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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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036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4 10:37
第一卷 長安及時雨 第八十章 單挑(二更求票)
   
    《極品飛馬2·草原追蹤》銷量還不錯,在張德划水弄到一匹金山追風馬王之後,賀蘭山一帶有名沒名的騎術好手,都特麼過來想要較量較量。

    這些馬背上的好漢,有羌胡有賀蘭蠻子有西北馬匪,還有廣受大唐人民群眾愛戴的遊歷士子。

    然而安菩把大宛馬換成金山追風之後,感覺就像是V6換成了W12,那動力真特麼澎湃。

    老張每次看到安大郎絕塵而去的背影,就默默地感慨,駕駛技術果然是看天賦的。你再怎麼老司機,開三十年也比不上開了兩年的車王啊。

    就不說安菩還能在金山追風衝鋒的時候,還能從馬肚子下面鑽一圈。那畫面效果,比靈車漂移酷炫多了。

    「安哥,你這馬術,真是神了。」

    程老三感慨萬千,佩服不已,論個頭兒,安菩是沒小他幾歲的程處弼高大粗糙,畢竟外表的發展方向是兩條線。程處弼純粹就是傻大黑粗,而且一看就是人類正常智力的分水嶺。

    「三郎過獎。」

    「噯,我可沒奉承你啊。我是真佩服,你這馬術,在長安城,也就左右屯營的那些人能和你比。恐怕大多數還沒你厲害。」

    李董的數百金牌打手,目前來說是處於已知文明世界的高端武力巔峰,未來兩百年內,不太可能找到能跟他們對毆的禽獸。

    程處弼能把安菩和左右屯營的人比,也的的確確是真心佩服。

    「三郎謬讚了。」

    笑的很靦腆,安大郎是見過「飛騎」什麼樣子的,心裡面未嘗沒有羨慕。程三郎這般拍他馬屁,絕對是拍的恰到好處,讓他由內而外的舒爽。

    「嘿嘿,對了安哥,最近你要用馬麼?」

    「不用。」

    「那就好,金山追風借我騎兩天。」

    程處弼眼神放光,夜飛電落哥哥手裡,那沒辦法,天意。但現在安大郎手裡有匹更好的極品寶馬,他能忍?當然是要借過來爽爽過把癮了。

    「哥哥叮囑過,三郎若是要借,去和他說。」

    這話頓時把程處弼一頓暴擊,瞬間萎了,嘟囔道:「哥哥便是偏心,不愛我了。」

    「三郎說的甚怪話,我雖來長安不久,卻知曉哥哥與你情分。若是哥哥不愛你,便沒更愛你的。一把火燒了一笑樓,七萬貫吶……」

    程處弼嘴角一抽,「那也是我給哥哥出了氣,算了,不借就不借,找些話來說。」

    言罷,他便賭氣也似地背著手,悶著頭往外走。

    正走著,卻見坊牆外面居然列著二十來騎,皆是突厥人打扮,為首的目光銳利,腰間挎著康國彎刀,彀中插著十餘支雁翎箭,箭羽珵亮,顯然是新制的。

    「漢家子,這裡可是大河工坊?」

    出來一騎,策馬上前,居高臨下問程處弼。

    程老三正借不到寶馬鬱悶著,便沒好氣道:「眼睛瞎了不識字嗎?沒看見牌匾?」

    「我們不識漢字!」

    程處弼嘲弄地笑了一聲:「不識字也這般理直氣壯,你們突厥人還真有意思。」

    「漢兒!你瞧不起我們!」

    又出來一騎,盯著他。

    程處弼橫行長安,會怕這個?再說了,懷遠城最大的那位還不是要罩著他,他怕個屁。

    「老子瞧不起你們又怎地?」

    言罷,程處弼一撩衣擺,塞在腰帶中,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們:「你們這些突厥蠻子,又是來較量的吧?賀蘭山西邊前前後後來了二十餘回,輸了快一百匹馬了。怎麼,還沒輸夠?」

    「哼!雜胡伎倆,焉能和我突厥勇士比較!」

    程處弼頓時冷笑:「瀚海公主可不是這麼說的,莫非你們還想不認賬?」

    「哼!弘忽是弘忽,我們是我們,我們斛薛部的勇士,可沒服你們幾個漢家小兒。有種比一比!」

    「嘁,笑話!你說比,我們就要比嗎?再說了,就你們胯下這些劣馬,也敢跟馬王較量?簡直自取其辱。」

    正叫罵著,安菩也走了出來。一瞧外邊都是突厥人,眉頭微皺,便問程處弼:「三郎,怎個回事?」

    「這些蠻子,好沒有道理,竟然又尋上門來賽馬。當真以為我們和他們一樣無所事事,每天那麼多正經事要做,哪裡有心思陪他們玩耍。」

    幾個突厥少年聽了他的狂妄言語,怒不可遏,吼道:「漢狗!你說陪誰玩耍!」

    啪!

    一聲鞭響,那叫罵的突厥少年被一鞭子從馬背上抽了下來。

    「啊——」

    慘叫一聲,咚的一下重重摔在地上,那少年摀住臉頰,血水汩汩流出。

    鏘!

    突厥少年立刻拔出彎刀,卻見一人一騎就立在道中,不慌不忙。

    「不想給斛薛部惹事的,就管好你們的臭嘴!」

    黑馬馬背上的少年,目光冷冽,看的為首的突厥少年身軀一震。

    「哥哥,你怎地來了?那笨公主不是追你去了麼?」

    程老三趕緊過來牽馬,黑風騮吭哧吭哧地打著響鼻,不讓程處弼碰它。

    「哥哥?」

    為首的突厥少年一愣,便盯著張德道:「你就是張德?」

    「不錯,我是張德。你們前來,如果還是賽馬,就回去吧,沒完沒了。」

    「你!」

    張德看也不看這些突厥少年,下了馬來,拍了拍黑風騮,馬兒自己就去了馬槽休息。

    負手而立看著他們,張德氣定神閒問道:「是給公主出頭的?」

    「哼!你贏了弘忽這件事情,已經傳了出去。有損阿史德部的威名,我阿納來自阿史德部,我也流著一半阿史德的血。張德,你我必須比一場。」

    「憑什麼?」

    「就憑我斛薛卜將來要繼承斛薛部,只要你贏了我,賀蘭山到彌峨川,就沒有人會再來找你麻煩。」

    「好,還是比賽馬?」

    「隨便,你想比什麼就比什麼,哪怕決一死戰也可以。」

    張德笑了笑,突然將腰間的橫刀解下,遞給程處弼拿好,然後向前走了兩步,腳點了點地面:「那好,咱們也不要廢話了。就在這兒解決,比一比拳腳,打到一方沒反抗之力就行。」

    斛薛卜一愣,旋即笑道:「我雖不能生撕虎豹,狼山之中,也素以勇力稱道。你這漢兒偏偏來和我角力。」

    我特麼還和你摔跤呢。

    下了馬來,斛薛卜解了彎刀,然後走上前。他年紀也就十四五歲,身高比張德高了些許,雙臂卻是粗壯,只怕不輸給程處弼。

    「開始吧!」

    斛薛卜話音剛落,突厥少年們都是拔出彎刀,不停地敲打著腰帶上的骨扣,發出清脆的響聲,給他們的斛薛特勤助威。

    「哼!」

    自持力大的斛薛卜上前就是一抓,還沒扣住張德的肩膀,就見老張轉身一貼,單手反扣斛薛卜的手腕,接著腳後跟向後一鏟,斛薛卜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騰空而起。

    彭!

    一聲巨響,斛薛卜眼睛瞪的大大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這個漢家小兒掀翻在地?!

    老張氣定神閒,也沒去管他,輕鬆地繞著地上的斛薛卜走了幾步。門口圍觀的安菩雖然已經見識過張德的身手,但每次再看,都覺得驚訝。

    「哈哈哈哈,這個笨蠻子,竟敢和哥哥單挑,簡直以卵擊石!哈哈哈哈……」

    程處弼哈哈大笑,在那裡放著嘲諷。而遠處一架小馬車上,偷偷摸摸遠遠觀看的某個輸了哭鼻子的突厥少女銀牙欲碎,惡狠狠地罵道:「斛薛卜真沒用!」

    斛薛卜懵了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後,還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一看張德輕鬆寫意的樣子,頓時怒從中來,低吼一聲,箭步上前就是一拳。

    張德小臂從內側撥開拳頭,上前墊步,右拳虛握,如鐵錘砸碾一般,砰的一聲悶響,虎口撞在斛薛卜腋下肋處。

    「哼!」

    悶哼一聲,斛薛卜臉色白了一下,整個人差點癱軟下去,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打的移位,渾身的氣力,如何都使不出來。

    而這會兒張德上前,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手反扣他的手腕,輕輕勾了一下他的腳踝,整個人頓時又倒在地上。

    「服了嗎?」

    扣在斛薛卜喉骨上的手指陡然加了力,斛薛特勤臉色發白,呼吸都急促起來。

    此時此刻,斛薛卜哪裡還不知道自己不是張德的對手,他自持勇力,在斛薛部少年之中是無敵的存在,可沒想到,瞧著尋常的漢家子,竟然有這般身手。

    「我認輸。」

    「呵,倒也磊落,算條漢子。」

    張德鬆開手指,一把將他拉了起來,然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進門去了。

    「哥哥,哥哥,怎地走了?這些蠻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答應和哥哥搏鬥,簡直自尋死路。哈哈。」

    斛薛卜看著門內不急不緩張德的背影,歎了口氣,然後道:「走吧,回口外。」

    突厥少年們何嘗不是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如行屍走肉一般,跟著斛薛卜離開了懷遠城。

    而此時,遠遠圍觀的小馬車中,輸了哭鼻子的突厥少女張大了嘴巴,眼睛瞪的圓圓的,久久不能平靜。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0:2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4 10:44
第八十一章 簡在帝心(求票)
   
