家連夜來見小可,有何賜教?」
    老者見王倫說話和氣,脾性也很對自己胃口,便拉著王倫的手道:「能有什麼賜教,就是人老了想跟大王拉拉家常!也不知道大王有沒有閒功夫聽俺老漢絮叨!」
    王倫聽罷,扶著老者來到旁邊一個土坷垃處,待老人坐下後,自己也跟著坐下,說道「老太公,在下姓王,單名一個倫字,恁就直呼小可名姓好了!」
    老者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頗為認真的朝王倫點了點頭,卻仍沒改稱呼,道:「不瞞大王說,老朽白活了八十多,還是頭一次撞見大王這麼仁義的人吶!開倉放糧這種事情,老朽從前也之是聽人閒說起過,可真正親眼所見,也只在這一回啊!今夜大王又替俺們村裡除了一霸。此番作為,依俺說就是官府,也不見得強過大王啊!」
    老者感歎了一番,不待王倫答話,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老朽從父輩手上接過田宅至今,好算也有一個甲子了。記得那是慶歷三年的老黃歷了,當時正是範文正范相公坐朝,那可是個好官吶!從前俺們這裡遭災,范相公免過俺們的錢糧,所以那時日子也還過得去。可誰知越往後走,日子越難得熬啊!這也怪我那幾個孫子不爭氣,被保正誘去賭博,把家裡原有的三百來畝田地敗得如今只剩四十畝不到,全家五十多口人就靠著這點薄田過活,交完皇糧,哪裡剩的許多?可苦了俺那幾個重孫子了,眼見他們長這般大,卻從未吃過一頓飽飯,老朽心酸啊!每逢過年看這幾個孩子聞到點零星肉味的那個饞樣,俺家老婆子都偷偷躲在一邊抹眼淚!」
    聽老者動情說到此處,王倫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老者重重的點著頭,接著講道:「聽剛才給俺們送糧的小四說,大王待人仁義寬厚,山上又能大魚大肉吃飽飯,俺這兩個重孫聽了,死活都不願意再待在家裡,一心只想跟大王上山!老朽苦攔不住,只有捨了這張老臉,為這兩個孩子跟大王求求情,希望大王能收留他們!」
    王倫見說,抬頭望了杜遷、宋萬一眼,發現兩人身後不知不覺間,早圍滿了領完糧食歸來的村民,都是一般滿臉期盼的神情。王倫沉吟片刻,從地上起身,對老者身旁兩個躍躍欲試的後生道:「上山可不光是李四嘴巴裡的享福吃肉,須知我等全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行事,有道是『一入江湖路,生死難回頭』,你們兩個考慮清楚了?」
    「大王,俺們都想好了!俺們都是一身子力氣,可能吃苦了!俺們就想像小四哥那般,活得那個揚眉……揚眉……對對對,那叫揚眉吐氣!俺們不想再過受人欺負吃不飽飯的日子了!大王,就收留我們罷!俺們不怕苦也不怕累,還抗揍哩!」兩個後生沒有被王倫言語中的艱難嚇倒,反而眼神愈加炙熱。也許在他們心裡,早已認定了一無所有的自己,除了性命,再無可失。
    王倫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望著這兩個鬍鬚還沒長全的小子,心中忽起一種沉重之感,他長歎了一聲,再次問道:「能吃飽飯,不受人欺負,倒是實情。可是你們要知道,幹我們這行可是刀口上舔血的買賣,一個不慎,到時候輕則傷筋動骨,重則賠上身家性命,你們不後悔?」
    兩個後生對視了一眼,然後目光堅定的朝王倫點了點頭。想是過夠了苦日子,就如溺水之人撞到救命稻草,說什麼也要死抓著不鬆手。
    此時見王倫還在躊躇,仍未表態,那老者從土坷垃上掙扎著站起,拉著王倫手傾訴道:「大王,俺活了八十多了,不是不曉得輕重之人。方才在家裡也真真勸過這兩個孩子,可這兩個孩子倔啊,唉,其實也不能怪孩子倔!大王,實在是俺們莊稼人活得難啊!年景不好時怕挨餓,年景好時又怕害病。俺老了,最怕見到的事情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害怕他們一個個走在俺前面。可是大王,攔不住啊!俺們莊稼人,肚子都填不飽,若再有個頭疼腦熱,也只能硬挺著。要是時運不濟,指不定一句話沒交代完人就走了,就說……就說俺家,這等白事老朽也沒少經歷……」
    說到這裡,老者眼圈一紅,泣淚道,「再有那保正平日在村裡橫行霸道,被他活活打死的人命就不下十條,俺們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今夜雖幸得大王替俺們除了這一害,可保不定日後又冒出個甚麼新保正啊!俺都這把年紀了,是這命數也就認了,可孩子們都還小,叫俺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也吃著這苦啊!大王,俺知道你擔心甚麼,帶他們上山吧……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怨不得別人。只求大王能好好待他們,老朽便心滿意足了!似大王這般的好人,日後若招了安討得官做,孩子們跟著也能有個出身,就不用再受俺們所受的苦了!大王,老朽在這裡給恁作揖了,求大王垂憐則個!」
    杜遷、宋萬在一旁聽到最後,早忍不住在後面拉扯王倫的衣袖,嘴中「哥哥」「哥哥」的急切催促,王倫忙扶住yu要行禮的耄耋老者,又看了一眼那兩個滿臉決然的後生,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兩個以後就跟著李四,他會教你們山寨的規矩!」
    不待王倫話音落地,只聽人群中隨即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此刻無數個熱切的聲音炸起:「大王!」「俺也要上山!」「大王!」「俺們也要上山!」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09:19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十三章 天翻地覆慨而慷
    自打把那些情緒激動,恨不得扯破嗓子嘶喊著要上山的村民們歸到一堆清點完人數,杜遷、宋萬兩張笑得咧開地嘴就沒合攏過。
    整整三百一十七條精壯漢子啊!幾乎和今夜山寨第一批次出動的精銳嘍囉數量相當,要知道,那可是目前梁山能夠動員起來下山野戰的最大限度啊。
    作為山寨裡僅有的兩位帶兵頭領,杜遷和宋萬心裡最是清楚不過,除去一百多號人的水軍,這次能集結五百人出征幾乎已經把山寨掏空。此時留在山上跟隨朱貴守寨的一二百人大多是老弱病殘,就是宋萬押隊的後軍兩百餘人,說起來也不過只比留在山寨裡看家的那批人要稍強些。靠他們拉個車運個糧食還湊合,要是真正動起手火拚起來,除了湊個數嚇唬嚇唬人外,其他方面還真不能做過多的指望,以免到時被閃到腰。
    望著隊列中那些眼神炙熱,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後生們,杜遷、宋萬二人心中對王倫的欽佩之情,在此時簡直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要知道方纔這些百姓還視自己為洪水猛獸,就算是替他們出頭殺了禍害一方的保正父子,也並沒得到這些村民們的熱切相應。相反從那一雙雙望向自己畏畏縮縮地眼神中,所表露出的驚恐與閃避早已表明了鄉民們當時的心跡。作為老江湖,杜、宋二人哪裡會看不出來,這些涇渭分明的舉動分明是是不願意跟自己走得太近吶!
