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水滸求生記 作者:他來自江湖(連載中)

 
s6149 2014-10-4 02:09: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05 896496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20:39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七十章 割袍斷義阮小七
    「死則死耳!只是王頭領,能不能叫小生死個明白?」在一旁被捆成粽子般的吳用冷靜下來,突然出言道。
    王倫聞言向他看去,不想這人死到臨頭還有些骨氣,倒是有些像最後自縊在宋江墳前的那個看破紅塵的智多星了。
    「你問罷!」
    「先前的消息可是頭領故意走漏的?」吳用問道。
    「不錯,我叫朱貴故意散佈我今日要下山的消息,也好給坐臥不安的晁天王創造個一勞永逸的機會!」王倫笑道。
    吳用苦笑著搖搖頭,望著王倫道:「你怎知我等今日一定會在此攔截?」
    王倫笑道:「你真想聽我心裡話?」
    吳用認真的點點頭,見狀王倫歎了口氣,道:「其實你等今日來與不來都無所謂!實話很傷人,但確實是如此。你等若是不來,我只當把弟兄們拉下山來走動一番,有何損失?你們視我如心腹之患,而我……」
    王倫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卻見一直低著頭的晁蓋也抬起頭來望著他,顯是想聽聽自己是如何看待他們的,卻聽他加重語氣道:「而我卻從來沒有把晁天王當做目標!」
    晁蓋聞言低下頭去,默默無言。而吳用則是歎出一口濁氣,苦笑道:「我等視你為心腹之患,而你卻視我等為癬疥之疾……王頭領,好氣魄!」說完又道:「只不過沒想到王頭領對纖芥之疾也下猛藥呵!」
    王倫見說笑了一聲,回道:「膿包放在那裡,擠也行,不擠也行!但若是下定決心要擠,必然不能留下後患,不然等它化膿便是悔之不及!你說呢,加亮先生!」
    「故而王頭領你今日只帶這幾十個嘍囉前來?就不怕我等再堅決一些,直接殺入村中?若是林教頭再來晚一點,怕是此次成為階下囚便是王頭領了罷!」吳用回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之事不正好證明了,想得少的不一定便輸給那想得太多之人!而且有一點你說錯了,他們不是嘍囉,都是我的兄弟!」王倫望著吳用那張白臉回道,只見這人眼珠兀自轉個不停。
    「江湖傳言果真是多有虛妄,都說王頭領心胸狹窄,容不得人!今日我等算是吃了耳聞為虛的大虧!」吳用搖了搖頭,又道:「只恨此時與王頭領做了對頭,不然以我家保正的心性,你們作個朋友倒也相稱!」
    只聽吳用此時自顧自的絮絮叨叨著,不說蕭讓和金大堅都是不明其意的望著他,就連一直閉著眼睛的朱仝,都忍不住睜開眼看向此人,眾人皆猜想這智多星又在心裡打著什麼算盤。
    這時忽聞一陣敲鑼打鼓的喜慶之聲傳來,在場之人都被那聲音吸引過去,只見一隊披紅戴彩的迎親隊伍出現在大家視線之中,當先一匹高頭大馬被人牽著,上面卻空空如也,並沒有坐人,大家都在心中納悶,想這迎親隊伍來得好怪,連新郎都見不著,這些人猶自不知的吹拉彈唱著,竟毫不見怪。
    「那後生人,走岔道了!這裡上去便是西溪村,幾十里之內再無別的村坊,莫要亂撞!」這時只聽馬老太公熱心道,這群人若是去東溪村迎親,也該走在溪水對面,眼見卻走上這條道來,明顯目標是朝著西溪村,而自家村裡有沒有人辦喜事,他老人家會不知道?故而好心替這些人指著路道。
    那當先牽著馬的小廝笑著回道:「俺們便是去東溪村迎娶那晁保正的閨女,不會走錯道的,老太公放心!」
    眾人聞言都是大笑,唯有五花大綁的晁蓋一張黃臉黑得怕人。村民們都心道這晁保正不是正被擒住在此?眼見這人說話帶味,大家心知有異,都不再說話,只是抱著膀子笑看。
    忽見這隊來歷不明的迎親隊伍走到跟前來,他們眼見這血流成河的場面也無人驚訝。那頂八人抬起的紅轎子被緩緩放下,只見轎簾被拉開,一個喜慶全紅打扮的漢子滿面笑意的走了出來,眾人都奇,怎地接新娘的轎子裡卻坐著新郎官兒,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這時縻貹和焦挺忙裡偷閒的對視一眼,只見這兩個蠻漢早就笑成一團,林沖笑吟吟的上前恭喜道:「小七,做新郎滋味不錯罷?」
    原來這轎子裡出來的正是阮小七,只聽他笑著回道:「林沖哥哥,我小七生平頭一回娶親,就接回五七百個呆鳥來,你說晦氣不!」
    縻貹這時忍不住了,笑罵道:「你還晦氣,被你接回來的呆鳥們才是晦氣!人家喝你一杯喜酒,你就把人家麻翻了,叫他們找誰說理去?」
    阮小七哈哈大笑,嚷道:「要找人說理,找趙官家說去!堂堂官兵,攔下我迎親的隊伍不說,還強搶我的喜酒喝,硬把我迎親的饅頭牛肉都吃了個精光,若不麻翻他們,卻麻誰去!若麻個路人還要招哥哥罵哩!」
    聽到他們的對話,吳用強擠出的一臉平和頓時垮掉,瞧這架勢,只怕濟州援兵是凶多吉少了,現如今最後一根稻草也沒有了,怎叫他還裝得下去,只見他耷拉著臉,不住搖頭。過了半晌,忽見他咬咬牙,昂起頭來,裝出驚喜的樣子,大喊道:「小七,是我,吳學究!」
    「教授何來?不是教書麼,怎地現在不教小童,轉教好漢了?想是晁保正要去東京考個狀元,故請教授來輔佐他,好叫他做個駙馬麼?」阮小七早瞧見此人,心中不齒,揶揄著這位故人道。想當日過年時他還三番兩次跑來找自己兄弟三個,假模假式的問寒噓暖,自己兄弟三個真是瞎了眼了,還把他當心腹人看待,見他這般慇勤,直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來交予他。
    那吳用見說面不改色,臉上猶自帶著笑道:「小七,公是公,私是私,各為其主罷了!見今小生落難了,只是托七哥給老娘問個好,並不求甚麼!」
    阮小七見說臉仍是冷的,只是不再擠兌於他。吳用見狀,暗道:「中俺計也!」
    王倫見晁蓋等人死不開口,只有這吳用到了此時仍不放棄,倒也暗暗佩服起他的求生欲望來,當下也不說破他,只問小七道:「魯提轄徐教師他們此時到了哪裡?」
    阮小七見王倫動問,收了心中雜念,回稟道:「哥哥,那兩位哥哥都在我後面,背的夯貨太多,一路走不快!」
    王倫見他先前臉上的喜色全然不見,說話也是中規中矩,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心中歎了一聲,道:「我知道了!你跟你這故人告個別罷!」
    阮小七見說臉色一僵,上前道:「哥哥,這吳用雖然該死,只是請哥哥看在小弟面上,饒他一條性命罷!」
    王倫認認真真看了他一回,道:「你認真的?」
    阮小七剛毅果決,面色沉重,只朝王倫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了下去。王倫望著他,也是不語,心裡卻在感慨,此人到底是嘴硬心軟的情義之人。僵持了一會,王倫扶起阮小七,對吳用道:「算計別人實怪不得你,可是算計自己身邊弟兄,我就不敢苟同了!你若只把別人當做棋子,將來你必是別人手上一粒棋子!」
    吳用見說大喜,慣會察言觀色的他怎麼會聽不出王倫言外之意,只是擠出一臉悲愴,悔恨道:「王頭領教誨,小生銘記在心!」
    王倫點點頭,懶得管他是真是假,只叫人解了他身上繩索,吳用忙向王倫和阮小七拜了一拜,卻見阮小七上前道:「吳學究,念在你我往日情分,我此時向哥哥求情救你一次!只是今後……」說到這裡,阮小七將下身衣擺奮力撕開,棄之於地,只見那片紅布迎著風,翩翩起舞。
    阮小七怔怔望了那衣擺半晌,歎了口氣,然後斬釘截鐵道:「我與你割袍斷義,我阮氏兄弟再無你這樣一個故友!」
    吳用面色訕訕,還想賣弄口才,卻又見王倫此時正斜瞟著他,頓時把湧到嘴邊的話又吞回肚子裡去了,區區朋友之義哪有自己性命重要?生怕觸怒了這個心計深不見底的賊首,叫他改了心思。
    眼見此地險惡,吳用只朝阮小七拱了拱手,就要告辭,卻見那片紅布從風中落下,直罩在他的頭臉上,他急忙去扯,卻聽王倫喝道:「哪裡去?叫你走了麼?」
    吳用聞言面色大變,立刻止住腳,心中忐忑著,卻不知還有甚麼厄運等著自己。只見王倫此刻根本不理會他,直走到蕭讓、金大堅身前,割開他們身上的繩索道:「兩位日後交朋友多要仔細,如若走投無路,我梁山的大門永遠為兩位而開!」
    蕭讓、金大堅兩人聞言大驚,你看我,我看你,直面面相覷,好半天才回過神道:「深感頭領大恩,只叫我倆無地自容!」說完對王倫拜了又拜,王倫扶起兩人,朝他們點了點頭,又往晁蓋那邊走去,這兩人從鬼門關上爬了回來,一時心悸難平,扶樹而立。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20:52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七十一章 捉放「曹」
    王倫剛撇開蕭讓、金大堅,還沒走出兩步,便見張三跑到跟前,稟報道:「寨主,步軍裡有兩個兄弟受了傷,其中一個那背上皮甲都被砍透了,幸好傷口不深,無甚大礙,已經處理了,親兵和鄉親們沒有損傷!」
    跪在一旁的晁蓋聽到這些這話,臉色十分難堪。想自己這七八百人圍著這不到一百人猛打,自身死傷了一百多人不提,對方竟然只有兩個輕傷,其中一個還是長槍撤陣時退之不及叫自己長刀帶到,這才受傷的。一想到這惱人的戰績,他再次羞赧的低下了頭。
    有人灰心自然有人慶幸,王倫見說卻是鬆了一口氣,揮退了張三,慢慢走道晁蓋面前。那羞愧無地的晁保正見這命中剋星過來,抬起頭來,望著他道:「王頭領,你殺我不要緊!只是請留下我朱仝、雷橫兩個兄弟的性命!還有這些莊客,他們都是被我逼來的,與王頭領本無仇怨,還請閣下高抬貴手,放了他們罷,一切罪責都由我晁蓋來承擔好了!」
    他見王倫先放了吳用,後來又沒有殺蕭讓、金大堅的意思,直叫他心中微微意動,眼見韓伯龍趴在地上只怕凶多吉少,是以他只求王倫放過朱仝、雷橫並莊兵們的性命,至於自己,眼見得罪跟前這人太狠了,料想此次斷斷沒有生計,乾脆不言。
    「晁蓋!從你我見面到今日,有那一次爭鬥是我王倫主動挑釁的?當夜你垂涎老對頭的家財,想半路打劫,現如今你又帶人在此埋伏!你說,你現在叫我饒了你的手下,你問問我兄弟肯不肯?我王倫若是落在你手裡,你會放過我再放過我的弟兄們嗎?」王倫望著銳氣全失的晁蓋質問道。
    晁蓋聞言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他又怎會不明白,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人,關鍵時刻對敵人心慈手軟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但一看到閉目不語的朱仝,晁蓋心中又湧上一股愧意,都是自己拖累了這個好兄弟啊!想到這裡,他強打起精神,對王倫哀求道:「殺我晁蓋一人足矣,他們這些人對王頭領毫無威脅!就算是我晁蓋,不也沒有被王頭領看在眼裡麼?我晁蓋一生不說軟話,王頭領,這算是我的遺言,我這瞎了狗眼的小人給你磕頭了!」說完,被捆得嚴嚴實實的晁蓋一頭栽到地上,那滿頭散發覆滿了王倫的鞋面。
    一旁林沖等人見了,都是暗暗點頭,拋開立場不說,眼前這人的人品要比他那狗頭軍師強過百倍。
    望著這個一心求死,卻在臨死之前還能自辱為兄弟求情的鐵漢,王倫心中不是沒有觸動。要殺此人很是簡單,一聲令下就會讓這水滸中名氣極盛的梟雄喪命於無名小卒之手,但是,殺了他,對自己有好處嗎?
    此人身為承前啟後的關鍵性鎖扣人物,少了他劫生辰綱這一重要環節,日後的水滸世界還會如自己印象中的那般按部就班的一一呈現嗎?如果在此時殺了此人,那麼自己帶來的蝴蝶效應立馬會將這個小小的江湖攪得渾濁不堪,而自己這個穿越者擁有的最大優勢,將會隨著這個人的斃命而漸漸消失,這些都是自己願意看到的嗎?
