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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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013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10:49
第一卷 長安及時雨 第二十章 問程老三借錢
   
    第一次見薛招奴的時候,她實際才七歲。現在,她八歲了。吐槽功力見漲,同時時刻防著功能不全的張德做一點功能健全人士會做的事情。

    外面街巷都在傳唱《送別》,如今也算是成了灞橋一絕。北裡有些腦子靈活的,居然拉了一票孩童,跑過去唱《送別》三疊,那童聲悠揚滌蕩,離別之人雖然心緒難耐,卻也覺得分外不錯。

    主要是有面子,比陽關三疊給力多了。

    當然,人民群眾要唱陽關三疊,還得等個七十幾年作者出生才行。

    反正不管有的沒的,如今長安城也算是有了風靡一時的勁歌金曲,百萬銷量不成問題,絕對的白金唱片。

    連外朝的大臣給皇帝拍馬屁,也搖頭晃腦:「送別三疊述別愁,卻又凝聚人心,正是陛下教化之功,實乃大治之兆也。」

    雖然李世民並不是很清楚具體情況,但一聽說教化啊大治啊,他就很高興。

    然後細細地問了一下拍馬屁的大臣,然後大臣就把事情細細地反饋了一下,然後太宗皇帝就臉一黑,怎麼哪兒都有程三郎啊!

    但是,李皇帝是個很有主觀能動性的人,否則也不能主動宰了他哥和他弟。因此他就琢磨,程三郎這種貨色,哪能突然就火遍全長安,這肯定有推手。

    然後又一琢磨,上回這小子火燒一笑樓,雖然程咬金沒過來細說,但基本上李二還是清楚的,張家掏了點錢。

    於是繼續琢磨,莫非是那個江陰張氏小宗長?

    身為一隻十一歲的祥瑞,張德還是偶爾被皇帝陛下記起來的。雖說老張家世沒辦法跟世家門閥相提別論,但李世民知道,張公謹會成為鄒國公,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因此,這麼個山頭,總歸是要拉攏的。

    太宗皇帝是個真性情的人,假如他決定拉攏手下的實權山頭,往往就是嫁自己女兒出去,而且絕對不會超過十四歲。

    不是嫁給山頭本身,就是嫁給山頭的兒子。

    長樂公主十三歲嫁給長孫沖這也就罷了,尉遲日天五十四歲那年,有一天李董跑尉遲天王家裡突然就說:朕覺得你不錯,你看朕把女兒嫁給你怎麼樣?

    尉遲天王暗道臥槽,然後第二年就回家養虱子玩,隨後就開府儀同三司,五天一朝,前提是下崗。

    然後尉遲天王六十歲那年李董親征高句麗,沒帶上他玩。

    於是尉遲天王就得了憂鬱症,開始修仙,宅家裡十六年不出門,比當年的大唐雙壁李勣和李靖還要宅。

    所以說,身為李董麾下的雙花紅棍,你或者你兒子不娶李董的女兒,你就要下崗,就要做宅男浪費紙張浪費生命。

    這件事情告訴我們,身為一個有才能的下屬,一定要娶老闆的女兒。就算你不娶老闆的女兒,也要讓兒子娶。

    張德萬幸才十一歲,還沒有被李董給盯上,然而張大象同學已經上了李董的白名單,隨時準備在張公謹叔叔升格國公的那一天,來個大禮包。

    但不管怎麼說,李世民在外朝龍椅上思考問題的時候,張德那張臉還是閃過一下下的。

    尤其是給手下們派發紅包的那天,皇帝詔說的是封梁豐縣男賞萬金,興沖沖的張德上前領賞,結果尼瑪才十貫開元通寶,那複雜的眼神,李世民還是記憶猶新。

    《送別》掀開了新的一年,大唐的廣大人民群眾終於引來了還算靠譜的新春,至少沒大旱,來了點春雨,連渭水都漲起來不少,然後把程咬金給張德的兩千畝地淹了。

    但不管怎麼說,就算不把記在張公謹頭上的萬畝私田算進去,這兩千畝地好歹也是長安地區的田地。

    放一千多年後,這特麼就是京城五環的河景小區。全是你一個人的,這得多給力,保證一大群漂亮骨肉皮哭著喊著土豪大力艸我不要停……

    「哥哥,這就是你從父親那裡拿來的地?」

    程處弼一開始內心是覺得自家和姓張的兩清了,七萬貫,我程家又不是沒給一般等價物。

    結果一看到釣魚台那泥沼一般的田地,他嫩臉微紅,羞愧難當,然後內心默默地道了一聲:哥哥果然仁義。

    講義氣的張德瞥了他一眼,他過來視察一下自己的地產,這小王八蛋死活要跟著過來。

    「看見前面那片灘塗了嗎?」

    「看見了,哥哥,要不我回去跟大人說,讓他換一萬畝良田給你。別的我不敢說,我後母家裡,有的是田!」

    程老三終於不敢說有的是錢了。

    「我要良田做什麼?一畝地一年也多不了幾斗糧。」就大唐這生產力水平,畝產三百斤算它牛逼。這是一個極度需要金坷拉的年代,然而這裡還沒有上帝壓狗……

    「三郎,你一個月例錢有多少?」

    「呃,哥哥怎麼問起這個?」程處弼有些羞澀,顯得很不好意思,當然了,平時他裝逼的主要方式,就是那句老子有錢。

    「隨便問問,你要是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張德呵呵一笑。

    「願意願意,好叫哥哥知道,我家例錢,皆是後母掌管,倒是和大人沒關係。父親大人向來不管這些小事……」

    懂了,看你小子大手大腳,原來是後娘養的……不對啊臥槽,這特麼還有這麼好的後媽?這樣的後媽哪家的?家裡有沒有侄女什麼的?

    張德一愣:「我看三郎一月花銷,來去怕不有二三百貫之多。」

    「那是,我後母對我極好,大哥去溎南府之前,一個月才二十來貫,二哥就更不用說了,一個月六貫,連父親都不如。」

    你這話信息量很大啊騷年。

    「呃,父親每個月例錢還是不少的。」

    你在掩蓋之前那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啊騷年。

    「這麼算來,你一年下來,也有三千來貫來去?」

    「只多不少。」

    程處弼一臉的驕傲。

    「三郎,你再瞧瞧前面的那片灘塗。」

    「哥哥,這破地方有什麼嗎?」

    「你就沒覺得,從這裡一年多賺三五千貫,還不錯麼?」

    程處弼眨了眨眼睛,盯著灘塗看了一會,然後再看看張德:「哥哥,我不是傻子。」

    「……」

    張德想了想,只好道:「三郎,我問你借點錢行麼?」

    「……」

    程處弼心說你早說啊,還特意問那麼多。

    「哥哥要多少?」

    「三百貫吧。」

    「成,什麼時候要?」

    「下個月吧。」

    程處弼撓撓頭,有點奇怪地問張德:「哥哥,區區三百貫,你要做甚?」

    「準備今年在這裡賺個三萬貫出來。」

    「那不錯啊哥哥,一年三萬貫,那得多……多少?!」

    雖然程處弼覺得自己不是傻子,但為什麼他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呢?

    「我決定在這兒蓋個工坊,一年三萬貫我覺得還是很有希望的。這樣,三郎,要不你三百貫算入股好不好?」

    入股?三百貫給了就不用還了?

    程老三腦子此刻頓時靈光了,連忙道:「哥哥,我要那麼多錢幹什麼,一個月三百貫夠花了,夠花了。」

    老張看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瞟著別處,心說特麼的居然怕老子不還錢,老子這是在抬舉你知道嗎?!

    是時候在這個生產力低下的年代展現一下大工科狗的實力了!

    然後第二天,因為薛招奴羨慕坊內有個院子居然有鞦韆,老張就畫了圖紙,做了一個鞦韆不說,終於在大唐有了自己的第一個發明創造,一個滑滑梯。

    雖然還沒有盈利,但是薛招奴玩的還是挺高興的。這一點來說,張德覺得自己精神上是賺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0:2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10:55
第二十一章 先做文科生
   
    張德最近很煩躁,坦叔那裡要不來錢,程老三那裡才三百貫,有心厚著臉皮問張大象討點,結果一打聽,這貨居然也是被管家當牲口看著的。

    「唉……」

    一聲歎息,老張內心是憂鬱的:老子來唐朝,難道就是給自己的婢女打造滑滑梯的?這也太丟工科狗的臉了吧,這麼失敗!

    燒玻璃燒水泥這種一本萬利的穿越神器,尼瑪啥時候才能有本錢開搞啊。

    看著在院子裡攥著胡餅玩滑滑梯的張大安和薛招奴,他很憂鬱,很心塞。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

    「阿郎,何故歎息?」

    因為每天不用幹活還包吃包住,只需要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渾身香噴噴,薛招奴立刻把好漢多如狗這事兒給忘的一乾二淨,在定遠郡公一群老媽子的悉心教導下,一心一意只待十二歲那年給張德侍寢。

    「你走開。」

    攥胡餅的手有點油膩,老張嫌棄地看著薛招奴。

    「哦。」

    薛招奴站旁邊默默地看著胡餅,張德聞著肉包味兒,突然問道:「你們薛家算是徹底敗了?」

    「除了宮裡的姑母,已經沒有貴人。」

    薛招奴老老實實地說道。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老張念叨著,忽地想起張公謹也沒幾年活頭。這年頭,又沒X光給你掃一遍,上馬治軍下馬治國的貞觀名臣,也就程咬金活的最舒服,而且年紀大了還去安西屠了一回農。

    「好句。」

    「你能別提好句這茬嗎?」

    「為什麼?」

    「煩。」

    張德白了她一眼,然後一想這小妞才八歲,自個兒怎麼能夠這樣粗暴地對待小蘿莉呢,於是他溫柔地對薛招奴道:「阿奴,過來給我捶捶腿。」

    薛招奴眼神有點掙扎,但還是把胡餅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然後拿過一張蒲團,跪坐在一旁慢慢地給老張捶起了左腿。

    過了半刻,張德眼神充滿了感激,柔聲道:「阿奴,換一條腿捶。」

    站院子裡看著張大安玩的坦叔覺得自家郎君真是……

    這兩天「忠義社」的熊孩子們老是聚會,程處弼因為火燒一笑樓和灞橋展歌喉兩大事件,成為了社內當仁不讓的二龍頭。連國子監裡頭的「才子」們都知道他名聲,孔祭酒還特別關照國子監門衛,一旦看到程老三有溜進國子監的打算,立刻拿下!

    好半晌,噘著嘴的薛招奴整個人看上去都萌萌噠,眼神老特麼往鞦韆和滑滑梯上瞟,而那裡張大安小朋友正撒歡地玩個不停,一旁坦叔隨時給他擦汗。

    也難怪,對於十二歲以下兒童的娛樂設施,大唐實在是匱乏。就算想玩個郎騎竹馬來,但特麼沒青梅可繞啊。

    「好了,阿奴,我們出去逛一會兒。」

    張德輕拍薛招奴的圓臉,然後起身,對坦叔道,「坦叔,我出去走走。」

    「郎君,郡公吩咐過,讓郎君早點去學士府。如今都二月底了……」

    那可是陸德明!