    哪成想,等到寨主一放糧,好傢伙!這些原本木訥冷漠的村民彷彿吃了蒙汗藥似地,三五成群攜妻帶子,死也要投奔山寨!這前後態度的巨大轉變,直叫兩個看遍世情的強盜頭子都是咂舌不已。
    這些可都是好苗子啊!在他們身上看不到山上混久了的嘍囉們身上那種油滑氣質,取而代之的是絲毫不打折扣的服從性。再加上一副副在長期體力勞動中練就的好身板,只把杜遷和宋萬這兩位識貨之人歡喜得是鑽進人群就捨不得出來,不住的來回唏噓。直捏捏這個肌肉結實的手臂,拍拍那個堅硬厚實的肩膀。村裡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懂得尊卑,見山上的大王這般看重自己,一個個都挺直了胸膛,向伯樂們展示著老天爺賜予他們的最後本錢。
    不過,就在此時,王倫卻遠遠站到一邊,心中並沒有如同杜遷宋萬般狂喜,反而他覺得自己身上卻多了一種頗為沉重的感覺。眼前這種情景,直讓他突然聯想到從前只能在書本上窺見的一幕,他記得宋仁宗時的大臣丁度曾給皇帝上的一份奏折,裡面有句話讓他記憶猶新,「下戶才有三、五十畝或五、七畝,而贍一家十數口,一不熟,即轉死溝壑。」
    想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轉眼間卻化作原本生養他們的這片廣闊無垠大地上的養料,王倫只覺如鯁在喉,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僅這還只是五六十年前立國不久,土地兼併還不算太過嚴重的仁宗朝舊事,遑論此時光景?王倫歎了口氣,默然無語。他在想到底這大宋朝的朝綱要崩壞到什麼樣一個程度,才能逼得他的百姓走投無路,反以投匪從盜為榮?他不明白,這個富傾寰宇的龐大帝國,怎麼就不能給他最低層的子民們一點點安全感?讓他們能依靠勤勞致富,憑借自強興家……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湧上心頭,默默拎著鄭錢抄來的箱子,尋了個土墩,無奈的坐下。
    打開被砸掉鎖扣的箱子,王倫瞧見木箱中滿滿當當裝著被李四手刃之人的全部地產。他隨手拿起一疊地契,坐在那裡細細翻看,早有伶俐的小嘍囉舉了火把站在他的身旁,給他們的寨主照明。
    王倫翻著手上這一畝兩畝三畝五畝的散碎地契,彷彿一家家農民賣身為佃的慘劇在自己眼前上演,望著那地契上賣家們那一個個姿態各異的鮮紅指印,土地兼併的殘酷,他今夜才從眼前這些土生土長的大宋子民身上,得到了一個清晰的印痕。
    「取火盆來!」
    聽到寨主吩咐,早有人往保正歇息之處跑去,不一會兒,便端著一個裝滿木炭的火盆歸來,恭敬地放到王倫身前。
    一張,兩張,三張……
    火紅的木炭貪婪的舔舐著這上佳的燃料,一張張地契化為灰燼隨風飄散。直燒到最後,一張紙質發黃看上去年代久遠的百畝地契還剩在手中,王倫猶豫了一下,最終將其放在一邊,接著拿出保正留存的高利貸字據,一一將其投諸火海。
    「寨主!寨主!!恁老人家真是神機妙算吶,小的們抄到了!抄到了!!」一聲突凸地報訊之聲從身後傳來,王倫回頭去看時,只見鄭錢滿臉興奮的跑在前面,杜遷宋萬倆人則是欣喜若狂的跟在後面。看來鄭錢是有些開竅,大喜之下還記得先去知會杜遷、宋萬一聲。一臉凝重的王倫見此情形,壓抑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些。
    「寨主,小的們在那保正臥房床下面,找到了熔成五百兩一個的大金錠,整整十二個吶!」急切間鄭錢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待踹了會氣,忙又補充道,「多虧了雷昂這小子機jǐng,瞧見那保正婆娘眼神不定,老是有意無意的瞟著那床兒,見狀他便帶著孩兒們掀開了床架,直往下深挖了兩丈多深,才得了這十二個金錠!嘿嘿,要不是寨主吩咐,這六千兩黃金只怕還不知道要在地下深藏多少年吶!」
    「這就該你小子不曉得了吧,哥哥是誰?那可是上過東京進過殿考之人,連那趙官家也是親眼見過的好幾回的!自然能掐那啥,哦哦會算,能掐會算!那保正的小把戲哪能在哥哥面前戲耍,這不三兩下就給他一鍋端了,哈哈……」杜遷開懷大笑道。
    眾人的情緒漸漸感染到王倫,讓他不再似方纔那般沉重。此時他見杜遷喜不擇言,說得如同親臨其境般,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無奈的聳了聳肩。三頭領宋萬此刻也是滿臉激動,只在一旁是啊是啊的附和著,今夜帶給這位雲裡金剛的驚喜太多,讓其歡喜得都有些說不出話來的感覺。
    「是是是……杜頭領說得是!方才小的們還抄到一千多貫浮財,不知寨主還有何吩咐,是否叫小的們還繼續抄下去?」鄭錢滿臉期盼的問道,嘗到甜頭的他對王倫業已達到盲信的程度。
    六千兩黃金,就是六萬貫錢,另外一千貫浮財再加上先前抄到的二萬餘錢糧,總價值八萬貫文,嗯,差不多了!王倫見好就收,吩咐道:「這保正家幾輩子攢下來的金銀差不多就是這個數目了,好了!大家都辛苦了半宿了,叫孩兒們把糧食打包上車,咱們準備打道回府了!」
    杜遷聞言,忙道:「哥哥,早裝好了,咱們山寨裡帶下來的大車早就裝得滿滿噹噹的了,方才又在這莊子裡尋到二百餘輛空車,套上牛,也都裝上糧米了,只是還剩一小半糧食帶不走。不如哥哥和宋萬兄弟先回山,小弟在此等候,騰了空車再回來搬運!」
    「二頭領,你有所不知!方才村裡百姓見我們山寨糧車不夠,各家各戶都推了獨輪小車,自發前來幫我們運糧,現在倉庫裡一顆糧食都沒剩落下,咱們只一趟就都能送回山寨!嘿嘿,只是苦了水軍那幫傢伙,看來他們不忙到天曉,是歇不了了!」鄭錢有些幸災樂禍的補充道。
    杜遷和宋萬一愣,滿臉不可思議,久久才道:「都是好人吶!哥哥,我們以後可不能再到這西溪村借糧了,不然哪有顏面與這般厚道的鄉親們廝見!」
    王倫點點頭,大手一揮道:「不錯,等到了湖邊,出了車的莊戶,一家十貫文錢,沒有車但出了人的,一家五貫錢,這大冷的天,不能叫鄉親們白忙活一場!」
    「是這個理,是這個理!」杜遷和宋萬都道,見識了王倫的手段和村民們的反應後,他們再也沒有派糧前金子白丟進水中的那種心疼勁,此時反倒發自內心的舉雙手贊成。
    「寨主,保正那些家眷怎麼處置?」鄭錢又問道。
    王倫略想了想,吩咐道,「一命抵一命,既然保正父子已經伏法,李四父母的大仇也報了。現下首惡已除,不必再添殺孽。這一百畝地契是他們老祖宗傳下來的,另外還有莊子房契,你一起拿去交給他們。叫他們以後夾起尾巴好生做人,莫再生事!如有忿恨,直管上梁山找我王倫!另外那些保正的舊日爪牙,一人領二十棍,連夜逐出西溪村,永世不得返回。如有違逆,叫他們洗乾淨脖子候著,且看我梁山的刀利不利!」
    杜遷和宋萬見說,都笑道:「咱們山寨是不願意殺人,可不是不會殺人!這幫兔崽子若不開眼,用不著哥哥鬧心,只我們便料理了他!」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09:27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十四章 宿命的對決
    隨著最後一輛被重負壓得吱丫作響的輜重車駛出村口,喧鬧了大半夜的西溪村漸漸重歸寧靜,特意留守殿後的王倫朝村中剩下的老幼婦孺們拱拱手,告別道:「鄉親們,後會有期了!」
    「大王,慢走啊!」
    只見方才親手將兩個重孫交到王倫手上的那位老者,也在家人的攙扶下出來跟他告別,王倫忙迎了上去,拉著老者的手輕拍道:「老太公,天這般冷!恁老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那兩個孩子,我會交代李四好好看顧的!就是村裡其他上山的後生,我也都會一視同仁的!恁老和鄉親們就放心吧!」
    「放心放心!若不放心怎能將他們交到大王手上!」老者用力的點著頭道。
    「老太公,日後若是想孩子了,請人捎個信,我派人來接恁上山小住幾天!還有啊,若是來日有人來打鄉親們這點糧食的主意,恁帶個頭,叫鄉親們不要和他們硬拚。該給的給,該交的交,就是他們把房子佔去也別吱聲,千萬莫吃眼前虧!只是回頭叫人上山報與我知曉,到時我自帶人下山來替鄉親們出頭!」王倫朗聲道。
    「大王仁義!大王仁義啊……」老者聞言連聲歎道,佈滿皺紋的臉上兩隻眼圈又紅又腫。
    王倫擺了擺手,接著又囑咐道:「來日若遇官司,鄉親們只管都推到我王倫身上!記住了:孩子們都是我擄去的!到時候你們反可哭求縣衙替大家主持公道,這般他們便不會過來蠻纏了!」
    不待王倫說完,老者早已是老淚潸然,泣不成聲。那雙瘦骨嶙峋的老手只是緊緊抓住王倫的手腕,久久不肯放開。
    也不知是被老人的情緒感染,還是被王倫的這番話所打動,人群中漸起一陣嗚咽之聲,王倫朝眾人抱了抱拳,大喊一聲「告辭了!」,便帶著殿後的嘍囉們,在村民們依依不捨的哭別聲中,朝村外小路而去。
    由於今夜收穫頗豐,以至於下山人眾之中,無論上至杜、宋兩位頭領,還是下到普通嘍囉,都在心中歡喜無限,一路上手舞足蹈,滿臉燦爛。只有王倫此刻絲毫沒有任何輕鬆之感,反而他心中一直憂慮的隱患,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排除。
    其實,在王倫看來,今夜這次行動,最大的威脅一直沒有出現!
    從他打定主意給李四報仇起,便未正眼瞧過那西溪村保正,在他眼裡那保正不過待宰羔羊而已。此人在村裡為非作歹,欺壓鄉民,整個西溪村可謂一盤散沙。反而一直最讓他放心不下的,卻是來自目標旁邊的東溪村!