    「書生,你不能殺這晁蓋!」不知何時跑了過來的李逵大呼道。他臨陣倒戈的情形大家都親眼見了,是以沒人攔他,只是焦挺和縻貹上前,一前一後的將他夾住。
    王倫若有所思的望著那黑廝,道:「我怎地殺他不得?」
    「你若殺了他,俺便失信於人了,雖你是個好漢子,沒奈何,俺只能跟你廝並一場了!」李逵喊道。
    「黑廝,你這不是送死麼!」縻貹見他如此反應,很是意外,心中倒是愛他義氣,又道:「不若隨我們上山去,坐一把交椅,卻不比伺候這廝要來得快活?」
    「那好漢子書生又沒叫我上山,我卻偏上趕著送上門去,不叫你們看小了?」李逵嚷道,哪知話剛說完他又接著嘟噥道:「你這黑炭說話算數麼?」
    眾人聞言都是大笑,阮小七見李逵長得魁梧異常,又愛他性子直,笑道:「黑漢子,這位武藝高強的縻家哥哥是我們山寨裡的七頭領,怎地說話就不算數了?王倫哥哥沒叫你上山是看你受人之托,不難為你罷了!你就隨我們上山,誰看你小了你只來找我,我阮小七給你出頭!但你卻只顧替這晁蓋陪葬作甚?」
    李逵見說叫道:「新郎官,你是個有義氣,卻只俺是個沒義氣的?你為那吳學究求情救了他,俺就偏偏不能保晁蓋這廝一回!?」
    眾人見這黑熊一般的大漢要保晁蓋,卻又張口閉門直喊晁蓋這廝這廝的,心裡好笑,那李逵見這些人面色怪異似都憋著笑,惱道:「你們這廝都不是好人,都看俺的笑話!」眾人聞言又是一陣爆笑。
    王倫被這李逵鬧了一回,心中倒也有了決斷,只聽他道:「李逵,我若不殺晁蓋,你便跟我上山?」這時趴在王倫腳下的晁蓋聞言心中駭怪不已,因他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只能臉貼著泥地奮力的偏著頭,從滿頭亂髮的縫隙裡望向說話之人,這位頭一次從這個角度仰視人的托塔天王,只覺眼前這人如山一般高聳挺立,頓時心中五味雜陳。
    「你們這廝們都不是好人,說不定把俺騙上山,又偷偷下來結果了晁蓋這廝!」李逵嚷道。
    王倫望著李逵道:「那你到底要如何?」
    「你這書生雖是個好人,但這些人俺卻不相信他們,等俺在晁蓋這廝的莊上住上三五個月,見他平安無事了,再來相投!」李逵叫道,接著又怕這些人反悔,補充道:「剛才說好了,俺要坐一把交椅,不是白與你們做小廝的!」
    眾人聞言都是放聲大笑,縻貹忍不住道:「你這黑廝,倒是個做生意的料,這般會討價還價!」
    王倫笑了一聲,沒有理會李逵,只是望著腳下的晁蓋道:「晁天王,你問我能不能容你,我現在便答覆你!」話音一落,只見王倫拿過身邊一人手上的短刃,蹲下身來,只見寒光一閃,晁蓋身上的繩索瞬間斷落。晁蓋得了自由,急忙爬起,眼神複雜的望向眼前這人,嘴巴裡想說些什麼,卻只是吶吶無言。
    「多謝王頭領大恩大德,是小人們有眼無珠,觸怒了頭領虎威,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吳用見狀大喜,心道晁蓋都不用死了,想必這王倫也不會再針對自己,急忙上前扶住晁蓋,對王倫千恩萬謝。
    王倫望著這死裡逃生卻反應截然不同的兩人,也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這時吳用急忙便要扶著晁蓋退走,忽聽王倫道:「晁天王,就這麼走了?」
    晁蓋愣了一愣,旋即道:「諸位好漢遠道而來,小人自有薄禮奉上!」
    王倫點點頭,輕描淡寫道:「你有六個弟兄,加你七人,就一人一萬貫錢罷!」這晁蓋世代居住於此,又做了二十幾年私商買賣,身家理應不會比他西溪村老對頭少,就算前些日子花了一萬多貫錢買了一千兩百畝地,這次估計又花了不少錢買通鄆城、濟州兩地的官軍,但貴在此人底子極厚,應該還沒有觸及他的根本。再說此人三兩個月後便會因生辰綱事發,棄家而逃,那些細軟留給官兵還不如叫自己現在取了。
    那晁蓋聞言臉色一僵,旋即看了看身邊的幾個弟兄,無奈的歎了口氣,道:「我這便去取,王頭領稍候片刻,只是我那莊客?」
    王倫直視晁蓋,一言不發,晁蓋與他對視了一會,吳用見狀忙拉了拉晁蓋滿是泥濘的衣袖,晁蓋終於低了頭,又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自己這個臨陣求生的謀主,沒有再說話,轉身便往溪水走去。那吳用下意識就要跟上,剛走一步,想起王倫還沒有發話,不敢再動,只好又呆呆站在原地。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21:39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七十二章 滿載而歸
    「哥哥,就這般放虎歸山?」見晁蓋涉水走了,林沖走到王倫身邊,問道。
    王倫聞言笑了一聲,道:「他倒是算得上是虎,可惜此番被我們拔了牙,又斷了爪,沒個三年五載,難得恢復元氣!」這晁蓋先是損失了七八百莊客,後又捨了七萬貫錢財,若還有還手之力,王倫只好當面對他恭維一聲「佩服」了。
    林沖聞言點了點頭,這時兩匹快馬不約而同的從南北兩個方向飛奔而來,林沖見狀道:「想是杜遷、宋萬兩位兄弟和魯提轄徐教師有消息回報!」
    果然這兩騎一先一後跑到王倫跟前,都是大聲稟道:「林頭領和徐頭領帶著濟州俘虜歸來!」、「杜頭領和宋頭領押著鄆城縣官兵返回!」
    王倫見說吩咐道:「不必叫他們多跑一趟了,便到湖邊會合罷!」兩騎得令,又急急朝各自的來路返回。
    這時老太公走上前來,道:「大王啊,這些後生……」
    王倫知他心意,上前扶住老太公道:「我沒有殺俘的習慣,這些人我都帶到山上去,教導個一年半載再說,人總得承擔自己所做事情的後果!」正好山寨裡缺少勞力,這些人就不知趣送上門來,加上濟州、鄆城的官兵總共有一千五六百人,把他們打散了編製拿去建關修卡也是好的。
    老太公見王倫不殺他們,心道也算盡了同鄉之情,總不成叫眼前這大王放過這些剛剛還拿著刀子跟他拚命的人,是以老太公只是謝道:「多謝大王饒了他們性命!」
    王倫點點頭,對老太公道:「鄉親們都無事罷?」
    老太公笑道:「無事無事!這些崽子哪裡敢跟俺們動手!」
    兩人又說了一陣,只見晁蓋帶著十多人抬著沉重的木箱涉水而來,不多時,那托塔天王來到王倫面前,拱拱手道:「王頭領,錢都帶來了!」隨後那十四隻箱子都被晁蓋帶來的人輕輕放到地上,這些人見地上躺著上百具屍體,嚇得腿都軟了。
    王倫只瞟了一眼箱子,張三就要上前驗貨,王倫擺了擺手,道:「晁天王的人品,在下還是信得過的!」說完只是望著晁蓋道:「安生做你的私商罷,你我過節一筆勾銷,後會有期了!」
    晁蓋盯著王倫望了一回,歎了口氣道:「多謝王頭領沒有趕盡殺絕,今日放我一條生路,晁蓋日後定不敢再攪虎鬚!」
    王倫點點頭,朝朱仝等人那邊指了指,晁蓋見狀拱了拱手道:「告辭!」便朝這次被自己害慘了的一眾兄弟身邊走去,只見眾人中少了雷橫,正自納悶,卻聽背後一個聲音傳來,「韓伯龍尚有氣息,還有條命在,那雷橫不在此處,我回山便放他歸來!」
    晁蓋聞言回身又對王倫拱了拱手,上前便領著眾人逃離虎口。蕭讓、金大堅兩人見狀朝王倫拜了一拜,才轉身離去。只聽李逵大喊一聲,「好漢子書生,俺先走了,莫忘了說定之事!」這才自顧自的走了,晁蓋見了李逵,想起他剛才相救的情形,直對他鞠了一躬,李逵哼哼冷笑,只做未見,當先走了。晁蓋見狀歎了聲氣,上前扛起韓伯龍,和朱仝一起並肩離去。最後吳用見此情形,兩腿欲走,但心裡又怕,阮小七見狀喊了一聲:「教授走好,只是後會無期!」吳用見說如聞天籟,胡亂朝這邊拜了一拜,隨即轉身往晁蓋身邊趕去,想是急欲解釋什麼。
    王倫見他們都走了,便叫林沖帶著騎兵押著俘虜先行,他回身跟老者辭行道:「老太公,小可這便告辭了!」
    那老者忙道:「大王慢走!」
    王倫朝鄉親們拜了一回,鄉親們都是慌忙還禮,只見這時張三領著人抬起晁蓋帶來的十二個箱子上了路,老太公見狀道:「那後生,還有兩個箱子落下了!」
    那張三見說笑著回道:「那是我們寨主留給鄉親們的,恁老就收著罷!」
    老太公一聽忙上前道:「使不得使不得!」
    王倫笑道:「老人家,我們這便回山了,今日多有叨擾,連累鄉親們受驚了,回去莫要聲張,叫那晁蓋聞知只怕又要生事!」
    老太公感激道:「俺們又沒為大王做甚麼,直叫大王這般相厚!」
    王倫拍拍他的手道:「一家人莫說兩家話!」又朝大家揮揮手,這才告辭,鄉親們擁著老太公,都在身後揮手相送。
    眾人來到湖邊,早有杜遷、宋萬帶領步軍押著雷橫並一百多縣裡的差役在此久候,阮小二和阮小五也早早下了船,在這裡等候王倫,兩邊會合了,王倫先叫杜遷放了雷橫,杜遷問都不問原因就去了,大家又熱熱鬧鬧的敘了一會話,只見魯智深和徐寧也綁縛著五七百個濟州官兵前來回合,魯智深一到跟前,便朝王倫問道:「哥哥,無事罷?」
    王倫笑道:「我出村出得早了點,幸虧林教頭及時趕到,你和徐教師那一路還好罷?」
    魯智深大笑道:「頭功叫小七奪去了,我們只是跑去跑回,白跑一趟!」
    王倫搖搖頭道:「你們那邊是重頭戲,要是小七沒有麻翻這廝們,還得靠你和徐教師兜底!」
    當日在山寨議事時,原本的計劃是徐寧帶著二百馬軍,魯智深帶著一千五百步軍一起去攔截晁蓋的濟州援兵,哪知三阮主動獻計道:「如今那官兵,一處處動憚便害百姓。但一聲下鄉村來,倒先把好百姓家養的豬、羊、雞、鵝盡都吃了,又要盤纏打發他。不如我們便裝作迎親的百姓,迎頭撞上這些官兵,就不信他們走了這半天,對我們抬著的饅頭牛肉不動心!」王倫覺得此計大妙,若是能不動刀兵降了這廝們那是最好,是以叫阮小七扮作新郎,為防萬一,又派魯智深和徐寧在邊上埋伏。
    這時只見徐寧上前道:「這些濟州步軍竟然個個帶馬,倒是一奇!如今我們繳獲了這六七百匹馬,倒叫山寨馬軍成形矣!」
    王倫一聽徐寧言語,心念一動,驚訝道:「莫非帶隊那廝是濟州團練使黃安?」
    魯智深和徐寧對視一眼,都道:「這倒未聞,領頭那人兀自酣睡哩!」
    王倫派人將那領頭的將官用水潑醒,那廝一醒便道:「你哪裡來的新郎,不知死活,竟敢動我!」
    阮小七見說上前道:「怎地不敢動你?老爺便殺了你也只是等閒!」
    待那人看清楚了四周環境,吃了一嚇,臉都白了,卻聽徐寧問道:「你叫甚麼?」
    這人倒是乖覺,一見情形不對,忙換上一張笑臉,道:「小人黃……全!」
    「黃泉!?我呸,怎地不叫地獄!」阮小七罵道。
    那人見說,哪裡還敢回嘴,低著頭只顧抖,那嘴裡的兩排牙齒此時正捉對兒廝殺。
    王倫見此人報名字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心知有異,朝他喝道:「黃安!」