    不識字的麥鐵杖,沒去遼東之前,還想托人情讓小兒子去陸德明那裡求學。

    「放心吧坦叔,之前不是說陸學士公務纏身,就推遲了考核嘛。說是三月再去。」

    老張心中是愉悅的,最好是三年後,老子才不願意子曰詩雲。

    坦叔一臉的不信任,自家郎君他最瞭解不過,擺明了對他來說是麻煩事兒啊。

    「我就出去逛一會,一會就回來。」

    說罷,張德領著薛招奴,小圓臉還把案幾上涼了的半隻胡餅給捎上,一邊跟著一邊吃。

    「你留點肚子,一會兒給你買好吃的。」

    薛招奴有點不情願地看了看手中涼了的胡餅,最後還是三下五除二吃了個乾淨,然後歡快地跟在張德屁股後面。

    見到老張出門,四大保鏢立刻現身。

    「大郎,要去哪兒?」

    「隨便逛逛,去西市看看。」

    「要給三郎帶董婆子的醪糟嗎?」

    「去了讓阿奴也喝一碗暖暖。」

    路不遠,一直南下,過了居德坊,就到了西市。金光街上全是車馬行人,熱鬧的不行。

    張禮青見狀便道:「大郎,人多,還去嗎?」

    「去看看,我得找點靈感。」

    「靈感?」

    張禮青眨眨眼,沒鬧明白。

    「我這不是要寫首詩嗎?也不知道誰定的狗屁規矩,曲江春會一定要讓勳貴子弟賦詩一首。我不出來轉轉,在家裡能想出詩來?」

    聽著老張的抱怨,張禮青很想說什麼,憋了半天才道:「大郎,這規矩是去年陛下剛定下的。說是勳貴武功卓越之餘,也須文采在胸。」

    「陛下良苦用心,我真是感動不已,一定要好好寫首詩。」

    張禮青嘴角一抽,心說你剛才還說不知道誰定的狗屁規矩,一轉眼就感動不已了?

    另外三大保鏢紛紛表示,咱們郎君不做官,可惜了。

    「阿郎,你要寫詩?」

    「不寫不等著被陛下訓斥嗎?」張德翻翻白眼,李世民也是夠了,勳貴子弟哪個不被他琢磨。

    四大天王五個人有三個被強行塞了女兒給他們兒子,而尉遲日天自己差點被塞個公主暖被窩,至於李靖……要不是因為他在公司裡的地位比較特殊,李二很想塞的不是公主,而是抹布。

    「還沒聽過阿郎吟詩呢?」

    「吟詩又不能換成金餅子。」張德不過腦地說道,「等等,金餅子?」

    老張一愣,然後手指摩挲著下巴尖,腦子裡轉過一個念頭:吟詩是不能換成金餅子,但詩可以賣出去換金餅子啊。為什麼我一開始沒想到呢?

    他開始反思自己的錯誤,然後拷問著自己的良心,莫非是因為不想褻瀆歷史上那些偉大的詩人?還是說慚愧抄襲經典詩文?

    不對不對不對,老張眼神很是沉痛:「特麼的,我這是因為身為一隻工科狗,卻淪落到要靠文科來賺錢的悲哀啊。」

    「工科狗?」

    四大保鏢眼睛忽閃忽閃,形象上蠢蠢噠。

    張德恢復了心情,他拳頭攥的緊緊的,內心暗暗發誓:管不了那麼多了,老子的目標是做大唐的愛迪生,現在沒錢,先做文科生!

    「人太多不好玩,回去吧。」

    說罷,張德轉身回家。

    而薛招奴此刻已經看到了西市口那賣烤羊的康國人,吮著食指,眼巴巴地回望張德。

    「阿郎……」

    薛招奴那張小圓臉都快變成倆小胡餅了。

    「好好好,買買買。」張德陡然心情變得不錯,眉頭一挑道,「四郎,你們也吃點,就買一整隻羊好了。」

    「多謝大郎。」

    張德笑了笑,到西市口,沖康國人道,「要一整只,再來兩壇三勒湯,可別拿次貨來糊弄。送到定遠郡公府上。」

    「郎君寬心,稍後便送來。」

    「先包一條背脊肉。」

    「好勒。」

    干荷葉包了一條長長的羊裡脊,張德遞給薛招奴:「喏,吃吧,你人一丁點大,胃口倒是好。」

    週遭行客都是驚了一下,哪裡來的小郎,居然給自家婢女吃這麼好?

    薛招奴甩著雙丫髻,甜甜一笑:「謝謝阿郎。」

    老張喜上眉梢:「放心,你家郎君,要做一筆大買賣。到時候,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真噠?!」

    嚼著羊肉絲,薛招奴眼睛放著光。

    「我堂堂一個男爵,騙你一個小婢女作甚?」

    張德呵呵一笑,心情不錯地雙手後背,一邊走一邊對張禮壽道:「四郎,去一趟盧國公府,讓程老三來見我,順便讓他把『忠義社』家裡有兄長的叫上。」

    「是,郎君。」

    張禮壽抱拳躬身,正了正撲頭,直奔城東去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11:00
第二十二章 社長
   
    三月初三要祭黃帝,做了大唐最高學府校長的孔祭酒要忙著寫祭文。之前因為被尉遲天王塞兒子過來的負面影響,隨著李董封了十八學士,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對知識份子來說,被毆打僅僅是有辱斯文,但要是撈不到名聲,那就是斯文掃地。

    孔校長從人格上來說,還是很有節操的。

    因為黃帝等於說是諸夏苗裔的祖宗,是干趴下其餘部落,順利稱霸黃河流域的第一人。因此他偉大之餘,也是後世君王們的榜樣。

    你要是幹不趴周圍的癟三,你好意思說你是人皇?

    李董是個很較真的人,他覺得自己做千古完人是沒希望了。畢竟身上的小黑點兒抹的有點多,但千古一帝還是有希望的。

    於是正旦剛過,外朝開會就定了調子,曲江池文會,要彰顯一下大唐的氣象。要有文化,要有風度,別學前朝的那位用絲綢纏樹。

    不學的原因,主要是財力不夠。

    然後老孔就和秘書少監虞世南聯袂詢問:陛下,那文會寫點啥呢?

    李二不耐煩地看著他們二人,你們倆學士,這種事情也要來問朕?朕要你們何用?

    「正值初春,就以春為題吧。」

    「是,陛下。」

    然後老虞就把這事兒記下來,下班之前寫了帖子,轉交給禮部的那些白癡。

    禮部的人一看,嗯,這事兒靠譜,得隆重點。於是就把文會定在三月初三下午,下午太陽好,風和日麗。

    但有人覺得舞文弄墨有個卵用,寫詩特麼能殺突厥狗還是宰高麗豬?

    說這話的是個半文盲,此人姓尉遲名恭字敬德號天下第三。反正正月裡的外朝朝會算是被這王八蛋給攪合了。

    原本勳貴們也就準備過去吃吃燒烤蹭點美酒點心,尉遲日天噴文科生是廢物這件事兒,立刻引起了孔校長的憤怒。

    老孔已經做了國子監祭酒,所以他不想死了。但是他又打不過尉遲日天,知識份子嘛,總得走點不尋常的路。

    於是孔校長偷偷摸摸見了皇帝,然後一臉誠懇,特為國為民的那種:「陛下,吾觀勳貴子弟,多遊戲市井恣意妄為,不若借三月文會,命爾等賦詩唱和,一掃放縱之風。」

    太宗皇帝嗯了一聲,他心裡琢磨了一下:沒錯,要都特麼和程三郎那小王八蛋一樣今天放把火明天唱首歌,朕的大唐都城,首善之地,豈不是和西域一樣?不妥不妥,得讓勳貴子弟們知道,他們頭上還有一位他們爹的老闆。

    因此,皇帝就下了旨,也就是張德所說的什麼狗屁規矩。

    這事兒不能讓人知道是老孔攛掇的,於是老孔回到國子監,就對同僚和學生們說了,去年陛下就說啊,勳貴子弟要多讀書,多學一點姿勢……

    於是乎,連四大保鏢之一的張禮紅都知道,三月文會讓勳貴子弟們寫詩,那是去年就說好了的,跟孔祭酒可沒啥關係啊。

    對此,老張只能說:我家的狗已經不行了。

    而全體勳貴們紛紛表示自家的狗還能繼續日,都特麼怪那個長安首富,叫你丫多嘴!搞得好像自己沒兒子似的,到時候你兒子上去寫詩,看你弄個什麼玩意兒出來。

    本著自己兒子是文盲,也一定要拉同僚下水的心態,勳貴們關起門來就對自己兒子們說:兒啊,你們就算不會作詩,抄兩漢南北朝的也得抄出來念,可別跟尉遲家的那些白癡一樣啊。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尉遲恭回去跟尉遲寶琳尉遲寶琪說了這事兒,然後就喝一口抹了把鬍子嚷嚷起來:「你們聽著,作詩你們不行,俺也不要你們作詩,這是兩千貫,你們一人一千貫,多買一些好詩。那些東南來的措大,給點錢就打發了,千萬別給俺丟臉。」

    「阿郎,怎能如此做事,豈不是壞了名聲?」

    尉遲首富的續絃宋氏眉頭微蹙,她長的一般,祖籍長谷,跟宋金剛還沾點遠親。武德年尉遲恭前妻蘇斌去世之後,武德八年嫁給了尉遲恭,基本上嫁給這老混蛋之後,天天擔驚受怕。

    不是怕被李淵滿門抄斬,就怕被登基的李建成滿門抄斬,後來因為尉遲恭噴孔穎達和李孝恭是傻逼,又擔心被李世民給貶回朔州和突厥人玩躲貓貓。

    然而這並不是宋氏苦逼的唯一來源,首富長子尉遲寶琳唯一愛好就是造人,要不然就天天跑校場找人相撲。

    你一堂堂國公嫡長子,成天赤膊和人汗流浹背玩摔跤,要不是天天造人,真特麼以為你重口味。

    次子尉遲寶琪,年紀不大,但也十五了。因為經常跑張府串門,於是跟張大象這個斯文人來往,身為後母,宋氏還是很放心的,直到出現一隻名叫薛仁貴的生物,於是哥仨成天在北裡唱「一摸摸到妹妹的頭啊」。

    要不是這倆小混蛋不是自己生的,宋氏能把他們臀部打成石榴。

    「耶耶,我們『忠義社』最近可熱鬧了。我一會兒去一下社長那裡。」

    社長?什麼狗屁玩意兒。

    眨了眨眼睛,尉遲恭愣神問小兒子尉遲環:「『忠義社』?社長?」

    「對啊,我們在青雲館結盟,立了『忠義社』,如今務本坊我們可威風了。」

    宋氏眼珠子瞪圓了:「三郎!你可不能學壞!」

    「阿娘,沒有啊,哥哥對我們可好了。還做饅頭片給我們吃,是定遠郡公府上獨有的特產。」

    說著,他從口袋裡摸出兩片給宋氏,又掰斷半塊給尉遲恭。

    「可好吃了。」

    尉遲環一隻捨不得浪費,節約著吃,畢竟,一塊饅頭片十個開元通寶,也就張大素能厚著臉皮帶著弟弟張大安才能喊出這個價來。

    首富和首富老婆都塞嘴裡嚼了兩下,頓時眼睛一亮:「酥香可口,倒卻是一味小吃。」

    「對了,三郎,你那個哥哥是誰?」

    「就是張三郎的大哥啊。」

    「噢,原來是他,好,好,張大郎為人謙遜,是個如玉君子。你要多跟他學做學問,將來才能讓尉遲家更加興旺。」

    「我最喜歡去哥哥那裡聽故事了,連四門小學的人都愛去。」

    那肯定的,每次張大素都受聽書費二十文,還特麼限客,一次入小院最多三十人。

    「張大郎經史子集在國子監都算拔尖,你能聽他講學,倒也不錯。」

    宋氏十分滿意,連連點頭:「那三郎都學到了什麼?」

    尉遲環小臉頓時肅然崇高,正色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阿娘,將來我學了降龍十八掌……」

    「等一下!」

    尉遲恭黑臉更黑,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降龍十八掌?這特麼都是什麼狗屁玩意兒!

