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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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168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4 01:33
第四卷 浪裡白條張德 第四十四章 單道真

  築紫島這事兒基本是穩吃的,夏末之時,雖說日本對「東風」船隊怎麼老在附近轉悠感到很困惑,然而時不時地來一場築紫國百年遺老遺少鬧騰,也讓幾個本島西北的氏族感到不對勁。

  而與此同時,長孫沖和張德互通有無,大表哥的意思當然就是全包一條船摻和這一路航線。張德則是問他借用江南道的水軍人物,還有就是朝貢館離職之後的人脈關係。主要就是室韋這一塊,對張德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原物料來源。

  「兄長怎麼來了?」

  入秋之前,李震從京城回來,前頭的事體說開,李勣自然有了自己的安排。張德也不敢拿自己的智商去衡量李勣,所以只能跟著划水。

  「操之,為兄給你送個人。」

  說著,李震介紹了一下旁邊站著的高壯青年,歲數約莫二十,身量長大,雙臂極為粗壯,細腰長腿,虎口處皆是老繭。

  這青年上前,抱拳微微一笑:「道真見過大郎。」

  「道真?」張德一愣,然後猛地叫道,「可是單大哥?!不是說常在劍南麼?離京有七八年了吧?」

  「大郎好頭腦。」

  單道真眼睛一亮,讚了一句。

  「哎呀,兄長快請,快請!」

  老張連忙邀著單道真入座,又親自倒茶之後,才笑道:「德來京城五六年,一直想要和兄長見上一面,只聽世叔曾言,兄長在劍南修習武藝。又常去党項人那裡歷練。更是不得見,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貴客臨門啊!」

  單道真長的雖然粗大,卻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他見張德這般熱切,心下感動:震弟說大郎是個性情人,如此看來,真是個妙人兒,怪不得京中少年,都愛煞了他。

  「也是避開些耳目,舊年的那些人物,多是恨的不行。要不是幾家遮掩,只怕是都要收買刺客來殺人。」

  李震在那裡罵著。張德卻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說。也難怪,單道真的來頭放在那裡,他本身沒什麼問題,問題在於,他■■,是單雄信的兒子。

  當年老董事長硬要殺了單雄信,本來是要殺光男丁,但最後還是李勣保了下來,在玄武門事變之前,其實老董事長也猶豫過是不是要改封李董為接班人。可怪只怪李淵的兒子們都很優秀。至少在退位之前,李淵的兒子都很優秀。

  而且按照當年的口頭約定,李董是曾經半隻腳踏在接班人門檻上的,更加讓人蛋疼的是。當初李建成還造過反,而李淵居然就原諒了。

  這裡面複雜的無以復加,所以在單雄信死的時候。派系鬥爭就發展到絕對的**消滅。而單道真當時年幼,單雄信的老朋友當真。地位最高的就是李勣,能保下單道真的。也就只有他,那會兒秦瓊和張公謹還在賣萌呢。

  「活著就好!」

  老張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他是知道單道真除開在京城吃了苦頭,還在劍南獠人那裡吃了苦頭,更是跑去党項人那裡學三國馬超的路數,幹了不知道多少個党項娘們兒。

  別看他模樣好像才二十歲光景,實際上已經二十有六,長張德十歲。身材比之李董的最強鷹犬「飛騎」不遑多讓,畢竟兩米的身高放哪兒都很有衝擊力,加上單道真在劍南練了一手好刀法,在党項那裡歷練了一套精妙的馬槊。

  最不簡單的就是馬槊,單道真的開蒙恩師乃是尉遲恭,當然這事兒又很複雜,跟秦瓊有關係。

  「對,活著就好!」

  單道真感慨萬千,只這四個字,他便是知道,眼前這個兄弟,真是個爽快人,是將心比心的人物。

  「操之,去築紫島時,便將兄長帶上。」

  「舟船顛簸,恐不能應對。」

  張德轉頭看著單道真。

  單道真直接道:「大郎放心就是,吾在荊襄,曾在尉遲師麾下做過水軍旅帥。」

  尉遲師就是尉遲恭,聽他這麼一說,老張便想起來,前幾年老魔頭好像還真是去了荊襄。那時候單道真居然還去了荊襄混跡,真是了不得。能適應劍南党項荊襄等不同的地理氣候,這身體素質真是沒的說。

  「那就好!」張德笑了笑,「實不相瞞,數月前,屈突二郎送了一幫鮮卑兒,海路上就死了一些,到黑齒國時,更是拖了不知道多久才恢復過來。北人在舟船之上多是有些不適,鮮卑兒用起來,也不敢讓他們去倭國護衛。」

  「操之,這次讓兄長過去,是為了將來讓兄長入軍中立功。你要曉得根腳。」

  這個老張當然明白,不需要李震多說。單道真能來他這裡,肯定是李勣的安排,單道真能在築紫島上編練水軍獨當一面,將來攻打遼東,少不得就是一路驍將。明面上李勣是不能夠幫忙運作一個爵位給單道真的,但單道真自己有本事,那就是老天的意思。

  朝廷裡面那些個老貴族新貴族,就算明知道單道真是單雄信的兒子,難道還能黑了功勞?不還是得捏著鼻子做好封賞嗎?就和當年秦瓊張公謹的性質,差不多。

  「兄長寬心就是,之前長孫伯舒幫忙運作了幾個登萊水軍的人,只是太過搶眼,又從江南道借調了幾個。不過終究不是自己人,不敢放手去用。再說『東風』船隊的家底如何,不便讓長孫家的人知曉,今大哥過來,真是了了小弟的一樁心事。簡直是瞌睡來了有枕頭!」

  他說的有趣,單道真便是有些羞愧,拱手道:「其實在荊襄,也就是跟著人去剿匪,不曾有過硬仗。倒是在党項人那裡,各部吞併廝殺,著實經歷了一些。築紫島的事體,吾雖然聽說了一些,卻也不真切。再者新來之人,要想服眾,不易啊。」

  張德哈哈一笑:「大哥莫要操心,只你這身量站在那裡,便是沒有人敢說話的。再者『東風』船隊乃是私產,但有嫌隙,也得事後再說。如若不然,秋後算賬,還怕跑得了人不成?」

  單道真更是殘酷愛,連連道:「大郎莫要讓我做了惡人就好。」

  「豈敢豈敢,這築紫島,將來是個大有可為的地界。少不得要大哥一番折騰,待倭人回神過來,一番廝殺總是難免。」

  張德看著單道真和李震,然後又問道,「待島上穩妥之後,大哥再去定襄都督府謀個差事,兩三年總是要和高句麗人打上一場。小弟別的沒有,東瀚海都督府還是認識幾個人的,到時候,叔父若是調遣了大哥,小弟自有門路,讓大哥落個先登的名頭。」

  「倒是讓你瞧了出來,大人說的可真準。」李震沖張德豎起大拇指,臨行的時候,李勣就跟兒子說過,只要把單道真帶到張德面前,張德就能夠猜到李勣的用意。李震起先還不信,這下卻是服氣了。

  聽老張這麼一說,單道真感慨道:「道真這一生,著實讓人操碎了心。二十餘年諸位叔父維護,如今更是要兄弟幫扶,慚愧,慚愧……」

  「大丈夫行事,莫要拘謹那麼多。」

  張德擺擺手,笑著寬慰道,「小弟便是讓女兒家遮掩維護,卻也不覺得墮了名頭。當今這世道,所謂英雄,不過成功二字。成敗論英雄,不拘宮人閹人,多半也是不忿,可便是五姓七望,亦是這般行事,如之奈何?大哥的英雄氣概,可不能鑽在這等小家子氣的眼界裡。」

  「慚愧,慚愧!」

  單道真鄭重說了兩句慚愧,然後抬頭道:「道真必不負了兄弟的抬舉,定要謀個出身出來!」

  「此乃真豪傑也!」

  張德大笑,手指搖晃著指著單道真,「來得好不如來得巧,今年新釀的葡萄酒,正要開封。大哥少待,小弟約上屈突二郎幾人,一起吃喝一番。」

  言罷,老張便打了個唿哨,黑風騮躥了出來,張德跨上馬鞍,鞭子抽了個啪啪作響,黑風騮立刻絕塵而去。

  沒了人影,單道真才對李震道:「這真是個任性爽快的兄弟。」

  「便是這般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4:0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5 09:02
第四十五章 真有肥缺

  京城傳來了消息,因為當初老張在禮部混過一陣子,加上做圖書管理員雖然才一天,但名義上畢竟跟太子勾搭上的。而且曾經的同僚吃他的喝他的,包打聽這點小活兒還能不干?