    晁蓋此人做事有些手段,按自己估計,東溪村十有八九被他經營得鐵桶一般,再加上其莊上多有江湖上的豪傑停留,正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這股不容小覷的力量會不會助漲晁蓋趁火打劫的信心,王倫覺得答案是於己不利的。
    要說這晁蓋在江湖上也屬於成名較早的大哥了,除了同道中人都知道他是坐地分贓的私商大佬外,他頭上還頂著一個保正的白道身份,又與縣衙官吏(宋江)及治安官員(朱仝、雷橫)等人的交情不淺,黑白兩面因素綜合起來,可以看出此人行為在客觀上有著極大的彈性,既能暗地裡做些不法勾當,又能在明面上轉換身份來個白吃黑,而最終他以何種身份示人,要看哪種身份能為其達到利益最大化來決定了。
    晁天王有沒有白吃黑過,王倫不知道。只不過其黑吃黑可是有「前科」的。如果說林沖是那把要原本軌跡中要了王倫性命的解腕尖刀,而晁蓋便是那個幕後的捉刀之人。
    王倫亦知晁蓋是個義氣人,不然不會在白勝供出他後,還不計前嫌派人營救。可王倫更加清楚,晁蓋的義氣僅僅只限於對待自己兄弟,若認為僅憑一紙書信就能讓晁蓋視自己這個隔壁道上的大哥為兄弟,王倫自己都覺得有點太過兒戲。就憑晁蓋做客能做到默認吳用攛掇主人同屋之人火並了家主,然後鳩佔鵲巢自居其主的行徑,他就清楚晁蓋並不是一個能簡單用義氣二字概括的人。
    況且同樣身為保正,晁蓋不會估不出老冤家家中財富多寡。八萬貫錢糧,數目都快接近生辰綱了,晁蓋能忍住不動心嗎?若從自己手上搶,以義民擊匪盜,官面上不但不會落下後遺症,反而對其還有莫大的好處。既然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名正言順,就說明自己一行人隨時處於被襲擊的危險之中。
    王倫之所以一開始便派人到晁蓋莊上送信,他心中便是起的打草驚蛇的主意,溫言好語的將其捧到天上,也算是先禮後兵中的禮數了。他只盼這晁天王能在隻言片語中,明白自己已經做好了被白吃黑準備,然後衡量得失,切莫莽撞,逼得到時候大家刀兵相見,弄得最後都不好收場就壞了。
    可是從剛進村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時辰了,不但去給晁蓋下書的兩個人還沒有消息,就連自己暗中派去東溪村村口盯梢的嘍囉也不見回報,這不得不讓王倫提高了警惕,儘管他下了令叫大家百倍小心,可最終還是放不下心,故而和杜遷宋萬約定好計策後,親自帶了兩百餘名精銳嘍囉殿後。
    唉!說到底,這等費心費力都是源於自身實力太弱啊!
    林教頭,你在哪裡,我等你等得好苦!
    想到此處,王倫搖了搖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冰冷的寒意刺激下,他精神微微一振,高聲喝令大家小心前行。
    原本鄉村的夜晚是很有一番韻味的,但此時黑雲遮月,微弱的月光消失在漆漆的小路上,只聽嗚嗚的寒風只顧橫掃,躁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
    「真是月黑風高殺人夜啊!」,王倫輕輕的歎了一聲。
    忽然,一聲突凸的示警聲驚起,直叫王倫精神都高度緊張起來。只見一個伏路嘍囉現身大喊:「溪邊有人,手持兵刃,不下五百!」此人見已暴露目標,索性不藏,只是邊跑邊示警,直朝王倫這邊奔來。
    王倫心裡咯登一下,暗想果然叫自己猜著了,這廝聞見腥味便尋來了!只是沒想到這晁蓋地頭蛇之名真不是吹的,居然動員了五百餘眾!看來在絕對實力面前,自己這招打草驚蛇的計謀失效了。他強穩住心神,伸出五支手指對左右示意,身旁五個嘍囉連忙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響箭,朝天怒射,只聽唰唰唰唰唰,五聲刺耳箭鳴響徹天際。
    不想這邊一放響箭,只聽溪邊頓時傳出陣陣驚呼之聲,待幾聲喝斥之聲後,隱匿於漆黑之中的人群才躁動漸止。此時忽聞黑暗中傳出一個聲音,急切催促道:「保正,事不宜遲!要麼帶大夥兒死命向前,要麼上前澄清誤會,切莫遲疑吶!」此時又一人接話道:「加亮先生,這梁山隊伍前前後後過去了二三千人,那邊已經放了五支響箭,分明點清我等人馬數量,想必不久其前隊就會回援,我等此刻上前能佔得了便宜麼?」此人話語落地,再無人接話,想是大家都在心中盤算。
    王倫見那藏身暗處的一干人等是戰又不戰,避又不避,心道這夥人莫非生出猶豫之意?當下來不及多想,只知此時正不能示弱,於是挺身向前,朝那黑暗中朗聲道:「在下梁山王倫,不知哪路英雄在此,何不現身相見!」
    嗚……嗚嗚……
    除了寒風勁掃,溪水橫流,此外一片寂靜。
    過了良久,溪邊還是無人響應。
    只是這時黑暗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之聲,想來正在商議對策,王倫倒也沒再催促喊話,他知道這幫人商量得越久動手的決心越小,只是回頭對小嘍囉們做了個手勢,大家見狀又整理了下衣甲刀槍,擦淨手上冷汗,只等王倫一聲令下,便上前搏命。
    「伯龍,你不是說那梁山上不過七八百嘍囉嗎?怎地今夜恁地多人!」
    「莊主,小弟也是納悶不已!只是我的消息絕不會錯,此乃心腹兄弟實言相告,聽聞這梁山上能戰之兵不過三百啊……」
    「先生怎麼看?」
    「保正,如照韓兄先前情報,此番我等應有八分勝算。可此時梁山賊眾不下兩千,我等此時雖有四五百人,多過王倫後隊一倍有餘,但其中多是鄉民,能戰者不過三成。我觀王倫已有提防,如若拚殺起來,到時賊人首尾照應,我等估計難佔上風了!依小生看,王倫書信言辭懇切,語中多有結交之意,想必其也不願與保正為敵,不若與他敘敘交情,再作計較!」
    「先生之言正合我意,我便與他講和!」
    「且慢,那王倫今夜新得了西溪村錢糧,正是志得意滿之時,其來信雖詞懇意誠,難說不是為避免腹背受敵之計,不若我等點起火把,也叫他見見我村裡威風,莫起那得隴望蜀之心!」
    「先生之言甚是有理,來呀,都點起火把!」
    頓時火光一亮,齊齊四五百條勁裝大漢手持兵刃站立在溪邊寒風之中,當先一人直如鐵塔般壯實魁梧,只見他向前一步,抱拳道:「原來是梁山上白衣秀士王倫王頭領,在下東溪村保正晁蓋,有禮了!」
    王倫心道果然是晁蓋,眼見這人既然跟自己敘禮又自報家門,而並非悶頭衝殺過來,想來這場仗是打不起來了,心中略定,回道:「不知天王連夜出村,有何賜教?」
    晁蓋還沒答話,只聽他身邊一個儒士打扮之人代他答道:「實是因為村民沒見過什麼世面,都想來看看王頭領英姿,就是區區,也忍不住心頭仰慕之意,故央保正帶頭,以慰平生敬慕英雄之心!」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09:49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十五章 白作黑時黑亦白
    呸!大半夜的帶著四五百人全副武裝出來見世面?好一個依附晁蓋計除王倫,投靠宋江逼死晁蓋的智多星。
    見其瞎話張口就來,王倫只淡淡道:「加亮先生言重了。」
    吳用見王倫一開口就叫出自己這個鄉村教授的名號,心中非但沒有半分自傲的感覺,反而微微有些吃驚,暗道這梁山泊主竟連自己底都摸清了,看來他此番還真是有備而來。
    就在這時,他窺見身旁一人畏畏縮縮地企圖隱匿於人群之中,當下眉頭皺起,心道若不是此人先前提供消息,自己和晁蓋又怎會下定決心在此埋伏,現在倒好,見事顯頹勢便想縮頭,這人只把天下英雄皆視做兒戲麼?當下眉頭一皺,忽而計上心來,朝對面大聲道:「可不是麼?不但我等村民渴見白衣秀士雄姿偉貌,就是過往江湖義士,也不願錯過此等良機,足見梁山威名之盛!」
    王倫在心裡冷笑一聲,聽他言語想必這位執扇軍師又在算計什麼,只是他也想知道今夜還有誰參與了這次針對自己山寨的行動,便配合吳用唱起雙簧道:「教授之言何意?不知還有哪位好漢在此現身?」
    吳用微笑不語,只是把目光放在那人之上。此人被盯不過,實在沒了辦法,只得上前道:「在下京西韓伯龍,也是多聞白衣秀士大名!」
    竟然是他?