    「耶耶,怎麼了?」

    「怎麼了?」尉遲恭一把將尉遲環拎了起來,「那個張大郎,是哪一個?」

    「還有哪一個,只有一個張大郎啊。」

    「俺問的是張大象還是……那個小王八蛋!」

    「不許你說我哥哥是小王八蛋!」

    尉遲環懸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哥哥義薄雲天義氣為先,長安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耶耶怎麼如此污蔑人!」

    「俺打死你個混賬小東西!那小王八蛋讓你爹光著屁股走長安,你……你居然還給人家說好話!」

    「哼!哥哥說願賭服輸真英雄,平日裡哥哥還稱讚耶耶是一等一的英雄豪傑,大唐首屈一指的沙場戰將,絕非小肚雞腸不認賬之輩。沒想到耶耶是這樣的人,我真是羞於面對務本坊的同窗!」

    老血,一口口老血在翻滾,尉遲首富感覺後背中了很多箭,還有膝蓋……

    「俺不許你和那奸猾小子來往!從今往後,凡是姓張的,都不許和他們說話!他們都是壞人,滿肚子壞水,聽見了沒有?」

    「不許你這樣說哥哥!」

    「你個小崽子鬼迷心竅,那小狐狸到底給你餵了什麼迷魂藥,你竟然連老子都不要了!你……你這個……」

    尉遲首富出離地憤怒了,正準備給小兒子來個加強教育,卻見宋氏一把摟住親兒子,護著喝道:「吾雖婦人,卻也知言必信,行必果。你在外面既然一諾千金,何必又在家中張牙舞爪恐嚇兒子!」

    「婦人!婦人!俺不與你們說!不與你們說——」

    尉遲恭雙手抓狂地朝天亂舞,甩門而去,走在半道還回頭沖長子次子吼道:「你們兩個要是準備不了詩文,等著被俺打成殘廢!」

    「知道了。」

    尉遲寶琳尉遲寶琪對望一眼,歎了口氣,無奈應了一聲。

    「阿娘,這……這買詩,我們也沒幹過啊。難道直接找那些窮措大說,有沒有詩文要賣?他們也是要行卷的,好的詩文,肯定不會賣給我們。」

    宋氏嘴角一抽:「你們兩個,還真準備去買?」

    「若是做不好此事,只怕阿耶又要揍人。」

    宋氏無奈,歎了一聲:「吾不過是宅婦,哪懂這些行情。」

    在她懷裡的尉遲環卻是眼睛一亮:「大哥二哥,此事包在我身上,我去『忠義社』一趟,問一下哥哥看。」

    「他不過是十一歲的小郎,懂個甚詩文。」

    「哼,哥哥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乃是江陰香帥真傳,豈能用常人眼光去看?」

    言罷,他跳了下來,沖宋氏道,「阿娘,我去去就回,若是晚了,不用喚我吃飯。哥哥那裡吃食極多,好味管飽。」

    然後他就撒丫子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大哥二哥就等我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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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凌晨還有一更,第一次沖榜,到時候大家有推薦票的,多多支持。謝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11:07
第二十三章 智障大師(求推薦票)
   
    普寧坊在長安城西北,地界兒算不上好,下大雨偶爾還能淹了的地方。城內幾個高坡都是富貴人家住的,像大明宮,直接建在龍首原上,這要是被淹了,實話講,全世界也就剩下吐蕃和象雄人還活著。

    因為龍首原的關係,太極宮最後直接抬高三丈,用拔地而起來形容絕對不為過。

    然後在二月底,老張在開遠門外的一座草料場,拔地而起雙手沖四周抱拳:「多謝各位兄弟抬愛,百忙之中還抽身前來赴約。想必大家也已經知道了,下個月初三,曲江文會大家都是要吟詩作賦的。」

    「哥哥說的是,此事懸在心頭,讓人茶不思飯不想,輾轉反側,徹夜難眠。若是曲江文會我半點詩文也做不出來,只怕要被阿耶打的屁股開花……」

    「唉……我就不用多說了,大家都在務本坊讀書,你們是知道的,我這個人,因為不會作詩,先生的板子已經挨了快一年了。」

    「這次過來,莫非哥哥是有了辦法?」

    「哥哥一向足智多謀,想必定有計較!」

    老張臉色沉穩,神情淡然,雙手向四周壓了壓,然後道:「實不相瞞,讓在下騎著黑風騮殺兩個突厥人,興許還行。若是作詩,不如讓突厥人殺我好了。」

    「哈哈哈哈……」

    熊孩子們頓時大笑,程處弼更是嘿嘿道:「我家大哥還在溎南府,算是逃過一劫,二哥就是倒了霉,父親讓他不會寫也會抄,不然打斷狗腿。」

    「程三郎,你二哥的是狗腿,你是他兄弟,豈不是你也狗腿?」

    「哈哈哈哈……」

    「李震,你想討打?」

    「怕你不成?!」

    自打李勣被封曹國公,加上隔壁住著「忠義社」社長,李震表示老衲再也不怕你程老三啦。

    「好膽色,今日就讓你知道,我務本坊小霸王的厲害!」

    「小霸王?哼哼,霸王二字倒過來,倒是挺厲害的。」

    李大郎呵呵一笑,表示不屑。

    「你找死——」

    程老三一腳踢開胡凳,健步上去,伸出左手就是要拿李震的領子。李震也是一驚,閃開的時候撲頭都歪了。

    眼見著程處弼就要把李震攥住,卻見一個人出來,拿住程處弼的手,只是向下一壓接著一彎,程老三跟耍猴一樣翻了個個兒,彭的一聲摜在地上,揚起一堆煙塵。

    「嘶——」

    熊孩子們都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何等功夫,如此犀利。

    我特麼當年喝西北風,盡跟大兵們玩摔跤了。你們看到這些小擒拿,不要驚訝,都是江陰香帥的傳承,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程老三躺地上懵了,而李震一雙眼珠子瞪圓了,活見鬼一樣盯著張德。

    「怎麼,自家兄弟都要動手?」

    老張睥睨斜視,掃了一眼兩人。

    躺地上的程處弼頓時叫道:「不公不公,哥哥怎能摔打我,卻不教訓這個口出惡言之輩!」

    「你嚷什麼!」

    瞪了一眼賴地上不起來的程處弼,張德看著李震,「大郎,你和三郎都有錯,他要打你,已經吃了教訓。你跟三郎道個歉,自家兄弟,莫要礙著面子生分。」

    言罷,張德掃了一圈:「我等勳貴子弟,一向人憎鬼厭,長安城內,哪個見了不退避三舍?眾兄弟當做威風,好不得意,我卻覺得丟人。倘若威風,殺突厥狗高麗豬,才叫威風。若是得意,應考考個狀頭,那才叫得意。」

    眾多熊孩子都是愣了一下,半晌沒說話。

    張德又道:「今日我讓人叫來的,都是家中有兄長,或者自己就是長子的。不為別的,就為勳貴之家的臉面,我等也不能在曲江文會上被人恥笑。」

    「哥哥說的是!」

    「沒錯,哥哥教訓的是!」

    張德看著李震,又看了一眼爬起來的程處弼:「我等父輩,或是征戰廝殺,或是運籌帷幄,這便是一面面旗幟,焉能鬥雞遛狗來辱沒。這草料場內,來的不下五十人,最年長的,也不過十三四歲光景。要想扛起父輩功勞旗幟,爾等覺得,扛得起嗎?往日行徑,對得起嗎?」

    一聲聲拷問,讓眾人都是羞愧難當。

    「古語有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我等不比那楚王,只需質問本心。三月初三,便叫那些看笑話的人知道,我等往常,乃是瀟灑不羈而已……」

    眾多熊孩子都是眼睛放光,沒錯,我們都是有才華的人,平時人憎鬼厭,那都是胸有韜略滿腹經綸。

    我們不是不表現,而是不把才華吐出來而已。

    當然了,這個才華從哪兒來,還得看咱們哥哥!

    「哥哥,計將安出?」

    李震熱血沸騰,他雖然跟著老爹努力讀書,但要說吟詩作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出彩,絕無可能。

    「嗯?」

    張德看著他。

    李震臉色一紅,然後沖程處弼抱拳道:「三郎,適才……適才是我口無遮攔,還望三郎見諒。」

    程處弼哪兒見過有人向他這小王八蛋道歉的,竟然手足無措,有些拘謹地羞赧道:「我其實也沒有放在心上……」

    我特麼聽了想吐。

    老張斜了他們一眼:「老實說,我叔父不在,曲江文會,也只能靠我自己去謀劃。巧的很,我師父江陰香帥,文韜武略不說天下無雙,但也是雄霸江東。他有一好友,乃是平康坊菩薩寺智空法師的師弟,雲遊八方人送諢號『百世經綸』的智障大師。」

    「噢?不知這位大師有何妙法?」

    李震連忙追問。

    「妙法是沒有,妙詩倒是有個三五百首,且前無古人,保證沒人聽過。」

    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讓五十來號熊孩子徹底沸騰了。

    「哥哥,智障大師真乃萬家生佛也!」

    「哥哥恩師,果然交友甚廣。」

    「這些詩文,哥哥看過了?」

    老張呵呵一笑:「看過?你們可能還不知道,陸學士要收我為徒,而且是關門弟子吧?」

    「啊?此事原來是真的?」

    「陸學士要收哥哥為徒,此事家中長輩說起過,但卻一直沒見哥哥肯定,如今便是知曉,哥哥是有滿腹才華的人。」

    張德一臉飄飄然:「才華?在下是沒有的。不過是從三五百首詩文中,挑了一首邊塞詩,上呈陸學士過目罷了。」

    「啊?!一首詩,竟然如此厲害?」

    「哥哥,這等機遇,何不早和兄弟們說?」

    老張頓時道:「那時豈能知曉有曲江文會之事?況且,智障大師號稱『百世經綸』我這潤筆費,一字可是一貫。整整二十八貫,幾個月例錢,就這麼沒了。」

    「啊?!這麼貴!」

    「貴什麼貴!肯定是智障大師礙於情面,才收的如此之少。城南客舍那些窮酸措大,一首酸詩少說也有一兩百文,倘若有人叫好,那便是一貫起。但那些措大,能和智障大師比嗎?」

    「說的是,說的是呢。」

    「哥哥,我要一首七言,二十八貫潤筆費是麼?」

    「我要一首五言。」

    老張內心開始愉悅了,但是他還是肅然道:「爾等先看過詩,再說潤筆之事,且詩拿走之後,絕對不能提到智障大師,更不能提到我。否則,陸學士定要將我逐出府門,到時候,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說著,他五指伸開,緩緩地捏成了拳頭,發出了嘎啦嘎啦的聲響。