  於是很快禮部的消息就給了個准信,長孫衝要從朝貢館館長的位子上除職,然後另有重用。

  不是另有選用也不是另有任用,直接給了准信:另有重用!

  由此不難看出,哪怕是在唐朝,有一個好爸爸,對自己的事業也是很有幫助的。

  大表哥玩的溜啊,不知道用什麼鬼點子策反了黃頭室韋。這一波弄的高句麗不尷不尬********,而大唐自從干死突厥之後,心態上就是老子已經無敵了!所以想要讓大唐說黃頭室韋玩泥巴去,這科學麼?這可能呢?

  當然是給小弟撐腰了。

  所以,從個人前途角度來看,像大表哥這種讓整個大唐朝廷背書的方式,實在是太特麼有創意了。完全就是一千五百年後世界五百強中層管理在商業談判中狐假虎威,然後立下大功最終順利進入高管候補序列……

  總而言之,長孫無忌就是現在眼睛一閉死了,也沒啥可惜的。至少長孫沖在東北的這些日子,展現出來的手段,著實有些驚豔。

  再說了,他跟梁豐縣男不清不楚的關係,更是天外飛仙一樣的神來之筆,不知道羨煞多少權貴子弟。

  而且聽說張操之很有「奪妻之恨」的嫌疑,然而長孫伯舒,他大度啊。送妹送女怕什麼?廣闊的胸懷擁抱明天。捨去一個表妹,賺了一隻野生的好兄弟好盟友,這波不愧啊。

  有時候老張也考慮過的。像大表哥這心態,你說慕容復咬咬牙,送表妹賺個大理國小種馬,六脈神劍咻咻咻咻,這不是表哥說射誰就射誰嗎?

  遇到問題就喊一聲表妹夫,讓咬誰就咬誰。比老婆好用多了。

  「這特麼禮部還真有肥缺啊……」

  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提議的,在鴻臚寺下面,新增了一個朝貢大使的職位--,。這職位掛了個六品名頭,但對專業要求很高,並且需要有一定的經濟敏感度。完全就是為某個人量身打造的嘛。

  而且根據京城傳來的消息,除開蘇州市舶使這個老牌單位之外,往後新增市舶使將會是朝貢大使和民部下面的度支署雙重領導。基本上來說,大唐名義上是不收商稅的,當然關稅也有待商榷。可要是按照朝廷的這個節奏,這特麼就是又要迂迴啊。

  「湊不要臉的……」張操之有些惱怒地叫罵,自己明明撈錢撈的這麼爽。蘇州市舶使的扛把子虞昶是自己的世兄弟,關稅那就是個屁。現在好了,朝廷裡面有奸臣,居然要與民爭利,可惡,罪大惡極啦!

  「朝貢大使只是暫定名稱。還未正式裁定。」

  李奉誡帶了一批宣紙到了河北,然後順便將消息和張德彙總了一下。

  「唉。萬萬沒想到啊,朝廷居然盯上跟番邦交易的利潤了。」

  其實從內心上來說,老張當然想整個大唐新貴舊貴階層全都蒙著眼睛不要看他。海貿什麼的,利潤很薄的啦。什麼一船貨頂別人十年生意,都是謠言!

  可惜,人民群眾的雙眼尚且雪亮。何況是剝削階級的老爺們?當范陽盧氏被李董吊起來打的時候,崔氏就開始琢磨,為什麼盧氏跟打了雞血一樣要去搞白糖走私呢?同時又要考慮,為什麼萊國公房玄齡,跟梁豐縣男這個人畜無害的小動物。關係這麼好呢?

  然後有心人就打聽了一下樑豐縣男的生平,於是一不小心,發現梁豐縣男特麼富啊。於是又一不小心,發現梁豐縣男特麼關係硬啊。於是更加不小心,發現梁豐縣男特麼產業多啊。

  從京城出來,這才多久,就在河北道搞了一堆的政治盟友,還跟蕭鏗這種老牌外來戶勾三搭四,據說蕭鏗有心把自己的閨女塞給張操之暖被窩。當然了,這種傳言實在是不值一哂,長安人民群眾都知道,張操之乃是幼女狂魔,蕭二公子的閨女都是妙齡少女,對張操之來說,年紀太大了!

  無稽之談多了,也就三人成虎了。

  崔慎崔季修這個******份子給老張提供了大量的便利,比如說智力資源,一些被新舊貴族放棄的那些社會渣滓,在老張這裡進行了回收再利用,並且創造了可觀的產出。同時因為這些社會渣滓的無節操,很快就讓華潤號在河北道打開了局面,別管手段多麼的齷齪不要臉,商業行為,成敗論英雄!

  「鴻臚寺的人都是死的?」

  老張嘴角抽搐,看著李奉誡。

  「哥哥有所不知啊,陛下之前還寫了一殘篇,名曰『威鳳賦』,言長孫公乃神鳥鳳凰也。大唐就是接引神鳥的梧桐樹。」

  「所以說,鴻臚寺的人都是死的?一個沒上台的宰輔,怕個甚?!」

  李奉誡臉皮抽了一下,心說哥哥你牛逼,就算那些「清流」,哪怕跟魏徵對噴,也不敢真的去和長孫無忌剛正面啊。

  然而這種想法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老張自己也是自暴自棄吐槽而已。他也很清楚,在杜如晦********之後,宰輔們的權力板塊暫時會安定一段時間。至於房玄齡和溫彥博之間的博弈會持續到什麼時候爆發,那都是後話。

  房彥謙雖然牽了墳,可房彥藻特麼還是瓦崗的人呢?雖然死了很久很久。

  不過大唐人民群眾,以及大唐朝廷官場,有人會提房彥藻這個瓦崗賊寇嗎?