    那人聞言一驚,心驚肉跳的望向王倫,王倫見狀便心裡有底了,笑道:「你若是不承認,到時候我再叫醒一人來,若他認出你,你也不用再抖了,直叫你踏上那黃泉之路便是!」
    那廝在官場上廝混久了,眼力不錯,察覺出王倫就是強盜頭子,急忙道:「小人便是黃安……小人便是黃安……」
    王倫呵呵一笑,道:「實話實說便是,我們這麼隨和,又不會怎麼你,現下我要你這條性命也是無用,你自己說,你這條命值多少錢!」
    那黃安見眼前這強盜頭子有綁票的意思,而不是就地處決自己,如絕處逢生般大喜,忙道:「一千貫一千貫!」
    「呸!一千貫?為這一千貫叫我弟兄們幾十里地忙去忙回,不值!哥哥,乾脆一刀殺了這廝倒乾淨!」阮小七取出刀子嚇唬此人道。
    黃安一聽嚇得要死,忙道:「五五五千貫,再多真的沒有了!」
    阮小七哈哈大笑,道:「五五五千貫那就是一萬五千貫,這個數目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黃安聞言如喪考妣,一張嘴張得大大的哪裡說得出話來,王倫見他這個樣子,心想道,此人就是晁蓋奪了位之後遇到的第一個帶兵進山圍剿之人,好像還是宋江的故舊,日後宋江上山一見晁蓋就問黃安動向,結果這人被抓之後沒兩個月就死在山上。此時王倫見他這般模樣,便道:「這樣罷,我兄弟說一萬五,你說五千,便取個中間數目,一萬貫,如何?」
    黃安聞言這才好受一些,道:「成成成,都依頭領吩咐!」
    王倫又問道:「你這濟州城裡怎地這般多馬?」王倫記得宋朝是極其缺馬的,以前還覺得晁蓋一戰便繳獲六百多匹馬不可思議,只是現如今事實就擺在自己眼前,倒是讓他心中生出一股好奇來。
    黃安忙道:「都是知州相公在駐紮禁軍裡調的!」
    「胡言亂語!濟州城裡的禁軍只有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司下轄的四個指揮,你那兩千步軍哪裡配馬?就是東京馬軍都指揮司下面的騎兵也才十人勉強配上四五匹馬,你這廝還不老實!」林沖聞言在一旁喝道。他家世代從軍,朝廷在各州配備的禁軍數量都在他胸中裝著。
    「不錯,我記得好像是武衛、雄勝、宣毅三個指揮,還有一個是……」徐寧聽見林沖言語,也接言道,只是還有一個指揮的名號想不起來。指揮是宋軍中最常見的作戰單位,每個指揮約轄五百餘人,統兵官為指揮使和副指揮使。都說宋朝是將不知兵,說的就是軍隊屯戍和調動時,會打亂高級的編制,而從各個軍區調集相當數量的指揮合成一軍,搞得統兵將領都不認識自己手底下的指揮使,但是指揮這一級單位是不會被拆散打亂的,故而成為宋軍中最重要和最普遍的作戰單位。
    黃安聞言驚得呆了,心道這些人怎麼這般清楚禁軍軍情,眼見那強盜頭子望向自己,面色不豫,黃安一急,不等他開口,便道:「小人……小人是單州人,家裡有點關係,這濟州、單州、兗州三州的馬市是小人家裡管著的,故而、故而小人治下禁軍不缺馬!」
    王倫聞言不禁笑了,原來這黃安還是個大族土豪出身,家族壟斷了這三州的馬市,還通過他的關係把馬倒賣到軍中,賺取朝廷的軍費,這樣倒是能解釋得通這濟州為何不缺馬了。
    王倫望了望那些繳獲的馬匹,笑道:「黃團練,你賣馬給自己手下,那馬兒看著都不怎麼樣嘛!」
    黃安臉上一紅,低了頭,王倫見他這般,笑道:「我既然開口了,就不反悔了,只是這一萬貫我不要錢,全部換成上好的戰馬,我也不欺你,我在東京買馬都是五十貫一匹,你就叫你家裡人拿二百匹好馬來換你罷!」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22:30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七十三章 由義而仁
    即將落幕的夕陽還在地平線邊緣徘徊,繁鬧了整日的巨島漸漸趨於平靜。當那抹斜陽餘暉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直映she出一片醉人的金黃。
    從八百里水泊中吹來的湖風,給初夏的蓼兒窪帶來一絲涼意。卻見此時後山書廬前那片寬敞的平地上,約莫近百個漢子席地而坐,聽著前台一個中年儒生閒談講演。
    「何謂義?義又從何而來呢!其實義便是從我們打小的生活中而來。在座的諸位怕是十有八九出生在農家、貧家,你們自呱呱墜地以來,除了來自父母精神上的關愛外,未嘗受過祖宗的餘蔭。你們幼年的生活未必比雞豚為優,因為雞豚長大之後,可以賣給別人,其收益是直接的,但兒子有沒有出息,還是未知之數。你們稍稍長大,就幫助父母,從事各種勞動,或入山陵討柴,或到河邊撈魚,或者到集市上賣菜……」
    「在你們撈魚、討柴、賣菜的時候,為了預防野獸及暴徒的來襲,則常結伴同行。這個時候,朋友是你們寂寞的安慰者,又是你們生命的扶助者。到你們長大,流落江湖,朋友的重要更見增加。你們看重朋友,以義氣為最高道德,實是環境使然。我們常說……」
    見微知著,這位先生還真是不簡單吶!
    望著前台侃侃而談的聞煥章,坐在人群最後靜聽的王倫恍然大悟。怪不得粗人縻貹、張三成天拽詞,難怪阮小七知曉割袍斷義的典故,果真都是在這位先生處學來的。
    又瞟見坐在最前面的一個胖大和尚的背影,王倫嘴角不覺露出一絲微笑,自從在十字坡被自己鼓動後,這位魯大師只要晚上無事,必來聽聞先生閒侃古今。
    正在眾人聽得津津有味之時,忽聞一陣鼾聲傳來,只聽那聲音高低起伏,抑揚頓挫,在這寧靜的夏夜顯得甚是刺耳,隨即引發前面的大漢們一陣哄笑。
    那先生被打斷了講話卻也不惱,只是微笑著端起茶杯喝水。眾人見狀都大笑著回過頭來,想瞧瞧是誰這般失禮,哪知待大家看清楚那人後,心中都是一驚!
    卻見那兀自酣睡的不正是寨主親隨頭領焦挺?隨即又見坐在一旁的寨主,眾人那股笑意僵在臉上,接著笑也不是,不笑了也不是,正自尷尬之時,只見王倫笑著朝他們擺了擺手,沉聲道:「錦兒,你來找我家焦挺?」隨即那莽漢突然驚醒,四處張望,哪裡找得到那個叫他做夢都想的倩影。
    見了焦挺這個樣子,大家再也忍不住笑,一陣爆笑聲隨即響起,直將那棲息在林中的鳥兒驚得亂飛,只見焦挺嘿嘿一笑,渾不在意。前面的聞煥章和魯智深看到王倫,都是起身相迎,只聽聞煥章道:「頭領既然親至,便上來說兩句罷!」魯智深也道:「哥哥見識不凡,也來跟弟兄們講講!」
    王倫推脫不過,只好走上前來,面向眾人席地而坐,只聽他咳嗽一聲,隨即開口道:「多虧了聞先生蒞臨我梁山,不但叫適齡兒童有讀書識字的機會,還讓大傢伙們增長了不少見識!為了表示我們的謝意,大家給給先生鼓掌!」
    說完王倫帶頭鼓起掌來,眾人也是積極響應,聞煥章見狀朝王倫和大傢伙抱拳示謝。眾人鼓了一會掌,都望向王倫,想聽寨主今天要跟大傢伙說說什麼,還有好事之人暗暗在心裡想,到底這聞先生和寨主誰的見識更廣一些呢?雖說他們一般是讀書人出身,眼見寨主把這山寨弄得這般紅火,對人既義氣又公正,但這聞先生好歹比寨主大了十來歲,肚子裡的墨水兒該是比寨主多一些罷?
    「剛才聞先生說得很好,很妙!他從我們在座諸位的出身引出了『義』的來歷,我聽大夥兒聽得這麼認真,想是對這『義』字心生嚮往,日後的行為舉止也會向義氣靠攏,是不是啊!」
    「是!」眾人聞言都大聲回道。
    王倫向下壓了壓手,又道:「好,既然說到這『義』上頭來,肯定有人會在心裡想,如果做到了對朋友義氣,這就是達到了道德巔峰了嗎?就好像你爬到一座山頂,覺得前面已經無處可以攀爬了,就會想自己是不是達到了離天最近的位置!」
    眾人見說一陣哄笑,這時魯智深開口道:「哥哥,做人不就是該義氣為首嗎?怎地感覺哥哥話撓到洒家癢處,卻又不過癮?」
    王倫笑了一聲,又道:「好,我們就拿魯提轄的經歷來作個例子,魯提轄千里護送林教頭這件事大家都知道,這就是義氣的表現,因為林教頭是魯提轄的兄弟,所以魯提轄不顧得罪三衙太尉高俅的後果,毅然走出了這一步,這便是對朋友,對兄弟之義!但是……」
    說到這裡,王倫加重了語氣,接著道:「但是魯提轄三拳打死鎮關西,救出金翠蓮父女,卻不能用義氣來概括!為甚麼呢?因為魯提轄根本不認識金翠蓮父女,只不過是萍水相逢,談不上是朋友,更說不上是兄弟,所以救他們出火海不是對朋友對兄弟之『義』的表現!」
    「這裡就引申出了一個『仁』的概念,魯提轄從朋友之義上升到對世人之仁,不管他與那金老父女是不是朋友兄弟,對於這等人間不公之事,他就要管,就要打抱不平,實則是魯提轄由心中愛惜朋友的義到最後昇華成了愛惜芸芸眾生之『仁』,這就是義字發揚光大後,則成為了仁!所以當你們爬到『義』字的巔峰後,自然而然會看到另一座高山『仁』!」
    魯智深聞言頓如醍醐灌頂,心中就像一直捅不破的窗戶紙突然被捅破,那漏洞中彷彿閃出一絲光亮來,叫他看到了更高一層的境界。他瞬間聯想到聚義廳前面那桿大旗上飄揚的「替天行道」的四個大字,這不正是仁的表現嗎!?
    而其餘人則都是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王倫話的意思,但又覺得很厲害很高深的樣子,心中又想不出來到底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一個個在那裡抓耳撈腮,費神用勁。
    這時忽見張三跑來,大喊道:「哥哥、哥哥要生了,要生了!」
    王倫見狀瞪了他一眼,這廝話也不說清楚,到底誰要生了?忽然想到幾日前產婆說徐寧娘子這兩天就要臨產了,顧不得惱他不把話說清楚,忙問道:「可是徐教師娘子要生了?」
    「正是,正是!」張三氣喘吁吁的答道。
    王倫匆忙朝眾人一抱拳,就帶著焦挺、張三一起往家屬大院趕去,魯智深見狀隨即也起身跟上。只有聞煥章望著王倫匆匆離去的背影,呆呆出神,他此時心中驚歎未平,尋思道,當一個強盜頭子不滿足於「義」,而開始要對芸芸眾生講「仁」時,這人的志向該有多遠大啊!
    看來自己一直都不太瞭解這位小友的真正志向啊!
    想他到這山寨也住了兩月有餘了,雖然見到王倫的行事手法與他少年時所遇過的江湖豪傑大相逕庭,打家劫舍分糧派錢也曾讓他頗為驚歎,但聯想到山寨人丁越來越旺倒也沒往深處想,還以為王倫只是手段高明想急速擴充勢力好對朝廷待價而沽,換一個更高的官位。其實這都是人之常情,俗話不是說,「想當官,殺人放火受招安」嗎?自己當年那些舊友不都是這般做的嗎?那江湖出身的徐京見今不就做著上黨節度使?
    可直等到今晚他聽了王倫由義而仁的一席話後,才不得不重新審視起這位小友來。以他現在的局面,那麼多捷徑可走,怎麼就偏偏選擇最難也最艱險之路而為呢?而選擇與這龐大帝國抗衡到底,一個不慎便是滿盤皆輸啊!