    「哥哥放心,我們回去,只說是問城南措大買的!」

    「就是,就說做夢夢到的!」

    「北裡撿到一兩首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咸陽客舍牆壁上看來的。」

    張德見狀,頓時滿意點頭,心中暗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11:11
第二十四章 都是好詩啊(第二更求推薦票)
   
    「這首好,這首好,這首更深月色半人家我要了。哥哥,這詩甚名?」

    張德呵呵一笑:「此詩乃智障大師過揚州所作,名曰《月夜》。三郎,尚可?」

    「嗯嗯嗯嗯……」小雞啄米一樣地點著頭,尉遲環眼睛放光,「哥哥,我先賒著,回去問大兄二兄討了錢再來。這詩留給我,留給我啊。」

    「去吧。」

    老張和藹可親,揮揮手,沖周圍道:「諸位,這首《月夜》是尉遲三郎的了,兄弟們成人之美吧啊。」

    「好說好說,哥哥請了。」

    「三郎,快去快回,怎地聚會都不帶錢的。」

    「我走的匆忙,忘了。」

    尉遲環趕緊撒丫子回家,草料場外邊,小跟班連忙跟上問他:「郎君,別走的這麼急,小心摔著。」

    「小心小心,小心你的腦袋!人命關天的大事!」

    說罷,尉遲環內心激動:哥哥果然厲害,這等好詩都有!

    「好句啊好句,白雪卻嫌春色晚,如此佳句,好的很,好的很。可惜無酒,否則當滿飲一樽。」

    李震撫掌大笑:「哥哥,此詩甚名?」

    「《春雪》。」

    「切題切題,月中才又下了一場小雪,正好正好。」

    言罷,李震走出院子,沖外面親隨道:「八郎,拿三十貫來。」

    親隨趕緊從兜囊裡摸出三隻銀餅子遞了過去:「郎君,這是作甚,要這等開銷?」

    「你懂個甚?別東張西望,裡面是你能看的嗎?今日之事,給我爛在肚子裡,誰問也不准提起!」頓了頓,李震眼神斜看了親隨一眼,「知道了嗎?」

    「那國公……」

    「我說的是誰也不准!」

    「是,小的明白了。」

    李震進去後,雙手一抄,趕緊從薛招奴那裡,把寫了詩的貢紙捲起來,塞到了衣袖裡。

    「阿奴,三十貫,不用找了。」

    薛招奴鄙夷地看著他:「如此構思新巧之詩,竟是用來還錢,俗不可耐!哼!」

    她小手兒壓著一疊雪白貢紙,上面都是老張默寫下來的詩。這每一張紙,簡直就是一張張支票,炫的張德笑得合不攏嘴。

    眉飛色舞地沖李震道:「大郎,哥哥代智障大師先行謝過。出家人佈施行走,若是身上沒點盤纏,只怕也要道一聲行路難。謝了謝了。」

    「哥哥說的哪裡話!」李震一臉正色,「大師慈悲為懷,功德無量……」

    而薛招奴嘴巴撅著,堅決不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什麼智障大師。這些詩,分明都是自家郎君昨晚上寫出來的,可是……薛招奴又仔細琢磨著,自家郎君如此粗鄙,也不像是又這等才氣的。

    莫非這世上,真有如此神僧?

    薛招奴的小圓臉,充滿了疑惑。

    然而老張收錢收到手軟,銀餅子好啊,一塊銀餅子能值十貫。雖然不能直接買東西,但攜帶方便用著趁手,要是哪天去打賞,銀餅子剪成十塊,一塊銀錁子就是一貫,砸人腦袋上多爽。

    哈哈哈哈哈……

    老張內心已經仰天長嘯,這種斂財速度,果然無愧我大工科……嗯,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好詩啊!好詩好詩!絕勝煙柳滿皇都,這等妙句,是如何想到的?妙妙妙,妙不可言,妙不可言,若是讓崔鶯鶯舞箜篌而唱和,該是何等……」那人眼神一閃,然後趕緊咳嗽一聲,輕聲道,「會首,笑納了。」

    「好說好說,二郎,你還真是會挑。」

    「屈突詮,你怎地將我看上的給挑了?」

    程處弼眼睛一橫,看著屈突通的小兒子屈突詮。

    「三郎,何必如此,都有,都有,都是好詩。」張德呵呵一笑,「三郎乃是『忠義社』的中流砥柱,我早為三郎備下上等佳作。絕不輸給你看上的任何一首。」

    「噢?哥哥,是何等佳作?」

    「三郎請看,這首《春江花月夜》,一共三十六句,最為繁花似錦妙不可言。原本要二百五十二貫,哥哥做主,兩貫幫你抹了。算二百五給你,三郎覺得二百五如何?」

    「什麼?!竟是這般精貴!」

    程老三叫了起來,先頭借給張德三百貫,已經跟挖心剖腹差不多。這會兒再掏二百五,這簡直是精血都要放出來。

    「三郎可是覺得貴?一看便知。」

    說罷,張德伸手向薛招奴,「阿奴,詩卷拿來。」

    「郎君,不要給他好麼?」

    不說還好,一說程處弼頓時大叫:「阿奴,你這是說什麼話!我和哥哥情同手足,不分彼此,不過是一首詩,你何必如此摳搜。」

    「哼,像你這等不學無術之輩,拿了這詩,簡直是辱沒……」

    「住口!」

    張德突然喝道,「三郎堂堂國公之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就算現在不如十八學士滿腹經綸,但阿奴,你須知道,欺老不欺少。難道你沒有聽說過『莫欺少年窮』這句話嗎?」

    啊呀!哥哥真乃知己也!

    「哥哥……」程處弼頓時感動,極為動情。

    「一切盡在不言中,拿去看吧,若是合適,便拿走。」

    張德柔聲道。

    程處弼不學無術不假,但不代表他連詩文好壞都不能分辨。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好!好詩!開篇已經如此,值當值當,莫說二百五,三百貫也值當!」

    程老三念出這裡兩句,週遭有點墨水的熊孩子頓時驚呼,更有甚者暗暗痛心:如此佳作,竟落這廝手中,唉,可恨吾囊中羞澀……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這……這簡直就是神人手筆。」

    程處弼熱淚盈眶,感動不已,「哥哥,不說了。小弟借給你的三百貫,一筆勾銷吧。」

    「這如何使得,五十貫可不是小數目!」

    「噯!哥哥,你我兄弟,彼此交心,莫要讓銅臭傷了感情。」

    我特麼就喜歡銅臭,快點傷感情吧!

    老張一臉慨然,然後抄著手,眼睛餘光瞄了一下箱子中的開元通寶和銀餅子,心裡頓時狂喜:這買賣,哈哈,白撿的錢啊。

    這一疊還沒全部派出去,就進賬一千多貫。這些小王八蛋們目前還沒下狠心,都特麼才買一首。等回去他們回過味兒來,老張可以保證,半夜也會敲他院門,偷偷摸摸過來多買幾首。

    無本萬利,無本萬利啊!

    唉……特麼的老子堂堂工科博士,居然靠這種伎倆賺錢,不丟人!

    而此刻,尉遲三郎回了家,見到尉遲寶琳和尉遲寶琪,便嚷嚷道:「大兄二兄,快點給我錢!」

    「三郎,你這火燒眉毛的樣子,出了什麼事兒?」

    「十萬火急,哥哥他正在……嗯,哥哥在南裡找到了一個書生,作了好詩,他買了幾首,還剩幾首,我得過去趕緊買下。」

    「真的假的?」

    「他騙我作甚?」

    「那一同去。」

    「不行,那裡是『忠義社』的地盤,你們不行。」

    「不讓我們去,怎敢給錢與你。」

    「哼!你們不給,可別怪我沒照顧過你們,我去找阿娘。」

    尉遲環撒開小短腿,趕緊溜後屋去,一邊跑一邊嚷:「阿娘,阿娘,曲江文會我要一鳴驚人啦!」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11:18
第二十五章 曲江文會(三更求推薦票)
   
    去年利州的李孝常發神經要造反,把長孫安業都脫下了水,搞的皇帝陛下的老婆裡外不是人。

    大舅哥長孫無忌直接說讓他去死,但一向不干涉政事的長孫皇后,還是向她老公求了情。說是父親就仨子女,若是處死長孫安業,便真的只能和兄長二人相依為命,更何況長孫安業素來嗜酒如命,他又哪裡來的膽子要造反呢?

    李董嗯了一聲,就說不殺了,送巂州養老,名義上就說是流放好了。

    對李二來說,不要說你真的造反,你就是有點苗頭,也是死路一條。然而因為這是小舅子,所以長孫安業沒死成。

    大臣們紛紛表示造反了也不死,還是很符合法律法規以及道德修養的。

    其實重點不在長孫安業這萬年廢柴身上,而是利州都督的位置空出來,讓武士擭帶著他的女兒和續絃滾出長安。

    誰叫他,是李淵的人呢。

    正所謂要刷新氣象,讓廣大人民群眾感受一下新大唐的不同精神風貌。祭拜黃帝之後,曲江文會頓時讓前年還差點餓死的普通百姓摩肩接踵地去看熱鬧。

    一撥撥的人,都各自分了士農工商圈子。

    對大唐首善之地的老百姓而言,整個大唐分兩個地區,一是長安,二是長安以外。

    總的來說,長安以外地區都是土鱉,沒有文化和底蘊,沒有歷史和傳承。

    愛大唐,更愛長安。

    會舞刀弄槍,會吟詩作賦。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長安人,我給自己代言。

    然後操著各種蹩腳長安雅音的外來人口紛紛和長安土著對噴,主要就是關於曲江文會才子哪家強的大討論。

    長安百姓毫不猶豫地吼道:十八學士都在長安做官,我看你們誰敢放肆!

    外來百姓頓時驚呼:吾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在長安做官難道就算長安人嗎?