  「哥哥,莫要說些置氣的話。這光景,還需從長計議。」李奉誡手頭的宣紙生產早就擴產到了山南,而且朝廷也鼓勵這項事業,至少李奉誡的前途,比他還在涼州都督上忙碌的父親李大亮強的多。

  李大亮現在在涼州還這麼賣力,無非就是給兒子鋪路。當然從職業操守上來說,李大亮全程無黑點,可以說最優秀不過的職場明星。然而皇帝一般來說都是心理變態,當然不僅僅是皇帝,皇帝周圍的人,可能也會是心理變態,所以李大亮受罪是必須的。

  「如此說來,長孫兄那裡,亦需一些人事,運作一二人進去。」

  理想的人選當然是李奉誡了,然而李奉誡年紀太小,才十五歲,不夠看啊。屈突詮倒是不錯,可惜這貨的文化水平爛的不行,當然他的吐谷渾方言說的不錯,然而沒什麼卵用。吐谷渾死定了。

  就算屈突詮現在學習新羅語高句麗語,也有點來不及啊,最多到明年春天,大表哥肯定就上崗了。

  「奉誡,朝貢大使的佐官,一定要運作一人上去。這樣,你回京之後,去一趟忠義社。我給你一份名單,你按名單去找這些人,然後讓他們來一趟河北,不過要隱秘行事,莫要招搖。」

  「哥哥放心就是,算算辰光,再有一陣,程三郎也該回京了。這光景,京城已經多了十七八個忠義社的人,都是在外歷練的。」

  張德點點頭,「且去說項,到時可以透露些許,就說……就說為兄這裡,有一樁橫財,願同兄弟發上一筆。」

  「……」

  李奉誡常常覺得,哥哥老是用錢財來勾引小夥伴,實在是太不道德了。在這樣一個對個人道德水平要求極高的社會,這種反潮流而動的行徑,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可是李奉誡又不得不承認,哥哥的這一招,他高效啊。

  小夥伴們就吃這一套。

  貞觀年的一個秋天,工科狗覺得想要迂迴收關稅的大唐,真特麼不可愛。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3:5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6 09:25
第四十六章 純潔的友誼

  「輔機,東北邊塞,伯舒做的不錯。」

  君臣對弈,長孫無忌聽了皇帝的稱讚,也沒什麼高興不高興的。落子之餘點頭道:「奇謀妙思,非往日吾之教導。擇友一事,難料啊。」

  原本長孫無忌琢磨的,是自己兒子尚個公主,差不多也就這樣了。畢竟能接班妹夫的人,必定是妹妹所出的兒子。而且妹妹也爭氣,生兒子效率不低。

  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也不知道該說是糾結還是高興吧,李麗質這個外甥女,居然就把曾經朝夕相對的表哥給扔到腦後了。莫非那個梁豐縣男有甚麼特長?

  「如今,高句麗便是騎虎難下,主弱臣強,終是要廝殺一場。」李董心情好像是很不錯,樂呵呵地下棋,「黃頭室韋獻土內附,乃是一口實。苦心經營數十年,遼東必定。」

  作為皇帝,李二的戰略眼光是沒問題的,戰術執行效率更是沒得說。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又具備著瘋狂的冒險精神,按照現在的行情,他是真的想要賭一把。只要高句麗來不及反應,說不定就能先恢復漢之四郡的兩郡之地。

  但高句麗又是地區強國,甚至可以說是地區小霸。作為超級大國的大唐,絞殺任何一個區域強國,都是必勝的,但地區小霸之所以被稱作小霸,自然也是有雄厚的資本。

  自扶餘人建國以來,其疆域不算小,城池過百,人口數百萬。南扶余更是建立了百濟這樣的國家,和新羅打的還有模有樣,並且還能夠和倭國數十國通婚,使得和國在統一本島勢力的過程中。其上層大貴族乃至國主,都有百濟血統。

  作為天可汗,雖然戰勝了突厥,碾壓了吐谷渾,震懾了契丹諸部,但李世民還沒有昏頭到拿城池林立的高句麗當吐谷渾來看。

  攻城拔寨的成本。遠比堵住磧口,然後圍剿突厥控弦要難得多。

  「高氏不會坐以待斃,高麗名門亦不願亡國西向。征遼之難,尚在滅突厥之上。」作為軍政都有傳承的老陰貨,自然是分得清高句麗和普通草原部落的區別。

  ≡≡,

  「那個修長城的蓋蘇文,乃豪傑也。」

  李董突然就稱讚了一句,讓長孫無忌愣了一下,然後老陰貨就道:「此人必反。」

  「奈何其為高句麗千里長城,不可輕毀。高氏欲延國祚。防人之餘,亦要重用。」

  「陛下欲除此人?」

  皇帝沒有回答大舅哥的話,只是神在在地想到了什麼,然後看著遠方,眼神沒有焦點:「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區區渤海一地,居然有如此豐厚的回報。商賈之道,著實不可不提防。」

  偉大光明正確的皇帝思維跨越有點大。讓長孫無忌都來不及反應,根本接不上皇帝的節奏。

  不過老陰貨眼睛微微一瞇。心中也是瞭然,皇帝這是盯上了海貿,但正應了現實的無奈,天高皇帝遠,渤海的浪潮,京城還真沒什麼好辦法盯著。

  皇帝就算有再多的忠犬。扔到那麼大一個國家中去,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長孫無忌心中暗道:伯舒和張德如今捆綁一體,只怕山東登萊諸事,也不會說的太過詳盡。

  兒子有成長,這是好事。但兒子有秘密,就有點讓做爸爸的難受了。這年頭又不流行父子雞湯,老陰貨也沒什麼好辦法。

  再一個,作為長孫晟的兒子,老陰貨的節操還是有一些的,張德都給了這麼多好處堵他的嘴,他又怎麼可能為了坑張德,連帶著把兒子也坑進去?

  所以,石城鋼鐵廠的那點貓膩,在長孫無忌看來,這無傷大雅,也就沒有和妹夫細說。至於白糖走私木料走私絲麻走私,這是大家都在玩的事情,榷場那點交易量,也足夠餵飽東宮和民部的人。

  封盤之後,長孫無忌去看望了妹妹,或許是因為太子的江湖地位越發穩固,東宮又出現了馬周這樣的妖孽,太子根本不需要動腦筋,都能夠把自己的兄弟們吊起來打。野心勃勃的李泰,所有幕僚加起來的戰鬥力,連馬周的一半都比不上。

  這就很尷尬了,李泰拼了老命玩文學玩文藝,結果馬周直接搞祥瑞搞民生,搞的關內道的泥腿子們掌著八牛犁,都要感慨一下聖君在朝,少君英明。

  在內有王珪馬周,在外又有張操之的忠義社在那裡拍馬屁吹捧。每次李泰想要搞文藝晚會,弄了一堆精妙詩句,太子那裡就會有忠義社的小夥伴主動掏錢買上一兩首把一群李泰的走狗吊起來打。

  受傷的不僅僅是李泰,連他爸爸也是糾結,不知道是不是再把智障大師殺一遍,以解愛子之憂。

  而暖男每天都跟著馬周學古典式裝逼,然後要死要死還沒死的陸元朗逮著機會就會吹兩把太子頗有古風什麼的。

  這讓很多文藝青年很高興,覺得將來升職加薪當上大總管迎娶崔氏女走上人生巔峰,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暖男也是很淡定,他也沒什麼壓力,自己的兄弟們看上去都很親密,連李恪都會過來問候一下,學習先進的姿勢。

  然後暖男又很孝順,媽媽說把小錢錢拿給媽媽保管,將來返還雙倍,暖男就特麼信了。

  東宮自留的一部分冰糖利潤,暖男就給了他親媽收著。以前還用西市飛票,如今都換成了華潤飛票,一張一百貫,一摞接著一摞地給長孫皇后送著。

  有了錢,皇后自己就能花錢去獵艷,當然皇后不是給自己獵艷,而是給自己的老公獵艷。聽說哪家權貴有個小姑娘長的漂亮,溫良賢淑知書達理********,立刻就砸個幾百貫下去,讓奴婢們跑腿去查看查看,如果可以的話,立刻就花錢先操辦起來。