    王倫聽到這個名字倒也不陌生,只是不知道這個日後被李逵一斧頭賺去性命的倒霉鬼此時怎麼會在晁蓋莊上,答道:「原來是韓家兄弟,多聞朱貴兄弟提起貴號,不曾想到卻在此處相見!」
    韓伯龍聞言頓時滿臉羞愧,兩眼視地,低頭不語。
    吳用微微一笑,並不在乎此刻韓伯龍心中想法。縱然今夜一無所獲,好歹也將此人綁上恩主的戰車,也不怕他日後再首鼠兩端。
    就在此時,一陣喊殺聲由遠處傳來,對峙的兩幫人都朝動靜來處張望。只見杜遷、宋萬倆人倒提著長刀,衝在最前,後面緊緊跟著凶神惡煞一夥人,遠遠望去,人數竟不下一千。
    溪邊一夥人頓時有些亂了,旋即聽到一陣刀槍磕碰墜地之聲,人群中被厚利誘來的一些農戶中,已經有人忍不住開了小差,也不顧溪水寒冷刺骨,都踩著冰淌水走了,見此情狀,托塔天王晁蓋眉心皺成一個川字,還好身邊這兩百莊客表現比較鎮定,總算沒有顏面盡失。
    這時吳用悄聲在晁蓋身旁耳語了一陣,聽完謀主言語,晁蓋點點頭,對這邊大聲道:「王頭領,貴山寨有幾個兄弟在彼處吃醉了酒,明日酒醒便請其自歸!今夜貴寨為兄弟報仇,我等不便在此久擾,就此告辭了!」
    王倫見晁蓋先是軟禁了自己山寨弟兄,後又欺自己人少想來趁火打劫,此刻發現形勢不妙拍拍屁股就想走,天下哪有這般便宜之事?當下心中那股子氣很是不順,沉吟片刻,上前叫道:「天王且慢,我有一言相告!」
    晁蓋等人聞言站住,都想聽王倫說些什麼,忽見王倫突然大聲笑了起來,半晌才道:「天王,我已將西溪村地契盡毀,保正若是有意,權當是在下一份見面薄禮!」
    不等晁蓋反應,王倫招呼了身邊嘍囉,大隊進發,朝著杜遷、宋萬迎去。
    「莊主,王倫此為何意?他說毀了地契,關我等甚事,怎地卻說是見面禮?」見梁山眾人並無火拚之意,晁蓋等人倒也不忙歸去。韓伯龍此時心有不解,只怨吳用方才做法太絕,不願問他,只朝晁蓋詢道。
    晁蓋還沒答話,只聽吳用歎了一口氣,悠悠道:「這人真不簡單,照他這般打家劫舍,官府中人喜滋滋的跟在他屁股後面撿漏還來不及,誰會想著去剿他?」
    韓伯龍還是沒聽明白,仍然不解的望向晁蓋,晁蓋也歎了口氣,出言解釋道:「伯龍,你多在江湖上行走,不明白官吏貪腐!這西溪村保正一家地契盡被他毀了,你道縣衙裡的吏員押司們會替苦主申冤?」說到這裡晁蓋冷哼一聲,「他們若不趁著這機會,上下其手偽造地契霸佔良田,我晁蓋從此再不碰私商買賣!」
    吳用見說,也在旁唏噓道:「公人見錢,如蠅逐臭!就是那有地契在手的,被他們盯上也沒個好結果!何況現下地契盡毀,全無憑證,還不是任由他們擺佈。待其在縣中偽造好字據,再打通上司商稅院的關節,置換掉備存的地契,那上千畝田地還不轉眼易主?若那莊主人還活著,倒是有些麻煩,畢竟人在人情在,縣衙裡的人也不敢太過分。不過依我看那人十有八九已經身首異處。沒了苦主,就是偶有些漏網的親眷,誰又敢去官府門前聒噪?待其瓜分了田地,仍租與舊日佃戶耕種,誰還願去擔著干係替他作證?」
    韓伯龍聽到這裡方才恍然大悟,急道:「天王,這塊肥肉可不能光落在官府嘴裡啊!」
    晁蓋點點頭,道,「待明日去尋了我那公明兄弟,再作計較!」,說完見吳用和韓伯龍空手而歸都有些垂頭喪氣,晁蓋歎了口氣,他自己心裡何嘗也不是如此,三五萬貫的財富就這般與自己擦身而過,怎不叫人懊惱。
    只不過他做慣大哥自有那一份大哥的氣量,當下強按住心中失落,朝身邊兩人笑了笑,安慰道:「今夜原以為會有一場大財喜能與兩位兄弟分沾,怎奈那梁山泊兵強馬壯,遠超我等預計。不過此次雖沒有佔到便宜,好在也沒什麼損失,兩位兄弟莫要灰心,待我明日去縣城尋了宋公明賢弟,無論如何要替兩位兄弟置辦些田產!」
    聞言,吳用、韓伯龍都謝道:「怎好叫哥哥破費!」
    晁蓋搖了搖頭,道:「都是我心腹兄弟,兩位莫再推讓!吳先生,今晚且休要走了,只到我莊上喝酒,莊客們累了一宿,也該好好款待一番,便請倆位做個陪!」
    ……
    「哥哥,真叫你掐算準了!沒想到這晁保正一點不講江湖道義,竟打起了黑吃黑的主意!我呸,還江湖上有名望的豪傑呢!」杜遷憤憤不平道。
    「黑作白時白亦黑啊!」王倫搖頭歎道,「道義?我等與他又沒交情,只怕還是這七八萬財帛來得實惠!今次我等幾個頭領要是落到他的手上,十有八九要被其滅口,再把孩兒們扭送官府,他不但得了錢糧,還落得個保境安民的名聲!」
    「哥哥所言甚是!只是這晁蓋恁地手辣,剛才你為何阻住我們,我恨不得一刀砍翻他娘!好歹也請他吃頓板刀面再說!」宋萬也是一肚子氣,大罵道。
    「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把底子跟他拼光了,山寨以後怎處?兩位兄弟,我等切不可逞一時意氣,把本錢折光啊!」王倫搖了搖頭,規勸著兩人道。
    杜遷、宋萬也不是不知進退的人,他們心裡倒也明白,剛才要是火拚起來,己方能得個慘勝就算是最好結果了。只是兩人心裡仍慪不過,一路上罵罵咧咧的吐著胸中濁氣。
    待氣順了,兩人才道,「還是哥哥想得長遠!說來慚愧,要不是方才鄉親們大壯聲勢,唬住了晁蓋那廝,免不了又是一場惡鬥!多虧哥哥甚得人心,我等今夜算是服了!」
    王倫擺擺手,歎道:「古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為何物?道就是把支持我們山寨的人搞得多多的,反對我們山寨的人搞得少少的!」他一直記得老人家對政治的解釋,這句話雖然看起來簡單明瞭,但其中卻蘊含著無窮真理。
    杜遷、宋萬聞言一愣,都呆了半晌,方才喜道,「哥哥講話就是不一般,直聽得我們心中亮堂堂的!」
    王倫暗道一聲「慚愧」,這些可不是自己總結出來的,他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要比這個時代的人看得更遠一些而已。
    這時只聽杜遷又道:「哥哥,待會發錢的時候,索性一戶十貫錢好了,莫要分什麼出了人還是出了車的,免得冷了鄉親們的心!」
    王倫見杜遷已經頗曉得穩固群眾基礎的道理了,這讓他很是欣慰,覺得今晚帶頭所起的一番表率沒有白費,便笑道,「兄弟是山寨統管錢糧的頭領,你開了口,誰會駁你面子?」
    杜遷喜滋滋的朝王倫抱了抱拳,叫聲「得令!」,此時再也穩不住,只急急朝前隊奔去。宋萬見狀也頗有些想法,扭扭捏捏站立難安的樣子很是滑稽,王倫見一個三大五粗的漢子忽在自己面前做出女子之態,有些扛不住,忙問道:「莫非宋萬兄弟也有提議?但請講來,但請講來……」
    杜遷見王倫主動問他,也不再扭捏作態,張口就道,「哥哥,這番咱們得了甚多錢糧,就給孩兒們恢復一日三餐吧!別老是兩餐,弄得大家肚裡空空,走路都直打晃!」
    王倫這才鬆了口氣,心道宋萬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給弟兄們弄一點實惠,這個面子他當然要給,再說替山寨弟兄們改善一下伙食也是他早就考慮過多次的事情,當下毫不猶豫的答應道:「成!另外我看這次繳獲的牛羊不少,僅那羊便怕不下四百隻吧?就從即日起,每日再加殺十隻羊,也給兄弟們添道菜!」
    宋萬見王倫不但爽快的一口應承下來,甚至還十分大方的在自己提議上加了碼,頓時覺得自己在王倫心裡也是相當有份量的,很是欣喜的謝過王倫,兩人於路有說有笑,極為融洽。
    不一會兒,倆人帶著後隊人馬趕到小溪入湖處。只見此時巨泊岸邊熱鬧異常,近百條舟船熙熙攘攘的擠靠在湖邊,水軍的弟兄們正自發的加入到運糧隊伍中,幹勁十足的幫著往船上背運今夜的豐厚繳獲。
    身材魁梧的杜遷則是很醒目的站在臨時搭起的草台上,十分自豪的守著鄭錢給村民發錢。且不時走入人群,滿臉享受的與心懷感激的鄉親們把那成串成捆的銅錢推來送去,好不愜意。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一片火熱而又其樂融融的景像在這水泊一隅隆重上演。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10:04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十六章 有苦難言心如焚
    一抹微亮的晨曦穿透濛濛的夜幕,點亮了拂曉前那段最為黑暗的時刻。在深邃漸白的天幕下,托著巨島的八百里水泊早已被一條條劃破水線的沉重船舶驚醒。直至初升的太陽she出第一道光芒,那鮮血般的殷紅似在昭示黎明的誕生。
    在熄滅的火把所散發出的渺渺清煙邊上,喧鬧了大半夜的金沙灘此時還持續著昨夜的熱鬧嘈雜。放眼望去,只見沙灘邊上各色人等來去匆匆,如辛勤的螞蟻般運送著此役的豐厚繳獲。
    留守頭領朱貴此時正站在岸邊一處高地上。遠遠向水泊裡眺望。那種心潮澎湃與踟躕惶惑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此時在他內心中產生著激烈的碰撞,直叫這個中年男子臉上流露出百感交集的複雜神色,在晨曦的烘托下,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滄桑之感。
    望著湖面上兩隻飛翔的斑嘴鴨,旱地忽律朱貴的思緒也隨之漸漸擴散。
    數日之前,有位舊時在江湖上結識的朋友來到李家道口酒店裡,親口對朱貴明言想要投奔大寨。聞言大喜的朱貴好酒好肉的款待了這位朋友,只因不巧本寨寨主剛遭雷擊,此時還高臥在病榻之上。故而朱貴沒有立刻將他引薦上山,只是實言告知寨主貴體有恙,請稍耐幾日。哪知這位朋友在朱貴酒店裡好吃好住的待了兩日,窺得山寨種種內幕後,心中忽起波瀾,只推說家裡還有後事未曾料理,等打理完之後再來相投,便就此別過了。
    朱貴自認這幾天待客並無怠慢之處,食宿招待無不傾心盡力,閒時又陪他暢談江湖,就是這位朋友忽問起山寨虛實,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並無半點藏私,只因心中早把此人視作聚義兄弟。
    所以在這位朋友表明暫別之意時,朱貴也沒有多想。好歹多年相交,也算是老相識了,當時還備了盤纏相送,只是慇勤囑咐早日歸來。
    哪知這位朋友歸家之語不過只是與他虛與委蛇而已,轉身就投了晁蓋莊上。若僅是這般情形到也罷了,畢竟人各有志也說不得他甚麼。關鍵是這人他千不該萬不該在梁山攻打西溪村時,恰逢其會的對晁蓋洩了山寨的底,這般舉動直把朱貴陷入了絕地!