    但不管怎麼說,一撥撥的學社,一家家的書院,那些荷爾蒙瘋狂四溢的年輕人都要假裝自己淡泊名利的同時,肚子裡的才學實在是跟中午吃撐了的嬌耳一樣,因為人擠人,都特麼快吐出來了。

    「哇,這麼多人,你們陛下在哪兒呢?」

    「陛下當然在芙蓉園,難道和你一起擠長堤?」

    「快看,那些勳貴子弟,好不威風。」

    「威風又如何?曲江文會比的又不是家世,而是才學。才學,懂嗎?」

    程老三聽到這些話,頓時不屑,眼神輕蔑,冷笑一聲:「才學?哼。」

    芙蓉園內,終於沒人添堵,同時又給黃帝老祖表達了崇敬之情的李董享受著明媚的陽光,然後對左右道:「朕看這曲江文會,著實熱鬧啊。」

    「陛下聖明,百姓嘗聞天子駕臨,皆是爭先恐後。前年關中大旱,如今已是溫飽有餘,此乃陛下德行之功啊。」

    坐案幾後面喝茶的魏征眼神頓時一斜,心說特麼老孔這是怎麼了?最近老是給皇帝拍馬屁,以前不是不待見的嗎?

    孔祭酒內心虛的很,他攛掇皇帝讓勳貴子弟上曲江池丟臉,這事兒能讓勳貴們知道?

    且不說尉遲日天那條瘋狗,也不說程咬金這個夯貨,但說房謀杜斷兩大天王的冷刀子,不在乎多弄下去一個姓孔的。這兩位這麼些年為李董抽冷刀,拿下的人頭足夠繞曲江池一圈。

    「陛下,還請出題。」

    「不是早就說好,以春為題麼?」

    李世民笑了笑問孔學士。

    老孔笑呵呵道:「再分的細緻些,也好讓人有的放矢。」

    「也罷,朕觀曲江池柳樹抽芽,不如就先以『柳』字為題吧。」

    很快,曲江池各個圈子都得知了皇帝給的題目,心說皇帝果然對咱們讀書人優待,要不然怎麼給的題目這麼對胃口呢?

    誰不知道新春之時要多寫點春天的詩句啊。寫春天,還能離開柳葉飛花鶯鶯燕燕?

    於是乎,一群準備月底行卷的讀書人紛紛表示哥一個能打十個。

    「伯舒,好好把握機會。」

    長孫無忌囑咐了一下兒子,然後就飄然離開,跑去皇帝駕前入座。

    看到長孫無忌路過,尉遲恭哼了一聲,然而長孫無忌看都沒看他一眼,當尉遲日天就是一團空氣。

    「不要覺得你兒子就無人能敵了。」

    「吾何曾如此說過?敬德,你未免太以小……也罷,由你說去吧。」

    「哼!你方才是想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俺就不信了,今天定要瞧瞧,看你兒子怎麼被比下去。」

    長孫無忌呵呵一笑:「比下去又如何?以文會友,不傷和氣的。敬德,這不是比武。」

    大家都是四大天王,尉遲日天表示碰上長孫斬仙有點小吃力。

    噹噹噹,隨著水流鐘響,便聽到有人道:「已經有人出詩了。」

    「寫柳終是容易一些。」

    長孫無忌笑呵呵地,看上去很享受這樣的下午。

    「有佳作再呈上來。」

    各個圈子都有人唱和,還有妓子在那裡彈唱,若是有佳作,不多時就能傳唱過來。

    此刻,長孫沖和弘文館的同僚們都在那裡悠然自得,並不急忙。那些個進京謀官的選人們,都圍在他身旁,不住地吹捧。

    「公子氣定神閒穩如泰山,今日曲江文會,只怕是獨佔鰲頭。」

    「勳貴子弟,文氣最盛者,非公子莫屬。」

    「公子胸中自有錦繡,若是一展,只怕別家也不用寫柳了。」

    長孫沖所在的亭子離務本坊熊孩子們的地盤不遠,就隔著十八個欄杆。打那兒路過的程處弼聽到那些吹捧的話,心裡一肚子的火。

    不過他不敢放肆,看了一眼張德,這才上前問道:「哥哥,那長孫沖最是喜歡擺才子架子,彷彿他爹不曾上馬廝殺一樣。」

    「長孫司空文可裂突厥,武能射雙雕,長孫伯舒傳承乃祖,當不得?」

    長孫晟屬於妖孽級別的人物,能分裂突厥並且射雙雕橫行草原的爺們兒,能慫?這種人物的兒子孫子,能是弱雞?程老三還是圖樣。

    張德可不想和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長孫沖有什麼衝突,再說了,這貨將來是要娶表妹的人。扔江湖上,起碼也是娶表妹的那個洪七一個級別,降龍十八掌誰不想練?

    對老張來說,長孫沖就是屬於練了降龍十八掌,卻偏偏老特麼說小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程老三這種腦子裡都塞滿了肌肉的小傢伙,還是老老實實做他小弟這份有前途的職業吧。

    當……

    突然一聲鐘響,一陣驚呼。

    便聽到有歌女彈撥琵琶唱道:「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歌聲悠揚動聽,詩句優美婉轉。

    亭子裡的長孫沖原本風輕雲淡的那張小白臉,瞬間暗了一些。

    而芙蓉園裡,李董呵呵一笑:「好詩,好詩啊!輔機,莫非是伯舒所作?」

    一聽皇帝說這話,尉遲日天就不爽了,嚷嚷道:「陛下,怎地出了好詩,就說是長孫沖所作?俺就不信偌大的長安,還找不出一兩只能寫詩的措大來。」

    走路上的老張臉一黑:這哪個小王八蛋急急忙忙地就跳出來現?老子收你二十八貫開元通寶,不用這麼快就開撈回本吧。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11:22
第二十六章 流芳百世(求推薦票)
   
    哪個臭小子一上來就甩賀知章的《柳枝詞》,斗地主有一上來就甩王炸的嗎?你讓別人怎麼看你?你讓別人怎麼玩?小夥伴們會不會覺得你這個人愛出風頭沒人品?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道德風尚會不會被拉低?

    太沒有素質了!

    「蕭繹《採蓮賦》有言『碧玉小家女』,著實驚艷貼切。沒曾想,這翠綠柳枝,也成了小家碧玉。這是誰家的?當真寫的好。」

    李董本來是想甩一首詠柳詩來鎮場子的,身為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董事長,當年做公司保安部經理的時候,除了能打之外,李董的文采還是很出眾的。

    濟世安民這四個字,李董還是很當座右銘來努力的。

    「陛下,那邊彷彿是燕子亭,往年都是務本坊蒙童所聚集的地方。」

    「噢?莫非是四門小學的教習?」

    「待詩句呈上來,一問便知。」

    尉遲恭一聽特麼是務本坊那些小王八蛋的,頓時大喜:「哈哈哈哈……陛下,陛下剛祭拜了黃帝,就有蒙童一展才華,可見天祐大唐,天祐大唐啊!」

    長孫無忌捏著鼻子別過頭,這老傢伙簡直無恥,拍馬屁能不能不要拍的這麼膚淺。誰不知道天祐大唐?天要是不保佑大唐,我們這些勳貴喝西北風去?

    李二很滿意,沖尉遲天王道:「卿之言,朕甚喜,甚喜。呵呵呵呵……」

    連長孫皇后聽了這《柳枝詞》,也是輕笑一聲道:「二月春風似剪刀,當真是用的好。令人耳目一新。」

    不多時,燕子亭那邊一窩蜂的熊孩子中間,尉遲環滿臉憋的通紅,站張德面前跟孫子似的。

    「哥哥,我錯了。」

    老張歎了口氣:「唉,無妨,無妨。總是要唱出來的,只是叮囑過你,要押後,你卻忘了。」

    倒不是尉遲環裝逼,而是尉遲環的侄子裝逼。然後他侄子比他年紀大,總的來說就是體力上幹不過侄子,然後侄子就跑燕子亭這裡來裝逼了。

    尉遲循毓此刻得意洋洋,他爹尉遲寶琳隔著二十幾個欄杆都替他臉紅。尉遲家把公狗都算上,一人兩首詩是起碼的。

    然而尉遲環回去就跟大哥二哥說了,為了不表現的太搶眼,咱們得低調,往後拖一拖。

    結果燕子亭很多四門小學的小夥伴們來吹捧啊,拍尉遲循毓馬屁啊。結果這小子腦子一熱,把他三叔的話直接忘的一乾二淨,尉遲環攔都攔不住。

    一聽說這行情,程處弼頓時大怒,撥開人群看著尉遲循毓,也沒揍他,就站那兒看著。

    剛才還特得意的臭小子一看見務本坊小霸王,頓時慫的跟瘟雞似的,低著腦袋訥訥喊了一聲:「程三叔。」

    「哼!」

    程處弼冷哼一聲,嚇的尉遲循毓渾身哆嗦:「三叔我錯了。」

    「唵?」

    程老三腦袋一歪,眼神飄尉遲環身上。

    這會兒尉遲循毓哪兒還不知道深淺,趕緊上前拉著尉遲環的胳膊:「三叔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三叔話的。」

    「算了,反正我也沒放在心上……」

    正說這事兒總算可以告一段落呢,黃渠口的亭子上,也傳來一聲驚呼,接著就是鐘聲一響,然後竟是胡姬唐音飄搖而來。

    「怎地是西域胡姬唱詩?」

    「咦?那幫胡兒也會作詩?」

    「哈哈哈,胡兒作詩,我卻不信他們有這個……」

    話還沒說完,就聽那胡姬唱道:「天街小雨潤如酥……」

    只一句,說話的那廝掩面不語,趕緊逃走。

    「草色遙看近卻無……」

    錚錚琵琶吹池皺,胡姬妙音動風波。那胡姬一身麗裝,著實動人,不說酥胸高挺腰身如柳。只聽她高亢歌喉,便是顯得堂皇大氣,儼然就是專門為大帝國準備的嗓子。

    「最是一年春好處……」

    琵琶反覆彈撥,這並非是約定好的音律唱腔,帶著昂揚的大漠氣息,分外矚目!

    到這裡,高音一轉走低,如絲綢般順滑,直叫人擊節讚歎,湖堤上唱和之人多不勝數。

    「好!好嗓音!」

    「好一個『天街小雨潤如酥』!」

    芙蓉園那裡,也聽到了這高亢的女音,長孫皇后眼睛一亮,低聲道:「二郎,倒是頗有大唐氣象。」

    李二正要點頭,忽地就聽到琵琶再次高亢爆發。

    「絕勝煙柳……滿、皇、都!」

    錚!

    琵琶音消,歌姬聲停。曲江池為之一靜。

    長孫沖臉色微白,嘴唇微動,最終沒開口,只是片刻,週遭一陣驚呼。

    「好!好一句『絕勝煙柳滿皇都』!」

    「好氣概!」

    「真是好句,好句啊!」

    一群胡兒扎堆的地方,小黃門接了詩卷,奔芙蓉園去了。

    長孫沖等人看去,便見屈突詮面帶微笑,沖四周抱拳,那些瞧不起胡兒的百姓紛紛叫好,連帶著幾個吐谷渾人都是面有得色。

    「諾曷缽,怎麼樣?我說一定會一鳴驚人吧!」

    屈突詮分外高興,然後看到不遠處的張德一群人,搖搖招手,算是答謝。

    臥槽,屈突詮這二貨到底在想什麼?特麼尉遲循毓扔了王炸你跟著扔王炸這叫出老千知道不?小夥伴們還怎麼看待你們的人品?你們還有沒有公德心?