  和以前後宮那些整天搞雞毛蒜皮的大齡婦女比起來,還是這些十幾歲的小嫩肉更聽話啊。

  那些大齡婦女原本還想著自己的娘家是名門。怎麼也能在後宮有點話語權,然而可惜的是,財力上就被皇后單方面屠殺。

  總之一句話,長孫皇后的態度就一個:予不是針對誰,予的意思是,你們所有人包括娘家加起來。都是垃圾。

  華潤飛票製作的大棒揮舞起來簡直是虎虎生威,然而華潤飛票製作的胡蘿蔔,同樣讓後宮的大齡婦女感慨萬千,心說自古以來就沒見過這麼有錢任性的皇后。連呂雉的家底都沒辦法比啊。

  皇后不僅僅是黑了暖男兒子的裝備,還把自己閨女的一點點湯沐邑收成,也順帶托管了一下。

  比如說李麗質的豐州銀礦,名義上已經是李麗質的了,當然李思摩自己還有一些礦洞攥著,但李思摩這個人。他忠心啊。

  皇帝那邊白銀一二萬兩一給,不代表就窮逼了,皇后那裡當然也要封一個紅包。於是實際上拋掉李思摩上貢的那部分,皇后手裡攥著的現銀,就是極為可觀的一筆數字。

  甚至可以這麼說,如果皇帝想要打仗,他手頭國庫裡只有糧食沒有現錢,但皇后攥著的一大筆現銀。可以作為封賞派下去,直接解決難題。

  所以面對這樣的皇后。作為最牛逼的權貴大臣,長孫無忌也不是很想見面的。

  以前還沒覺得怎樣,自從後來知道長孫家裡開銷大,皇后三天兩頭就救濟一下。是真的救濟,讓始終不能夠復出的長孫無忌感覺很扭曲很憋屈。

  兒子在東北搞了一筆橫財,然而還沒有運回京城。而且聽長孫沖的意思,要繼續投入到張操之的那個什麼狗屁船隊裡面去。

  這讓長孫無忌對張德又愛又恨,一想起當年在懷遠的見面,長孫無忌就後悔為什麼讓張德溜出了手掌心。

  如今就算自己復出,沒有一二年穩固。哪怕是做河北道黜陟大使,也未必能夠把張德怎麼樣。

  「兄長,快快請坐。」

  皇后說著,給老陰貨親自倒了一杯雀舌,果盤中擺著許多蜜餞,像葡萄乾這種東西,據說都是安利號的產品。

  「妹妹,如今後宮穩固,倒是可以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兄長,這些華潤飛票,且先拿著。入冬之前還有一筆賬目,到時兄長準備一下,估摸現銀不少,都是銀餅子。」

  「……」

  老夫真不是來要飯哭窮的!

  「如今想要換華潤飛票,比之往日,有些不易。若是拿開元通寶,又太過招搖,且不便攜帶。聽說華潤號亦有銀餅子以為憑證,能在櫃台兌取,予等些時日觀望一番,再來計較。若是討喜,便換上一些華潤號的銀餅子。」

  「……」

  老夫看上去就這麼需要救濟嗎?

  不知道為什麼,長孫無忌突然覺得自己好失敗。原本該死翹翹的杜克明因為甄氏兄弟,居然就休養了一兩年活蹦亂跳了,而且還就回到尚書省跟著房喬打組合拳,還特麼的有模有樣。

  真的是……很傷人啊。

  「對了兄長,麗質前日來宮裡,說起一事。那琉璃工坊,有幾個大將離職而去,跟著伯舒前往河北,這是為何?」

  「……」

  老夫不知道啊。

  兒子瞞了自己多少事情,老陰貨已經不想知道也沒辦法知道了。但皇后妹妹都開口問了,自己也不能夠說不知道,這多丟臉。

  「伯舒欲在河北道借力做個工坊出來。」

  「伯舒不是要除朝貢館職位,然後回京任職了嗎?怎麼還要在河北留這麼個事業?兩地相隔太遠,若是照顧不周,只怕是要露了機密,伯舒思慮不周啊。」

  「……」

  是嗎?老夫覺得挺好啊。

  黑著臉的長孫無忌心中暗道:張操之,汝最好不要回京!

  噗!

  滄州芒草發黃的灘塗上,老張拉開鐵胎弓,弓弦上利箭呼嘯而去,直射一頭大角鹿。這是一頭極為強壯的麋鹿,但老張也不是浪得虛名,畢竟練了好幾年的射術。

  只見一聲入肉脆響,那利箭順著麋鹿身後一個小眼兒,扎破肛腸,還順帶射斷了一截短尾巴……

  「……」

  「……」

  「……」

  出來一起打獵的小夥伴們不知道該恭喜哥哥射術牛逼,還是說為麋鹿默哀一刻鐘,這實在是……看上去就好痛啊。

  臥槽……

  老張整個人都不好了,出來混了一天,連個兔子都沒射到,畢竟老張的射術是個什麼臭水平,他自己也有數的。一般來說,都是拿十字弩假裝一下,可惜從長安來了這麼多小夥伴,怎麼可以作弊呢?

  裝逼不成反傻逼的戲碼一向喜聞樂見,但麋鹿大概也是因為爆菊實在是太痛了,掙扎了兩下,衝出去二三十步,就倒地不起,抽搐不止。

  等僕役衝過去將麋鹿捆紮好,這大畜生已經死透了。

  「哥哥射術,真乃養由基再世也。」

  「這等一箭而定的本事,堪稱小李廣也。」

  你們特麼夠了!

  傷口上撒鹽啊。

  但不管怎麼說,現實就是,老張一箭射死了一頭體型龐大的麋鹿。甭管是不是爆菊射死的還是從腦袋上射穿的,有的人能瞄準麋鹿的眼睛就是一箭射死,老子瞄的眼睛只不過長在身體的後方罷了,區別也不算太大。

  「哥哥能有這等斬獲,真乃吉兆。」

  有人吹捧了起來,然後又叫道,「想必這一回哥哥東海之行,亦是大有收穫!」

  「是啊是啊,哥哥,我等在長安,只被差遣做些零碎的活計。真是羨慕長孫伯舒那般草原縱橫,震懾蠻夷的暢快。長孫伯舒家底豐厚,我等自然不敢比較,可這等東海遊歷,哥哥怎能忘了小弟們啊。」

  說的這麼可憐,搞的好像你們真的是大唐帝國主義接班人一樣。

  「哥哥,在京中,聽聞朝廷要對高句麗用兵,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有人哭窮,自然也有人想要打聽小道消息。

  然而根據中國人民幾千年的經驗總結,絕大部分的小道消息,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淘換之後,都會被證明,是真的。

  但是老張就算知道大唐想要挖坑埋了高句麗,但這話不能在河北道說啊,於是他笑瞇瞇地看著小夥伴們:「吾久在河北,哪裡能知道這等機密,若非諸位前來河北探望於吾,吾還不知道有這等傳言呢。」

  小夥伴們都是哈哈哈哈地大笑,然而聽到張操之的話之後,小夥伴們也就明白了:媽的,朝廷真的要對高句麗用兵啊,早知道應該先入伍參軍,然後讓家裡托關係運作到定襄都督府,最不濟也是幽州軍這裡啊。

  看著這群思想還是和以前一樣純淨的小夥伴,老張不由得感慨萬千:像他們這樣純潔的友誼小船,在這個思潮變革都在起伏的貞觀年,實在是……太不多見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3:5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7 19:53
第四十七章 怪癖

  「許九,且住。」

  小夥伴們互相也拉幫結派,兩代唐皇的元謀功臣都有一點,還有一些前隋的武將後裔。鷹揚郎將這種的,最是多。然後這幫人大多又都是河南道出身的,勢力不小,河北道反而沒什麼人,主要還是兩代皇帝的得力打手,都是關內道河東的多。