    隨後晁蓋在摸清梁山虛實後,毫無意外的起了覬覦之心。萬幸寨主此役準備充分,又得西溪村村民大壯聲勢,這才嚇退強敵,轉危為安。但一想到鄭錢回報時,所描述的昨夜那種驚心動魄的情景,朱貴心底湧出的種種追悔、懊惱、憎恨、憤怒之意疊加起來,就如山洪暴發般來得猛烈異常,直恨不得將那個不講究的朋友生吞活剝了去。
    韓伯龍啊,韓伯龍!你可坑死我了!
    朱貴頗為難堪的吐出一口濁氣,回首望向碼頭上繁忙的景象,只見堆積如山的糧草堆下,興奮異常的嘍囉們牽牛的牽牛,趕羊的趕羊,更多則是兩人一組的搬抬著裝滿金銀銅錢的木質錢箱。在顛簸過程中錢串銀兩碰撞時所發出十分悅耳的金屬脆響聲,感染著在場所有人的情緒。此時人人身上洋溢的歡快氣息,反叫朱貴生出一種強烈的負罪感,籠罩著自己那副悔恨交加的熱心腸。
    「朱頭領!到處尋你不到,不想卻在此處看景兒,真是好興致吶!」聯袂而至的小頭目鄭錢、周直滿臉笑容地朝他喊道。
    朱貴回身苦笑道:「論年齒我只比兩位癡長幾歲,就如從前般喊一聲大哥足矣。日子還長,莫要生分!」
    「那哪能行,哥哥如今貴為山寨頭領,我等哪能還如從前一般?若叫寨主聞之,還不要罵我等不分尊卑?只是你們還別說,寨主現在不罵人了,反倒叫人還有些不適應哩!」周直笑道。
    鄭錢聞言笑罵一句,隨即望向這位今夜留守的四當家,哪知朱貴歎了口氣,並沒接言。只見那張雙拳骨臉之上滿是愁思,兩眼黯淡無光,只望著水面上那層薄薄霧氣發呆。周直的玩笑話他也聽進去了,可他此時哪有心情說笑?若說別人怕王倫罵,可他恨不得王倫此時就在面前,狠狠痛罵自己一頓,叫他心中也能好受一些。
    鄭錢發覺朱貴神色異常,忙問道:「朱大哥,可有甚麼煩心之事?」
    卻聽朱貴又是一聲歎息,臉上勉強擠出的一絲笑容苦若藥劑,直叫鄭錢和周直兩人看得心悸,卻又迷惑莫名。
    眼見兩人神色尷尬,朱貴心覺不妥,只是強打起精神,尋了個話題道,「寨主和兩位頭領此時也該回來了吧!」
    「應該是快了,要不朱大哥先去歇息片刻,待寨主他們回來時,我等再來通報?」鄭錢關切道。
    周直在一旁也勸道,「朱頭領在此處吹了一宿涼風,須得保重貴體啊!」
    朱貴搖了搖頭,他只想在此候著王倫歸來,向今夜出征的三位頭領當面請罪。
    鄭錢周直對視一眼,面對眼前這般情形,他倆顯是束手無策,當下只好撿些喜事來說,只望能叫朱貴開顏。
    便聽周直開言道:「只可惜我沒下山,不然也好見識見識哥哥們的威風!昨夜不單替李四報了大仇,只這一遭,運回山上的錢糧怕不夠我山寨一年之用?多賴寨主謀慮深遠,使出這一石二鳥的好計謀!」
    鄭錢偷眼去瞧朱貴神情,見其微微展顏,心道此招有效,忙接言道:「豈止一石二鳥?寨主燒了田契,官府忙著侵佔那保正家田地還來不及,哪裡有精力來惹我山寨?就是最後賣與晁蓋的那番人情,才是真顯寨主心胸!若晁保正這撮鳥今夜的醜事傳揚出去,還不叫這截胡天王日後在江湖上吃人恥笑?」
    周直點頭附和,歎道,「兩位哥哥,你道巧麼?寨主怎知晁蓋那廝是個不長進的,專愛半路壞人勾當?昨夜要不是多得村民相助,只怕山寨這回真要元氣大傷了!」
    聽周直說到昨夜真正驚險處,鄭錢也歎了口氣,正色道:「卻如兄弟所言,這回幸得百姓擁戴,山寨才渡過難關!先前寨主放糧時我等心中還有疙瘩,端的是四千多石糧食啊!又不是大風刮來的,任誰不肉痛?可後來的際遇卻不得不叫我等信服!回程時寨主已經下令,日後山寨不得無故擅動刀兵,欺壓良善。莫說是尋常百姓,就是往來商客,任他再多財帛,也不要去壞他。現如今世風日下,奸惡盈野,我等光只替天行道、懲奸除惡,也夠得忙活了!須知百姓營生殊為不易,我等雖幫不了許多卻也不可去擾他!這都是寨主原話,叫我是想不出的!」
    兩人說到這裡,忽聽得朱貴又是一番長歎,顯是兩人對話觸動了他的心結,鄭、週二人都想不明白朱貴今次到底是怎麼了,又不好相問,唯有面面相覷。
    這時碼頭忽然傳過一陣歡呼之聲,三人都朝那邊望去,只見一支船隊出現在大家視線之內。一直跟丟了魂似地朱貴此時不待招呼二人,飛也似的朝沙灘奔去。鄭錢、周直對視了一眼,都是滿腹疑團的緊隨其後。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10:17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十七章 湖畔晨話
    岸邊突然出現的一幕,直叫辛苦了一宿卻難掩興奮神色的杜遷和宋萬大吃一驚。
    只見碼頭上,旱地忽律朱貴低垂著頭,一動不動的跪在沙地上。旁邊的鄭錢、周直倆人急得是滿頭大汗,又不敢冒然上前相扶。見此異狀,週遭的嘍囉們更是不明所以,一個個探頭探腦,竊竊私語。
    王倫此時正在船尾假寐,聞得身邊動靜,忙起身張望。忽見岸上朱貴這般舉動,陡然想到此事很可能與今夜遇襲有關,聯想起當時吳用擠兌韓伯龍的情形,王倫只是在心中歎息。
    還未等船隻靠岸,杜遷和宋萬便已跳下船來,不顧冰冷的湖水刺骨般寒冷,涉水疾奔至朱貴面前,強行將其架起。只待王倫趕到時,朱貴已經是淚如雨下,口不成言。王倫歎了口氣,拍著朱貴肩膀溫言安慰著,又見鄭錢和周直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朝他們使了個眼色,兩人頓時會意,連忙驅散了圍觀的嘍囉們。趁這空當,王倫拉著朱貴來到一旁,道:「兄弟,你這是何苦?韓伯龍是韓伯龍,你是你,又有甚麼關係?我難道昏聵成那般,看不出此事首尾?」
    朱貴聞言心中一暖,面色稍稍緩轉,但仍道:「總是因我不識人,陷三位哥哥於險地之中,朱貴今日已無話說,但請哥哥們軍法發落!」
    杜遷、宋萬聞言面面相覷,都納悶道:「朱貴兄弟,你這是說的甚話?怎地就扯到軍法上來?」
    朱貴長歎一聲,似要驅盡心中惡氣,便把與韓伯龍結交之事娓娓道來,一時間直叫聞者皆為不忿,聽他說到後來,只見杜遷破口大罵道:「這昧心腸的狗賊,恁地可惡!你說朱貴兄弟拿心來結交他,他卻視若等閒,幹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情來,這還是個人麼?」
    宋萬也勸道:「兄弟,這事雖與你有涉,但卻不該怪你!只等來日我捉了這廝,替你慢慢割了出氣!」
    朱貴搖了搖頭,黯然道,「此事皆因小弟而起,若今夜三位哥哥有些甚麼閃失,小人罪過一世難贖,只求哥哥們明正典刑,以慰小弟悔恨之心!」說完不再多言,只是哽咽垂淚。
    見狀,王倫朝杜遷、宋萬望了一眼,兩人都是滿臉無奈,攤了攤手,只等王倫做主。
    「畫骨畫皮難畫虎,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倫長歎了一聲,頓了頓,見諸人仍無動靜,終於道:「也罷!國有國法,寨有寨規。既然遇上這一出兒,此事終歸須有個交待。正好杜遷、宋萬兩位兄弟都在,我等且來議個章程罷!」
    王倫話音落地,便聽杜遷、宋萬在一旁哀聲歎氣。他們心下都有數,山寨裡上千號人,行事若不講究個賞罰分明,勢難服眾。只可憐朱貴此時剛在頭領交椅上坐了一天,凳子都沒捂熱,便出了這事。無論此事如何處置,都勢必會影響到他日後在山寨裡的威信。
    此種情狀王倫心中自明,他沉吟良久,方才開言:「既然有人前來投奔大寨,慇勤相待乃是應有之禮。不過洩漏山寨虛實,確為過失。若不處罰,人心難平。但鑒於朱貴此舉並非本意,又沒有造成任何損失,皆因錯信於人,念其初犯,且從輕發落,就定個失察之罪。命其待罪思過一月,月內封賞減半,諸位看如何?」
    見是這麼個結果,杜遷和宋萬放下心來,都表示毫無異議,唯有朱貴悲愁垂涕,只稱太輕。
    杜遷見說,笑道:「太輕?待分了金銀你就知道份量了,到時候莫怨哥哥處置太重就是!」
    朱貴此時雖然笑不出來,但也覺心頭一鬆,不再似方纔那般沉重,只是滿眼感激的望向王倫,王倫拍了拍朱貴肩膀,囑咐道:「切不可因噎廢食,日後但有人來相投便嚴行盤問!到時因小失大,反而冷了好漢們肚腸!」