    聞煥章搖搖頭,對前面一**頭接耳的聽眾道:「今日便講到這裡吧,明後日大家也不要來了,我要靜思幾天!」說完也起身趕往徐寧住處,走在山間小道上的他,重新審視一番王倫形式的手法,不覺間在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激情來,好久沒有過這種壯懷激烈的感覺了,直讓他恨不得仰天長嘯發洩一回才好。
    等聞煥章趕到之時,王倫已經在抱著孩子耍弄了,只見嬰兒紅紅的小臉上,眼睛竟然睜得大大的,直望著眼前之人,笑呵呵的竟然不哭,眾人見了皆都稱奇,張三笑著跑到徐寧跟前道:「徐教師,我家哥哥算得不錯罷!」
    徐寧此時歡喜得直坐不住,在屋裡走來走去,一會進房看看床上娘子,一會又跑出來看看王倫抱著的自家兒子,此刻聞言笑道:「不錯不錯!真個是兒子,真個是兒子!」
    張三笑道:「那是!要是女兒,哥哥那把交椅都不坐了,專門補償教師!」
    杜遷見狀上前道:「哥哥,我家媳婦也懷上了,幫我也算算罷!」
    王倫逗弄著懷中嬰兒,笑道:「我十年之內只能算一次,已經應在徐晟孩兒身上,再算就不准了!」
    眾人聞言都笑,杜遷摸著腦袋只歎氣,王倫見狀道:「千金有甚麼不好?都生兒子叫他們娶誰去?你若非要生兒子,也不是沒辦法!」
    杜遷聞言心中燃起希望,忙問道:「是何辦法!?」
    王倫笑道:「只好叫我那小嫂嫂吃吃苦了,多生幾個,總有一個是兒子!」
    杜遷被一言點醒,大笑道:「是這個理,是這個理!」
    眾人正笑鬧間,只見山下酒店的小頭目帶著一個婦人上來找林沖,站在門外不敢進來,眾人聞言都一起出來,這婦人見了這麼些人,也不知到底哪個是自己要找的人,直接跪下道:「林沖師父,救救我家大哥吧!」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22:31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七十四章 夜襲二龍山
    「你男人是誰?」林沖急忙上前道,他沒收過徒弟,唯有一個記名徒弟,許多年不見了,眼見這婦人叫法異常,直叫他想到曹正頭上。
    「便是恁那徒弟曹正,俺們本在青州地界上開著一家酒店,多聽往來的客人提起師父的大名,知道師父見今在梁山入伙,俺們便商量好了要來投師父,哪知路遇二龍山的賊人,把俺們一發抓上了山,大哥他跟那大王說叫俺下來籌錢贖他,那大王信了,最後說定三百貫的價錢,限俺們三日之內交齊,現在都一天半了,求師父救救我大哥吧!」那婦人不愧是開酒店的,見了這麼多人也不怯場,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都說了出來。
    林沖一聽,臉上倒還鎮靜,只是不自覺雙手已捏成拳頭,對王倫道:「哥哥!我連夜便帶人下山平了那二龍山!」
    「兄長且慢!」王倫回道,又對那婦人問道:「嫂嫂,你且與我們說說那二龍山地勢!」
    那婦人見林沖都喊這人哥哥,甚有眼色,朝王倫拜下道:「王頭領,求你救救俺家男人!俺只去過那山一次,只曉得險要異常,俺家男人尋常時在家說過,那二龍山生得險峻,只有中間一條路上山,山下又有三重關,若閉了門,就是有一萬人也休想攻上去!」
    王倫忙請林娘子扶起這婦人,想了想道:「我看此山只可智取,不可力奪!」
    林沖忙道:「哥哥,怎麼個智取法?」
    「請兩個有武力的弟兄陪我同去,我們便假裝送贖金!那三百貫全部換成銅錢,怕不有一兩千斤重?正好叫我五十個親兵抬著!我聞鄧龍此人平日裡刻薄寡恩,他若死了其他人還敢怎地?我們再帶五百馬軍,保證萬無一失!」王倫笑道,他記得當日魯智深和楊志便是擒賊先擒王,殺了鄧龍並幾個小嘍囉,隨即全山不戰而降。
    「我去!」、「洒家陪哥哥和賢弟去!」徐寧和魯智深都大叫道。那婦人一聽,喜極而泣,一時竟然暈了過去。
    林沖連忙蹲下查探,過了一會道:「脫力了,休息休息便好!娘子,帶她到我們屋子裡歇息!我去去就回!」
    林娘子忙點頭答應,只是道:「大哥小心,早去早歸!」
    這時王倫吩咐道:「杜遷兄弟,去庫房取三百貫銅錢,再取一千兩黃金,五六十套禁軍衣甲!」
    杜遷奇道:「哥哥打二龍山,要禁軍衣甲作甚?」
    王倫笑道:「柴大官人多曾對我等有恩,今番打下二龍山之後,我便直接去一趟河北,當面拜謝於他!」這趟不止去感謝柴進,王倫還準備去看看武松,再去大名府打探一下生辰綱的消息。
    「哥哥又要下山,這……」眾人聞言都是面面相覷。
    「柴大官人對我恩重如山,又薦林教頭來投我山寨,不然我豈能與兄長相見?如此大恩,怎能不當面拜謝?」王倫朝北拱手道。
    在場諸人都是義氣之人,聽大頭領這般說,心裡都覺得確實該謝謝柴進,又見王倫心意已決,都道:「那我們陪哥哥一起北去罷!」
    王倫笑道:「只我帶著焦挺和親兵同行便可,諸位兄弟好生在山寨看家,如此我才能放心前去!若是趕得及,還可以回來喝徐晟孩兒的滿月酒!」
    眾人聞言都笑,徐寧上前抱拳道:「哥哥,叫小弟陪你去罷!」
    王倫上前執著他手,搖頭道:「兄長初為人父,怎地好叫你丟下嫂嫂陪我遠行,不行不行!」
    這時林衝出言道:「如此大家都別爭了,若無柴大官人相薦,林沖還不知在哪裡亂撞,如今便叫小人陪哥哥一起去罷!」
    眾人一聽有林教頭護送,心想哥哥這一路無憂矣,這才作罷。徐寧又要上前請戰,要去二龍山走一遭,王倫笑道:「我可不能逼得我那賢惠嫂嫂罵我!便請魯大師陪我們一行罷!諸位兄弟好生在家看家!」杜遷上前還想說什麼,卻被王倫勸住了。
    最後眾人應了,王倫、林沖、魯智深、焦挺帶著五百馬軍都下到水軍大寨裡,三阮接住,見王倫又要下山,難免又是一番勸阻,王倫好說歹說把他們也勸住了,沒奈何,三阮只好親自駕船,將王倫順水送到梁山泊北面接著的那條直流入海的北清河中。
    看看到了青州地界,王倫等人與三阮執手而別,只聽小七道:「林沖哥哥,一路務要保我哥哥周全!」
    林沖聞言抱拳道:「有林沖在,就有哥哥在!」
    「小七哥哥,你身在水寨,還不知哥哥這兩月裡,每夜練劍直到子時,他現在身手尋常三五個人近不了身哩!」焦挺這時出言道,他每天跟在王倫身邊,對情況最是瞭解。
    「哥哥要是三五百人近不了身,我才放得下心來!」阮小七叫道。
    眾人聞言都笑,這時兩邊人才告別了,三阮自在河邊等著馬軍歸來不題。
    只見這隊人馬一路浩浩蕩蕩往北面而去,藉著火光,王倫見林沖臉上的憂色更甚了,嘴上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剛才在徐寧房裡,林沖望向那孩子的眼神自己哪能看不見?他和娘子成親多年一直無後,這算是壓在他心頭的最後一塊重石吧。
    一定要把安道全請上山,到時候給他夫妻兩人做個系統診斷,總不能叫英雄無後!王倫在心中暗暗想道。
    且說這五六百人舉著火把,在認得路徑的騎兵引路下,一路狂奔,不到兩個時辰,眾人勒住馬,只聽前面領路之人催馬轉回道:「哥哥,前面不到一里路便是二龍山寶珠寺了,大隊人馬再往前就要被賊人察覺了!」
    王倫應了一聲,朝林沖、魯智深點點頭,又吩咐眾人半個時辰後前來接應,大家都是下馬,步行而去,路上林沖問道:「哥哥兩腿可有不適?」
    「還行,每天騎一下午馬,都顛出來了!」王倫笑道,這兩個月裡他可沒少吃苦,上午處理山寨事務,下午騎馬,晚上還要練劍,忙得是團團直轉。
    眾人說了一會話,便見一座雄關出現在大家視線之中,王倫藉著月色便望這二龍山,只見那關甚是險要,兩下裡山環繞將來,包住這座寺。山峰生得雄壯。中間只一條路。三重關上,都擺著檑木炮石,硬弩強弓,苦竹槍密密地攢著。
    王倫走道關前,大叫道:「大王!我等百姓特來贖人,還望大王方便則個!」
    喊了半天,才見關上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探出頭來,喝道:「你等何處人?來我這裡做甚麼?」
    王倫回道:「我等濟州來的百姓,近日有個親戚不小心衝撞了大王隊伍,被抓了上山,我等湊足了錢,特來送贖金的!」
    那頭目望著下面人群,喊道:「你等為甚這般多人,莫不是有歹心?」
    王倫苦笑道:「大王,這三百貫錢怕不有一兩千斤重,沒三五十個人哪裡抬得動!」
    那小頭目笑罵道:「你這呆鳥,怎地不帶銀子來?」
    「都是附近幾個村裡鄉親們湊的,誰家有銀子?這不只好這樣了,還請大王方便則個!」王倫一臉無奈道。
    那小頭目聞言笑罵了一聲,吩咐開了門,王倫帶著這三五十人上了山,過得三處關閘,來到寶珠寺前,只見三座殿門,一段鏡面也似平地,週遭都是木柵為城。那鄧龍早得人通報了,睡眼朦朧的坐在交椅上,好夢乍醒正不賴煩,見王倫等人進來了,喝道:「孩兒們把錢收了!」
    王倫上前道:「大王,俺家親戚呢?」
    鄧龍瞪了王倫一眼,心覺這人倒是膽大,見了自己跪也不跪,沒好氣道:「你這漢子好生大膽,見了本大王也不行禮,這錢算是先前放了那個婦人的贖金,你們這廝再回去湊三百貫來,我便放人!」
    王倫見這四周不過三五十個嘍囉,一個個沒精打采的,想是都沒睡醒,當下笑道:「我若給你行禮,怕你受不起!」
    那鄧龍見狀大怒,道:「你這廝……」話還沒說完,只見林沖得了王倫暗號,抽出抬著銅錢的鐵棍,奮力擲出,只見那鐵棍正穿透鄧龍胸口,刺過交椅,直直入牆三分,那大王頓時被釘在那把交椅之上,只見他一臉驚恐,還剩口氣,直喘道:「你……你……哪裡……來……歹人……」
    王倫大喝道:「梁山王倫、林沖、魯智深、焦挺在此,誰敢放肆!」
    這邊魯智深早取了鐵棍,直放翻了三五個嘍囉,其餘嘍囉早就心驚膽戰,又聽王倫自報家門,都跪下道:「不知是梁山上的大王,還請恕罪啊!我等都願降都願降!」這梁山的威名他們豈能不知,兩座山寨挨著不到幾百里,聽說現如今梁山十分紅火,人數都破萬了,自己這三四百人的小寨哪裡夠人家看的。
    那鄧龍此時還未死透,眼見自己手下這般無用,一口血噴了出來,極不甘心的睜眼而死。
    那些嘍囉們見鄧龍死了,心裡都沒有了顧忌,都是喊著要投靠梁山,王倫心道都是些沒有義氣的,收去山寨反是累贅,正要出言呵斥,忽然靈光一閃,眼見這山生得險要,這些人倒還有些用處,心中有了計較,直道:「如此便都跟我上山去罷!」隨即又道:「去開了關門,放我人馬進來!」
    那些小嘍囉見梁山大頭領肯收自己,都是大喜,哪裡還有二心,於是飛奔去打開關門,還有人上前獻媚道:「王頭領,俺們山裡還有五七萬貫的錢財,二三十匹好馬,七八百石糧食,一發進獻於大王了!」
    王倫點了點頭,又叫他們去放了曹正,這些人爭前恐後,走了個乾乾淨淨,瞬間這寺裡只剩下王倫等梁山人馬,這時魯智深道:「這些人如此沒骨頭,哥哥收他們作甚,我們山寨又不缺人!」王倫回山以後,競相來投之人越來越多,更是隔三差五便有頭領下山一回,如今山寨算上家屬、俘虜,人數已經妥妥過萬了。
    王倫笑道:「我自有用處,過些時日大師便知道了!」
    魯智深見說也不問了,心道這位哥哥總有些出人意料處。這時王倫叫過江志鵬,道:「這些人全部都交予你統管,不要打亂了編製,我給你兩個月時間,統統都給我認熟了!」這江志鵬為人精明,做事幹練,上回叫他與黃安家屬交接,不但圓滿的帶回定下的兩百來匹好馬,還散佈消息叫其他禁軍家屬得知,這些人又籌錢送了百來匹馬上山換人,後來王倫與那黃安搭上了線,要把這三州馬市上的好馬統統買來,又是委派的江志鵬,這人不辱使命,帶回了四五百匹好馬,直叫市面上淨剩下些菜馬役馬。
    江志鵬上前領命道:「一個月就夠了,哥哥瞧著罷!」
    王倫笑著點點頭,又勉勵了他幾句,這時曹正好手好腳的被帶了出來,一見林沖,大喜道:「師父!」
    林沖忙上前扶起他,介紹道:「這位是我山寨首領王倫,你且來見一見!」
    曹正忙下拜道:「小人就住在這青州,聽聞過往旅客說起王頭領威名來如雷貫耳!又聽說小人師父就在山上,很得王頭領器重,這才想來相投,哪知路上遇到這個歹人,將我掠上山來!」
    王倫上前扶起他道:「操刀鬼大名我也是耳熟得很吶!」
    曹正喜道:「不想哥哥也知我匪號!」他這名號是離了東京之後才被人起的,就是林沖也不知道,是以王倫說出這話來,直叫他心中又驚又喜。
    「曹正兄弟,閒話就不說了,你既然有心投山,我這裡有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托付與你!」
    「哥哥請講!今番哥哥和師父連夜前來救我,這條性命就是哥哥的了!」曹正忙道,見王倫對自己毫不見外,初打照面就委託重任,他心中歡喜異常。
    「倒沒那般嚴重,兄弟你先不要上山,只聽我說來,你連夜去……」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22:42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七十五章 飲馬川三傑
    見王倫在馬上不住的扯那皮甲,林沖笑道:「哥哥,這地方上作坊裡產的劣質皮甲還算好的,要是穿著你從東京買回來那好甲,還要難耐!」王倫從東京帶回來的甲冑他和徐寧都檢驗過,均可稱之為上品,兩人都道哥哥好運氣,直將那太監的壓倉寶貨都買回來了。
    眾人剛出二龍山時還好,天氣只是微熱,到現在走了幾天,這氣溫就漸漸上來了,看那穿著單衣的路人都覺得熱,何況這一隊人都身著盔甲,那皮又不透氣,直叫大家熱得難受。
    王倫苦笑著搖了搖頭,眼見那汗水不住的從頭上流下,順著身體只往腳下的靴子裡鑽去,弄得兩腳濕膩膩的不說,每次打尖住店的時候,那靴子裡都可以倒出水來。
    林沖見狀回頭叫道:「大家都把那甲都敞開了穿,這般整整齊齊的反而不像官軍!」
    大家見說大喜,都在馬上把皮甲解開,瞬間一隊衣甲嚴整的精銳騎兵看著就像一群吊兒郎當的兵痞,王倫見說笑道:「還是兄長懂行,這樣就不會穿幫了!」
    林沖聞言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國家最後的依仗都弄成這般,將來有個邊事,卻去靠誰?」只見眾人都競相解甲,唯獨他的甲冑還是好好的穿在身上,保持著一個前大宋禁軍的最後尊嚴。
    兩人正說著,隊伍來到一座大山之下,只見那道路邊上正有一夥人,都是持刀拿槍,攔著一個遭配的犯人,那兩個押送公人被逼到一角,正在絕望之時,兩人發現這邊撞出一夥官兵來,大喜道:「軍爺!救命吶!我們是京兆府的公人,要往沙門島去,路上碰到這伙強人,還望軍爺搭救!」王倫聞言一驚,暗道京兆府長安發配到沙門島又在此處遭劫,莫不是那人?