  「龐哥尋小弟有個甚麼指教?」

  許九正了正衣冠,抬手謙虛有禮,讓人很是受用。

  尋他的是龐同善,邀著他道:「正有個事體。」

  他們是國子監裡的同學,這光景為了一些改善生活的社會行為,走到了一起。

  「龐哥吩咐就是。」

  「九郎,吾最近有些不趁手,能否……」

  許九郎是許世緒的第九個兒子,嫡出四子,年紀雖然小,可一向屬於務本坊裡有名的理財達人。

  當年程處弼搞保護費統籌管理,就是這廝靈光一現的點子,他比程處弼還小兩歲。總之要不是張德的出現,大約許九郎會非常的爽……

  許九郎的爸爸這幾年可能要從中樞放到地方上鍍鍍金,然後再會中樞爭取一下走上宰輔道路。基本上在地方就是為了養望,跟溫彥博的路數是一樣的。

  「龐哥可是有了難處?」

  龐同善有些尷尬,羞澀道,「吾在西城買了個寨子,北裡的女子,養活起來,總是要費錢一些。九郎也是知道的,我家大人不比別人。忠義社中又支使了幾回社團的錢,卻也不能不還……」

  兩人其實一般來說走不到一起,畢竟許九的爸爸是李淵的元謀功臣,而龐同善的爸爸則是李世民的忠犬。以往都是要互咬一番的,但因為張德這個奇葩作為紐帶,反倒是有了個平台來互相交流。

  「龐哥可是要包上一條船?」

  許九眼珠子一輛,見龐同善似乎有些意動,便道,「龐哥。小弟已經打聽到了消息。哥哥這一回東海的買賣,非同小可,較之絲路,可能更勝一籌。」

  「什麼?!」

  龐同善眼珠子瞪著。「此話當真?」

  許九頓了頓,道:「小弟叔父做監門將軍時的同僚,傳出來的消息。這一次,長孫伯舒就單獨吃了一條船,據說……據說這一船過去。都是新瓷、琉璃、絲綢、羊毛布還有白糖。」

  「這……這能賣出去嗎?」

  對龐同善來說,倭人就是窮逼中的窮逼,哪怕是那個「清流」裡面頗有名望的高向玄理,死在春凳上之後,不也是被人發現沒有餘財入殮嗎?名人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來不了大唐的土著?

  「龐哥怎麼忘了?長孫伯舒之前在朝貢館當差,必有獨門消息。」

  「是了,是了是了,正是如此。」

  龐同善琢磨了一番,頓時覺得長孫沖這種人。不可能沒有甜頭就往裡面沖。再一個,如今張德和長孫沖的關係,似乎很不錯,這就很耐人尋味啦。

  「唔……」

  「龐哥,依小弟之意,不如也包了一條船算了。若是賠了,將來開了絲路,再賺回來也不遲。若是賺了,便是一本萬利。」

  許九的叔父就是許洛仁,做過監門將軍。自然是有同僚傳達消息的。比起很多在地方上稱王稱霸的權貴而言,許洛仁反而更有門路。

  「只是不知道做甚麼當口?」

  龐同善有些猶疑。

  「去時,不拘是一船蘇絲蜀錦還是陶瓷鹽糖,總能賺上一筆的。回來時。依小弟之意,便是一船倭女!」

  說到這裡,許九那斯文翩躚的氣度,陡然有些冷酷,年少如他,本該清爽陽光。卻是雙目低垂,聲音有些興奮:「哥哥要在河北道種桑,依我等過往見識,哥哥能做常人不能做之事。別人不能在河北道養蠶,哥哥既然要種桑,那定是有了計較。」

  「呃……這和倭女又有何干?」

  「又有何干?龐哥好生粗心!」許久頓時興奮地看著龐同善,「哥哥在滄州新設的兩處工坊,難道龐哥沒去看看嗎?哥哥新建的一處工坊,繅絲頗為獨特,蠶絲幾無斷絲。只是雙手須在熱水中攪動,若是長久使喚,怕不是雙手都要脫皮,沒幾年,冬殘夏爛,雙手定然是要廢了的。」

  「嘶……」

  龐同善倒吸一口涼氣,「這等事體,略有殘忍啊。」

  其實他想說慘無人道來著,但一想到這是張德搞出來的事業,哪能這樣說話,只好口風一轉,略顯悲憫。

  「這便是個慘無人道的手藝,哥哥若是做開了來,怕不是要落人口實。如今滄州雖說還是薛刺史的治下,可將來保不准薛刺史就要高昇入京,彼時新來的刺史要是個對頭家的,豈不是煩惱?到時候,若是有人要以此攻訐,只怕是逃不脫一個殘害民婦的罪過。」

  「所以……」

  龐同善眼睛一亮。

  「哥哥是個絕頂聰明之輩,工事營造且不去說他,只這規避風險一道,便是令人三思。龐哥可還記得大河工坊的那些突厥奴?還有石城鐵料廠那些契丹奴。河東麻料收割的那些個鐵勒苦力,這些極為消耗民力的地方,用的都是蠻夷。」

  龐同善頓時身軀一震,忽然覺得,張德能這麼厲害,還真不是意外。

  「那這些倭女……」

  許九壓抑著興奮低聲道:「別人興許也有看出來的,但既然不說,想必也是想要賺上一筆。龐哥你想,只這滄州,哥哥就設了兩個工坊,繅絲廠和織布廠。只算高句麗百濟新羅三國,其朱門之家,多了不敢說,一二十萬人總是有的。」

  「也就是說,河北道還要增設新廠?」

  「必是應有之意。」

  還有一個許九沒說,因為他發現,石城那裡的工人,倘若是河北本地的,他自己便是攢了工錢,七八月的時候,有了假日,便將工錢換了一些漂亮衣裳,帶到了薊州或者平州的本地老家。

  這些工人的財力。比起河北道一些中下縣的土老財,居然也不遑多讓。

  且河北道如今的糧價也被人為打了下來,按照許九的觀察,這裡面居然有不少江南來的糧船。

  那麼問題來了。河北道又有幾個人有這等勢力,能將江南的米糧,運到河北來?

  那麼還有一個問題,河北道本身田產並不算少,緣何需要千里迢迢運糧?肯定是去年發生了什麼。而張德肯定和河北道的官場有了什麼勾連。

  琢磨透徹之後,許九便打算現在河北呆上一段時間,本來他跟著小夥伴們離京前往張德這裡,名義上就是探望一下張德。

  畢竟,忠義社會首嘛。

  李奉誡說的那些富貴,有些人覺得京城光靠宣紙、白糖、碾米坊、飼料、琉璃、瓷器、羊毛、皮貨,就足夠保三代不愁了。於是不少人都沒打算離京,反而是愛動腦筋或者囊中略有羞澀的,便偷偷瞞著家裡,出了一趟京城。

  來了之後。許九就可以肯定,那些沒出來的,將來一定會後悔。

  「九郎,你說的正是道理。倭女命賤,殘廢死了,草蓆一卷埋了就是。再者如今有長孫伯舒在,想必倭人那裡,價碼也不會太高。聽聞倭人女子極賤,有類牲畜,若是來工坊做工。興許十年八年後,還能有個自由之身,興許還能有些余財。」

  這話也就是自我催眠說給自己聽的,喪良心的事情做多了。總歸是要找一些精神上的安慰。其實有些時候,大家也很清楚,西河套那邊的煤礦,突厥奴死了多少?前年那個冬天,一口氣凍死一兩千人,這等殘酷之事。張德雖然沒說,難道李思摩不會說嗎?