    突厥諸部,或者說從金山到黑水靺鞨所有部族,他們的族群延續方式和漢地是大相逕庭的。不論遭受什麼樣的劇變,漢地諸姓的譜系很穩定,脈絡很清晰。但突厥等草原民族不一樣,血統來源混亂,所以比較強調核心家族。

    比如突厥,其核心一定是阿史那家族的黃種,其餘白種只能是走狗爪牙。而聯姻的大族,必然是阿史德家族,放中原,也就是皇后娘家。

    皇帝的大老婆可以來自不同的姓氏,但突厥的優魯可敦,基本上都是阿史德家族。所以雖然斛薛部雖然被蔑稱為鐵勒別種,但斛薛特勤斛薛卜卻以自己的母親來自阿史德部為榮。

    阿史那家是徹底敗了,金狼家族現在也就剩西突厥那支還算有點實力。可惜西突厥在西域玩的跟春秋戰國似的,號召力還不如阿史那思摩。所以原本跟著突厥混飯吃的鐵勒諸部,都打著小心思。

    有的想要自己當老大,比如薛延陀。有的想要跪舔唐朝,比如霫部。有的則是想要重振旗鼓,換馬甲上位,比如斛薛部。

    斛薛部盯上的馬甲,就是阿史德部。因為斛薛卜的母親是阿史德家族出身,所以各支脈都準備將來打出阿史德氏的旗號,來籠絡散佈在草原上的突厥遺種。

    基本上,來懷遠城之前,斛薛部的人計劃的都很完美。什麼斛薛特勤一展雄風,拳打阿史那,腳踢梁豐男,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畢竟,對方一個十三歲的漢家少年,總不見得比他們在草原上玩野外求生的小型牲口還要厲害吧。

    然後斛薛卜回家之後就被他爹吊起來打。

    總之,你特麼逗我?老子計劃的這麼美好,你特麼連個漢家騷年都打不過?打不過也就算了,特麼還從草原狼變成草狗,你的志氣呢?

    斛薛卜此時此刻內心的陰影面積很大,本來還想在珍珠弘忽面前裝逼來著……

    然後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斛薛特勤離家出走了。

    十五六歲的騷年,在外面被人欺負之後,回家還要被吊打,內心是崩潰的。缺乏如山的父愛,當然,世子他爹的父愛全靠馬鞭,抽的越狠越愛他。

    承受不起這凶殘的父愛,斛薛卜騎著馬跟無頭蒼蠅一樣,找了個方向就瞎走。等過了一天,才發現居然順著賀蘭山南下去了。

    而前方,郝然就是懷遠城。

    大河邊上,斛薛卜的宿敵張大郎還在畫圖紙,今天要開始調試水力鍛機。粗大的柘木是靈州都督楊師道送來的。

    楊師道為什麼會送來呢?因為楊都督很委婉地表達了一下,後進晚輩這麼辛苦,作為長輩,當然要好好地提攜提攜啦。

    「哇,哥哥,楊老兒好生無恥,竟然在夏州養羊。而且還是康居種羊,兩只可以換匹馬了都。他這麼有錢,怎麼好意思賺羊毛錢?」

    「你管他呢,我們只管收羊毛,羊毛從哪兒來的,管得了那麼許多。」

    張德搖搖頭,將圖紙捲了起來,準備明天把鍛錘套上木榫。有了鍛錘,可以做的東西就很多了。

    因為還沒摸清楚李董的底線,他開採鐵礦,要是被李董刪號,他還混個屁?但也不能啥也不干,民間鐵料還是有的,加上鐵勒人在金山也有礦場,還有契丹人,也有兩個礦場。

    所以羊毛換鐵錠計劃,正是試運營。鐵料拿過來二次加工之後,盔甲是不能打造的,但農具還是沒問題。

    之所以要打造農具,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懷遠城最近人口暴增,李思摩這條瘋狗四處打獵,活捉族人以及契丹奴數千。這事兒幽冀兩地都上報了朝廷,大賀氏給張公謹送禮的同時,就是順便告狀,說一小撮突厥流氓,專門破壞人民的安定祥和生活。

    張叔叔一聽這樣不行啊,我特麼在河北道,你關內道專門跑一千多里路過來搶劫,這說不過去吧。

    於是就當真大賀氏的面,寫了條陳上報朝廷。

    外朝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中書令強烈地批評了懷遠郡王李思摩同志的不正之風,破壞生產殘害兄弟民族,罪大惡極,應當馬上把他雙規。

    然而沒等魏征開炮,皇帝在朝會上就直接說了一句:「朕知道了。」

    中書令愣了,群臣當然也愣了。大唐第一噴子眉頭微皺,思索皇帝怎麼會回答的這麼不靠譜?

    然後就聽皇帝氣定神閒道:「如今河套安定,諸族安居,當勸課農桑誠鼓勵耕種。定襄都督府新立,遼東諸部未必安穩,朕欲遣任城王都督幽州。然任城王一去,不知靈州可有賢才接任?」

    「陛下,太常楊公,治民有術,亦知河套風物,有數十年老成經驗。臣推舉楊公都督靈州。」

    長孫無忌出列說完,大理寺正義的使者同樣出列:「臣附議。」

    然後大理寺一群同僚都是站出來:「臣附議,非楊公不足以安靈州。」

    中書令眼睛一斜,你們大理寺的什麼時候和太常寺關係這麼好了?

    大理寺是神聖的地方,他們玩的是法律。太常寺當然也很神聖,不過他們玩的是封建迷信……

    所以,論誰看到一群大理寺的人在那裡吹捧太常寺的老大,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不過這麼一來,倒是讓人明白過來,這特麼是要讓楊師道去靈州做點什麼事情啊。會是什麼事情呢?不少人開始琢磨,準備下了班就去打聽打聽。

    而李董則是很滿意地給大舅哥一個眼神:幹得漂亮。

    長孫無忌眉頭一挑,表示收到。

    其實一般來說,這個流程走的有問題,但楊師道身份不一樣,前隋皇族血脈,且赴任的地方又是北地河套。這事兒就得另當別論,至少前隋遺老肯定不會反對,這對他們是個利好。

    山東士族更是無所謂,因為他們壓根就瞧不起那旮旯,只當是人類和野獸快樂玩耍的鬼地方。

    至於新貴,更加不會反對了,因為首倡之人是長孫無忌,新貴一桿旗,反對長孫無忌,不就是反對新貴一桿旗的走向?

    剛正不阿的那票人呢?則是覺得德陽郡公素來和善,如今河套新定,正要老成謀國之人前去鼓勵農事,還有比楊公更適合的嗎?

    於是整個事情,就從契丹人打小報告說懷遠郡王千里搶劫,變成了深孚眾望的楊公前去靈州教懷遠郡王做人……

    太特麼符合邏輯以及一舉多得了。

    於是等下了班在廊下吃飯的時候,楊師道被皇帝叫了去,千叮嚀萬囑咐就一句話:「景猷啊,朕命你去靈州,主要是盯著一個人。」

    「陛下放心,臣一定盯緊了李思摩,絕不讓其……」

    「朕不是讓你盯緊思摩。」李董眉頭一皺,連領導的想法都不能揣摩,去辦這個差事,靠譜不靠譜啊。

    「陛下,不盯著思摩,該盯著誰?」

    「張公謹的侄兒。」

    「梁豐縣男?」

    楊師道一驚,「陛下,莫非張公要造反?」

    李董很想一巴掌扇過去,這種領悟能力,也就適合在太常寺跳大神。

    「你給朕盯著他在做什麼!」

    李二語氣加重了一下,然後又道,「如果他有需要,力所能及之處,景猷就幫襯一二,但不要太明顯。」

    「臣遵旨。」

    然後一頭霧水的楊師道,就莫名其妙地去了靈州。

    任城王李道宗卸任的時候,張德還讓人送了一百匹好馬過去,讓李道宗笑的眉飛色舞。然而老張卻很淡定,反正都是贏來了,做做人情沒什麼不好。

    等和楊師道交接工作完畢,在靈州還沒有安頓好的楊公,聽說懷遠城那個簡在帝心的少年缺少木頭,頓時馬不停蹄地帶著一百二十根規格不一的木料,前往懷遠城視察工作,慰問創業艱難的青少年。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4 10:56
第八十二章 斛薛少年歷險記(求票)
   
    我是斛薛特勤,要有骨氣……

    懷遠城就在眼前,斛薛卜咬咬牙,為了尊嚴,他艱難地轉身離開,往北邊去了。本來他想去定遠看看能不能混個飽飯,主要是出來一天了,又沒帶弓箭,身上就一把鐵勒彎刀。

    行囊空空如也,連半個開元通寶都沒有。

    為了尊嚴。

    斛薛卜內心默默地發誓。

    然後很快,他迷路了。

    等他發現東南西北也分不清的時候,人已經在賀蘭山中,周圍狂風呼號,偶有野狼嘶吼。

    臉色發白的斛薛卜嚥了一口口水,身體微微地發顫,胯下的馬兒還能靠著青草墊墊肚子。可自己怎麼辦?

    又累又渴,飢腸轆轆,又在山道中迷失了方向,斛薛卜頓時方寸大亂。

    不行,我是突厥勇士,怎麼可以這麼膽小,這裡離定遠肯定很近,肯定的。

    然後天黑了,然後……他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阿塔,阿納,你們快來救我呀……」

    賀蘭山中,響起了突厥青少年的哭聲。

    樹葉梭梭作響,星光垂落,山間偶有光亮,卻是野狼的眼睛。斛薛卜更加的腿軟,靠著馬兒半點都不敢動彈。

    要想再趕路,只能等天亮。可誰知道等天明的時候,會不會自己就死於狼吻之下?