    話說林沖這幾天重新披甲,一路上都是禁軍打扮,彷彿又回到從前的軍旅生涯一般,一聽那人求救,下意識就要上前,剛衝出去兩步,突然又勒住馬,自嘲的搖了搖頭。
    那邊一夥打劫的強人見了,以為這隊官軍都是膽怯,又見他們一個個解了甲,衣衫不整的樣子,起了輕視之心,只聽那領頭的一個漢子叫道:「著兩個孩兒看住這廝們,其他的跟我上,這些孬種官軍倒是騎得好馬!」
    王倫見狀不覺一笑,這時只聽張三在馬上奇道:「你們自打你們的劫,我們又不管你,怎地倒來攪虎鬚!」
    那領頭的漢子見說大笑,回頭望了一眼身旁同伴,隨即喝道:「官軍須住腳,你們一夥鳥人哪裡去的?會事的快把買路錢來,將身上衣甲脫了,胯下寶馬交了,饒你一夥撮鳥性命!」
    焦挺一聽哪裡忍耐得住,跳下馬來,走上前去,叫道:「若要買路錢,看我這雙拳頭答應不答應!」
    那領頭的漢子見說就要挺著朴刀來鬥,卻聽他身邊同夥道:「哥哥壓陣,看小弟鬥他!」那漢子見狀收了朴刀,叫道:「看我兄弟來並你!」
    焦挺嘿嘿一笑,迎了上去,他正好幾個月沒經陣仗,手癢得很,在山上又和那般多高手較量過,武技提高不少,早就想找個敵手練練,正好這夥人撞到他手上,叫他怎捨得放過機會。
    王倫早知道他的心思,也沒攔他,直道:「兄弟小心,不要纏鬥!」
    焦挺大聲應了,空手迎著奔來的那條漢子趕上,只見那漢一刀劈來,焦挺閃過,隨即捉住對手手腕,一用力,那朴刀便掉到地上,林沖見狀在馬上道:「焦挺的空手入白刃是越來越熟練了!」陣前這漢子與自家丫鬟有些眉來眼去,林沖也是看在眼裡,心裡早把他不當外人了。
    王倫笑著回道:「山上這麼多人給他指點喂招,若再沒些許長進,他自己怕是也沒臉見人了!」
    兩人在馬上輕輕鬆鬆的說笑著,只見焦挺已將那人摔在地上,騎上去就要使拳來打,這邊領頭的漢子急了,紅了雙眼,大吼一聲:「莫要傷我兄弟!」便趕上來救人。
    忽聽一聲利刃急速穿破空氣的尖銳聲響起,那漢心覺不妙,急忙止住腳,果見一根長槍斜斜插在自己面前半步的土壤之中,那漢臉色一白,心驚的望了望馬上擲槍之人,只是又見焦挺正騎在自己兄弟身上不住的使拳來打,卻見他把心一橫,又跨起步來要去救人,林沖「咦」了一聲,道:「這漢倒是個講義氣的!」
    王倫見狀也是點頭不已,出言喊了一聲道:「焦挺住手!」
    焦挺這才起身,那要去救人的漢子見狀,也不往前奔了,只是朝這邊抱拳道:「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告知尊姓大名!」
    王倫也抱拳回禮道:「我見此處甚是險要,是否便是那飲馬川?閣下兩位莫不是火眼狻猊鄧飛和玉幡竿孟康兩位好漢?」王倫住店的時候就聽說前面不遠處便是飲馬川,不想正遇到這兩位在此勾當。
    那紅眼漢子一驚,拱手道:「閣下怎知我倆之名,莫不是州府派來剿滅我等的?我等雖然本事不濟,但也不是束手就擒之人!」
    王倫和林沖對視一眼,都是面有笑意,只聽王倫喝道:「那押送公人,我等便是沙門島官兵,你若信呢,留下人犯,你倆自轉去,你若不信呢……」
    那兩個公人見說磕頭如搗蒜,道:「我信我信,我等都信!」這兩人差點死在強人刀下,眼見這伙不知哪裡撞出來的騎兵正壓得住強人,卻又見他們竟在那裡敘起交情來,又嚇得是肝膽俱裂。現下聽那領頭的人有放自己的意思,哪裡還不知趣,就算他自稱是太上真君附體他們也敢捏著鼻子稱信。
    王倫哈哈一笑,把手一揮,兩個攔路的嘍囉此時極為尷尬,讓也不是,不讓也不是,鄧飛見狀喊道:「既然這位好漢子發話了,便放這兩個撮鳥走罷!」
    見那兩個公人走遠了,王倫下馬道:「小可梁山王倫,這位將軍便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和你兄弟廝打的是我親隨頭領焦挺,兩位好漢,久仰大名,幸會!」
    孟康一聽大叫:「哎呀我的哥,都是道上的兄弟,也不早說,叫我吃這一頓好打!」
    焦挺嘿嘿一笑,也不說話,只是朝那被打的拱了拱手,那孟康也忙還禮。
    鄧飛笑道:「原來是自家兄弟,王頭領也不早說,走走走,到我小寨裡去歇歇腳,此處雖比不上你梁山泊虎踞龍盤,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王倫聞言一笑,抱拳為禮,朝林沖點點頭,大家便一起隨著他們上山而去,那配軍也被兩個嘍囉扶著跟上來了,一路上王倫看這山勢時,只見一望茫茫野水,周回隱隱青山。幾多老樹映殘霞,數片采雲飄遠岫。荒田寂寞,應無稚子看牛。古渡淒涼,那得奚人飲馬。只好強人安寨柵,偏宜好漢展旌旗。
    王倫的親兵們也覺這山秀麗好景,只是到了那寨子裡時,只覺簡陋無比,人丁也不旺,至多一兩百人,這還得算上下山劫道的那夥人在內,眾人是從天下第一寨裡下來的,滿臉那股驕傲的神色毫不掩飾。
    王倫見狀朝眾人咳嗽了一聲,那鄧飛見了,絲毫不以為意,道:「王頭領,你是好本事的,你那梁山被你弄成大寨,連林教頭這般豪傑都來相投!可惜我沒甚麼本事,只能搞成現在這副光景,我倒沒甚麼,只可惜我這幫孩兒們在這裡跟著我捱苦!」
    王倫聽出他話裡之意來,想這人也是個義氣之人,生平最大的特點就是救人,當年他救起鐵面孔目裴宣,居然因這人正直無私當即讓了寨主之位與他,後來投奔了梁山,每逢戰陣只要有他在場,但凡有兄弟落敗,無論關係遠近,他便要上前相救,就是因為這個優點,在他生命中最後一次救人時(營救索超),死在石寶手上。
    「江湖上都傳聞鄧頭領吃人?」王倫突然問道。
    鄧飛聞言哈哈大笑,倒是孟康答道:「我們打劫又不傷人,哪裡來的人叫哥哥吃!」
    鄧飛笑了一陣也道:「我這紅眼是天生的,只是傳來傳去倒不知怎地就傳成這樣,不過在江湖上行走,名頭惡一些也有好處,我也懶得去說,只是叫王頭領見笑了!」
    王倫點點頭,心想這樣一個珍惜同伴性命的正直之人,怎麼會跟燕順王矮虎那種人一般糟踐人的身體,李逵那廝倒是吃人肉,只是他的行為只如小孩子懵懂裝酷一般,倒還不是嗜好,加上他此時還沒開始做這般混賬事,還可以扳正過來。
    見好義氣的鄧飛、善造船的孟康話裡話外都有入伙之意,王倫上前道:「承蒙兩位好漢厚意款待,小可妄自大膽,便想請兩位到我小寨歇馬,各坐一把交椅,可麼?」
    鄧飛聞言滿臉喜色,只是並沒有立馬答應,只見他聞聲便去看孟康的反應,待孟康點頭後,鄧飛才道:「往常我們劫道的時候,有山東過路的客人都罵我們,說那梁山泊如此大的威勢,都不壞我們,偏你們這些不成器的還在此處攔路打劫,常常弄得我倆灰頭土臉,早就想見識見識大寨的威風,如今正好遇到王頭領,卻不是緣分!?小弟這個草寨,也有一百來匹馬,財賦也有三四輛車子,糧食草料不算,好歹還有一兩百孩兒可以效力!」
    王倫笑道,「兄弟你好歹還有一兩百匹馬,須知今年過年之前我們山寨連一匹馬都沒有!」
    鄧飛見狀道:「哥哥,要不我們再做他三兩個月無本買賣,多劫些馬與哥哥!這河北地近遼國,多有往來馬販行走!」
    張三見說在一邊笑道:「好漢子有些意思,只是如今我們山寨馬軍都有兩千人了!早不缺馬了!」
    鄧飛見說和孟康對視一眼,都是滿臉驚訝,忙問這四五個月怎麼弄到這麼多馬的,張三一五一十說了出來,直聽得鄧飛和孟康兩人咋舌不已,都道:「哥哥好手段,州府的官兵也敢壞他們!」
    王倫笑著和他們聊了幾句,又站著笑看那個配軍,道:「尊駕可是姓裴名宣?」
    那配軍在一旁聽兩個山頭的大王說了半天話,默不作聲,忽然聽王倫對自己說話,聞言大驚,道:「閣下怎知我名姓?」
    「多聞裴孔目忠直剛正,百姓都傳你做鐵面孔目,為那京兆尹不容,被他陷害,刺配三千里。孔目見今可有想好的去處,如若不棄,就和這兩位好漢一起上我梁山如何?」王倫心知這位鐵面孔目如若不是碰到自己,就會被鄧飛、孟康所救,就留在這飲馬川落草,是以果斷出言相勸。
    果然聽那裴宣長歎一聲,拱手道:「事到如今,天地也不容我!蒙王頭領和諸位好漢救我性命,如此只好愧顏求王頭領收留了!」
    王倫朝他拱拱手,又叫焦挺取出三百兩黃金來,分別送與三人,只見這三人面面相覷,裴宣道:「王頭領,這是何意!」
    「這是哥哥定的規矩,每位新投的頭領都送一千貫錢的安家之資!我去年來投之時,也愧領了!」林沖笑著解釋道。
    王倫笑著朝三人抱拳道:「還請笑納!」心道幸虧從二龍山下來的時候在繳獲裡取了一千兩黃金帶在身上,不然送給柴大官人的謝禮就湊不成整數了,須不好看。
    鄧飛和孟康對視一眼,孟康還好,因打造押送花石綱船隻被上官所逼後便投身了飲馬川,不怎麼知曉江湖規矩,還以為大一點的山寨都是這般,只是鄧飛慣走江湖,走南闖北聞所未聞有甚麼安家費一說,若遇到氣量小一點的寨主,留都不留你,哪有什麼銀錢送你,此時只見他歎道:「大寨氣象就是不一樣吶!我們兄弟總算沒有所托非人!」說完又慇勤把眾人往大廳裡請,吩咐小嘍囉們殺牛宰羊,款待貴客。
s6149 發表於 2014-10-4 22:49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七十六章 兵分三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只聽鄧飛問道:「哥哥這次和林將軍、焦挺兄弟怎麼下山來了?卻是去往那裡?」
    「滄州柴大官人昔日與我有恩,可以說如果當初沒有他的資助就沒有我這梁山大寨,林教頭又是他推薦於我處的,近日得了閒,我們便準備親自去一趟滄州,面謝大官人!」王倫回道。
    鄧飛聞言一拍大腿,道:「我也久聞柴大官人大名,昔日行走江湖時,這個也說他的好,那個也說他的好,直把我兩耳都裝滿了,既然現在哥哥要去柴大官人處,小弟便隨你同去如何?」
    「有何不可?」王倫爽朗一笑道。
    鄧飛心中一喜,又舉酒敬了王倫一碗,這時孟康道:「鄧飛哥哥去了滄州,那我等怎辦?」
    「兄弟,不如你收拾了東西,帶著孩兒們先去大寨相聚,我和哥哥不日即回!」鄧飛道。
    孟康想了一想,點頭應道:「好吧!」
    只聽鄧飛又道:「哥哥,想咱梁山大寨也不缺錢糧,只是我們山寨裡面還有幾車財帛,不如且都拿去換了馬,叫孟康兄弟帶著孩兒們扮成馬販南下,於路走起道來也方便!」