    朱貴聞言,若有所思。見其如此,王倫這才放心,自己也不必再響鼓重捶。他最怕的就是朱貴吃過這次大虧,日後撟過正,反為不美。
    見這邊大事已畢,早在一旁相侯的周直快步上前,對眾人稟道:「寨主,眾位哥哥,酒筵已然備好多時,不知定在何處開席?」
    見宋萬咨詢的目光朝自己望了過來,王倫笑道:「兄弟你定罷!既然伙房事宜昨日一早交到賢弟手上,灶上的事自得多勞你費心!兄弟既為灶君,自然你說開席那便開席,你說暫緩我等也只能餓肚子了!」一番話說得在場眾人都是大笑,杜遷更是在一旁「灶君」、「灶君」的打諢,就連一臉苦相的朱貴也不禁開顏。
    宋萬那紫棠面色被眾人笑得微微泛紅,不過精神卻很振奮,嘿嘿笑道:「都是哥哥在後面撐腰,小弟方才站得穩挺得直吶!我看今番哥哥也累了,大夥兒也都忙活了一宿,不如就在這金沙灘上擺了酒席,大家飽餐一頓罷!」
    杜遷聞言首先大叫了聲好,王倫也笑著點了點頭。見寨主首肯,周直忙回去準備。不到一炷香功夫,一陣鍋碗瓢盆之聲由遠及近,只見在周直的帶領下,伙夫們把早已備好的圓桌長凳抬到沙灘平地之上。
    眾位頭領遠遠觀去,只見隊伍中竟有好些女子身影混雜其中,手裡端著五花八門熱氣騰騰的熟食美酒,那些酒肉的香氣隨風飄散,好不誘人,直把路旁來回搬糧的嘍囉們誘得是食指大動,垂涎yu滴。
    見王倫望著這列奇怪的伙房組合面露疑惑神色,朱貴咳嗽一聲,上前解釋道:「這些家眷都是自發前來幫忙的。哥哥昨日發話,直叫伙房管了她們伙食,大家都是感激不已,連夜出來幫忙運送糧草!小弟苦攔不住,又見糧草粗重,不是她們拿手的活計,便分撥她們到伙房幫忙。事先三位哥哥都出征在外,是以小弟自作主張,還望哥哥們勿怪!」
    杜遷見說,嘿嘿一笑,道:「我怪你甚麼!就怕女人進灶不祥,衝撞了灶王爺!」說完便朝著宋萬擠眉弄眼。
    王倫不知杜遷這魯莽漢子還有這許多窮講究,苦笑著搖了搖頭,剛想說他幾句,忽聽宋萬在一旁嚷道:「只你家不是女人做飯?規矩恁多,我卻瞧著挺好!」說完直叫大家都笑。
    王倫跟著笑了一回,見這麼多家眷自願相幫,他心中也是有些意動,略想了想,對宋萬道:「兄弟,山寨現在人口愈來愈多,伙房若照舊時規模怕是顧不過來。既然家眷們這般積極,卻不可挫了她們銳氣。回頭且教人在她們之中尋些年老穩當的婆子,可在白日裡集中帶帶孩子。其餘願意出力的家眷婦女,都可發往伙房,以解人力緊缺之局!當然了,不可教人白做,今後山寨但有分賞自然也算她們一份。」
    宋萬見說,忙點頭道:「小弟這就吩咐下去!」說完便要下去佈置。
    王倫拉了宋萬一把,道:「兄弟不忙,且歇歇!我還有事說!」
    宋萬嘿嘿一笑,忙住了腳,杜遷和朱貴也打起精神,等候王倫發話。
    見眾人目光朝自己聚來,王倫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開言道:「只昨日一宿,山寨又添了三五百口人,為了便於管理,我看還得增添些小頭目來,幾位兄弟如果手頭上有合適人選,可以報出來議議!」
    杜遷等三人一聞此言,眼神中都不自覺閃爍著一絲異樣的光芒,王倫瞧見他們這番模樣,只是微笑不語,靜待下文。
    可是等了半晌,三人竟毫無動靜,都在那裡搓著手,卻不肯開言。
    王倫見這三位舉止反常,直像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似的。在心裡略想了想,笑了聲道:「那便先說說我的人選吧,也好拋磚引玉!今夜尋到保正窖藏黃金的那個雷昂,我看此人不但義氣人也機靈,且算他一個!另外那個伏路示警的小校,今夜多得了他,便也算他一個!再有就是李四了,西溪村今次投奔山寨之人不少,若無領頭之人不利融合,我看李四不錯,也算他一個!」對於山寨下層人員,王倫瞭解不多,只是把今夜表現特殊的三人提了出來,其餘名額便留與杜遷、宋萬和朱貴補充。
    之所以他此次在人事問題上如此放手,一者源於他本人對山寨人眾的陌生,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那個伏路小校的名姓便是明證。二者王倫心中本沒有孤立杜遷等人打算,此時將提名權分予三個山寨老人,也算是直接表明自己對他們的信賴之意。
    須知他是做寨主的人,當下緊緊攥牢頭領級的三個副手才是正經事。至於小頭目這一級別的人選,自己一沒有精力,二沒有必要完全一口吃下。免得到時候消化不良,因小失大,事後還要叫人嘲笑吃相難看。
    待王倫言畢,過了良久,杜遷方有些扭捏道:「哥哥既然如此信任我等,小弟也不矯情!」一時說出三個名字來,王倫想都沒想便答應了。宋萬、朱貴見王倫來真格的,心中糾結盡去,忙都說出自己心中人選。宋萬和杜遷一樣,也是提名了三人,王倫知他們是在提名人數上不願超過自己,笑著一一照允。
    只有在輪到朱貴在提名時,他很是躊躇了一會兒,最後咬了咬牙說出了五個名字,這數目幾乎趕上杜遷和宋萬提名總和了。不過對朱貴此舉王倫也能理解,畢竟自己剛吩咐他新開四家酒店,加上原有的李家道口那家店,正好五家。一家一個主持店務的小頭目,並無不妥之處,是以王倫沒有任何猶豫,也是笑著准了。
    見此事如此順利,杜遷等人心中都是暢快無比,均嚷道要叫這些新晉小頭目來參拜寨主,給寨主敬酒。王倫也由著他們鬧,只是朱貴提名的五人中倒有四人在山下酒店,並不在此處。最後齊刷刷十條大漢站成一行,大家手捧酒碗,面帶欣喜的立於王倫面前,等候寨主訓話。
    王倫笑容可掬的一一勉勵了眾人一番,回身拍開了一罈好酒,一陣推讓中先替杜遷等三人斟滿酒,後又為眾人倒滿,最後自己也端起酒碗,豪氣沖天道:
    「干!」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10:32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十八章 大賞群雄(上)
    天漸漸亮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浮現在靜謐的水泊上,籠罩著這個白濛濛的世界,直叫人彷彿置身於仙境之中。
    在這片徹夜未眠的沙灘之上,原本喧囂的氛圍漸被空氣中洋溢地喜慶所替代。只見熙熙攘攘的百十張大圓桌,見縫插針的擺放在灘前如山一般的糧草堆中,此時早已滿滿當當地坐滿了山寨裡新舊強人。
    「建功,建業,都忙活一宿了!來,先喝點水!」
    說話的女子正是李四的渾家馬氏,而她嘴中所叫喚的「建功」、「建業」二人,則正是西溪村宿老親手交與王倫的兩個重孫,馬建功和馬建業。
    說起馬家,在那西溪村裡也算有數的大家族了。他們的祖先早在後周之時便在這村子裡開枝散葉了,所以與別的小門小戶隨意給子輩起個賤名不同,這兩個孩子剛出生便擁有屬於自己的大名。依照族譜,他們都屬於「建」字輩。於是望孫成龍的老太公便給兩個孩子起了「建功」「建業」的大名。
    若論起血緣關係來,馬氏與這兩個少年還有些沾親帶故。雖說出了五服,但這兩個小子遇到馬氏,總是規規矩矩的喚一聲堂姐。
    此時兩個後生見馬氏遞過水來,面上都帶著一絲羞愧之色,囁嚅道:「姐,從前俺們對不住你,小保正欺負你時也沒幫上什麼忙……」
    馬氏止住兩人,摸著兩個孩子的頭道:「建功、建業,別總覺得對不住姐!你們還小,再說那晚要不是你們連夜報信,俺和你姐夫也逃不脫啊!姐在山上除了你姐夫外甥,就你們兩個親人了!從前的事都別提了,來,把水喝了啊!一會記著別吃猛了,小心肚子受不了,日後啊這些東西夠你們吃的!」
    這兩個對週遭環境明顯還有些拘謹的後生,在聽了馬氏的話後,連忙點頭把喝水了。待放下瓷碗,兩人望著滿桌子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美酒佳餚,都下意識嚥了嚥口水。建業有些孩子氣的問道:「姐,你和姐夫在山上天天都吃這些啊?」
    「也不是天天吃,不過昨日午時剛吃過一回,直把你外甥都給撐壞了!」馬氏展顏一笑,望著倚在懷裡的孩兒,濃濃的母愛躍然於臉上。