    「嗚嗚嗚嗚……」

    一想到這裡,斛薛卜哭的更加傷心,「都怪阿史德銀楚!都怪張德!嗚嗚嗚嗚……」

    哭了一會兒,忽然聽到有聲音,接著幾個身影出現。斛薛卜臉色一變,他看到了對方的橫刀,頓時要拔出腰間的彎刀。

    結果還沒拔刀,就聽到一聲爽朗關中口音,接著眼睛一黑。

    「哈哈,是個突厥小崽子,在這裡哭爹喊娘哩。真是慫蛋孬種。」然後關中漢子又叫道,「王哥,王哥,這是匹好馬啊!」

    這時候,亮了火折子,點了幾個火把,手中握著硬槍的漢子穿著甲冑,絡腮鬍子銅鈴眼,湊著光亮看著斛薛卜之後,才道:「瞧這打扮,是個值錢貨。」

    「王哥,宰了這小子?」

    「去去去,宰什麼宰,現在不讓隨便殺突厥狗了。任城王卸任,咱們別惹事。聽聞新來的都督是個老好人,咱們搶了突厥崽子的馬就行了,殺人就不必了。」

    「還有這刀,鋼的。」

    「你要就拿著吧。」

    言罷,斛薛卜被扔在馬背上,一行人緩緩地下山。

    第二天,斛薛卜醒來之後,來了個和氣漢子,開口有些淮南口音,蹲在地上用蹩腳的突厥話問道:「小子,你什麼人?」

    「這是哪兒?你們是誰?你們是馬匪?」

    「啐!你才馬匪!」那漢子笑了笑,「這裡是崇崗鎮,我是這兒的鎮副,王鎮將讓我過來問問你的根腳。」

    「我可不怕你們!」

    「算了吧,昨晚上哭爹喊娘的。你小子也夠本事的,差點鑽進狼窩裡去了。托你的福,宰了八條狼,皮子完好無損。」

    「你們想拿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們是邊軍,又不是土匪。不過你的刀和馬,就別想要了。我們和狼群生死搏殺的時候,你的馬被狼吃了,刀丟在山裡找不到了。還有你的衣服,袍子,披風,被樹枝刮壞了,我們幫你換了一身乾淨的新衣裳。」

    斛薛卜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灰麻衣裳,臉一黑:「你不要欺負我是突厥人不懂,這是你們漢人的喪服!」

    那漢子表情有點不自然:「噯,你別管喪服不喪服,關鍵是乾淨合身不是?再說了,我們崇崗鎮苦哈哈的,哪有新衣裳給你?這不是路過一個風水寶地,看到有天賜之物,所以就給你這突厥小郎披上了嘛。」

    斛薛卜的臉更黑了:「你別騙我,你們漢人的墳地都是風水寶地。這衣服肯定是墳前撿來的……」

    「……」

    漢子表情尷尬,訕訕然道:「小郎,這兒往東呢,是定遠。往南呢,是懷遠。你能走岔道走到這兒,想必就是從這兩個地方來的。你家大人是不是在這兒謀差事呢?要是的人,正好這幾天要去領糧草,你就一塊去。」

    「我不去!」

    說著,突然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斛薛卜頓時尷尬,臉色一紅。

    漢子嘿嘿一笑,摸出一盆黃褐饃饃,還有一團鹹菜:「餓了吧,趕緊吃。吃飽了才有力氣趕路。」

    「我不去懷遠!」

    拿起一個饃饃,狠狠地啃了一口,斛薛卜突然就眼淚水流了下來:「我哪兒也不去,我……我……你們這兒還招兵嗎?」

    「你要當兵?」

    漢子大量著他,然後笑了起來,「你個突厥崽子,跑來漢人堆裡當兵?到時候我們去殺突厥人,你怎麼辦?」

    「突厥都沒了,為什麼還要殺。」

    「所以說,你還是個孩子。」

    那漢子站了起來,拍了拍斛薛卜的腦袋,「趕緊吃,不夠還有。」

    「還未請教高姓大名?」

    「我一個鎮副,還高姓大名。」鎮副搖搖頭,道,「別瞎琢磨了,吃完了走人。」

    「我……」

    斛薛卜憋了一口氣,這幾天太窩囊了。

    他狠狠地啃著饃饃,然後吃著鹹菜,心裡暗暗發誓:我一定要混出個樣子再回去,讓阿塔看看我可不是窩囊廢。

    正想著,卻聽到外面一陣哄鬧,崇崗鎮的兩個校尉都是急吼吼地衝到了鎮將公所,然後叫道:「王哥!大事不好,斛薛部頭領被他弟弟殺了,現在裹挾了阿史德部的人馬,正在攻打永豐縣!北邊令箭到了!」

    「什麼?!斛薛卜造反了?!」

    五百邊兵頓時整隊,兩團校尉和鎮將直屬旅帥全都甲具齊整,戰馬在校場打著響鼻,點卯之後,鎮將王祖賢精神抖擻訓話:「弟兄們!買賣來啦!機會難得啊!」

    王祖賢目光炯炯,搓著手在五百邊兵面前走來走去,絡腮鬍子都激動的顫動:「咱們崇崗鎮,這麼些年,什麼都沒撈著,賀蘭山的馬匪都不打咱們這兒過。沒油水啊,這日子苦不苦?」

    「苦!」

    「對啊!苦啊!」王鎮將跺著腳,「你看你們鎮副,堂堂淮南劉家的公子哥,本來是要過來撈個夠本的,現在呢?整整五年,倒貼進去一千多貫,兄弟們沒少沾劉鎮副的光吧?」

    「劉哥仗義!」

    「好說,好說……」劉鎮副呵呵一笑,拱拱手道,「兄弟們客氣,不過這回啊,咱們得抓住機會,千萬不能讓豐州那些入娘的搶光了便宜!」

    「沒錯!」

    王祖賢於是又道:「以前任城王在這兒,咱們沒門路,只能老老實實守邊做事。但現在不一樣啦,天晴啦,新來的楊公,是自己人吶。哥哥我出身弘農,正經的楊家人,我祖母還在觀王府做過乳娘!今天哥哥我交個底,這回要是不搶個兩代富貴,咱們就死球在外邊算了!」

    「搶他娘的!」

    「好!弟兄們心氣不錯,士氣可用啊!」

    王鎮將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道,「咱們這次全都有,誰也別掉隊,誰也別趁機揩油,都下死力!收拾好,半個時辰後出發,定遠城聚兵!」

    而這會兒,正吃著饃饃的斛薛卜,聽到自己叔叔殺了自己的爹然後劫了阿史德部造反後,直接懵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4 11:01
第八十三 聚兵(三更求票)

    斛薛部造反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朝廷早在一年前就有了預案,防備河套地區的突厥殘部叛亂。

    為此,在爭奪北河套地區諸州的主官位子這件事情上,天王級的高官沒少伸出罪惡的黑手。沒辦法,撈著平叛的差事,就是大功一件。這事兒走尉遲老魔門路的右武侯軍頭們都快急的尿血了。

    因為別說右武侯了,十二衛哪家沒在折騰?

    最後拿到豐州都督位置的人,卻有點讓人無語凝煙。

    家世複雜的周紹范,讓他撈著這樣的肥缺。氣的尉遲老魔把門檻都踹斷了三根。

    然而沒辦法,推他上位的也是天王級大牛,而且是三個。

    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全都推周紹范上位,讓他去北河套走個過場。之所以讓周紹范走一遭,那是因為改元後,陪太宗在渭水和劼利對噴的六騎之一,就有他。

    再一個,當時背負盟約的人,也是周紹范。

    皇帝從感情上來說,總是要給周紹范一點補償的,然後從理性思維上來考慮,周紹范的複雜家世,也是李董決定讓他去北河套鍍鍍金的原因。

    周紹范自己是唐朝右屯衛將軍,然後他爹是隋朝武衛大將軍,但是他祖父是南陳征西大將軍,可是他曾祖父是南梁車騎大將軍……

    雖說一千幾百年後換公司不算什麼,畢竟來去自由嘛。但是想周紹范這種一代人一家公司的,真心少見。

    周紹范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卻不是好惹的角色,他兒子周道務現在還養在宮中。為什麼呢?因為他兒子是功臣之後……

    所以說,周紹范北上賺點功勞,尉遲老魔雖然很不爽,但這口氣也是忍了。不僅僅是尉遲老魔,十二衛有名有姓的軍方狠角色,都沒敢再扎刺。

    畢竟,周家也是為數不多以武將身份,進入李董核心管理層的南方人。

    張公謹叔叔在干突厥之前發完那條經典神貼之後,周紹范就撈著一個大功,阿史那什缽苾跑他這兒來搞歸附。

    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基本上都只說突利降了太宗,太宗英明啊神武啊牛逼啊給力啊什麼的。

    所以李董對周紹范略有虧欠的樣子,功勞是老闆的,黑鍋是自己的,這樣的員工,哪個老闆不喜歡?

    然後終於功勞砸過來了,斛薛部造反,這特麼太好了!

    周紹范上任豐州都督才幾個月,但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休息。

    干斛薛部的軍事力量實在是太多了,豐州、靈州、夏州、鹽州、懷遠郡王府……

    五路大軍都不用上,斛薛部在過河攻打永豐都亂七八糟沒頭沒腦後,基本上就已經死路一條。

    唯一不同的是,各路人馬都憋著勁要在豐州地頭上撈個夠本。

    靈州軍將都在定遠聚集,崇崗鎮的王祖賢將軍以防萬一,讓自己兒子去懷遠城先避避風頭,萬一碰上突厥瘋狗咬到崇崗鎮怎麼辦?