  老瘋狗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在他的治理下,突厥人死的非常快,這都是功勞啊。

  於是乎,不僅僅是龐同善,就是李奉誡程處弼這種跟老張廝混最久的,也是經歷過精神上拷打的。

  然後經過良心上的煎熬之後,他們終於成為了合格的有良心的吸血鬼。

  總之,小夥伴們只要腦子比較聰明的,都會從內心對張德畏懼,這不是說程處弼那種什麼刀槍棍棒耍的有模有樣,而是張德的事業基本就是拿血肉在提煉,但張德偏偏毫無愧疚毫無恐懼,甚至還風輕雲淡一起跟小夥伴們裝逼……

  這讓人尷尬的同時,又讓人深深地恐懼。

  心理變態的傢伙,在哪個時候,都會讓人覺得陰嗖嗖。

  後來有人也旁敲側擊問張德,是不是禮佛啊。

  畢竟謀財害命的事情幹了這麼多,肯定要有個歸宿啊。然後張德有一次在宴會上,說自己信佛的。

  然後有人問信啥佛。

  老張說是「南無無機化學佛」「南無機械工程佛」「南無材料力學佛」……

  聽都沒聽說過好吧!

  所以小夥伴們在拍張德「哥哥義氣」的馬屁時候,內心默默地吐槽:哥哥好口怕。

  「這一趟,哥哥興許就要忙到明年開春。彼時第二年的蠶就要出來,正是要用人的時候。河北人口凋敝,總是要用外奴的。契丹如今分崩離析,只剩大賀窟哥這條無膽小犬,哥哥也沒辦法對他下手,如今雖說傳言要和高句麗殺上一場,可小弟斷定,不會大打出手。」

  頓了頓,許九更是篤定道,「所以,絲麻等事業,哥哥必定手頭無人。若是我等有了這等買賣,只消是做的熟絡,十年八年都是長久的財路。」

  龐同善心中暗道:財路是財路,可這等事業,說穿了,不就是販賣人口嗎?唉,我龐家堂堂正正,豈能……可如今囊中羞澀,大人又看管的嚴厲,本來做官還能撈上一筆,可惜諸事不利啊。也罷,聖人說君子遠庖廚,我便不去看那些倭女的下場好了,這等髒手的事情,還是不要接手的好。

  當下有了計較,龐同善一咬牙,道:「九郎,你說的便是道理。就依你的意思,咱們就做這等事業!」

  「我二人只做一條船,有些可惜,這幾日小弟正在蕭二公子那裡拜訪,若是如意,拉他一起便是。」

  「我等年少,蕭二公子豈非小瞧了我等?」

  「龐哥無慮也,你有所不知,蕭二公子有意撮合其女嫁於哥哥,我等乃是哥哥親密兄弟,素來友愛,若是有我等幫襯,便是有些成算。」

  龐同善聽了這話,頓時笑道:「蕭二公子竟然也有這等好想法,只怕他的女兒,未必如何美貌。」

  「噯,龐哥此言差矣。當初蕭二公子的女兒,可是差點被選入宮中,若是尋常姿色,豈能入皇后法眼?龐哥也是知道的,如今增補後宮的事體,皆掌於皇后之手,皇后賢名路人皆知,哪能做房氏婦那等無恥事體,必是美貌年輕女子。」

  這話讓龐同善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來,張德在洛陽收的兩個小娘,其中一個,貌似也差點被收入後宮。

  想到這裡,龐同善又回憶起皇帝陛下跟張德之間的互動,頓時暗道:莫非和陛下有些干係的女子,更討歡喜?

  一剎那,龐同善突然有了一個念頭,竟是笑了起來。

  「龐哥,怎地笑的如此……猥瑣?」

  「咄!說甚麼怪話,何來猥瑣?!」

  龐同善呵斥一聲,然後小聲道:「九郎,且先拜訪蕭二公子,事成之後,為兄有個計較,便是要和你商量。」

  言罷,他咬耳跟許九說著私密話。

  好一會兒,許九突然也是一愣:「是啊,哥哥身旁女子,多是跟陛下有些干係,莫非真是喜好這等趣味?不不不,這也不是甚麼好趣味,若是讓人知曉了,怕不是要引起陛下的猜忌。哥哥也是個膽大的人,怎地有這等怪癖?」

  兩人長吁短歎,不由得暗暗道:真乃英雄也。

  過了幾日,夏糧庫存開始處理,因為石城鋼鐵廠的麵粉需求量暴增,以至於浮水漳河的水力磨坊就沒有停歇,湊夠一船立刻就發往平州。

  而這光景,平州也是拼湊了一支民夫,要做好石城到海岸的道路。

  平整道路不是個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按照張德和王孝通老爺子的意思,石城鋼鐵廠得有一條直接到海岸的專線軌道。

  老張對專線軌道的期待還是很高的,但是目前來說,為了緩解運輸壓力,首先要趕在冬天之前,把原先臨時平整的道路,再夯實拓寬一下。

  正當老張又開始在工地上忙碌的時候,李震終於又傳來一個好消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3:5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8 13:19
第四十八章 下注

  這年頭最不爽的就是通訊方式了,一條重要訊息傳遞出去,隔著千里,再快也要兩天光景。京城傳來的消息只有一個,李董默認幹掉吐谷渾的軍事主官是李勣,而不是一開始大家都認為的李靖。

  其實老張也覺得莫名其妙,按照照理,李藥師的價值被搾乾之前,應該還會繼續擔當大任啊。

  然後李震親自到了滄州,才說出了一個關鍵的事情。

  羊毛。

  當年張德收羊毛那是到處收,然後李藥師為了攢一波HP,就在東吐谷渾薅羊毛,然後這事兒吧,侯君集告密給了李董,接著討伐伏允功過相抵。

  但是,作為一個大氣量的小心眼兒,李董怎麼可能會忘記這事兒?那必須得天天婊在太極宮裡,時時提醒自己,李靖這個戰神,特麼曾經自己搞過軍需!

  要不是看在勞苦功高的份上,早特麼剁了你丫的腦袋。

  「哇,不是吧……」

  我特麼也不想的。

  老張突然感覺,自己這條扭曲著抽筋的攪啥棍,貌似無意中把李靖坑的有點慘啊。當然了,李天王可能真是要自己留點把柄給李董,自黑一把有助於身心健康和生理發育,這一點是自古以來的定論。

  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李董這是打蛇隨棍上,李天王果然還是只能做四大天王第五人……

  作為一條亂入歷史格局的工科狗,對於歷史進程,老張是一概不在意的。什麼才子佳人詩詞歌賦。浮雲,必須是浮雲。如果他能開發出小霸王學習機。並且能夠運行魂斗羅,按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BABA調出三十條命。這才有吸引力嘛。

  「唉……總感覺好像黑了誰。」

  張德其實有點兒心虛,萬一李靖這個戰神被李董給干了,那特麼不是給歷史染上了小黑點兒?

  再說了,凌煙閣吶!