    王倫見說點了點頭,道:「兄弟不愧是久走江湖的,這樣確實可行!如此便勞煩孟康兄弟了!」
    孟康聞言忙道:「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哥哥千萬不要客氣!」
    眾人又互相敬酒,這時王倫望著裴宣道:「不知裴孔目在京兆府還有家眷否?」這裴宣看著有四十了,以前倒是沒有聽說他有家眷,就他孤身一人上山,只是按他相當於後世副省級城市檢察長的身份,四十多了還耍光棍倒叫王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故此有這一問。
    裴宣聞言歎了一口氣,道:「倒有一個老妻帶著女兒在家中,只是我遭配時想著九死一生,當場寫了休書與她,她娘家還有些家財,倒不至於過不下去,卻都是我連累了她,唉!」沙門島孤懸於登州之外的海上,時人都認為到了那裡便如到了鬼門關一般,實際也是這樣,有史記載,在宋神宗熙寧年間,沙門島管營李慶以虐殺囚犯為樂,此人在沙門島做了兩年監獄長,前後卻殺了七百名犯人,平均起來差不多一天殺一個。這只是主觀原因的,還有客觀原因,島上糧食長期不夠吃,獄卒都吃不飽,何況犯人,所以成為餓死鬼甚多。
    王倫望著裴宣,誠懇勸道:「孔目若是放不下她時,不如回去帶她和女兒一起上山!想孔目往日裡鐵面無私,在那京兆府不知得罪多少人,現在孔目不在了,說不定就有宵小起了心思,叫她們婦道人家怎處?孔目你看呢?」這些好漢都有這樣那樣的優點,但缺點就是不太把家小放在心上,或者原本自己上山就是湊合,也許打著何必將家屬接來蹚渾水的心思也未可知。
    裴宣見說一驚,尋思道:「我那妻兒對山寨一點用處都沒有,眼下這位只是叫我回去取人,卻是何意?就不怕我半路跑了?」
    王倫見他沉思,道:「小可別無他意,只想叫孔目一家團聚,若是分隔千里,兩廂都受煎熬,我也不願看孔目心中留憾!家眷取與不取,都看孔目自己意思!就是孔目不願上山,小可也不勉強,只是有一句話相送『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一起背!』」
    聽著王倫說出這些話來,林沖感同身受,隨即起身道:「我林沖一生不作偽,敢在這裡替哥哥作保,這位哥哥乃是頂天立地的情義男兒!我林沖服他,因他無一句話不是替兄弟們著想,還望裴孔目三思!」
    見狀鄧飛、孟康等人也是起身相勸,道:「哥哥為我等想得這般周全,要是我倆有家小老早搬上山了,難道孔目哥哥指望嫂嫂帶著侄女再去嫁人?又或忍心看著嫂嫂守活寡?」
    那裴宣聽到這裡再也聽不下去了,起身向王倫垂淚道:「若非哥哥相勸,小人險些犯了糊塗,我……我……這就回去取來!」
    王倫扶起他道:「恐孔目入不得城,我派手下頭目李四帶著三五個兄弟協助於你,他們從前在東京廝混得八面玲瓏,人事皆熟,定不會誤了孔目大事!」
    裴宣聞言又是一躬到底,王倫忙上前將他扶起,道:「以後都是一個山寨的弟兄,不必如此多禮!」
    那裴宣兩眼含淚,說不出話來,眾人見狀,皆大歡喜,鄧飛就叫孩兒們收拾東西,又問有無不願意去的,這鄧飛平日裡待人義氣,嘍囉們都是願意同去,等他們清理好東西,眾人兵分三路,王倫、林沖、焦挺、鄧飛投北而去,裴宣帶著李四等五六人往西而去,孟康則是帶著山寨弟兄前去買馬,隨後南下梁山。
    且說鄧飛換了禁軍服色,與王倫等人一起向滄州而行,於路大家說些江湖事跡,倒是不亦樂乎,加上這一隊人馬全都是騎馬而行,往北走了好幾日,漸漸已到了滄州地界,到了這時,王倫心中空空如也,對路徑毫無印象,索性對林沖拱手道:「我出了滄州好幾年了,不記得路途,兄長還記得否?」林沖聞言一笑,道:「哥哥跟著小人前去便是!」
    眾人在林沖的引路下,走了半日,過了一座大石橋,踏上一條平坦大路,早望見綠柳蔭中,顯出一座大莊院來。只見四下一週遭一條闊河,兩岸邊都是垂楊大樹,樹蔭中一遭粉牆。眾人來到莊前,那條闊板橋上坐著四五個莊客,都在那裡乘涼,見了這隊不知哪裡撞出來的官軍,都在那裡翻著白眼道:「又來打秋風,也就是我家大官人脾氣好,要照我的心氣,正眼懶得看他這廝們!」
    王倫也不理這幾個,直接招呼大家隨著他下馬走到那莊門前面,裡面人聽到動靜,轉出一個小廝來,見了王倫等人道:「稍等!」隨即轉了進去,不多時又托著一個盤子出來,上面放著兩錠十兩的銀子,遞給王倫道:「你等沒福氣,我家大官人不在府上,各位既是官軍,照例這二十兩薄禮相送,你等請回吧!」
    王倫聽這小廝那重複了萬千遍不帶一絲感情的語氣,十分好笑的回頭望了林沖一眼,林沖也是無奈的笑了笑,想他和王倫都是來過的人,這小廝不知是貴人多忘事,還是根本沒把自己們放在心上,只如打發閒人一般請人走的語氣。這時張三見了寨主和林教頭臉上這般玩味的表情,回身摸了半天,摸出一錠五十兩的大銀丟在盤子上,道:「賞你的,滾一邊去,我家大官人等進去等你家大貴人!」
    那小廝見狀,嘴巴張得大大的,想這來莊上都是討食的,那見過這般大方送錢的,心想莫非遇到大人物了?連忙退到一邊,讓眾人進門,大家走出十幾步,鄧飛在一旁嘀咕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聞名天下的柴大官人怎地手下都是這種貨色?王倫拍了拍他肩膀,回頭望著張三笑道:「小三,我等直接進來就是,你跟個小廝計較甚麼,你這私房錢不留著娶媳婦了?」
    張三笑道:「為哥哥掙個臉面,這點錢算什麼,還不都是哥哥賞賜的!」
    「好!好!」王倫連說了兩個好字,便轉過頭去,和林沖並肩進莊而去,張三見狀趕上前道:「哥哥,這錢真算我出的啊?!早知道只丟二十兩了!」眾人聞言都是大笑,林沖也不禁莞爾,笑道:「就算哥哥不管你,回去我補給你,總行了罷!」張三這才開懷大笑,又賣乖道:「才五十兩,值甚麼!」卻見這時林沖也轉過頭不理他了,張三大窘,低著頭趕上,不敢再說話。」
    眾人又朝裡面走了一程,卻見院內一處平地上,三五個漢子堵著一條大漢,叫道:「武松,你打!來來來,最好打死我們,叫柴大官人再養你個三年五載!」
s6149 發表於 2014-10-5 00:05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七十七章 依人自辱,仰天茫茫
    王倫見說朝那漢望去時,只見他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漆刷。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雲端。骨健筋強,如搖地貔貅監座上。如同天上降魔王,真是人間太歲神。
    那武松聞言怒氣衝天,雙拳都快捏出血來,兀自忍耐著。
    說來可憐可歎,想他在家鄉打死了人,無處可依,千辛萬苦從清河縣逃到滄州柴大官人莊上來。只因他背井離鄉,心中擔憂哥哥大郎在家被人欺負,又想著自己命蹇背了該死的官司,故而一直心事重重,面色不豫。他年紀輕輕,心高性直,說話做事難免有些過沖,只是柴進這莊上住著的一些人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一言不合兩廂便幹起來,說到幹架,這些人哪裡是武松的對手,結果都叫武松打怕了。只是這些人也不成器,打不贏便去莊主那裡告狀,一人來告柴進笑之,兩人來告柴進又笑,三人來告柴進就笑不出來了。雖然他也不去說武松,但是心中漸漸對他有了看法,導致後來也不去問他也不去看他,儘管依然酒飯不缺,但武松這等精細人如何瞧不出柴進對自己敬而遠之的心思來?只恨無處容身,只把身子胡亂塞在此處。
    「怎麼?現在認慫了?武松我還告訴你,晚了!你這山東來的孬種,有種就上前來揍老爺們,沒種就叫老爺們打你一頓出氣!」這時只聽那幾人又嚷道,他們抱著挨一頓打再去柴進面前告狀好趕走武松的心思,故而一味只想激怒他。
    「二郎是清河縣人氏,那清河縣乃是恩州首縣,恩州又屬河北東路,你們幾個小廝先弄弄清楚再出來現眼好了!至於你這廝們口出穢言,敢對山東人不敬,各人自己掌嘴,我不喊停不准停!」只聽王倫抱著胸冷冷道。武松見這軍官一口道出自己來歷,心裡暗暗吃驚,只顧盯著王倫看。
    那三五個大漢聞言回頭看時,只見三四十個官軍站在身後,不知為何各個對他們都是怒目而視。只是這幾人心裡有著依仗,倒也不怕,指著王倫這邊道:「看你這廝們人模狗樣的,還不是配軍一個!?須不知這裡是甚麼地方,那趙官家入門也要下馬,何況你們!看甚麼看,帶金印的!」
    林沖好修養,想著柴進對他的大恩,也不跟這班人計較,卻不知正惹惱了旁邊一位紅眼大漢,只聽他吼道:「你們這廝沒聽到我哥哥的話!?」
    那幾個撩撥武松的漢子見狀,都是放聲大笑,噴道:「叫我們自己掌嘴?怕那人還在娘胎裡罷!你這哪裡來的呆鳥,敢管老爺們的事,一邊……」話還沒說完,只見鄧飛已經衝了出去,一個重手便朝那說話的漢子臉上扇去,只見那漢頓時被打了個趔趄。那漢極其難以相信的捂著臉道:「你敢在柴大官人莊上打我?!」鄧飛怒急,吼道:「就是在金鑾殿上一般扇你!」說完,衝上去接著按住那人便打。
    看看打了一回,鄧飛住了手,又起身朝旁邊這些漢子走來,這些人見狀一驚,雖說他們幾個原本是攛掇好過來挨武松打的,卻哪裡甘心挨這來歷不明的軍漢們白打,都急忙還手,可他們哪裡是鄧飛的對手,眼見這條紅眼漢子太過兇猛,這幾個都忍不住大喊道:「造反了造反了,官軍造反了,老都管恁老人家快出來啊……」武松直到此時,才明白原來是柴進府上的老都管在後面給這些人撐腰。
    鄧飛按著這幾個鳥人打了一回,見哥哥也沒出言阻止,手上越是使勁,忽聞一個老者聲音乍起道:「住手!」
    眾人都回頭去看時,只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都管匆匆帶著三五十個漢子趕了出來,見了王倫等人先拱了拱手,然後質問道:「各位是哪裡來的,怎地如此無禮!須不知此地是何去處?!」
    不等這邊答話,老都管身後兩個漢子幫腔道:「哪裡來的賊配軍,敢在這裡大鬧,大夥兒都出來,叫他見識見識柴府的威風!」這兩人喊完,只見四面八方不知湧出多少人來,團團將王倫他們三十四個人圍在中心,直把一直忍著沒動手的武松也逼了過來。