    他也是沒辦法,來戍邊還要帶著兒子,主要是早年打仗,家裡人都死光了。老婆又得了風寒,沒撐過去。

    不得已,就把唯一的兒子帶在身邊。不過他說他和靈州都督楊師道沾點關係是自己人,到也沒亂講。

    前隋時候,王祖賢一家子確實是在觀王府混口飯吃。後來隋朝滅了,弘農那邊就作鳥獸散。

    到唐朝建立,楊師道有了穩定的收入,這才重新立下府邸。王祖賢那會兒已經處於死全家的狀態,跑過去走了關係,便被楊師道推薦到左驍衛下廝混。隨後滅突厥不少人補了缺,他也順利撈到一個鎮將當當,算起來,大小也是個官,管著五百號人。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我要當兵!我要當兵!」

    定遠城的靈州軍軍寨,突厥少年又哭又鬧,讓崇崗鎮鎮將王祖賢很是頭疼,然後看著副手,無奈道:「老劉,你看著吧。」

    劉鎮副嘴角一抽:「王哥,你也瞧見了,這孩子根本不聽人勸啊。」

    「我不走!我要當兵!劉鎮副,劉叔,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會射箭,我會騎馬,我要當兵,我要去打斛薛部!我要宰了斛薛犁,我要宰了他!」

    斛薛犁就是斛薛卜的叔叔,剛剛殺了大哥上位,成為斛薛部老大的那位。然後現在正綁架著阿史德歐啼,圍攻永豐縣,雖然現在連城牆都沒摸著……

    「你這小崽子,打仗是要死人的!而且你一個突厥人,你敢去殺族人嗎?」

    「敢!有什麼不敢的!我敢!」

    斛薛卜大哭起來,「劉叔,求求你讓我去吧!我……我砍了腦袋不要,都算劉叔的,都算劉叔的好不好……」

    見他如此,王祖賢捅了捅副手的胳膊,然後走出營帳,倆老爺們兒在那兒嘀咕著:「老劉,這小子……有事兒啊。」

    「嗯,有事兒。」

    「要不要我走一趟都督營帳,把這事兒說一說?」

    王祖賢徵求鎮副的意見。

    「我先去問問看這小子。」

    劉鎮副返回營帳,然後問道,「小子,要去也可以。不過我們做不了主,萍水相逢,我也不白讓你叫我一聲劉叔。這樣,王哥去一趟都督營帳,問一問楊都督看,如何?」

    「什麼意思?」

    「楊都督讓你跟著,那就跟著。楊都督要是說不讓,那麼小子,對不住,劉叔只能讓你離開定遠。你……自謀生路去吧。」

    「不!我不要!我要當兵,我要跟著唐軍殺了斛薛犁!」

    劉鎮副歎了口氣,然後道,「你一個突厥小崽子,大軍之中,又能起什麼作用呢?我猜你肯定有血親在斛薛部中吧?或許已經被人殺了,所以急著報仇吧?但是小子,憑你還想復仇嗎?」

    斛薛卜聽了他的話,頓時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而這時候,外頭又起了動靜,馬蹄聲無比密集,甲葉碰撞的聲響,老遠就能聽到。

    「是騎兵。」

    王祖賢一愣,然後看到黑色鐵甲,頓時眼珠子瞪圓了:「長安來的!」

    接著,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卻沒有甲葉碰撞的聲響了。呼啦啦的突厥騎士,穿著紅黑軍袍,打著唐軍旗號,竟是直奔靈州都督營帳去了。

    「是懷遠郡王。」

    「這時候了,找都督做什麼?」

    幾個軍頭碰了面,一年也見不到幾次,這回平叛,倒是可以敘舊。

    「王老哥,你也來啦!」

    「老魏,老秦,你們也到啦!」

    「那幫突厥佬去找都督做什麼?」

    「可能是討要軍械吧?」

    「呸,突厥狗還會用軍械?」

    「吃糧食總歸會的吧?」

    「哈哈哈哈……」

    一陣哄笑,卻見思摩從楊師道的帳中笑呵呵地出來,接著楊師道也笑瞇瞇地走了出來,沖思摩拱了拱手。

    「都督,儘管放心!不就是十萬支箭嘛,懷遠大河工坊,保證不誤時辰!」

    正要走,卻見楊師道喊道:「郡王留步,某還有一事相問。」

    「都督,要問什麼?」

    「不知梁豐縣男張德,可在郡王軍中?」

    「在的在的,都督應該知道,本王在狼山,還薄有產業,大郎手下工匠厲害,這次過去,還要看看產業被毀了多少。」

    楊師道一驚,然後呵呵一笑:「老夫正要見見他。」

    這邊斛薛卜本來哭的稀裡嘩啦,聽到外面動靜後,也停止了哭泣,跑出去看個究竟。等見到李思摩之後,本想迎上去,卻見思摩直奔都督大帳。出來後,又聽到說是張大郎也來了。

    於是斛薛卜心中暗想:張大郎地位不低,能說得上話,我去求他!

    他咬咬牙,心想向宿敵低頭,實在是沒面子,可是想到父親命喪賊手,又痛苦不堪,於是下定決心找張德說情。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4 11:07
第八十四章 家業(一更求票)
   
    「龜兒子!這辰光你個敗家貨來什麼定遠!回去!」

    申時就要出發,這光景定遠城氣氛極其熱烈。有本地當兵的,爺娘還特意過來送兒子。家裡娘子去觀裡求了個符,給自家郎君掛上。崇崗鎮鎮將王祖賢正要從靈州軍營寨去南門了個心事,卻見兒子竟然尋到定遠來了。

    「阿耶,我……」

    「我就你一個兒子,你要我王家絕後嗎?滾回懷遠去!慫孩子懂個甚,刀劍無眼!」

    王祖賢跺著腳,又見斛薛卜也在,頓時怒道,「好你個突厥狼崽子,爺爺救了你一命,你娘的竟然禍害老子的娃,你他娘的要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你個驢日的雜種,要不是都督管著,老子一刀剁死你個王八……」

    「爹!」

    王大郎頓時叫了起來,他老子罵起人來沒個准數,指不定還要罵誰,趕緊喊道,「這是梁豐縣男張公!」

    縣男?哦,是貴人。

    王鎮將嘴角一抽,突然又心裡歡喜起來:我這兒子有眼力,剛去懷遠,就搭上權貴了,好好好,有本事。

    「阿耶,我不是來尋你的,是張公有事找楊都督。和薛大郎也有關。」

    「薛大郎?他不是突厥蠻子嗎?怎麼姓薛?」

    王祖賢眨巴著眼,有點莫名其妙。

    「剛改的,已經在懷遠入了籍。」

    斛薛卜沖王鎮將抱拳道,「在下薛不棄,見過王將軍。」

    「呃……行行行,既然是都督尋你,便去吧。」

    王鎮將揮揮手,突然又轉過身來喝道,「大郎,可不許矇混去狼山,知道嗎?」

    「知道了爹,我肯定不去。張公那邊缺個親隨,我想去試試,阿耶准麼?」

    「准!當然准!只管去,莫要刀口舔血,老子都准!」

    搓著手的王祖賢眼巴巴地看著張德,打量了一番,便見張德胯下黑風騮乃是罕見神駿,頓時知曉這權貴少年來頭不小,諂媚笑道:「小郎富貴人家,只管使喚我家大兒,他是個粗笨孬娃,要是惹了小郎不快,還望小郎不要見氣……」

    能讓楊都督見一見的少年郎,該是何等的身份?肯定在長安有門路!

    張德見王祖賢眼神熱切,那望子成龍盼著兒孫平安的情緒,讓老張倒是頗為感慨,便道:「將軍莫要如此,我雖非手眼通天,將來給王大郎折衝府謀個差事,倒也不在話下。若是不想混個軍職,蘇州遠了些,卻是安逸,總是富貴平安。」

    王祖賢頓時大喜,趕緊稽首行了個大禮。

    「哎,當不得當不可,禮重了,禮重了。將軍年長,乃是前輩,焉敢如此。」

    張德跳下馬來,趕緊攙扶王祖賢。一旁斛薛卜也是驚了一下,眼睛一紅,抿著嘴,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耶耶……」

    「去去去!」王祖賢瞪了一眼王大郎,然後拘謹地沖張德低頭道,「小郎貴人,願意幫扶我等粗人,王某謝了,謝了。」

    「將軍且忙,就此別過,來日方長。」

    言罷,張德再度上馬,這會兒程處弼等人也快馬而至。

    安菩快一些,金山追風馬王可不是說笑的。到了跟前,安菩連忙道:「哥哥,楊都督已經到了。」

    「這就去。」

    說罷,張德再衝王祖賢揮揮手,王鎮將這才看著兒子跟著張德離開。等走遠了,王祖賢摸了摸腦袋,感慨道:「入娘的,時來運轉啊這是!老子這回看來要陞官了!」

    想到這裡,王祖賢渾身有了力氣,一看日頭還有些辰光,趕緊小跑到了南門口的瓦子裡。

    這片瓦子多的是暗娼,也有豪商買來的胡姬在這兒賣些皮肉,諸如說些葷腥話的機靈婊子更是三五十個。

    不過多的是寡婦,有漢人,有突厥人,有鮮卑人,有匈奴遺種,有山羌……

    整了整衣衫,洗的有點發白的袍子有了小眼兒。裡頭的麻衣倒是新的,懷遠城有的賣,倒也不貴,才五十五文,真便宜。

    王祖賢背上有個包裹,甩到胸前,然後才到了一家小院門口。

    篤篤篤,輕輕地敲了三下,王鎮將有些緊張。

    吱呀。

    門打開了,露著一條縫,裡面有個人對外張望,是個女子,還是個胡女。

    「莫妹妹,我來了。」

    「快進來。」

    進了院子,王鎮將趕緊把包裹遞給女子,「申時我得帶著兄弟們北上,雖說突厥崽子不經打,但也難保刀劍無眼。我那不成器的小子,送去了懷遠。這裡面有些個碎散錢財,你收著。」