    芙蓉園內,長孫無忌臉一黑,他是知道的,自家大郎準備了好些個詩。都不錯,他是過目的,今天是什麼日子?是大唐廣大優秀青年展現自我的好日子。結果特麼剛才一上來就是一首流芳百世,已經夠讓人糟心的了。結果老夫連茶都沒喝,你特麼跟老夫說流芳百世的還有一首?

    這還怎麼玩?還能不能愉快地裝逼了?

    長孫沖內心是憂鬱的,他眼神有些失落地看著芙蓉園,然後咬咬牙,準備把自己覺得上佳的詠柳詩放一首出來。

    剛輕咳一聲,準備吟詩。

    結果又是一個角落,春風乍起,水波粼粼,嗓門很大……

    「大堤楊柳雨沉沉!」

    「萬縷千條惹恨深!」

    「飛絮滿天人去遠!」

    「東風無力系春心!」

    程老二,也就是程老三他還留長安的親哥。胸大肌那麼一緊啊,別的咱不誇,就誇一誇程二郎他怎麼就厚顏無恥頂呱呱。

    噗——

    本來就沒指望自己兒子真能裝逼的盧國公,一口三勒湯直接噴案几上,剛擺上的果盤乾果,直接給撤了。

    「哈哈哈哈……程二郎,你念的是哪家娘子寫的?著實不錯嘛。」

    「惹恨深吶惹恨深,系春心呀系春心。程二郎,你惹著這位姑娘啦,她恨你恨的肝腸寸斷。不過嘛,春心還是系你身上的。」

    「程處亮,你可真是的,昨晚上在平康坊過了夜?」

    「平康坊的小娘,哪能有這等文采,怕不是城東哪個良家,被這程二郎得了手。只怕不出這個月,咱們就得討一杯喜酒喝喝。」

    詩,不錯。起碼也是流芳百世級別的。但是,這特麼就不是老爺們兒該吼出來的啊。

    程處亮扯著大嗓門,鼓著大胸肌,然後滿曲江池嚷嚷惹恨深啊系春心。而且旁邊芙蓉園裡有個活著的聖人在那裡點評,這特麼就是在找死。

    而且李董去年還跟老程說過,義貞啊,你家大郎已經成了親,咱們就不去說他,你家二郎年紀也差不多了,將來咱們做個親家怎麼樣啊?

    意思就是:姓程的你兒子尚個公主吼不吼啊?

    程咬金當然說:吼啊!

    你問我滋瓷不滋瓷,我當然說滋瓷……

    然後老程的兒子就在曲江文會上,來一發「惹恨深」,再來一發「系春心」,基本可以說,李董一定會黑著臉要老程給個交代,不然就找小程談笑風生。

    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大家都說這詩好……

    於是乎,長孫無忌臉黑的更濃了。

    而坐他對面,全程觀察董事長大舅哥的尉遲日天,雖然他整個人不懂詩詞歌賦到底有嘛特點,但是,他看到長孫無忌的表情,頓時嘴角一咧,咧到後腦勺。

    「咳咳……嗯。」

    尉遲恭拿起酒杯,輕呷了一口,然後眉毛上挑,沖長孫無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哼!」

    長孫無忌臉更黑了,別過頭不去看尉遲恭,上演了一出大唐宰相不可能這麼可愛。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11:27
第二十七章 繼續流芳百世(求推薦票)
   
    「陛下,詩作已經呈上。」

    芙蓉園內李董頓時大喜,袖袍一抖,雙手伸出笑道:「快拿給朕!」

    而此時,老張一臉便秘地看著屈突詮:「二郎,不是說好了,晚些時候唱詩嗎?」

    「會首,咱們約定的,不是自家兄弟一旦開始,就隨意為之?」

    我特麼哪兒知道尉遲環還有個侄兒那麼神經病?我特麼又哪兒知道你這麼急急忙忙就開始甩王炸出老千?

    你們都好有道理,我真的是無言以對。

    於是張德就放棄治療了,基本上,名聲大噪是少不了這仨王八蛋的。

    「算了,周圍百姓也頗為滿意,就恭賀二郎了。」

    「這都是會首的提攜……」

    屈突詮抱拳誠懇道。

    「那先告辭,回頭咱們再聚聚。」

    「會首慢走。」

    等張德走遠了,幾個胡兒簇擁過來:「二哥,這漢家子什麼來頭?竟是要給他這般臉色。方才見他神色頗為不耐煩,真想揍他一頓。」

    聽到幾個胡兒的話,屈突詮冷笑一聲:「揍他?就你們?且不說你們是不是他對手。就說你們揍了他,你們明天全死在朱雀街都不稀奇。」

    胡兒們臉色一變:「二哥,怎地如此說話?!」

    「就是,就算國姓宗室,也不能這般跋扈囂張。」

    屈突詮歎了口氣,叮囑幾人道:「你們莫要瞧他年幼,就小覷了他。他叔父乃是定遠郡公弘慎公,如今是代州都督。」

    「區區一個郡公侄兒,連親兒子都不是,就算是嫡子,又有什麼憑仗?」

    屈突詮不耐煩地看著他們:「是嗎?連陸學士收他做弟子都不算憑仗?連盧國公家三郎認他為哥哥都不算本事?還是說曹國公吳國公都不入你們法眼?且不說這些行情,單獨那個務本坊的『忠義社』,少說富貴人家二百來號子弟是有的。你們沒瞧見那排場,百來號人馬喊著哥哥,嘿……」

    「嘶……」

    胡兒們終於倒吸一口涼氣,老子那輩抱沒抱對大腿,對他們來說,算不得本事。自家兵強馬壯,那才是厲害。

    人家張大郎手下幾百號小弟,牛逼的不能再牛逼,胡兒們就認這個。能做扛把子的就是牛!

    三首流芳百世,李董一看三首詩的作者,頓時臉都綠了。

    「二郎,這尉遲循毓是誰?」

    皇后聲音壓得低,但備不住坐下首的尉遲日天聽力好啊。聽力不好,咋在萬軍從中殺來殺去?更何況尉遲天王是專門搞騎兵建設工作的。

    長安首富本來有滋有味剝著核桃在那裡欣賞大唐宰相垮著的臉,然後嘬一口溫熱的小酒,那心情不要太愉悅。

    只是耳朵豎起來就聽到尉遲循毓四個字,老東西嘴裡一口溫酒直接噴了出來。

    「卿何故如此失態?」

    李董聲音不怎麼動聽,比皇后差多了。

    尉遲天王猛地站起來:「陛下,臣嗆到了。」

    「是該嗆到了。朕是沒想到,這姓尉遲的人裡面,還有這等才子。本以為你們尉遲家,都是萬夫莫敵的猛將……」

    老闆,不帶這麼陰陽怪氣說話的啊,老夫好歹也為你流過汗放過血,當初推你坐上董事長寶座,老夫可是連你親弟弟都一箭射死了。狡兔還沒死,雖說老闆還沒殺老夫,但也不用這樣酸老夫吧?老夫可是有尊嚴的!

    尉遲恭本想說把衣服一脫,露出全身的傷疤好讓李董知道自個兒是忠心耿耿的,但一想這兒還有皇后和幾個老闆的小老婆,於是嘴角一抽,只能作罷。

    「莫非這世上還有姓尉遲的才子?哎呀!陛下,此乃天之大幸,尉遲家向來武夫謀生,如今都出了才子,可見陛下文教之功,蒼天可見吶!」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本來有點兒不爽的長孫無忌正在那裡喝悶酒,陡然聽到這邊的話,心頭嘎登了一下:啥?流芳百世的詩篇,作者姓尉遲?你特麼在逗我?這麼不科學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一定是假的,肯定是偽作,必須是捉刀,當然是代筆!

    今日事關兒子的前途,事關兒子在皇后眼中的含金量,事關將來李董的女兒會不會很生硬地塞給自己……兒子。

    當然,有人說這是欽定。嗯,這就是欽定。

    「兄長……」皇后很關心自己的哥哥。

    「無、無妨……臣惶恐,有失朝廷大臣體面,臣甘願受罰……」

    「罰你光腚繞曲江池一圈。」

    尉遲日天冷冷地看著他。

    「哼!」

    我的大唐宰相不可能這麼可愛第二季。

    「尉遲卿,尉遲循毓這個才子,卿可認得?」

    「咦?這名字好熟悉?俺認得,俺認得,正是俺那不成器的長孫,俺那不成器長子所出。」

    「呵呵。」

    李世民眼神有點不爽,那肯定的,原本太宗皇帝自己也想下場子來首詠柳鎮場子的。通常情況下,皇帝的詩一出手,鎮場子那肯定牛逼不解釋啊。但是呢,你家孫子倒好,上來就弄個流芳百世傳唱千年,朕這麼有文化的皇帝,怎麼可能送臉上門?

    「陛下,大喜啊。此乃大吉之兆啊。想俺一介武夫,大字不識幾個。俺那三個兒子,個個都是蠢……個個都是耿直之人,沒曾想,孫輩居然出了一個才子。這是陛下教化之功,這是陛下德行的感召,這是陛下……」

    「行了!」

    李世民煩躁地打斷了他的話,「下不為例。」

    抖了抖手裡的詩,李二很心塞,本來該自己上去鎮場子的,結果只能在芙蓉園看戲,太特麼沒存在感了。

    「二郎,屈突詮是誰?莫非是蔣國公子侄?」

    李二眉頭微皺,屈突通前年去世,長子屈突壽一直在守喪,次子則是允許出來交際,主要還是年齡不滿二十。

    只是沒想到,居然還有本領寫出一首「絕勝煙柳滿皇都」,當真是大唐氣象,堂皇而廣博。

    「來人。」

    「奴婢在。」

    「封蔣國公次子詮文林郎,賞千金。」

    一首詩撈了個從九品上,屈突詮表示很滿意,至於千金……一貫錢掛家裡祭奠一下亡父。

    小夥伴們一看這情況,哎喲臥槽,丫屈突二郎居然撈了個文林郎啊,這特麼必須兄弟們一起上啊!

    大傢伙兒都憋尿一樣憋著一股勁,兄弟我滿肚子才華得釋放啊!

    一肚子才華的有好些個人,但這會兒有才華的程老二被程咬金摁在御前狂毆。

    「好你個豬狗崽子!說!昨天晚上去哪兒了!是不是去了北裡喝花酒!是不是在那兒過夜了!」

    「沒沒沒,耶耶,我怎敢如此,怎敢如此啊。」

    程處亮腸子都悔青了,老子不過是看屈突詮都特麼上了,自個兒趕緊的念完詩就去瞎逛啊。

    誰知道念首詩而已,嗓門大了點而已,文字有些不對勁而已,憑什麼屈突詮給了個文林郎,老子就得在皇帝面前挨打?

    挨打也就算了,老子皮糙肉厚不怕,可關鍵是人人都在污蔑老子在平康坊爽了一晚上。這都是沒影的事兒啊!