    王倫見狀在心中輕蔑一笑,也不搭理他們,只是對剛過來的武松道:「武二郎大名,小可也是早有耳聞,今日一見,甚慰我心!」
    那武松忍受了大半年的窩囊氣,忽而有人對他說起客氣話來,直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抱拳回敬道:「不知英雄大名,怎地如此錯愛小弟!」這武松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你若百般敬他,他必千倍還之。話說當年在孟州十字坡,孫二娘那般要害他,張青上前說了幾句軟話,這直性漢子竟饒了他們,就如聞煥章所說的,在他心中,「義」字乃最高道德標準。
    那老都管見這兩人不管不顧竟然在重圍之下敘起舊來,太過目中無人,他在柴府持家這麼多年,還沒見過哪個不識相的竟敢這般怠慢於他,想那知州相公見了他也是一臉的笑,怎受得了這些個配軍的氣!?此時叫他有再好的修養也憋不住了,開口喝道:「哪個是當頭的,回老朽話來!」
    王倫朝武松點了點頭,便上前一步望著那老都管道:「有何賜教!」
    見此人仍然是一臉的雲淡風輕,那老都管火冒三丈,怒道:「你這廝是哪裡來的官軍?老夫便是殺了你,到你上司那裡抱個拳討個好,你這廝死了便如白死,一張蓆子捲著埋了,誰來過問?年輕人,老夫奉勸你一句,做人莫要那般拽地!」這老都管雖覺眼前這幾人依稀有些面熟,但是實在又記不起是誰來,想他這府上雖無食客三千那麼誇張,但是食客三百總是綽綽有餘的,再說每天拜莊的新面孔又多,誰有那精力記住這些人的名字長相。
    「老都管,這話若是柴大官人說來,小可二話不說低頭領罪。只是從你老人家嘴裡冒出這不倫不類的言語來,未免略顯出底氣不足啊!」王倫望著眼前這個張口閉口要自己性命的老都管,淡淡回道。想是此人在柴進莊上待了這幾十年,每日裡受人恭維阿諛,此時眼界早飄到天上,卻忘了自己身子還在地上。
    那老都管聞言頓時氣得話都說不出來,渾身不住的打顫,他身後靠得最近的那兩個漢子見狀,大聲道:「你這廝狗膽包天,竟敢欺我家老都管,弟兄們,柴大官人這般厚待我們,你們怎能看著外人欺到大官人門前來!」這兩個漢子的話頗有鼓動力,只聽旁邊一群人立馬大喊道:「統統跪下!給老都管賠禮道歉!」
    眼見這幫食客氣勢凌人,直叫林沖都微微有些動氣,想當日殺了陸謙等人從山神廟逃出來時,他便吃過這些人的虧,喝醉後叫這廝們綁了,這時又見他們無禮,只聽他對王倫道:「哥哥,怎處?」
    王倫環視了一番周圍這些吃白食的,沉聲道:「他們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敗壞柴大官人聲威,我等豈能坐視不理?林教頭莫管,直叫孩兒們看著辦罷,只是莫動兵刃!」
    焦挺、鄧飛等人一聽大喜,千里迢迢隨著哥哥前來送禮,哪知這廝們欺人太甚,早就不耐煩受這鳥氣了,這時得了王倫吩咐,這時哪個還忍得住,只見那三十四個王倫親衛在焦挺鄧飛的帶領下,反衝向那二三百人,只如獅子搏兔,又如虎入羊群。
    王倫上前搭著老都管肩膀道:「老人家,如此就看看罷!」那老都管只覺怒氣填胸,上下嘴唇顫顫相碰就是迸不出個完整的句子來,武松一見此景,心中不知道有多解恨,抱著胸站在一旁冷笑。不過他倒是沒有上前相幫,想是還念著柴進面皮,只是卻見他此時正暗暗在心中猜測這軍官的來歷。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只聽現場哀嚎遍野。焦挺和鄧飛帶著三四十人威風稟稟的站在當場,傲視群熊,只有張三一個眼青一個眼紫的站在那裡,面上表情兀自驕傲,嘖嘖出聲道:「德性!幾百人打不過我們三四十人,不知哪裡來的底氣敢在大爺們面前叫囂!剛才是哪個亡八偷襲你三爺爺,有種站出來!」
    那老都管見狀憤怒中生出一股羞愧來,這時正好見門口湧進四五十個虎背熊腰的大漢來,他心中大喜,暗道陪官人出去捕獵的好漢們回來了,隨即大聲叫道:「大夥兒都過來幫忙,按住這些配軍只管往死裡打,出了人命都算在我身上,保你們無事!」
    卻見這時門口轉出一個龍眉鳳目,皓齒朱唇的貴人來,此人一見現場情形,又聽到管家老羞成怒的言語,急忙去看何人敢如此大膽鬧自己莊子,哪知他不望則已,一望大喜,急忙大喝道:「都不要動!」
s6149 發表於 2014-10-5 00:06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七十八章 不願落草的武松
    那老都管一見柴進反應,心中立馬「咯登」了一下,暗恨道:莫非這仇報不了了?他跟著柴進這許多年,對這位柴氏當今這代家主的秉性還能不瞭解?一想到此,他憤憤的望向身邊這個一隻手夾著自己的年輕軍官,眼神中的憤恨之意難以言表。
    只聽柴進大喝一聲後,笑吟吟的走上前來,拱手道:「不想兩位貴客今日臨門,柴進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見到此番情景,地上哀嚎的食客們原本還指望大官人回來給自己報仇,哪想到兩邊居然敘上交情了,頓時都如洩了氣的皮球般軟軟癱在地上。
    王倫和林沖對視一眼,都點點頭,兩人迎上前去,均對柴進行了一個大禮,柴進慌忙躬身回禮,嘴中道:「王頭領和林教頭何故如此!快快請起,只折殺了小可也!」說完連忙起身,上前攙起王倫和林沖。
    王倫起身後又抱拳道:「柴大官人如何當不得小弟和兄長之拜?小寨要不是得了柴大官人先前的資助,哪裡有今日光景?後又蒙大官人薦兄長林沖於我處,在下心中感激之情無以言表,故而今日特意和兄長從山東趕來,帶上一副字畫並稍許謝禮,還望大官人笑納!」
    王倫話語一落,焦挺從馬上搬出一個做功精美的箱子,鄧飛也是取了一副字畫奉上,那柴進見狀笑道,「王頭領卻是這般客氣!」說完也不看那一千兩黃金,只是接過這副字畫,打開一看,頓時鎮住,眼淚就要掉下來,唏噓道:「竟是我先祖世宗的手跡,王頭領有心了!有心了!」
    那老都管見柴進有些失態,急忙趕上前來,不經意間瞟見那副柴榮親書,慌得他連忙下跪拜倒。原來此人亦是姓柴,見了祖宗真跡,心中激動還來不及,當下哪裡顧得上再怨恨此人,只是暗歎道此人送禮倒還真是下功夫。
    只見這老都管九拜之後,起身道:「王……頭領,方才是小人孟浪了,還望頭領勿怪,莫要與小老兒一般見識!」只是此時他還是想不起這人身份來。
    那柴進伸手揩乾看眼淚,復而大笑,向自家管家介紹道:「這位便是如雷貫耳的濟州梁山泊大頭領王倫,身邊這位是半年前在我莊上駐留過的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柴福你怎地不認識,竟搞成這般!?」
    那柴福一聽,頓時心驚肉跳,這人居然是梁山王倫!?
    柴進這座莊子完全可以稱作大宋江湖情報站,每天走南闖北的漢子不時前來拜莊,想那全國各地的消息在此處都可聞之。這種環境下,他怎麼會沒聽過梁山的威名?如今梁山聲威正盛,據說山上人數已經破萬了,隱隱有天下第一寨的架勢。他實在想不到今日跟自己動手的竟是這等雄厚勢力的首領,手心中漸出了一片冷汗,心道剛才只怕他多有容情!眼見此人還有些克制,若是遇到那混不講理的莽撞之人,管你姓柴還是姓趙,這般觸怒於他,怕不惹來滅莊之禍?想到此處,柴福不敢怠慢,連忙上前道歉,那跟隨柴進一起出行的大漢們見老都管吃了這般大虧,還反倒低頭認錯,都是收起倨傲之心,眼睛也不敢斜視,只是一個個站得直挺挺的。
    而那地上躺著哀嚎的漢子們聞之對頭們的身份,心中那座恨意催成的堅冰頓時叫懼怕化作溫水,乖乖!這人竟是水泊梁山的大頭領,剛才自己還不服氣,心想事後要找他報復,可現在誰還敢起這個念頭?一個個焉頭搭腦的,心道這頓打算白挨了,還有些聰明的趁著他們敘話,小心翼翼的偷偷爬走,生怕叫這殺星惦記上了,只暗暗擔心這日後的江湖怕是混不下去了。
    王倫正眼也懶得瞧這些人,這位柴大官人開門招客,什麼匪類都給招了進來,反而真好漢卻沒幾個,眼前唯有一個武松還叫他心生厭惡情緒。想那日後風雲變幻時,世道上崛起的成名英雄,柴進認識的屈指可數。想到這裡,王倫在心裡暗暗搖了搖頭,面上卻沒表現出一絲痕跡來,只是笑著扶起老都管,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不是老都管的錯,都怪小可托大了!」
    王倫說完轉頭對張三吩咐道:「去把好漢們扶起來,每位與三貫錢求醫!」張三連忙去了,柴進笑道:「王頭領這句話說得好,都是不打不相識啊!不過這些漢子都是我莊上的客人,怎地要王頭領出錢?柴福,去給大家擺酒壓驚!」
    眾人被打的事情這位大官人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真個是新人勝舊人,強者壓弱者。當日林教頭棒打洪教頭,柴進反而叫好,那洪教頭雖然甚不知趣,但總歸是莊上舊人,柴進卻一點臉面也沒給人留。若換做宋江,保證是刀切豆腐兩面光,一定兩邊都安撫的極好。這也是柴進不如宋江處,花了大錢反而不如宋江花小錢的效果好。
    王倫見狀又向柴進介紹了自己身邊的焦挺和鄧飛,這兩個漢子臉上還是帶著笑,只是心中暗暗把傳聞中的柴大官人和眼前自己哥哥這一比,都在心中湧出一句江湖上的名言,見面不如聞名吶。
    這時只見林沖又上前跟柴進敘舊,兩人說了一回話,柴進便要擺宴宴請王倫等人,王倫見狀拉上武松道,「這位兄弟是個好本事的,我在江湖上也聞過二郎的名字,端的一條好漢子,一起同坐如何?」柴進也不在意,一併相請武松作陪。武松見狀,心中齒冷,日前絲毫不理,現在反又成座上之賓,這叫甚麼事?他實不欲去,哪知偏偏被王倫拉住,武松見狀道:「王頭領,還望恕罪,小可身有不適!」
    初聞王倫名姓時,他心中著實歡喜了一陣,像這般身份的人都那樣的抬舉他,叫他怎能不喜?只是轉念一想,這人是強人頭子,我雖犯了罪,也不見得就要去落草,他只顧這般慇勤,莫不是要拉我入伙?在江湖上廝混是一碼事,但落草為寇又是另一碼事,一碼歸一碼,這清白身子,怎肯就入了綠林?