    「哥哥,要打仗了,你怎地還出營帳,莫要被打了板子。」

    「妹妹寬心,新來的都督,是我老主家,些許小事,睜一眼閉一眼。」

    王鎮將將包裹放下後,起身道,「這就走了。」

    「留一會兒吧。」

    「不了,我怕留著就不想走了。都這個歲數了,再不立功,可沒浮財養家餬口。我那小子運道來了,得了貴人賞識,讓他做個親隨。我這做老子的,也不能連個女人也養不活。」

    「就一會兒,哥哥,就一會兒,我……我唱個曲子。新學的,長安的曲子。哥哥,求你……」

    胡女眼巴巴地看著王鎮將,拉著他的袖子,不讓走。

    「甚個曲子,不就是那點調調,沒勁。」

    「可好聽了。」

    胡女不放手,「長安有名的《送別三疊》,連平康坊的行首崔鶯鶯都唱的。」

    「好好好,聽一曲。」

    王祖賢找了個石墩,一屁股坐了下去。胡女見他停留,便趕緊將灶台鍋中還燒著的熱水倒了一碗,裡頭還飄了幾片茶葉。

    「粗漢子還吃什麼茶,莫要使喚銅錢在我身上,緊著自己。」

    「哎,知道了。」

    胡女拿了個小碗,倒握著,一手拎了個筷子,然後輕輕地敲打起來,擊節和聲。

    「十里那個長亭,該支個古道邊……」

    王鎮將嘬著粗茶,搖頭晃腦聽著曲子,是不是還拍著大腿應和。

    「晚風那個拂柳,笛聲裡個殘……」

    這當然不是長安城的《送別三疊》,純粹就是靈州大河小調改編版。王祖賢也沒見識過長安城的行首是怎麼唱的,只聽的胡女唱著,他就傻樂,笑呵呵地聽完了胡女唱的曲子,起身道:「妹妹唱的這般好,都不想走了。」

    「那就別走。」

    「廝殺漢哪能隨著性子。」

    言罷,王鎮將撇了扯著他袖子的胡女,開門正要出去,腳在門檻上停了一下,頭沒回沉聲道:「哥哥我這次建功立業回來,妹妹要是還願意到我王家收拾冷灶,咱在懷遠弄個大宅子!」

    砰!

    門重重地關上,漢子出了南門,大步流星奔軍帳去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4 11:11
第八十五章 激動的楊都督(二更求票)
   
    靈州都督軍帳,楊師道撫鬚閉目,思考了好一會兒,這才睜開眼睛,看了會張德,又看了看站旁邊低著腦袋不敢吭氣的斛薛卜。

    「你真是斛薛木桿的兒子斛薛卜?」

    其實楊師道知道張德不會拿這個來開玩笑,加上還有李思摩和阿史德銀楚作保,除非合起來騙他,否則沒必要糾纏身份。

    不過是例行一問。

    「回都督,在下已經改名薛不棄,入籍懷遠城。」

    「噢?」

    楊師道一愣,倒是很訝異。一般來說,胡人要改個漢姓。要麼是皇帝賜姓,要麼是為了拜個祖宗沾光,還有一種比較特殊,這涉及到胡漢仇殺,得上溯到漢朝。不少胡人找到了合適的漢姓來改姓,比如金、慕容、鮮於等等。

    「斛薛犁殺了你的父親,你難道不是應該復仇嗎?怎麼會想到改姓?」

    「回都督,在下是斛薛部真正的繼承人,只要我能手刃斛薛犁,我願意讓斛薛部徹底歸附,在口外設州置縣,單憑天可汗陛下處置,任由朝廷調派官吏治理。」

    這番話是經過老張再三雕琢過的,斛薛卜眼淚鼻涕地過來求他,堂堂男兒沖「宿敵」下跪,足夠讓張德動容。

    「此話當真?!」

    楊師道突然猛地站了起來,雙眼放著精光,此事非同小可,等同開疆。雖說草原諸部歸附,朝廷也可以派遣駐軍事實管理。可最終州縣也是羈縻統治,難保將來不生事端,蠻族又不信你仁義道德,靠教化是說不通的。

    這也是為什麼定襄都督府會引起那麼大的爭議,而且朝廷幾個宰輔都攪合了進去。朝廷要承擔的風險,就是面對蠻族要鬧自治,到時候是鎮壓還是安撫,直接事關以後在蠻族問題上的政治路線。

    誰籌碼多,聲音大,就等於掌握了邊境諸族的處理路線。這其中可以拿到的政治利益還有實際甜頭,多的不可想像。

    比如突利逃到幽州要內附,得利的就是周紹范,當然這事兒不能全部曝曬在太陽底下,因為明面上是皇帝的威嚴吸引了突厥的跪舔……

    史書上你要說蠻子都是因為李董小弟馬仔夠多,砍刀夠快,多粗俗?多粗暴?多粗野?毫無人文氣息,一點都不講人權,會被人強烈地批判。

    所以得迂迴一下,要突出重點,比如說天河汗真偉大,太宗皇帝真牛逼,我們大唐就是月亮圓,空氣也要更加自由,所以突利才爬山涉水也要來我們大唐過日子。黃河沒加蓋,游也要游過來!

    這樣一來,廣大番邦小國的老百姓一看,就覺得很真實很誠懇,一點都不像加了雞湯,毫無酷炫的特技,都是最真實的一面,告訴世界人民一個真理:大唐的月亮就是圓!就是圓!

    經過嘴炮文人臭不要臉數百年如一日的吹噓,中原漢族資格認證的考核費用還是很高昂的。

    你只有錢是沒用的,還得有門路。一個波斯胡商想要混成唐人,最少要兩代人的經營。其中各種修橋鋪路以及資助廣大朝廷公僕們的日常開銷,這才能在某個歷史機遇上,讓他們混到合法的資格。

    要不然,就只能走科舉路線了。

    然而對於西域諸胡來說,這特麼逗我?

    最終能在科舉路線走出一條路的,大多都要在唐朝生活數十年,最不濟也是廣受中原王朝影響的周邊番邦貴族。

    如果這些都走不通,那麼還有一條最快捷的方式,絕對高效且通過率百分之百。

    那就是內附。

    當然內附的形勢也有幾種,這事關內附之後的社會地位問題。比如你是戰敗的,那就沒辦法了,只能中層幹部得到重用。如果你是自己造反宰了老大上位歸附的,那麼最少也是羈縻都督府的都督。還有那種直接全家老小一波流求圈養的,那就更加不一樣了,等同開疆,從此你就是我們大唐的一份子啦。

    而最後一種,也是讓主抓此事官僚最容易撈到好處的。且先不說開疆之功,這個功勞有時候會被上峰漂沒,所以不能抱太大希望,當然後台硬扎另當別論。比如楊師道本身就很硬扎,是候補天王級的大人物。

    還有的好處,就是能夠撈到設州置縣的官吏人事權。想想看,幾十上百個位子,從四品到九品,從主官到流外官,全都你一個人說了算。這得混多少政治資本?得從政治盟友中交換到多少政治利益?

    然後還有經濟利益,州縣之中但凡有些暴利土產或者豐厚回報的產業,難道還會變成別家的?當然是自己獨吞了開撈。

    也只有這種時候吃相難看,才不會被皇帝給整死。

    所以,當斛薛卜說出要內附這句話的時候,楊師道激動的都快濕了。而斛薛卜說出任由設州置縣,楊師道已經徹底媚眼如絲……

    沒辦法,潑天富貴都不換的好處啊。

    尤其是現在在豐州,還有一位候補天王級大牛中的巔峰高手周紹范,這次斛薛部造反,本來就該他撈的好處最多。

    但周紹范沒有斛薛卜啊,這小子特麼就站在這兒!

    實話講,楊師道現在就想仰天長嘯,然後大聲吼叫:爺這是要發啊——

    一看楊師道現在的狀態,老張就知道自己摸對了這貨的敏感點。想想也是,姓楊的可是前隋皇族遺種,身後代表的是前隋舊臣利益,本來就在貞觀年間的政治版圖中沒有施展的餘地。

    可現在要是來個開疆之功……呵呵,別的不敢說,李董絕對不會把設州置縣的官帽子扣下不發給楊師道。

    楊師道想要爭軍功,基本是沒可能幹過周紹范,但要是有了斛薛卜,這立馬就是反殺,指不定還要來個大殺特殺殺人如麻。

    「都督,特勤一心向唐,實乃陛下仁德感化之功,真乃蒼生之幸也。」

    老張適時冒個泡,提醒了一下還沉浸在意淫中的楊都督。

    「陛下威儀,四海皆伏,蒼生幸甚,幸甚……」

    說著,楊師道感動地熱淚盈眶,緊緊地扶著斛薛卜的肩膀,「只要你忠君任事,本督向你保證,一定給你手刃仇人的機會!你內懲家賊,朝廷外御強寇,必將是一段佳話!」

    張德站旁邊一言不發,總覺得上輩子好像在哪兒見過這樣的場面。然後又想了想,反正都那麼多相似的場面了,多一個也沒什麼,最多就是再度證明人類是不會進化的這一社會學事實。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4 11:17
第八十六章 李董的心情(一更求票)
   
    北地廝殺漢都在熱血沸騰,而長安城內一陣雞飛狗跳,杜如晦又病危了。自去年開始,斷斷續續有過幾次昏厥,雖然頭腦依舊清醒,李世民遇到不能決斷的事情還是會找他商量,但身體每況愈下是不容置疑的。

    拋開君臣情誼,外朝的權力平衡目前是最妥善的。

    長孫無忌會算計人,而且是李董的貼心大棉襖,去年徹底讓武士擭在利州坐穩位置後,李淵的心腹爪牙還有外援,徹底斷絕。長安城內的主要權力,都牢牢地掌控在太宗皇帝手中。

    但長孫無忌雖然擅長算計,卻沒辦法把事情做完美。這時候,就需要杜如晦來進行深遠謀劃。

    針對李淵的殘餘勢力,杜如晦斷定這些殘黨面對皇帝的打壓,絕對不敢公然反抗,更不會聯繫禁苑中的太皇。所以,杜天王催促皇帝,盡快將武士擭等李淵的忠臣摁死在他們的治所。

    隨後房玄齡和杜如晦共同定下計策,讓朝廷出公文,皇帝下詔勸勉,讓武士擭等調往南方的諸多開國功臣,去打擊地方豪強!