    老子肉都沒吃著,反而惹了一身騷。

    程咬金抖著手裡的詩文:「那這詩文哪兒來的?哪兒來的?」

    「在長樂坊撿到的。」

    「噢……長樂坊。」

    「長樂坊哪裡?」

    「浣紗裡。」

    「浣紗裡那麼多小娘,你是不是認識哪個?」

    「不不不,哪敢哪敢,耶耶相信我,我哪兒有那個膽子。整個長安城都知道,我程處亮連和小娘說話都不敢……」

    臥槽!

    文武大臣都是佩服無比:你無恥的樣子,很有你爹當年的神韻。

    李世民臉一直很黑,沒有深究程處亮的生活作風問題,否則,一旦深究的話,基本上自個兒女兒就沒法塞過去了。

    有損天家顏面這種事情能有?當然不能。但要是有了,自個兒怎麼把老程這樣的軍方實力派攥手裡?

    公司是不是自個兒的,看的不是員工努力不努力,而是忠心……

    「程卿,不必如此苛責二郎,他還小,豈能做出傷風敗俗之事?」

    「陛下寬宏,臣銘記五內……」

    「也罷,這詠柳還是狹隘了一些,改個章程,別詠柳了。」

    「是,陛下。」

    於是累成狗的小黃門又開始撒丫子跑。

    曲江池週遭都是一陣驚異,這就不跟柳樹較勁了?才仨流芳百世呢。

    人民群眾還沒爽夠啊。

    但是為了人民群眾的娛樂活動,堅持走群眾路線的「忠義社」社員們站了出來。

    「不寫柳樹啦?」

    「這才剛抽了點嫩芽,陛下就把它給掐了。」

    「唉,還得再琢磨,我剛才還想了一首不輸給前面三首的詠柳呢。」

    「我也是,想了好幾首。」

    「我也差不多,剛琢磨了十幾首詠柳,都用不上了。」

    「這下好了,方纔我回想起以前所作的數十首詠柳,如今,唉……」

    「我拿百餘首詠柳……」

    不論是圍觀群眾還是自嗨的才子們,都在那裡吐槽皇帝這是在違背民意。

    然而堅持走群眾路線,並且為皇帝陛下獻出忠誠的「忠義社」社員之一,名叫尉遲環的小朋友,他在燕子亭輕咳一聲,便讓歌姬撫琴吟唱。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

    琴聲悠揚動聽,歌喉婉轉撩人,彷彿都能感覺到春夜小蟲透窗輕叫。

    「咦?好一個蟲聲新透綠窗紗,當真是活靈活現!」

    「我眼睛一閉,彷彿置身夜色,當真是美妙非常。」

    然而李董臉繼續黑了,眼睛看著尉遲恭:「尉遲卿,家中才子還有幾個?」

    老遠就特麼看著尉遲環在那兒裝逼,李董本來打算換個心情重新來過,都琢磨好了一首寫景的。

    結果你特麼上來就砸一首聲色意境皆有的流芳百世?

    倘若老張站這兒,他肯定會表示,雖然陛下您是曲江文會這款遊戲的GM,但是不好意思啊陛下,這兒有人開掛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11:33
第二十八章 還有流芳百世(求推薦票)
   
    尉遲恭剛才心裡琢磨著回去怎麼教訓孫子,然後李董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長安首富心裡又開始琢磨回去怎麼教訓兒子。

    基本上,尉遲天王完全忘了當初是怎麼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倆兒子滾去城南問那些窮酸措大買詩文。

    「這都是陛下……」

    「行了!大白天的『更深月色半人家』,這是要白日做夢嗎?」李董不要太憤怒,特麼朕只是想作一首詩而已,你尉遲家的人是不是認準了要給朕難堪?既然你不讓朕痛快,朕也不讓你痛快。

    「陛下,俺可聽陛下說了,不必再詠柳,怎地還管白天是不是寫月色的?」

    尉遲日天一聽李董瞧不起咱尉遲家的,頓時不樂意了,憑什麼啊。

    李世民一瞧,嗨呀,你還不爽了?朕特麼上哪兒說理去?

    於是皇帝陛下準備給尉遲老兒一個教訓,你子孫不是有才華嗎?朕叫他們上來溜一圈,不信他們還能這本事!

    君臣正準備剛正面,坐案幾後邊兒的幾個國公王爺都是假裝看風景品詩,然而為人低調且剛要做一任通漢道行軍總管,準備跑雲中和突厥佬殺一場的曹國公虎軀毫無徵兆地震了。

    四大天王有五個的李靖一看哥們兒眼神不對,於是順著李勣的目光看去,頓時虎軀也震了起來。

    大唐雙壁同時震虎軀,同僚們也都順著眼神瞄了一眼不遠處,於是同僚們一起震虎軀。

    李董一看氣氛不對啊,扔了尉遲恭問李勣:「懋功,何事令你張望?」

    「回陛下……」

    李勣起身,躬身行禮,正要說話,就聽一聲鐘響,歌姬就唱了起來。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

    歌姬聲音輕佻勾人,似是二八少女的曼妙,著實讓人騷動。

    待那豎箜篌餘音未斷之時,那歌姬婉轉唱道:「故穿庭樹……作、飛、花。」

    餘音裊裊,回味非常,且又應景,當真是讓人身心舒服。

    上個月月中又是一場春雪,令人回想起來,更添三分滋味。

    「好!好一個白雪卻嫌春色晚!好一個李大郎!」

    「這個李大郎,好生有才,如此應景佳作,怎地想得到!」

    「無知了吧,李大郎乃是曹國公長子,豈是那些浮誇浪蕩子能比的?且李大郎的才學,孔祭酒也是稱讚過的……」

    李震面有得色,沖四周同學抱拳拱手,然後一臉的風輕雲淡:「小弟方才絞盡腦汁,才有此拙作,還望諸位同窗不吝斧正……」

    你特麼在逗我?

    同學們內心是崩潰的,以物喻人用的這般精妙,一百多年後的韓愈表示小意思了。就他們那點墨水,還來斧正?斧劈還差不多。

    李震一看裝逼也裝的差不多了,內心通透愉悅,然後呵呵一笑,沖遠處假裝自己是外來務工人口的張德頷首致謝。

    老張現在有點兒心虛了,錢是撈到了,但特麼這幫熊孩子玩法和說好的不一樣啊!照這樣的場面下去,智障大師會不會出現他已經不想知道,他被大唐君臣打成智障是肯定的。

    這尼瑪……一個二個都是要瘋啊。

    都怪尉遲老魔家的起了壞頭,以後不帶他們玩了!

    張德內心默默地發誓。

    「懋功,大郎這詩寫的好,精妙貼切,尤其是『驚』『嫌』二字,簡直是神來之筆。汝有佳兒,後繼有人矣。」

    李董一看朕手下還是有能人的嘛,於是趕緊假裝沒聽過尉遲家的詩,拿李家的人來打老混蛋的臉。

    說到底,李勣的姓是他爹封賜的嘛,算一家人。

    李董與有榮焉,斜眼看了一下尉遲老魔,結果老混蛋一臉大喜,竟是哈哈一笑沖李勣邀杯說道:「懋功,大郎這等文采,俺是聽不太懂,不過大家都說好,那肯定好。你好運了,有個聰明兒子。」

    其實曹國公內心也是有點小忐忑的,他這個兒子,實話講,十一二歲正當少年,平日裡寫詩,那都是應付學校裡的作業,還算看得過去。

    但一句「白雪卻嫌春色晚」,直接把李勣給砸懵了,這特麼是他兒子?可能嗎?他兒子要是有這才華,他還需要累死累活給李皇帝家裡賣苦力?

    然而皇帝和老哥們兒都稱讚了,自己總不能說犬子其實是個傻逼不可能寫這種詩?

    於是李勣咬咬牙,擠出一個微笑,很是靦腆道:「臣平素讓其不要拔擢人前,沒想到曲江文會,得知陛下親臨,這小子竟是知道答謝天恩……」

    噗——

    魏征一口三勒湯嗆鼻子裡沒緩過來,然後寬袖大袍遮臉,使勁地憋著,省得出糗被人太宗皇帝惦記。

    別人不清楚皇帝什麼秉性,老魏太特麼清楚了,這而立之年的皇帝陛下,器量很大,心眼很小,記仇啊。

    「卿何必謙虛,來人,封曹國公嫡長子震登仕郎,賞兩千金。」

    「陛下不可,大郎年不過十一二,豈能……」

    「卿不必多言,朕非是為卿,而是為朕自己,為大唐社稷。如此英才,雕琢數年,便可入朝堂為國效力,朕這是為大唐儲才啊。」

    李勣一瞧董事長這麼給面子,咱也不能落下,於是躬身道:「陛下千金買馬骨,天下英雄,必為陛下所用也。」

    花花轎子人抬人,面子是別人給的,曹國公到底會做人啊。

    尉遲日天一瞧,啥?老子兒子孫子一人一首辣麼牛逼的詩都沒撈個將仕郎當當,特麼姓李的一首就來個正九品下,比剛才屈突家的還高半級?你們是自己人關起門來搞黑幕吧?

    這絕對不能忍啊。尉遲恭是誰?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金牌打手,出去收保護費董事長最放心的人,從來不貪墨保護費,因為俺特麼還是長安首富!

    於是尉遲天王站了起來,要為尊嚴而戰,雖說李勣是自己的鐵哥們兒,但為了家族的榮耀,尉遲天王就是要戰啊!

    老闆怎麼了?老闆就不能正面剛了?

    這邊封賞下去,整個曲江池直接引爆激情,人民群眾紛紛表示皇帝有氣概有眼光,有才華的人,果然是躲不過天子的法眼。

    然而臉色又暗了不少的長孫沖默默地咬了咬嘴唇,他沒有說話,那些個捧哏的同樣假裝看風景,這年頭……熊孩子都特麼邪性了!

    正當尉遲日天和長孫沖紛紛內心在扭曲的時候,一個身影站了出來,他的故事無事不知,他的名聲無人不曉,他只要出現在長安的街頭巷尾,都會引來無數的目光。

    他就是「忠義社」的二龍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務本坊小霸王,他叫程處弼,程家老三。

    李震的流芳百世換了一個登仕郎,程老三一瞧這買賣可以啊,還白撿兩貫皇帝的打賞,絕對拿出去可以吹一二十年啊。

    於是程三郎一看準備收拾細軟跑路的張家哥哥沒反對,趕緊喜不自禁地跳了出來,讓那個工作單位被他一把火燒了的林妙兒大庭廣眾之下開唱。

    「莫要擺什麼都知行首架子,要不是看在我家哥哥的面上,豈能讓你來賺這個風頭,快點唱,唱好了,自有打賞。」

    說罷,程老三甩了一卷詩文,得意非凡,揚了揚手中的大作,嚷嚷道:「讓爾等瞧瞧,什麼才是大氣磅礡!」

    林妙兒心裡一百個不情願,但是詩卷一開,眸子頓時亮了起來。

    她歌喉勝在悠長,一氣足有二十幾息,最是適合唱宮體詩。

    當下趕緊琴弦撥動,定音片刻,那悠長女音擊破湖面,瞬間刷過芙蓉園。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只兩句,芙蓉園內的人都愣了一下:「這是……」

    宮體詩,他們太特麼熟了。前朝那個要一個人單挑世界的楊二,不就是最喜歡這種調調麼?