    柴進聞言站住,笑道:「大漢,王頭領的面皮也不給?他見今做著梁山之主,手底下怕不有萬千你這般的好漢?莫要只顧推辭,便一同去罷!」
    武松聞言低頭不語,王倫見武松神色有變,怎猜不出他的心思來?這條好漢雖在江湖上行走,但並不是個有野心的人,也不是不能過安分日子,只要社會不將他逼得無路可走,照他的本心,他是絕不願落草的。
    想他殺了西門慶,被發配孟州,也是毫無怨言的一路行去,張青孫二娘勸他投奔二龍山,他只堅持要去坐牢。哪怕被施恩收做打手,也照樣過得安心,後來那張都監假意收他做心腹人,他也心甘情願,只是最後在撞破張都監的圖謀後,殺了他一家十幾口人,實在不得已了才投了二龍山,只是上山途中遇見宋江時,還吐露心聲道:「天可憐見,異日不死,受了招安,那時卻來尋訪哥哥未遲!」唯有等他徹底上山之後,心路慢慢起了變化,這才成為日後梁山上堅決反對招安的頭領之一。
    想到這裡,王倫心知急不得,只是對武松道:「我有清河縣武大郎的消息,兄弟要聽麼!」武松見說這才鬆了口,和眾人一起上席而去。
    席上王倫和林沖不停的敬柴進酒,現在的王倫早不是當日那個落魄書生,此時敬酒份量不同,直喝得柴進紅光滿面,很是心滿意得,鄧飛見哥哥們輪番敬酒,也是上前湊著熱鬧,王倫當然不會叫陪客武松坐蠟,也是連連向他敬酒,武松雖然心懷警惕,卻也微微有些感動,想他自離家以來,東躲西藏,得過誰的看重?剛來時柴進也是一般厚待,哪知後來聽了小人言語就厭煩自己,此時正好藉著良言下酒消愁,只見他一杯接著一杯,只把這個海量的英雄都喝得微醺了。
    這酒喝了一半,只聽柴福來報,說是新來的滄州兩院押獄特來拜會柴進,柴進此時哪裡肯去,只道:「就言我不在莊上,過幾日我親去拜訪他便是!還是相陪此處諸位貴客重要!」
    王倫和林沖忙道:「大官人之事要緊,莫要怠慢了那公人!我們都是自己人,不必講此客套!」
    柴進聞言哈哈大笑,在眾人一勸再勸中起了身,一搖三晃的出門了,這時王倫借酒相敬武松道:「早知武二郎是個出色的英雄,小可斗膽便請二郎上山坐一把交椅如何?」王倫知武松是個真人,也不虛掩自己對他的看重。
    武松心道一聲來了,急忙起身拱手道:「多蒙王頭領厚愛,要說這大半年來也就是王頭領把武松當個人看,照說武松此時不該拒絕好意!只是武松家中還有一個哥哥,不忍棄他不顧,反而自己上山快活!」
    這時林沖接言道:「不如接了尊兄一起上山可好?」
    武松朝林沖抱拳道:「多謝林教頭的厚意,我那哥哥有些特別,唯願獨居!」
    林沖見說笑道:「倒是小可失禮了!武松兄弟放心,既然你不願上山,此事便不提了!我這哥哥待人以誠,絕不會做出那種強人所難之事,來,且坐下喝酒!」
    武松倒也聽過林沖的名頭,知他人品甚好,聞言放下心來,去了顧忌,反客為主,與王倫等人頻頻敬酒,王倫喝乾杯中水酒,笑道:「二郎為何在此?」
    武松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經歷說了出來,王倫笑道:「二郎差矣!那人沒死,當時只是暈過去了,也沒官司索你!你那哥哥大郎見今仍在縣裡安住!」原本武松是半年以後遇到宋江後才回家的,那時武大郎才搬到鄆州陽谷縣不久,現下應該還在老家清河縣。
    武松見說大喜,這半年來一直壓在心中的重負頓時叫王倫卸去,只見他推金山倒玉柱的朝王倫拜下,王倫忙扶起他,又執手說了一回話,只是那武松恨不得即日便回去,王倫道:「我等不日也要回山,今日與兄弟相見也是緣分,不如便隨我住上幾日,到時一起回去!」
    武松眼見王倫人物軒昂,言語灑脫,不似常人,在自己回絕了他上山邀請後竟然一點也不失態強求,看來真如林沖說的那般,倒是自己謹慎過頭了,想到這裡,武松心中生出一股歉意,暗道出來這麼久了,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隨即便一口答應。
    這時柴福走了進來,對王倫道:「那位滄州新來的押獄倒也是個人物,柴大官人一時不好怠慢,只好叫老奴進來相陪諸位好漢!」王倫見說忙問他那人是誰,只聽柴福道:「此人姓楊名雄,與知州相公是叔伯兄弟!」
s6149 發表於 2014-10-5 00:10


第一卷 天下英雄聚水泊 第七十九章 沒有金剛鑽莫攬瓷器活
    病關索楊雄?
    王倫聞言只是在心中微動,然後便波瀾不驚了。說實話,他對這位日後位居天罡榜的好漢實在沒多大興趣。
    這楊雄乍一出場時,表現委實有些窩囊。而事後在妻子紅杏出牆時,又表現出前後不一、截然不同的態度來。
    話說那時他的叔伯兄弟已經調任他州為官,想必其兄長離任之前也對後任提過自己這個兄弟,請他幫忙照顧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且那新來的知州又是楊雄的舊識,總而言之,楊雄並沒有因為兄長的離任而失勢,依舊春風得意的做著他的兩院押獄兼市曹行刑儈子。
    哪知那日他剛從刑場下來,身邊還跟著幾個小牢子,擎著行刑用的鬼頭靶法刀並花紅財禮,卻被一個無權無職的軍痞帶著六七個破落戶指名道姓的當街攔住,開口便找他討要百十貫錢使用,這明擺著不是乞討而是勒索了。
    須知這些軍痞和破落戶最是眼毒,敲詐勒索的次數多了,自然心裡有數誰人敲得誰人敲不得,誰知楊雄這樣一個在知州跟前都有面子的人,還在州里做著高級吏員,居然成為這群人眼中的肥羊,真是叫人難以想像。
    後來兩廂動起手來,楊雄居然被三個人逼住,施展不得,要說日後梁山的好漢裡面,就是不以功夫見長的都頭李雲,起碼也是三五十個人近不了身,遇到這種情況,天罡榜裡也只有他跟宋江、柴進等寥寥幾人會被三個地痞逼住吧。
    後來他老丈人聞之,連忙叫了五七個人過來相幫,看這老漢的反應,楊雄不像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果然後來這老丈看到解救女婿的石秀英雄長大,大喜道:「我女婿得你做個兄弟相幫,也不枉了,公門中出入,誰敢欺負他?」,公門中出入,還有個一官半職在身上,又得知州看重,居然還被流氓欺負,這種事情從來就沒見過發生在同是牢頭的朱仝、戴宗、蔡氏兄弟、施恩(牢頭之子)身上,卻偏偏總叫他遇上。
    後來石秀與他結拜之後,聽他說剛娶了寡婦潘巧雲不到一年。這女人顯然是生得十分美麗,楊雄在心中應該是十分在意她的。不然以楊雄的身份,在這州城裡不說娶個大家閨秀,起碼迎一門小家碧玉應是無礙的。可是老楊愛她疼她卻不盡丈夫的義務,也不知是行刑次數多了,精神上有了什麼障礙,還是別的原因,總之在行房之事上極不積極。
    後來石秀先是被潘巧雲風言風語勾引,後又撞見自己這位義嫂跟和尚私通,在經過一番心理煎熬後(這種事哪好啟口,就是武松也不好跟親兄弟武大明說),才跟楊雄婉轉說出潘巧雲在外面有人了,楊雄初聞大怒,哪知回房後被潘巧雲倒打一耙後,反而叫石秀坐蠟,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連自己也被趕了出去。
    石秀要是個一般人也就算了,不念楊雄這月把來的情分一走了之,管他這對夫妻怎麼糊塗過呢!但石秀顯然是念楊雄的情分的,不願叫自己這個結拜哥哥糊里糊塗頂著一頂綠帽在這城中四處行走,叫人看笑話,又擔心他日後不防死在這對狗男女手裡,最終拿出鐵證。
    哪知楊雄一反前番軟弱的性子,只如瘋了似的,在翠屏山上將那婦人開腸破肚,把心肝五臟掏出來都掛在樹上。最後殺了潘巧雲和女使迎兒,這個公人居然還要回城收拾細軟,多虧叫心細的石秀勸住了,兩人這才帶著偷偷在一旁觀看,事後自動蹦出來的時遷上了梁山。
    上山之後楊雄也沒有什麼出彩的表現,基本過混。倒是他那位義弟石秀上山之後大放異彩,最後也是沾了石秀的光,楊雄在排座次時排在石秀前一位,位居天罡第三十二位。
    王倫雖然對此人不感興趣,但一想到發生在他身上的悲劇,直叫他心中突然冒出一句古話來,王倫低頭略想了想,叫過柴福,向他討了紙筆,研開墨,寫了十幾個字,又對柴福耳語了幾句,那柴福聞言一楞,目光疑惑的看著王倫,想了一想,最終還是點頭應允了,隨即收了紙,轉身出去了。
    經過如此一番,王倫也在心裡將這位病關索放下了,別說他此時沒有招攬楊雄的意思,就算他真起了心想請此人上山,也是決計請不動了,想那楊雄仕途正順,怎麼會自毀前程跟自己上山為盜?
    見王倫神神秘秘,眾人也都見怪不怪了,只是心道自己這位哥哥總有出人意料之舉,那鄧飛只顧拉著焦挺敬酒,喝得眼睛更紅了,唯有武松望著王倫心有所想,王倫見狀也不多言,只是呵呵一笑,又和武松鬧起酒來。過了半個時辰,柴進轉身回來,抱拳跟大家說些表示歉意的話,而那柴福跟在柴進後面,只是微微朝王倫點了點頭,王倫朝他一笑,那柴福也不再多言,站在一旁侍立不語。
    這場酒直鬧到午夜子時,方才盡歡而散。柴進見王倫賞識武松,就把武松的房間調到了王倫隔壁。回到房間後,王倫親自收拾了一包金銀,送到武松房裡,武松見狀哪裡肯收,王倫便道:「兄弟,你既要回去與兄長營生,手上沒些本錢怎處?」又勸了半天,武松方才收下這包金銀,只是又留王倫說了半宿話。
    第二日一大早眾人起來,柴進陪著在廳上閒話。王倫想起昨晚來訪的楊雄,心道也不知他那位結義兄弟此時在不在此處,照理說他現在應該還隨著其叔父一起販賣羊馬,也不知流落到那方去了。
    只是王倫抱著有棗無棗打一桿的心態,吩咐焦挺和鄧飛出去在這市集上打探,看有無一個人稱拚命三郎的好漢在此營生,武松見狀,尋思道:「想這王頭領如此愛我,既然他有吩咐,我此時坐在這裡看柴進前倨後恭也不爽利,不如和這些好漢們一起出去轉轉,也自在些!」
    想到這裡,他當即跟王倫提議,要與焦挺、鄧飛同去,王倫心道這漢是人敬他一尺,他還人一丈的性子,若是一直不叫他為自己出點力,他白受好處心裡也自不安,還道自己有甚麼圖謀。見說王倫當下也不猶豫,起身相謝,武松見狀大喜,又跟柴進抱了抱拳,方才去了。
    柴進看武松離去也不在意,只是拉著王倫和林衝來到他的馬廄裡,早有二三十匹馬被人單獨牽了出來,王倫見狀忙問其何故,只聽柴進笑道:「頭領聚嘯山林,豈能坐無良駒?我這莊子靠近遼國,多有馬販前來拜莊,故而我這些年來也收集了一些好馬,只是這些馬兒每日跟我出門打獵甚是浪費,遠不如隨著王頭領殺伐征戰更顯物盡其用,我今日親自挑出這三十匹馬來,一發送與王頭領!」
    林沖見說便上前看那馬兒,他是懂行的,只見這些馬兒各個膘肥體壯,毛色鮮亮,看著便不似尋常的凡馬,見狀他回頭喜道:「柴大官人收得好馬,就是在東京達官貴人府上,也不見得能找得出這般三十匹一般的好馬來!」
    王倫見狀連連向柴進道謝,那柴進只是撫髯大笑,道:「這些俗物值甚麼?也不知道王頭領廢了多少心思,才尋到我先祖世宗的手跡,跟王頭領的厚禮相比,我這些真不值一提!」
    王倫又謝了柴進一回,柴進便吩咐下人擺酒,直請王倫和林衝上座,眾人正喝得熱鬧,只見焦挺、鄧飛同武松一起回來,那武鬆手上還抓著個眉濃眼鮮的精瘦漢子,王倫一見奇道:「兄弟,此人怎地?」
    武松回道:「這人甚不識趣,見焦挺鄧飛兩位兄弟囊中鼓鼓,便要下手來摸,被我走在後面看到了,此人倒是一身好輕功,叫我費了老大的勁才將他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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