    不論結果如何,地方豪強的勢力一定會被進一步削弱。而已經失去朝廷核心人物支持的李淵爪牙們,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幹這件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得利的,只有李世民。

    天王級人物的重要性,對李董來說,是不可替代的。

    因此雖然斛薛部造反,靈州豐州夏州爭著搶功勞,卻也比不上杜如晦病重來的重要。

    「御醫怎麼說?」

    李世民臉色鐵青,語氣越發地不善。

    「蔡國公已經安睡了,但無能為力,只能聽天由命。」

    史大忠同樣臉色擔憂,不過不是為了杜如晦,而是皇帝。因為杜如晦的事情,皇帝三天沒好好睡,躺下半個時辰就起來焦急地踱步。

    「廢物!都是廢物!統統都是廢物!朕要這群庸醫有何用?!」

    咬牙切齒的李世民眉頭緊鎖,又開始急促地踱步起來,接著突然坐在木凳上,手肘擱在案几上,手指扶額,竟是閉著眼睛,久久不語。

    「陛下,奴婢聽聞前太常丞醫術不凡,不如奴婢前往洛洲,請其來京?」

    李世民突然睜開眼睛:「你說的可是甄立言?他已經到了耄耋之年了吧?還能看病?」

    「陛下,事到如今……」

    史大忠話留了一半,但李董還是明白的。

    「是,事到如今,也只有這樣了。」

    甄立言雖說是當世名醫,但也畢竟是武德年的太常丞,正經官身,跟史大忠這樣的閹人,一般是不會碰到一起的。

    但因為張德為了防止張公謹突然就升天,特地讓史大忠幫忙牽線搭橋,又使喚了五千貫,專門在洛洲和許州各建了一所庭院。而且還是張德模仿蘇州園林蓋的,絕對江南風味。

    洛洲的院子送給了甄立言,而許州的則是送給了甄立言的兄長甄權。後者是比甄立言醫術更厲害的名醫,而且現在已經九十歲了,照樣能跑能跳,還能泛舟洛水釣魚。

    憑借鄒國公的名頭,加上史大忠這個閹黨頭子的身份,完了又是送房子又是送田地,這才讓甄氏兄弟幫忙給張公謹做了個全身檢查,同時還讓門下弟子跟著張公謹去了定襄都督府。

    也是這次交道,才讓史大忠知道甄氏兄弟的醫術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也記在了心裡,準備今年退休之後,就搬去洛洲或者許州養老。萬一有個頭疼腦熱,也能及時搶救。

    本來張德是想找藥王孫思邈的,結果孫道長在太白山搞科學研究工作,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他的實驗室在哪個山頭,沒辦法,這才勞煩兩個杖國之年的老先生。

    「飛騎」連夜出發,前往洛洲,尋到甄立言之後,「飛騎」將杜如晦病重之事一說,甄立言便道:「天下用針,家兄第一,快去許州老家請家兄一同前往長安。」

    於是一個八十多一個九十多的老頭,被「飛騎」護衛前往長安,到了長安之後,又馬不停蹄前往蔡國公府。

    李世民原本也沒抱什麼希望,畢竟杜如晦已經昏迷不醒,連吃飯也不行了。結果甄氏兄弟問診之後,便連連點頭:「幸虧來得早,再拖下去,蔡國公可能撐不到月底。」

    聽到這話,李董頓時大喜過望,讓甄氏兄弟趕緊治療。

    「只要能治好克明,朕重重有賞!」

    李董這話也就讓別人激動一下,對於倆老頭兒來說,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好幾個皇帝對他們兄弟倆說過重重有賞,結果呢,說過這話的皇帝,死了四個被軟禁一個。

    李董是第五個這樣對他們說的。

    「好了,閒雜人等出去,不要誤了診治。」

    然後就走出去一堆人,就李董在史大忠的陪同下圍觀。

    然後甄權白眉微皺:「陛下,煩請陛下移步屋外。」

    言外之意就是,你特麼也是閒雜人等啊。

    李董臉皮緊了一下,然後輕咳一聲掩飾尷尬:「嗯,朕這便出去。」

    剛到門外,便有一騎飛馳而至,被「百騎」護送進來之後,騎士躬身喊道:「陛下,豐州捷報,斛薛部從永豐縣退了。現在已經返回河北!」

    「噢?周紹范做的好!沒有辜負朕的期望!」

    李世民頓時大喜,正值杜如晦治病的緊要關頭,卻有捷報前來,莫非這是天意?李董內心思量著,竟是露出了微笑。

    「靈州都督楊師道,招降斛薛部特勤斛薛卜,隨後斛薛卜帶路靈州軍越過賀蘭山,包抄斛薛部後路,聚殲叛軍,斬首三千,斛薛卜陣斬叛軍首領斛薛犁。俘獲牛羊之數逾五十五萬。」

    什麼?!

    這特麼和說好的不一樣啊!怎麼會是楊師道?!

    李董臉一黑:「斛薛卜怎麼會捨近求遠,放著豐州不去投降,反而南下靈州投降?」

    「聽說是因為感念梁豐縣男張德恩義,後張德舉薦斛薛卜入籍懷遠城,率領麾下部眾,號曰『新附義從』,每戰爭先,力求為父報仇。」

    張……德?

    多麼久遠的名字啊,多麼熟悉的名字啊,明明離開了長安,特麼還能出現在耳朵裡,還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張萌萌噠的小臉兒。

    李董感覺胸有點悶,想被重重地挨了一錘。

    「就算有人帶路,然靈州軍野戰想要聚殲斛薛部,哪有那麼容易?」

    「懷遠城大河工坊,共製飛鳧箭十萬支,又有大車五百餘輛,斛薛騎士全無招架之力。」

    呵呵,大河工坊……

    李董臉越發地黑了:「私制軍器,此乃大罪,嚴查!」

    「陛下,靈州都督從兵部拿到的公文,可以就地補給,民間贖買。」

    什麼?!

    李董感覺胸口有一團火要噴出來,你特麼逗我?侯君集是幹什麼吃的!

    而此時,張禮青在小心眼的侯君集府上抱拳道:「侯公,在下告辭。」

    「替某給大郎帶個話,有空來長安的話,某擺宴一敘。」

    「是,在下一定轉告郎君。」

    等張禮青走後,侯君集頓時眼睛放光,雙手從衣袖中抖了出來,打開了一隻隻箱子,然後搓著手感慨萬千道:「有錢,真有錢,張弘慎的這個侄兒,還真是個機靈人。」

    抓了一塊銀餅子起來,沉甸甸的,好趁手啊,好舒服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4 11:24
第八十七章 心癢難耐(二更)

    為了慶祝斛薛部連浪花都沒掀起,李董決定表示一下喜悅的心情,於是在眾多大臣渴望的眼神中,封了自己兒子李泰為左武侯大將軍。

    總的來說,李董的心情不錯。

    當然,大臣們臉一黑,出門在廊下吃飯的時候,就噴兩句昏君不要臉什麼的。

    而那日斛薛卜給唐軍帶路,先鋒卻是秦瓊舉薦過來的牛秀。本來是過來划水給周紹范當綠葉的,然後事情了了就奔定襄都督府抱張公謹的大腿。秦瓊和程知節也和張公謹說好了這件事情,牛進達也樂得跟張公謹這個老同僚廝混。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就好像周紹范聽說斛薛卜特麼寧肯拎著看到滾去靈州,也不願意吃香的喝辣的在豐州逗留,讓他心靈遭受了創傷。牛進達本來對這次北上平叛,內心是沒有任何期待感的。

    畢竟,他沒連個郡公也沒混上,就弄了個琅琊伯,而張公謹都能混個定遠郡公,很能說明一些問題。

    但是,當張德過來跟他說了斛薛卜的事情之後,腦子並不蠢的牛進達靈醒過來。這特麼就是老天開眼啊!

    然後梁豐縣男就對琅琊伯說:「牛叔,都督府別駕的位子還空著,叔父就算想舉薦人上位,但也要功勞說得過去。這一鋪楊都督肯定能吃撐,只要他手指縫裡漏出來一點功勞,牛叔去拿定襄都督府別駕的位子,也沒人能說什麼,便是陛下,也得捏著鼻子認賬。」

    大白話,都攤開來講了。牛秀還能不明白?他和張公謹秦瓊關係一向不錯,但結果地位卻天差地別。

    如今兄弟侄兒們使力,他也不能瞎瞪眼啥也不干啊。

    於是牛秀咬咬牙,竟然跟楊師道說了一聲:「楊督,戰機瞬息萬變,不如讓我帶一路人馬,跟薛不棄繞道斛薛部後方,斷其後路。」

    楊師道來靈州本來也是劃划水,陪周紹范這個「太子」混一下。但現在機會放在眼前,他能像個傻逼一樣裝沒看見?

    別說周紹范了,長孫無忌來了一樣剛正面啊。

    「進達需要什麼只管提,本督全力支持!」

    對於搶功勞這種事情,很容易讓全軍上下團結一致,干死敵人的同時,干死友軍。

    豐州軍還在得意斛薛部連個永豐縣都打不下來的時候,斛薛部的帶路黨就領著唐軍一標人馬,奔斛薛犁的老巢去了。

    一人雙馬不說,飛鳧箭一人配發六十支,總共兩千五百騎,兩千騎兵,一鎮邊兵。

    騎兵中又有五百騎是李思摩和斛薛卜的人,頭一回跟唐軍一樣拿一身神裝去毆打自己的族人。

    那一鎮邊兵,則是崇崗鎮的尖兵,由鎮將王祖賢帶隊。

    正當斛薛部還在永豐縣的城牆外磨蹭,連夜奔襲斛薛犁老巢的靈州軍殺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至第二天凌晨,得知後路被抄的斛薛部部眾,全無戰意,立刻撤兵退到河北,準備救援老巢。

    然而楊師道以逸待勞,沒等夏州友軍幫忙,就剁了兩千腦袋,等到牛進達兩面夾擊,斛薛部人頭被割了三千。斛薛犁看到這個狀況,知道大勢已去,準備投降。

    結果還沒看到楊師道,就被衝出來的斛薛卜亂刀砍成肉泥。

    因為此時雙方並沒有罷戰,所以不算殺降,楊師道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畢竟事先和斛薛卜是商量好的。

    等到永豐城內的豐州軍察覺到河北有點不對經的時候,為時已晚,人頭全被靈州軍搶了。

    周紹范黑著臉想要質問楊師道,就看到斛薛部特勤斛薛卜向靈州都督表示要歸附大唐,希望朝廷能夠設州置縣,安排官吏下來治理狼山到彌峨川一帶。

    同時斛薛卜還向靈州都督楊師道表示,那些改邪歸正的族人,願意和他一道改為漢姓,全都姓薛,並且移風易俗,去其突厥風貌。

    這一招,簡直天外飛仙一樣,讓周紹范差點吐血。

    三大天王推他過來的啊,結果被一個前隋遺老給搶了人頭,周紹范一口老血差點沒把自己給憋死。

    而楊師道更是屁顛屁顛地寫了捷報,給牛進達、王祖賢等人表功,然後還肯定了大河工坊在這場平叛戰爭中的傑出貢獻,簡直擁軍愛民好頂贊。

    長安城的李董接到楊師道的奏章,差點直接撕了擦屁股。因為裡面惡心到他的詞彙實在是太多了,還有噁心到他的人名。

    砰!