    李二最怕別人說他像楊二,所以一直很注意。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然而聽到這句,李二也是擊節讚道:「好句,好句啊。」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這悠揚綿長之音,磅礡卻又輕盈,有胸懷大氣,卻又如閨中蜜語,端的是萬種心思在心頭。

    「此詩何名?」

    眾人都是陶醉許久,才有人問起。

    李二倚在一側,歎道:「如此才情,當真是綿綿不絕如江水,比之方才『白雪卻嫌春色晚』還要驚艷絕倫。」

    「可問得詩名?何人所做?」

    皇帝坐直了身子,正色問道。

    一個小黃門步子緊湊前來,顧不得額頭上的汗水,低頭道:「回陛下,已經問得詩名。」

    「噢?」

    「詩名《春江花月夜》。」

    眾人臉色一變,表情都很豐富。

    春江花月夜?特麼不是楊廣寫過一首嗎?還特麼在江都唱了好幾年。

    「……」

    李二原本很輕鬆的表情,頓時垮了。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到處有人和朕作對?

    「是何人所作?」

    李二聲音聽不太出感情了。

    「是盧國公三子程三郎。」

    噗——

    之前毆打程老二,程咬金就覺得應該想起來的,真正的「坑爹」不是老二,是老三啊。

    結果程咬金萬萬沒想到啊,這倒霉兒子火燒一笑樓灞橋展歌喉還沒過去多久,今天在三月初三的大好日子裡,在皇帝享受大唐人文薈萃的好辰光,你個濃眉大眼的大唐國公之後,居然跟著前朝二世皇帝的腳步走。

    你這不叫「坑爹」,你這特麼叫讓爹去死好嗎?!

    一般也不怵誰的程知節當時就汗涔涔,嘴角一抽,本想假裝昏過去,但一看隔壁桌上尉遲老魔正在那裡偷笑暗爽,怎麼地也不能裝暈啊。

    一咬牙,程知節站起來大聲道:「陛下,待臣前去打死這只畜生!」

    言罷,老程趕緊邁開雙腿,準備直接把這熊孩子淹死在曲江池。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11:39
第二十九章 朕有點乏了(求推薦票)
   
    你得到我的身體,卻得不到我的心。——各路NTR作品女主角面對反派時候的忠貞不渝讓人感動的都快哭了。

    然而老張表示,我特麼要是反派,誰在乎你的心放那兒,我就是要身體啊。女人心拿到手是要負責的!

    所以說,反派總是人生贏家。

    反正在李二面前,作為一個大臣,作為一個一向以忠心耿耿聞名於世的大臣。你兒子不跟著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走,反而在全公司同仁面前表演已倒閉的大隋公司經典項目,你安的什麼心?

    此時此刻,程知節就是反派,站李董和他走狗們的對立面。

    老程心裡恨的咬牙切齒,剛接受了身心教育的程老二渾身一哆嗦,站案幾後面抖的跟瘟雞似的,眼神不住地往自家老子身上瞄。

    不看還好,一看抖的更厲害了。

    他爹滿頭大汗嘴唇哆嗦,顯然也被嚇到了啊臥槽!

    咚!

    程處亮一口氣沒上來,眼睛一翻往後光嘰一下暈了過去。

    御前失儀,又是一樁罪,程家三連殺!

    超神的程家兄弟徹底讓一群國公都懵了,大氣都不敢出,都正襟危坐,用餘光掃著一臉肅然的李董。

    李勣一瞧老哥們兒貌似這是要糟啊,正琢磨著是不是跟皇帝說老程跟楊總不認識,身心全系陛下您一個人身上。結果李二哼了一聲,然後站了起來。

    一看大老闆起身,不論公的母的,都跟著站了起來,還都不約而同地垂首行禮。

    李董很滿意,緩緩地下了胡床,雙手擒著玉帶,邁著八字步,一言不發地走向程咬金。

    「你想去哪裡?」

    連卿家都不說了,看來老程在劫難逃,之前李孝常這個逗逼造反,已經勾起了李董的敏感神經。他全家子都是記仇小心眼的貨色,從老董事長李淵開始,好幾十年前就開始算計大隋有限責任公司。

    後來吧,大楊總三歲的表哥,就把楊總的江山給弄走了。

    至於後來李建成李元吉等董事會成員和老闆的恩怨情仇,在坐的有一個算一個,誰脫得了干係?

    連站著不說話的老魏,都是老闆厚顏無恥生拉硬拽弄過來的。

    然而,在全體員工以及老闆大小老婆都以為老程肯定要被公司開除的時候,李董又發了話:「朕不是秦二世,也不是隋二世。朕不是昏君,更不是暴君。」

    「陛下仁德……」

    偷偷把滿頭大汗擦乾淨的孔祭酒趕緊喊了一嗓子,他不喊不行啊。今天這事兒邪性啊,不是我老孔蔫兒壞,而是特麼這幫熊孩子不按常理出牌,老特麼出幺蛾子啊。萬一李董讓人把老程全家給嘁哩喀喳,事後一掃聽,讓勳貴子弟跑出去吟詩作賦的就是你老孔。

    好哇,沒想到你這個聖人血脈竟然做出這等醜事!

    身敗名裂都是小事,人老程從朝廷到江湖,朋友多的是。

    李勣未必給老孔腰眼上來一刀子,但江湖上的瘋狗備不住就會咬他孔家一口,然後全世界嚷嚷哥們兒講義氣。

    孔聖之家?管我鳥事!

    「陛下仁德——」

    李藥師一看帝國吉祥物家族的代表都開始撈老程,作為四大天王之一,作為軍方的一面旗幟,這會兒得挺戰友啊。

    李世民內心很憂鬱,擺明了小弟們都信不過他,他作為一個想要做千古一帝的皇帝,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殺功臣?就算要殺,那肯定也是找個由頭,依法治國,依法殺功臣。

    老程多靈醒的一個人,一瞧老闆不像是要宰了他,趕緊道:「陛下,臣教子無妨,罪該萬死,請陛下重重責罰。」

    以退為進永遠是封建官僚體制最有效的自保方式。

    然後李董哼了一聲:「你們都小瞧了朕。」

    「臣不敢。」

    「臣萬死……」

    李二歎了口氣,然後道:「楊廣的江山,寫不了這些詩篇。但朕的江山,別說區區一首《春江花月夜》,就是陳後主復生,照樣還是大唐!」

    「陛下英明!」

    「陛下雄才大略胸闊四海,遠勝秦皇漢武也。」

    「縱使光武復生,也不及陛下之萬一。」

    前一秒李二還覺得自個兒裝的逼挺有感覺的,後一秒大臣們的馬屁當場把他給拍成傻叉。

    他很憂鬱,很心塞,好累,這群大臣真不好玩。

    不過總算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老程覺得自個兒是剛從曲江池裡爬出來的,前胸後背都濕透了。

    李靖眼皮子又耷了下去,沒再摻和,其實他是知道的,皇帝肯定不會為了一首《春江花月夜》宰了老程。畢竟,今年就要開始弄死阿史那咄苾,張公謹已經去了代州,薛萬徹李勣和他都已經拿到了任命,主持殺突厥放血的人,就是他李藥師。

    關鍵時刻,怎麼可能殺大臣,而且還是軍方實力派的老程。

    作為一個和李家父子打了幾十年交道的頂級戰略家,李靖很清楚,這是皇帝的小心眼又犯了。

    沒錯,李二的胸懷很寬廣,連魏征這茅廁裡石頭一樣的貨色都能捏著鼻子高官厚祿,李建成李元吉的老婆他都能弄成自個兒的小老婆,他胸懷能不寬廣嗎?

    但小心眼和胸懷寬廣不衝突。

    本來嘛,今天是多好的日子,黃帝祭拜了,馬上就要干突厥,春光明媚陽光燦爛,多美好啊。

    這種場合,作為帝國皇帝,寫首詩鎮場子滿足一下表現欲沒問題吧?畢竟,皇帝才三十歲,絕對是個年輕人。

    這是很合理也是很符合邏輯的。

    但是,那群務本坊來的熊孩子極其家屬都特麼不正常啊,你說你們小小年紀不走雞鬥狗鬧市跑馬調戲良家婦女,偏偏來寫詩,還寫流芳百世的詩是要幹嘛呢?

    你不做紈褲衙內,你想做狀頭吶!

    於是憋了一口老血的李二,實際上就是逮著個蛤蟆攥出泡尿,拿老程開涮,顯示一下存在感,讓別人知道,他是主角兒!

    「呼……」

    鬆了口氣的眾人繼續觥籌交錯,趕緊把氣氛給弄熱烈點。

    「陛下,今日陛下可有佳作,讓臣等先睹為快?」

    搞氣氛得有人牽頭,地位差了可不行,於是身為大唐帝國四大天王之一的房玄齡站了起來,笑的跟春風似的,讓李世民內心頓時痛快了。

    要是臣民們都跟老房一樣該多好。

    李二內心默默地渴望著。

    「二郎,莫非已有腹稿?」

    皇后也趕緊捧了老公一下,這年頭,做女人難,做大老闆的女人更難。你得防著小老婆們上位不說,還得讓老闆的員工們知道,老闆的正宮是很有能力很有助力很有活力的人。

    「呵呵呵呵,朕……」

    「百舌問花花不語,低回似恨橫塘雨。蜂爭粉蕊蝶分香,不似垂楊惜金縷。願君留得長妖韶,莫逐東風還蕩搖。秦女含顰笑煙月,愁紅帶露空迢迢。」

    「哎呀!俊哥兒好文采!」

    「好詩啊好詩,二郎無愧乃父之風。」

    「此詩聽來,如在花叢之間,彷彿蜂蝶環繞,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俊哥兒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當真是令我等刮目相看!」

    「小弟佩服,佩服……」

    芙蓉園內空氣都凝結了。

    李二帶著微笑的臉凝固在那裡,然後眼神瞟著四大天王之一的房玄齡。

    老房是個聰明人,要不然能和杜天王並稱房謀杜斷呢。

    於是房玄齡餘光掃了過去,看看是哪家臭小子這麼煞風景。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高大壯碩的少年,穿著一身白衣長衫,負手而立,迎著曲江池的春風,笑的真是無比燦爛。

    年紀大了,眼神不太好,房玄齡瞇著眼睛仔細打量,一瞧,嘿,還是認識的。

    這少年姓房名俊家裡行二,平素喜好拳腳槍棒,時常混跡市井之間,他爹今年馬上要上任尚書左僕射,上個月剛封魏國公,最近在搞監修國史的清水工作。

    「朕有點乏了。」

    李董的聲音,有點兒冷宮怨婦的氣息,他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尉遲恭,看了看程知節,看了看房玄齡,然後擺駕太極宮,再也不來芙蓉園,不來曲江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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