    「我的天,那不是隔幾日便過個年吶!」建業一陣驚呼。建功見狀瞪了弟弟一眼,嚴厲的眼神似在責怪弟弟大驚小怪。建業見狀這才偃旗息鼓,不再做聲。
    此時兄弟倆的舉動,引來了正母親懷裡玩耍的小孩兒關注,閒不住的建業伸手去捏了捏外甥肉乎乎的小臉,對馬氏道:「姐,你不知道昨夜姐夫有多威風!那驢日的保正父子跪在地上像條狗似得給姐夫磕頭,最後他一刀一個,把這兩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狗東西給宰了,當時鄉親們心裡別提有多解恨了!」
    一聞此言,卻不想馬氏的眼淚忽掉了下來。建功和建業頓時慌了,忙在一旁相勸,同桌之人的都是村裡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也都幫著勸解。只見馬氏懷中的小孩兒伸手替母親擦著淚,奶聲奶氣道:「小舅舅們壞,嚇唬俺阿媽!」
    「怎麼了這是,恁地哭上了,啊?」
    喜氣洋洋的李四從外面走來,忽然瞧見妻子正低著頭垂淚,急忙問道。同桌的後生們見李四回來,忙都站了起來,嘴裡都是「四哥」、「四哥」的叫喚,顯得極是親熱。在親身經歷了不久前那幕驚心動魄的場景後,他們早在心裡把李四視作為了不得的人物了,還有人暗自把李四視作了人生的偶像。
    「四……四……姐夫,是俺們不好,說到姐夫殺人,把姐姐給嚇哭了!」建功和建業耷拉著腦袋,認錯道。
    「大姐,俺殺的是俺家仇人,他們把咱害苦了不是?恁地替惡人掉淚,值不值?」李四怪道。
    聞言,馬氏忙把臉一擦,嗔道:「俺是替公公婆婆落淚,你卻瞎說甚麼!」
    見渾家發怒,李四頓時焉了,賠笑道:「是俺唐突了,大姐莫怪!」說完見桌上眾人都望向自己,臉上一紅,咳嗽了聲,招呼道:「吃啊,大家都吃啊!莫要拘束,俺過來時那邊早吃了起來,大家還等甚麼?」
    這些十七八歲的後生望著桌上的熱氣騰騰的珍饈美味早就饞了,只是初來乍到人人拘謹,雖然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卻沒有一人伸手動筷。這時李四姍姍來遲的催促聲在他們聽來幾如天籟,眾人瞬間都發動起來,紛紛撿那上好的雞腿牛肉便往嘴巴裡塞,有人還有模有樣的給鄰座倒酒,學著從前過年時家中尊長吱吱品酒的模樣,煞有介事的小酌著碗中美酒。
    一時間氣氛熱鬧起來,旁邊幾桌坐的也都是才上山的老鄉,看到這桌動靜大家也跟著動了起來。
    李四起身撿了個雞腿,遞給自家孩兒,又替渾家碗裡夾了些菜食,這才對席間諸人開言道:「諸位小兄弟,一會吃完飯幫著山寨把糧食歸倉了,你們便可以去休息了!今後大家就跟著俺李四,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俺!」
    馬氏一聽丈夫口氣,心覺不妥,拉了拉李四袖子,低聲道:「你卻說的甚話,什麼叫大家跟著你?要叫山寨老人們聽見,怕不說你不曉規矩?」
    李四哈哈一笑,坐下對渾家小聲解釋道:「你還不知哩!你說寨主叫俺們過去為啥?如今俺也是山寨裡的一名頭目了,方才寨主還給俺敬酒呢!」
    馬氏聞言一愣,滿臉不相信的神色。正在這時桌邊來了幾人,手裡都端著菜,眾人只當是伙夫上菜,都沒理會。唯有李四一驚,慌忙站起,對著其中一人拱手道:「怎好叫周大哥親自上菜,俺來俺來!」說完忙接過新添的酒菜放在一旁。
    特意而來的周直嘿嘿一笑,端起一隻空碗,倒滿酒遞給李四,隨後又自己倒了一碗酒,舉起道:「兄弟你莫要見外!可惜我昨晚沒有下山,不然親見兄弟你手刃仇人也是一大快事!來,滿飲此碗,一來祝你大仇得報,二來慶賀你高昇!」
    李四還要推卻,周直早已滿飲此碗,李四見狀,忙干了手裡水酒,周直徑直走來拍了拍李四肩膀,笑道:「你我都是寨主看重之人,日後切莫給寨主丟臉!閒暇無事,也要多走動走動!」
    李四連聲稱是,周直哈哈一笑,說了幾句場面話,又喊聲嫂嫂慢用,這才離去。
    見此情景,馬氏終於信了丈夫方才言語,滿臉溢出的喜悅神色如鮮花綻放,拉著李四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不覺多時,忽又見一賬房先生模樣的人帶著兩個個嘍囉,抬了一口大箱來到桌邊。馬氏以為又是來敬丈夫酒的,怕李四呆頭呆腦怠慢了人家,連忙站起向來人遞酒。那賬房先生見狀一愣,忙接了酒,道:「嫂嫂恁地熱情,小人卻是擔當不起!」說完乾了這碗酒,對李四道:「李頭目,這桌都是你手下吧?兄弟特來登名造冊,還請行個方便!」
    馬氏俏臉一紅,原來是例行公事,並不是特意來找丈夫的。急忙抱著孩子起身,讓位與那先生坐下,那先生笑著向馬氏行了一禮,坐到桌上備好紙筆,叫眾人報了名姓,一一撰寫。事畢,又叫身後的嘍囉打開大箱,只見一片白光耀花人眼,箱中整齊碼放的上好銀錠以及成串銅錢頓時引來一陣驚呼。
    「李頭目,這裡是紋銀一百二十九兩,另外有銅錢三百五十文,且請收好!」賬房先生將事先稱好份量的紋銀交予李四。
    李四一愣,道:「這是今夜賞賜?怎地如此多?」
    賬房先生呵呵一笑,顯是一大早見慣了受眾如此反應,慢慢解釋道:「你隨軍出征,按比例均分得銀錢共計十四貫五百六十文。因你是山寨頭目,照例加倍,故實領二十九貫又三百五十文(七百七十文為一貫),另有一百貫是寨主特地獎賞給此役立有大功之人的,除你之外,還有兩位新晉頭目得此殊榮,故而此處一共是一百二十九貫又三百五十文。李頭目,煩勞貴手,且請署名!」
    李四這才恍然,只是有些赧顏道:「俺……俺不會寫字!」
    見此情形,賬房先生心中早有備案,只道:「便按個手印畫押也成!」說完遞過印泥,並告知了位置。
    就在李四畫押之時,賬房先生轉頭對抱著孩子站立一旁的馬氏道:「嫂嫂,此處還有你的十一貫又一百文錢,也請一併畫了押!」
    不愧是倆夫妻,馬氏反應同李四如出一轍,只見她聞言一愣,失聲道:「還有俺的?」
    賬房先生是個好脾氣的,笑著分說道:「那是自然!不光你有,昨晚似嫂嫂這般在伙房幫廚的家眷人人都有,嫂嫂如果日後願意繼續在伙房幫廚,可去伙房周頭目處報個名,日後便繼續享有封賞資格!」說完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又道:「嫂嫂若願去伙房,白日裡有專人照顧孩子。只是寨主有吩咐,來去皆由自願,不可強求!」
    馬氏聞言大喜,忙道:「願意願意!就是沒有封賞俺也願意!寨主替俺家報了大仇,又這般厚待俺們,俺做牛做馬都難報寨主恩情啊!」
    賬房先生是鄭錢心腹,知曉今夜出征內情,當下也沒有多說什麼,很是理解的點點頭,又請馬氏畫押,馬氏接過印泥,學著丈夫樣子十分認真的在紙上按了個手印。賬房先生收了紙,又教人把箱中其它銀錢搬了出來,對李四道:「李頭目,時間頗緊,小人就不耽擱了!這是紋銀八十八兩以及八百文銅錢,在座八位都是新上山的兄弟,與嫂嫂一般,都是人均十一兩零一百文,且叫大家先畫押,待會便請李頭目替我分一分,小人還要趕去別桌銷賬!」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10:34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十九章 大賞群雄(下)
    八十八兩白銀可不是個小數目,這些沉甸甸的紋銀此時就堆放在桌面之上,將圓桌一角壓得微微傾斜。
    對於祖祖輩輩皆在土裡刨食的尋常農戶來說,眼前的財富是他們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巔峰。但此時此刻,這些如天文數字般的銀兩就觸手可及的擺放在大家眼前,雖得八人平分,但仍叫這些農家出身的孩子們心chao澎湃,激動不已。
    「這……這都是給俺們的?」馬建業滿臉不可思議,呼吸急促的朝姐夫問道。在晨曦的煦拂下,銀子所發出的白燦燦耀眼光芒,直叫他恍如夢裡。
    建業的問題很有代表性,直替身旁的小夥伴們道出了他們的心聲。大家在未上山之前雖然見過杜大王給鄉親們發錢,但沒想到這麼快便輪到自己了。此時眾人都滿眼熱切的望向李四,期盼從這位兄長嘴中再次得到肯定。