    「豈有此理!」

    李董惱怒地拍了一下書桌,史大忠在一旁嚇了一跳,趕緊把倒了的筆架重新豎起來,然後道:「陛下息怒,息怒……」

    「好你個楊師道!」

    背著手來回走了兩步,李世民又叫道,「還有那個混賬!大河工坊?哈……大河工坊!豎子!屢次三番,三番兩次……當真以為朕不敢……哼!」

    他本來很想放狠話的,但是轉頭就看到案几上放著的幾顆冰糖,頓時什麼話都憋了回去。

    深吸了幾口氣,李二問忠僕:「將作監做一支飛鳧箭要多少錢?」

    史大忠畢竟是閹黨頭子,對能摻一腳的部門都是門清,腦子過了一遍就低眉道:「回陛下,去年做一支的話,約費錢三十五文到五十文。」

    「什麼?!這麼貴!」

    李董一把抓起楊師道的奏章,「那為什麼那小王……小子的大河工坊,一支箭只要二十文?楊師道還不吝粉飾之言,說什麼輕小利而重大義,天下楷模也。」

    「這……奴婢實在不知啊。」

    李世民頓時內心又扭曲了,這裡面差價有十五文到三十文。也就是說,張德那小子肯定有辦法節省靡費。並且李世民也相信,這小子肯定不會賠本賺吆喝,他一定是想要賺錢,而且肯定能賺。

    那麼也就是說,張德有辦法把一支飛鳧箭成本降低到二十文以下,並且箭矢的質量肯定沒問題。

    因為要是有問題的話,這功勞還輪得到牛進達?還輪得到楊師道裝逼?那奏章裡面寫的是謙虛,但讀出來都是得瑟。

    「不能這樣下去了。」

    背負雙手,李董朝天看著房梁,「那小子無利不起早,非常人也。必有所圖,必有獲利!朕讓楊師道去探查,結果是胡餅打狗,有去無回。」

    沒辦法,心癢癢啊。雖然楊師道去了屁也沒打聽到,但李董又不是只有楊師道,「飛騎」的人去了懷遠城蹲點,大河工坊可是敞開了讓人瞧個究竟的。

    雖說「飛騎」的大頭兵看不懂滑輪組和水力機械的運作,但一瞧這邊羊毛進去那邊毛布出來,還能換北海大黑牛……

    傻逼也知道這肯定能賺錢啊。

    於是在朝廷招撫斛薛部殘部,安置「新附義從」的時候,李董命長孫無忌為關內道黜陟大使,當然,臨時的。

    通常情況下,黜陟大使肯定是要先走油水多的地方,畢竟防止貪官污吏這事兒,油水多的地方貪官才肥。

    然而李世民前腳剛封了長孫無忌差事,後腳齊國公的儀仗特麼已經過了靈州,離懷遠城還有三十里。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4 11:39
第八十八章 明察(求票)
   
    雖然心底一百個不情願,但流程還是要走的。朱雀大街裝逼,皇帝視察,然後廣大長安人民群眾一起唱「提攜玉龍為君死」,隨後獻俘,再剁了百十來個斛薛部惡貫滿盈之徒的腦袋,最後感天動地聖光普照皇帝陛下牛逼牛逼真牛逼……

    干死突厥人之後,其實貞觀君臣雖然還在努力奮鬥,可對手實在是讓人提不起精神來。尤其是四大天王中的尉遲日天,因為沒趕上滅突厥這趟買賣,有很長一段時間就在長安城弄的雞飛狗跳,然後喝個酩酊大醉。

    總結起來就是:好無聊,好想被強♂奸……

    外朝開了會,把此次判斷定了性:一小撮斛薛部別有用心份子的反社會反人類恐怖主義行為。

    再說了,正牌斛薛部合法繼承人都說自個兒求大唐包養,這種要求,很難拒絕的好吧。

    然後楊師道就樂呵樂呵地在京城裡從早上喝到晚上,趕場太多,酒精考驗。

    同僚們都太熱情了,那叫一個親切。

    「楊兄,不知道宰輔商議的如何了?」

    楊師道頗為得意地撫鬚笑道:「薛州。」

    「叫薛州?」

    「不錯,斛薛部已經改姓為薛,歸化為漢。故宰輔商議,置其部眾於狼山以北,州名薛州。轄下設三縣,一曰歸義,二曰新附,三曰狼山。」

    一州三縣,這特麼……好多空缺啊。

    「楊兄,聽說彌峨川還要新增一馬場?」

    「這你們也能打聽到?」

    楊師道雖然一臉佩服對方消息靈通的樣子,然而嘴臉卻是老夫就是知道啊,你們快點來求老夫啊。

    「楊兄趕緊說說。」

    「歸內侍省管,你們就不要想了。此乃天家馬場,史大忠今年致仕,陛下念舊,將彌峨川馬場交予其打理。」

    「可是聽說東宮也攙和其中,有對外交易之權?」

    「不錯,確有此事。」

    聽到楊師道肯定了這個消息,宴會上的人都是爆炸了。這特麼的……太爽啦!

    窮鄉僻壤對泥腿子肯定沒吸引力,但對權貴們可不一樣啊。有個正經出身的官帽子,那混個三年兩載,就能走門路調出來,而且肯定能混個肥缺,最不濟也是平調到中原富庶之鄉。

    而且履歷也漂亮,在民風彪悍鄉土貧瘠之地艱苦樸素發揚精神埋頭苦幹數年,這樣的朝廷公僕,你吏部眼睛是瞎了嗎?

    可是沒曾想,除了官帽子,特麼還有油水啊。

    草原上能撈的東西不多,無非就是牛羊駱駝還有馬匹。可一般也撿不到便宜,別說四大天王剛正不阿,候補天王人人為公,就是陛下,也是兼濟天下的。

    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陛下的,就是天下的。

    楊師道這次爽了,靈州最多呆個半年,起碼一個侍中是跑不掉的,要是努努力,說不定尚書也有機會,最次也是侍郎。

    至於周紹范,豐州吃沙子肯定要吃好些年了,守住永豐縣這功勞,拿不出手啊。

    為了他,三大天王可沒少恨楊師道這個前隋遺種,特麼竟敢壞我們的好事,簡直是自尋死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皇帝雖然大發雷霆,卻沒有拿楊師道開涮的意思。反而委婉地提醒了三大天王,走流程。

    也就是說,最頂級的候補天王,高手高手高高手的周紹范,特麼居然會有被賣隊友的一天。

    人生真特麼如戲。

    知道一些底細的張德,感慨萬千:原來唐朝特麼就這麼會演了啊。

    不過楊都督怎麼爽不在他身上,關鍵是要應付長孫無忌。關內道黜陟大使,特麼關中那些好地方你不去,偏偏馬不停蹄跑河套這窮鄉僻壤來,你敢說這不是針對老子?

    唉,不就是賺點小錢嘛,十萬支箭老子才賺了五百貫。這年頭,對權貴們來說,五百貫還算錢?

    當然明面上肯定不能這麼說,老張的大河工坊,全體同仁一致表態,為了做好擁軍愛民的生產工作,一支飛鳧箭工坊虧本二十文。光成本就貼進去兩千貫,還不說工人工錢。

    然而唐軍人人帶弓,對箭矢的需求量是前所未有的。打突厥那會兒,光馬弓和手弩消耗的箭矢就在三十萬以上,這還是李靖第一次圍堵劼利的一次性消耗量。

    如果是兩軍對壘堂堂正兵,估計每天的箭矢消耗量都會數萬。

    所以,如果張德的工坊能夠降低成本,朝廷為了作戰,肯定會下訂單。打仗打的就是錢糧,能剩下來一成,就能多增加一分勝算。

    太宗皇帝也是正經廝殺漢,他準備對付的人裡面除了吐谷渾還有高句麗,高句麗可不是什麼弱雞,而是地區大國,有耕地有人口有城池。

    這樣的地區大國,想要消滅,成本極其高昂,可能比滅突厥的成本還要高。

    和突厥廝殺,大多都是野戰,不需要攻堅。然而高句麗城池不少,攻營拔寨需要的兵力大大增多。前隋楊二能和四十萬控弦的突厥過招,但卻投了百萬人力也拿不下高句麗。

    就算一時得手,最後也是得而復失,徒費錢糧。

    當然楊二征遼東還有消耗軍閥實力的心思在,這不是軍事問題,而是政治問題。

    「長孫公蒞臨指導,大河工坊真是蓬蓽生輝……」

    齊國公的依仗擺出來,黜陟大使的架子亮出來,懷遠郡王李思摩本來以為是自己塞了幾百小弟給楊師道衝鋒事發,還琢磨著是不是赤膊了負荊請罪,一看特麼不是衝他來的,頓時默默地在旁邊看風景。