  這要是凌煙閣不搞了,那多尷尬。

  「操之,馮盎那裡,可有甚麼說法?」

  築紫島的事體,小夥伴們都是不在意的。畢竟戰鬥力不在一個水平線上,而且張德還做了兩手準備。要是軍力不能靠素質碾壓,不怕,還有沒良心炮……

  當然至於一次性松木火箭炮,以及陶制手雷啥的,產量低,威力弱了一些,基本沒啥威脅。

  船用配重投石機倒是很好用,還有弩炮,當然還有長孫沖這個心理變態。他給自己的那條船,裝了一根又粗又長又大的撞角,還包了一層鐵皮,卯榫大概有三四寸。長的要死。

  這是唯一一條裝了巨大撞角,然後還有大量船槳的奇葩帆船,是用蘇州一條大型沙船改的。一般也就在登萊近海走走。最遠就去過一趟泉州,還是轉賣海產。

  然後因為大表哥想要撈錢。這船的船東,很快就覺得想要上岸。然後賤價處理手中的物業,正好尋覓可靠的買家,而買家非常可靠,交易手續一切從快從簡……

  誰要說長孫沖仗勢欺人,人賣家也不答應啊。

  「哪有甚麼說法,不過是灰糖運一批到蘇州罷了。」

  張德也就跟李震說這事兒,畢竟論起交情,李勣和張公謹算是鐵桿,不僅僅是個人的私人情誼,政治上更是鐵桿盟友,誰也不能背叛誰。

  「聽說馮盎如今在廣州,多有發賣白糖至萬里石塘以南,那裡頗有番邦,有國名真臘,能吃下甚多白糖。」

  真臘商人蘇州也不是沒有,揚州也有,登萊也有,不過都要在蘇州廣州登記,更多的還是要去長安,最不濟也是洛陽。

  外國人不全是為了錢過來拼的,這得追問人的慾望根底,商人當然是追求最大利潤。可最大利潤的需求在哪兒呢?不還是改善的個人生活條件嗎?

  而唐朝恰恰商人地位低下,反而士大夫牛逼不解釋。

  開放的華夏社會,讓蠻夷也能獲得上升渠道,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最大的利潤其實就是做官,只要能做官,哪怕是金山銀海,都比不上。

  只有做官,只有進入體制,才能為自己的財富提供保障。

  比如長安西城的胡商,泰半都是權貴們的白手套。就好比維瑟爾,明面上凱旋白糖就是他的,但實際上誰不知道這是張德的?就算不是張德的,起碼也是張公謹的。

  而且廣告打的多好啊,提攜玉龍為君死……現在北裡還在唱這首詩呢。江湖傳言,這詩就是鄒國公寫的,寫給偉大光明正確的皇帝陛下的。

  所以在李董推廣科舉大法好的時候,很多華夏文明圈的蠻夷,都埋頭苦讀,爭取考上國家重點大學,然後經過公務員全國統考的洗禮,面試官跟自己又在理念上親近,然後就好風憑借力了。

  所謂行卷,不過是人脈經營的一個體現,同時也是提前面試的機會。

  再說了,跟對了老大,才能跨過六品官的重要門檻,往後面試自己的,那可是皇帝陛下。

  像馬周,之前就被李董破例,親自面試,然後李董就寫下一句評語:馬周是個好同志。

  草根崛起翻身的故事,放在哪兒都是津津樂道的。但是,草根翻身在中國還是很常見的,可是在高句麗、百濟、新羅、日本、真臘、突厥等等蠻夷國中,卻是極為罕見。

  血統出身決定社會地位,這就是他們的現實。

  這也是為什麼許多蠻族有識之士,或者說稍微有點智商的,都會盡量選擇圍繞在以天可汗為核心的大唐第二代領導人周圍,發光發熱,發騷發春……

  李思摩又不是傻逼,他不會沒事幹才跪舔李董的。

  而這個世界,除了李思摩。還有其他大大小小形象各異的「思摩」,都想借力翻身。而大唐則是非常好的一個公司。蒸蒸日上,前途光明。

  但是想要進入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任職。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首先你本身在自己的族群中,已經脫穎而出;其次要具備冒險精神,能夠不怕前來大唐的風險;最後要能夠忍受歧視……

  所以很多想要混入唐朝的,都是先讓走狗們做生意,融入到社會中。接著就是自己批個馬甲進入唐朝,方式很簡單朝貢。

  有了朝貢體系,就能迅速接洽到唐朝的官方人物,然後就等於迅速地進入了唐朝的官僚系統中。

  當然後續什麼久慕天朝。什麼學習先進的文化知識,然後進入國子監旁聽,然後跟權貴們談笑風生,然後做個圖書管理員,然後陞官發財死在大唐,那都是歷史的進程。

  馮盎那邊真臘商人,除了想要賺錢,當然也要想換個公司混一下。

  真臘畢竟國小民弱,而且核心種族數量沒有像漢族一樣處於絕對的壓倒性優勢。種族仇殺每天都在上演,真臘諸王的臣服者,以平均每年兩次造反的效率,讓真臘一直處於非常活躍的狀態中。

  「真臘小國而已。若是沿海西行,當是天竺乃至波斯。若論黃金之數,去歲……呃。前年,前年十一月時。吾家族老,曾接待過一位海西豪商。一船生絲,一箱黃金,當真是……豪富啊。」

  那個豪商是波斯人,富的不行,而且地位好像也挺高的,據說是什麼什麼教的一個重要成員。出手就是一堆東羅馬金幣,把張德老家的族老們嚇了一跳。江水張氏雖然很富,積攢的金銀也不少,可大多數都跟其他的家族一樣,熔融儲存,拿出來流通裝逼的很少。

  所以老張寫信讓坦叔告之族中,要把金冬瓜拿出來熔融重煉成華潤金幣,差點沒讓族老們抹脖子……

  最後退而求其次,用了銀冬瓜作為華潤銀元發行的本錢。

  「操之,馮盎這次過來,不是真臘小國和波斯。去歲聽聞波斯國內有叛亂,疆土失了大半,跟喪家之犬一般,縱使有豪富之人出來,也未必能到大唐。畢竟,還隔著西突厥,還隔著吐谷渾。」

  看李震這個樣子,老張一愣:「兄長,可是馮公讓兄長做了說客?」

  「瞞不過操之。」李震頓了頓,「汝欲經營東海,馮老倌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也想參一腳。他在廣州,震懾獠人甚是得力。只是臨到退下,也不過是幾年的辰光,如今亦是想要安排一個二郎過來,跟操之歷練一番。」

  「這等荒謬之論,怎能出自馮盎之口?」

  張德很是吃驚,馮盎是老狐狸,當年麾下讓他自立,他直接讓手下去哎屎,然後馬上跑過去跟李淵表忠心,絕對的是眼光獨到之人。

  這兩年李董搞大建搞精兵,程處弼的鍍金流程,才是馮盎應該惦記的。怎麼就捨近求遠,跟自己瞎折騰什麼?