    「方纔賬房先生不是明說了?這就是山寨分與大家的,乃是昨夜一役的賞錢!」李四淡然的笑了笑,歷經了這許多事,他此時的心態早已不是一宿之前那個畏畏縮縮的毛小伙所能比擬的。昨夜得來的閱歷對於他人生的重要性,毋庸言表。
    「可……可俺們才上山啊,都說無功不受祿,這錢……」作為哥哥,馬建功顯然比弟弟要成熟些,就算如此巨款擺在眼前,他還能掙脫金錢的誘惑,想起做人的準則。
    李四搖搖頭,回道:「甚麼叫無功?嚇退晁保正你們沒去?搬運糧草你們沒搬?你們都記住了,但凡上山了就算是山寨一員!咱們寨主都不把你們當外人,你們何必自外!且都把銀子取了,吃飽了一會還得幫著搬運糧草呢!」
    聽李四這般說,眾人這才安心。各自強忍住心潮起伏的狂喜之意,你望著我,我望著他,都在桌下伸手探腳,發洩喜悅。不過大家雖然兩眼直直的盯著那黃白之物,可誰也沒有動手去取這些近在咫尺的銀子。
    李四很能理解同村後輩們的拘謹,就是一夜之前,他自己又不是何嘗如此。只見他站起身來,將那銀兩分作八堆,一一推到眾人面前。此時還沉浸在驚喜中尚未回過味來的馬氏瞧見丈夫動作,也清醒過來,忙蹲下身,幫著清點著地上的銅錢,學著李四也分做了八堆,整整齊齊的碼放好。
    馬建功低頭望向將銅錢歸堆的堂姐,心中若有所思。等眾人和弟弟都各自歡喜的取了自己面前的賞錢,他終於下了決心,按著祖爺爺臨行前對自己的殷殷囑咐,將他自己面前的銀子推到李四面前,赧顏道:「這錢就當送與姐姐、姐夫的見面禮!」
    人生中頭一遭經歷此事的李四與馬氏都是一愣,明顯沒有反應過來。還是馬氏最先醒悟過來,不自覺間用略帶一絲成就感的眼神望了丈夫一眼,旋即回首埋怨起弟弟來:「建功,你這是作甚?說你是大人吧,明明還一臉稚氣!說你是孩子吧,偏偏假作老成!你是俺弟弟,怕比得別人?用得著這般麼?只今後多幫襯著你姐夫些,姐姐心裡就高興!」
    馬建功滿臉通紅,說什麼也不肯收回銀兩,嘴中只道:「既然姐姐不要,那權作外甥的壓歲錢兒,馬上過年了,且討個吉利!」
    見小舅子只顧著推卻,李四不覺間神色已頗為緊張,他慌忙朝四處張望一番,見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這才稍稍安心,忙對著馬建功道:「快收起來,休要如此!叫寨主瞧見,還以為俺剋扣你們獎賞,到時候反倒害了俺也!」
    馬氏見丈夫神色大變,心也慌了,忙道:「咱又不是便要收弟弟的,你緊張個甚?」
    「大姐,你有所不知!寨主恰才嚴申過,但凡敢有扣克下屬賞錢者,殺無赦!倘若叫人看見,真是黃泥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啊!俺才做頭目,就出這檔子事,叫俺怎麼跟寨主交待?建功!你切莫如此,這般做倒是害了你姐夫我也!」李四忙剖白道。
    馬建功聞言也是大驚,忙道:「俺只是想孝敬姐夫,卻沒有存心陷害之意!」
    李四苦笑一聲,歎道:「快收起來罷!且不說你我沾著血親,就說看在鄉里鄉親的份上,俺若不看顧你等些,村里長輩不指著俺脊樑骨唾罵啊!」
    馬建功這才低著頭將銀子取回,同桌之人見狀都鬆了口氣,方纔他們見馬建功如此舉動,直搞得他們頗有些進退失據。自己若是不跟著孝敬李四吧,只怕日後被穿小鞋!若是跟著孝敬李四吧,他們心下又實在捨不得!如此一筆巨款,若是捎回家足夠家裡人過上幾年好日子了,實在是窮怕了啊!
    一想到家裡人,有人便出聲問道:「四哥,俺想把這銀子捎回家給俺娘,你看成嗎?」
    李四點頭道:「成!這有甚麼不成!只不過俺勸你們先把這錢積下,等攢多了再送下山去!你等不知,現在不比從前在家裡時,想幹啥便幹啥,須知上了山便要守山寨規矩!你們想啊,要是任誰說要下山便下山,山寨豈不亂了套了?所以待你們攢夠了,俺跟寨主稟報一聲,到時候派些人馬一起押送下去,還安全些!」
    眾人見說都覺在理,紛紛用力的點著頭。大家聽李四的意思打賞乃是常例,又有人問道:「四哥,這賞錢俺們以後還有啊?」
    李四爽朗一笑,道:「有!怎生沒有?寨主心裡可裝著大伙呢!你們想連你嫂子這般未下山的婦人都有,山寨又怎會偏生缺了你們的?沒聽剛才賬房先生說,此乃昨夜的獎賞嗎?日後若再下山借糧,自然仍有賞錢,只不過多寡有別而已。到時候具體每人分多少得看山寨繳獲情況,但無論如何,是少不了你們賞賜的!」
    大家聞言都是十分興奮,均想道只這一夜都十多貫了,倘若日積月累下來該是多少啊!?想到這裡,大家都忍不住在下面交頭接耳,憧憬著未來的好日子。
    李四見大伙都沒有疑問了,叫渾家收了自家賞錢,笑嘻嘻的往孩子碗裡夾菜。
    ……
    「昨夜在寨主和杜頭領,宋頭領的帶領下,我們山寨進賬頗豐,共抄得黃金六千一百兩,白銀兩千七百兩,銅錢四千六百貫,珠寶首飾價值約兩千貫,除去回山寨前分發給鄉親們的三千三百貫,總計價值約六萬七千貫文。糧草方面,搬回山寨的糧食約有四千三百八十石,另計牛一百一十頭,騾子兩百二十三頭,羊四百九十隻,雞鴨鵝共計三千三百餘隻,其他繳獲還在清理當中,大概情況便是這般,還請寨主吩咐!」鄭錢拿著手下人核算後的數據對四位頭領稟報道。
    「賞賜分到每個人手裡各是多少?此次入庫又是多少?」王倫手裡拿著一根羊排,邊吃邊問道。
    鄭錢根本不用看賬本,便稟道:「按寨主吩咐,此次繳獲七成入庫,共計四萬六千九百貫,其餘犒賞下山的孩兒們一成半繳獲,人均十四貫五百六十文,守寨的孩兒們和出力的家屬外加剛剛上山的兄弟共佔一成,人均十一貫一百文,幾位頭領共半成,人均八百三十七貫零……」
    「罷罷罷,後面不要說了!我們吃酒你們看著,還忙著算賬,著實辛苦!後面那些錢便賞與你底下那些賬房先生們了!俺們實領八百三十貫便成!」未等鄭錢說完,杜遷便打斷道。
    聞言鄭錢有些難下決斷,霎時間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下意識的望向他的寨主,王倫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朝他擺擺手,只道:「你另外作個帳,我這八百三十兩銀子就存在你處,需要時再來支取!」
    鄭錢一聽王倫話語便放下心來,急忙謝過杜遷,又朝另外三個頭領拜謝了。這時只聽朱貴苦笑道:「我今番該領四百一十九貫吧?實領四百貫罷!便和哥哥一般存在你處!」
    王倫拍了拍朱貴手背,端起一碗酒朝他示意,朱貴連忙舉起自己面前酒碗,一飲而盡。
    「唔!鄭錢,我的也放你處,要的時候再取!」杜遷聽王倫和朱貴都這般說,覺得這個辦法很是不錯,也照搬道。
    「哈哈,那我的自然也放你處,只是不曉得有無利息!」宋萬見狀,取笑道。
    只見鄭錢苦著臉道:「三頭領,恁當是放高利貸啊!小弟此處都是山寨公帑,哪有利息與你!」
    眾人見說放聲大笑,杜遷指著宋萬道:「兄弟,看不出你倒是個會生財的!不去作個財主可惜了!哎,可惜了!」
    「就是做財主還得防著杜大王來借糧哩,我看還是跟著哥哥分錢來得痛快些!」宋萬大笑道。此時他心情格外舒暢,要知道往日裡下山劫掠,雖說眾頭領均分一半戰利品,但那基數太小,分到每個人手上頂天了就是幾十貫而已,且多數時候都是小打小鬧,只分得幾貫錢的次數也極為常見,哪有現在近千貫的分賞來得爽利?雖然王倫把頭領們分紅的比例由五成大幅度削減為半成,但是幾位頭領都無不悅之意,反倒是心悅誠服,覺得王倫一心為公。
    見杜遷和宋萬兩人正醉醺醺的拼酒,王倫把目光投向心事重重的朱貴,對他道:「前期山寨錢少糧缺,只撥給兄弟一千貫公帑經營酒店。方才在船上我與他倆商量好了,再加撥四千貫錢與你,一併湊足五千貫。兄弟,我素知酒店乃山寨耳目,將來你身上這副擔子可不輕!來日兄弟若是將酒店開到東京,我再親自為你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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