    這個突厥人,越來越沒有想像中的突厥人那麼有節操了。

    「張德。」

    「長孫公請講。」

    「這個工坊……是你的?」

    「當然不是,我乃勳貴,陛下早有訓誡,不得操持賤業。」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風景啊,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冬天這裡的景色很美的。」說完這八個字老張突然想起來這玩意兒不能說,要殺頭,趕緊閉嘴。就算要說,也得李董喝醉了,偷偷塞他案桌上,就說是李董自己寫的。

    當然怎麼唐宗宋祖怎麼替換,老張還沒想到。至於一代天驕……天驕反正也不是什麼好詞,罵人的話。草原上別的沒有,撒潑的小兒子挺多的,從呼韓邪單于開始就一茬又一茬的。驕子,就是人憎鬼厭討人嫌的沒素質小兒子。

    不過一千五百年後,廣大人民群眾會很喜感地形容高學歷份子為天之驕子。

    「大河上下,頓失滔滔……不錯,好句,可有全文?」

    「沒有!」

    張德緊張無比,這特麼敢說?老陰貨要是聽到了,肯定嘴巴咧到後腦勺。

    「可是楊公上書表功,可是提到了你。」

    「哎呀,楊督誤會也。好叫長孫公知曉,這大河工坊,乃是懷遠郡王遠親所立,我不過是來這裡指點一二,順便看看風景,豈料讓楊督誤會了。」

    說著,老張拍拍手:「還不過來見過齊國公!」

    瞪了一眼,便見一個紮著一頭小辮子的突厥少女嘟著嘴,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齊國公好。」

    長孫無忌趕緊還禮:「殿下緣何在此?」

    「這工坊是我置辦的呀。」

    阿史德銀楚歪著腦袋,萌萌地看著長孫無忌。

    齊國公的山羊鬍子在抖,眼神瞥了一下在旁邊見狀什麼都不知道的李思摩,思摩虎軀一震,差點嚇尿,只好訕訕然地沖長孫無忌說道:「銀楚父親阿史德歐啼將其托付給小王,恰逢張大郎在此遊歷,小王便讓張大郎幫忙指點一二。還望長孫公明察。」

    入娘的……

    長孫無忌眼睛一閉,內心默默道罵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3-24 13:1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4 11:46
第八十九章 巧取豪奪(二更)
   
    姓薛的斛薛卜跟著楊師道一起去的長安,同行的牛秀得了張德的提醒,對他還是頗有照顧。這讓漢家少年薛不棄很是感動,認為天朝上國果然好人多。

    戰必勝,勝必賞,李董恨的牙癢癢。

    「大郎,怎麼樣?」

    牛秀在春明大街等到了薛不棄,老遠就喊道。

    薛不棄搓著手,有點羞澀道:「啥叫上騎都尉?」

    「驢日的……」

    牛進達摸著腦袋,感慨了一聲,然後拍著他的肩膀道,「不錯不錯,雖說沒辦法跟魏王殿下比,但好歹也是勳貴了。一年能多領不少好處。」

    「牛叔,陛下許了你什麼?」

    「嘿嘿,定襄都督府司馬,一般一般……」

    牛秀打了個嗝,他今天是喝了酒的,然後一把拉住了薛不棄,「走,去春明樓,咱們爺倆再喝一巡。」

    「我等劉叔他們呢。」

    「你等不到,他們是要榮歸的,流程長著呢。陛下還要慰問,還有犒賞封賞兩道大菜。你得等到什麼時候?」

    「那我怎麼沒有呢?」

    「你笨啊,沒有還不好嗎?沒有說明你品級高啊。」

    牛進達拉著薛不棄,邊走邊問,「還封了你啥?」

    「歸德中郎將。」

    「嘖嘖,從四品,雖說是散官,可叔實話對你講。像你們這樣歸附的,除非是李思摩那樣的,否則,一般到不了四品。安國首領安系裡,西域反突厥首倡之輩,也不過是給了個五品。」

    說到這裡,牛秀又拍了拍薛不棄的肩頭,然後感慨道,「叔教你一個道理,記住了,朝中有人好做官。」

    「朝中有人?我朝中沒人啊?」

    薛不棄一臉呆傻。

    「蠢,張大郎是誰?」

    提到了張德,薛不棄頓時面紅耳赤,要是沒有這個「宿敵」,他哪有今天。別說報仇了,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個問題。

    「哥哥又沒有做官。」

    「廢話,長安誰不知道『太子糖』是張大郎心愛太子,所以才送給東宮去專賣的?記住,這是見識!」

    薛不棄一愣:「『太子糖』是哥哥給東宮的?」

    「要不然呢?就靠那個胡商維瑟爾,真要有那能耐,早幾十年就發了家致了富,還能等到去年?再說了,就憑小小的胡商,有此財源,也不知道長安多少條惡狼盯著,還能活的這麼滋潤?」

    說到這裡,牛進達不無得意道,「大郎這般厲害,卻也尊敬我這個當叔的。在定遠你也看到了吧,大郎待我如何?」

    「視若親叔。」

    「那是,我和張弘慎可是莫逆之交,豈是泛泛?」

    言罷,牛進達拍了拍腦袋,「壞了,忘了去兵部報備!」

    他轉身就要走,突然又想起來,皇帝還沒走完流程呢。而且侯君集還在那裡陪同,現在去兵部也是白搭,索性放空了腦袋道:「算了,吃酒去。」

    「牛叔,聽說齊國公去了靈州。」

    「怕什麼,那麼多人在,總不見得就是奔著大郎去的吧?再說了,大郎又不是官,才十三歲,長孫公哪有那閒工夫和大郎瞎扯?走走走,莫要擔心,你好好輕鬆輕鬆,然後進務本坊讀個一年半載的書,要是字都不認識,在長安可是不好混。」

    說罷,叔侄二人勾肩搭背,奔東城去了。

    而此刻,在懷遠城的長孫無忌正在視察擁軍愛民好企業的大河工坊。

    「這就是毛布?羊毛織的?」

    長孫無忌手撫摸著毛布,「如此毛糙,有人用嗎?」

    「有。」

    長孫無忌嗯了一聲,但沒等到下文,頓時瞪了一眼張德:「什麼人用!」

    「蠻子。」

    又嗯了一聲,又沒等到下文,頓時又瞪了一眼張德:「如何用!」

    張德剛張嘴,長孫無忌就直接道:「詳細說!」

    老張無奈,只好道:「北地羊毛,遠不如青海貨。毛質差了些,但只要襯以麻布,做夾層,就不用擔心刺的難受。而且做雙層毛布的話,可以更加緊密,冷風灌不進來。對瀚海一帶的蠻子來說,比皮子輕,而且更保暖。」

    「多少錢?」

    「沒個准數。」

    「沒個准數是多少錢?」

    長孫無忌怒不可遏地盯著他:「你怕什麼?!難道老夫會來巧取豪奪嗎?不要以為全天下只有你一個人是聰明人!你的一舉一動,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下!」

    「我知道。」

    「知道還不老實!」

    「我怕說了長孫公會巧取豪奪。」

    「……」

    長孫無忌深吸一口氣,然後沖左右道,「你們都退下。」

    「國公,這萬一……」

    「萬一什麼?!萬一這豎子行刺老夫嗎?老夫什麼風浪沒有見過,會怕區區一豎子暴起傷人?」

    「國公有所不知,張郎君手縛極為厲害,恐怕十二衛中也鮮有人是其對手。」

    一個護衛緊張地說道。

    「什麼——」

    長孫無忌活見鬼地扭過頭,盯著張德,「你這猢猻,藏的好深。你和弘慎,竟然是同族,令人難以置信!」

    「長孫公,在下沒得罪你什麼吧,何必這樣污蔑我。彷彿我品性惡劣一般……」

    聽到張德的抱怨,長孫無忌冷笑,沖左右道:「你們都下去,下去吧,這豎子還不至於要老夫的命。」

    「這……」

    「下去!」

    於是眾護衛都扯出了車間,在屋外守候。車間其實就是半敞開式工棚,放了兩百五十架織機。

    適才剛進門的時候,看到這個場面,長孫無忌著實震驚了一把。然而更震驚的是,這裡居然是一車間。

    「說吧,老夫聽著。」

    「說好了不准巧取豪奪。」

    「說!」

    長孫無忌實在是受不了了,若是他自家子侄這般磨蹭,早就命人拖下去先打個半死再說。

    「十五匹一頭牛。」

    「什麼?」

    「十五匹最下等的毛布,換一頭北海黑牛,牛是犍牛,布是小匹的。」

    「入娘……你真是……」

    長孫無忌眼珠子瞪圓了,張大了嘴巴,半天沒說話。心裡面卻在盤算起來,這得多少錢?這得多少錢?河東犍牛要五貫,關中是四貫五,河南六貫,河北三貫五到四貫。但這些犍牛,能和北海黑牛比?

    前隋的時候,長孫無忌在大興城見識過這等北海黑牛,最少九貫起,是唯一能跟駱駝比價錢的大牲口。

    而張德的成本是多少?有一貫沒?十倍利?絕對不止啊!

    巧取豪奪,一定要巧取豪奪!

    長孫無忌眼睛放著光,然後沉聲道:「身為勳貴,操持賤業,成何體統!」

    「說了不巧取豪奪的呢?」

    「你久留河套意欲何為?交結懷遠郡王瀚海公主,你想做什麼?」

    「說好的不巧取豪奪的呢?」

    「陛下讓你回京,你已經十三歲,卻連國子監都沒有入,如何對得起陛下的厚愛?」

    「還是要巧取豪奪嗎?」

    「承乾和麗質都很想你,作為臣子,要學會體諒君上……」

    「要是巧取豪奪,我一把火燒了工坊,反正全大唐只有我一個人會打造織機。」

    「你!」長孫無忌沉聲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有老夫為你遮風擋雨,放眼天下,誰敢謀奪你的產業?」

    「陛下。」

    「……」

    你說的好有道理,老夫竟然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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