  再說了,自己這是在挖帝國主義牆角,將來要是李董發覺了,搞不好就要殺張德全家,然後一看同黨,肯定也要把同黨殺全家……馮盎是瘋了。

  當然老張有一個優點,他每次覺得別人傻逼的時候,他就相信,這是一個傻逼都能混上高位的世界,所以,一切就符合邏輯了。

  「馮老倌兒子多的是,來一個操之這裡,又算得了什麼?再者,馮老兒也非沒有好處給汝。」

  「甚麼好處?」

  「如今南天竺以東,有一國,甚是富有,今有使者已經抵達廣州,不日前往泉州,估計年末就會到蘇州。」

  「呃……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賢弟啊,馮盎既然都說富有,自然是真的富有。這等浮財讓給賢弟,便是一個方便。再者,這一國之人,乃是一朝貢之名前來,彼時亦是一樁功勞,鴻臚寺中,定是要記操之一個接待之功啊。」

  「這等屁大點的功勞,我要來作甚?」

  老張很是不屑,再說了,鴻臚寺的功勞,還是算了吧。除非是大表哥那種爸爸牛逼不解釋的,剩下的,基本都是上司領導有方,自己的那點功勞,呵呵一笑罷了。

  「功勞不要也就算了,操之還真是和以前一樣,不喜仕途。」

  李震笑著搖搖頭,然後道,「縱使不要功勞,這好處還是要的,聽聞……吾也只是聽聞啊。」

  沉默了一會兒,李震喝了一口茶,小聲道:「不是馮盎那裡打聽來的消息,大人在泉州也有故舊,說了一個消息。那小國船主,艙內有一神像,約莫一丈,金光閃耀,珠光寶氣,乃是罕見至寶。」

  這麼俗不可耐的神像,實在是太讓人有興趣了。

  老張瞬間腦子裡過了一遍,三米高的神像,這要是純金打造……當然這不太可能,純金打造得好幾噸。不過就算鍍金,按照南天竺的風格,那也不少。不過老張又暗忖:神像含金量有多少,還得看民族風格啊,這要不是古印度的,豈不是沒啥意思?

  於是老張問震哥:「兄長,還不知道這國名如何?」

  南天竺附近,那就不是南天竺了,莫非是天竺的本體?

  「噢,此國名曰高達,物產豐饒,在廣州頗有商賈混跡。」

  「……」

  震哥,我的黑風騮其實改名叫扎古了。

  你特麼逗我?!高達?!

  李震功課做的還是不錯的,於是就解釋了一下高達國在哪裡,然後老張就懵逼了:哎喲臥槽,還真有叫高達國的?而且看李震的形容,貌似就是一千五百年後孟加拉國的地方啊。

  於是這就讓老張蛋疼了,孟加拉國在一千五百年後,是最不發達國家,窮逼中的窮逼。

  當然看待歷史要運動,以後是窮逼,以前未必就是窮逼;現在是窮逼,以後未必就是窮逼……

  這個高達國,水力資源肯定是發達的,老張搞風電那會兒,搞水電的曾經吐過槽,那旮旯政府一到雨季就跟他們打招呼,把上游的水電站關閘蓄水吧。

  總之,這是一個苦逼到得依靠某大國水力調控才能渡過澇災的窮逼國家。

  然而在這個貞觀年,按照李大郎說的,這特麼就是一群有錢任性拿黃金揮霍的土豪在華南地區賣萌啊。

  張德內心默默地想道:紅色有角三倍速也不是黃金高達的對手啊,這波生意,老子就笑納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3:5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8 13:20
第四十九章 工科狗的煩惱

  「亡國之主承蒙上國大人器重,願以火之國豐之國以為謝禮。」

  築紫君磐井的孫子,也就是那個屯倉被上上代倭人國主收走,然後自己又被圈養起來當小動物的廢柴。現在他看到了唐人跟他嘴炮的傳說中的船隊「東風」,本來還覺得築紫島上幾千倭軍還是很有威懾力的,自己拉著唐人搞叛亂,會不會讓人覺得很不正義很不得人心?

  但是在看到「東風」船隊之後,築紫君磐井的孫子,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代表了正義。

  「東風」看上去就十分的正義!

  雖說沒有上岸唐朝,但是築紫君磐井的孫子築紫君豐子,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光明未來。

  至於割讓土地什麼的,大和朝廷不但割讓給新羅過,還割讓給百濟過,這又算得了什麼?!

  「嗯,吾以知曉,助君復國,乃天意也。」

  張德面無表情看著海面,這裡是渤海龜島,正義的「東風」自然要從這裡吹起,然後揮舞正義的「白楊」,運送正義的「民兵」,干死不正義不得人心的築紫島倭國駐軍。

  為了這點兒破事,著名學者高向玄理死在春凳上,春凳還是保利營造製作的。

  總之,貼著百濟的海岸線,一路向南!

  對馬島離百濟的最南端。也就六十公里的樣子,只要不遇上風暴潮。船隊能夠順利抵達倭國任何一個西北部海岸線。

  當然老張也怕因為有哪個豎flag的去日了哈士奇,然後給人弄個「神風」出來。那就很尷尬了。

  所以「東風」船隊前期的考察和搜集氣候水文數據還有倭國北部百姓口口相傳的諺語,這些都是有原因的。

  「郎君,放心便是。」

  張青山咧嘴一笑,手中的握著一柄新造雁翎刀,刀鞘用的是鯨魚皮,專門硝制過的,能用個一年半載。這年頭,海上漂泊,還真沒個准。好歹鯨魚皮沒轍了還能當口糧填飽肚子。

  壓倉的都是鯨油,捕鯨叉如今都能直接裝在八牛弩上,加上又給大型弩機裝了中央轉向輪,整個一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炮台,就是威力小了些。

  不過這些大型弩機也不是為了射人,而是為了扎穿敵船,然後拖過來接舷……

  當然也有不裝的,但基本上船頭都裝了一根又粗又長的大角。還有更加誇張的,裝了一個最粗最大最長的超大角。這艘是長孫大表哥的愛船。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有大伴氏做內應,有築紫君豐子為大義,幾百條船。還打不下一個築紫島,那我死了算了。」

  張德擔心的問題,從來不是打不打得下築紫島。他擔心的是。這事兒被李董知道之後,該怎麼圓過去。

  圓過去其實也沒什麼問題。這一趟過來的人,餵飽了就行啊。只是到時候總得有人背黑鍋。誰來背鍋,這就很重要了。

  當然前提是李董發現了貓膩,畢竟你突然搞個幾百條船上萬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這讓做皇帝的如何心安?這還是李唐天下嗎?這還是天可汗的疆土嗎?

  所以萬一李董他有如神助發現了問題所在,就得有人背黑鍋,當然這個黑鍋風險並不高,畢竟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他們沒在大唐搞事。番邦的事情,除非到高句麗這個級別,最不濟,也是吐谷渾這種佔著要衝的,否則,那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你滅國也好滅種也罷,浮雲,徹頭徹尾的浮雲。

  所以最多最多,嫌疑不是謀反上,而是私藏刀兵,或者尋釁番邦。

  不過人多嘴雜,保不齊有眼紅的人給張德一群人上眼藥,一定要定性為造反。那就是打嘴仗,然後就看各家能出多少錢來表現誠意。

  誠意這事兒別說張德,跟著混的人都不缺少誠意,當然給天可汗的誠意,就有點兒厚重,不到位是不能夠讓皇帝陛下對你網開一面的。

  所以說背這個黑鍋,起碼也得跟李董說得上話,當然大表哥跟張德說了,過兩天就幫忙聯繫一個背鍋俠。

  老張虎軀一震,心說大表哥最近太特麼牛逼了,連這樣的背鍋俠都能找到?

  然後大表哥得意非凡:國公級的背鍋俠,督三州的刺史,怎麼樣?

  張德的虎軀震的搖搖欲墜,臥槽表哥比他爸爸厲害!

  長孫無忌找背鍋俠,還真沒找過這麼牛逼的。

  然而長孫沖還真就靠著自己的嘴炮,說服了一個國公級的大牛來背鍋,雖說這個鍋被扔出來,屬於可能會誕生但並沒有誕生的鍋,然而能夠讓國公級的人物來承諾背這麼一個鍋,是得有點兒水平的。

  於是幾經旁敲側擊,老張從大表哥那裡終於問出來是哪個背鍋俠。

  不是別人,還跟老張有過交情,還在大理寺跟老張玩過變臉。跟老婆終於分手自由萬歲的鄅國公……張亮。

  張亮為什麼願意背鍋,老張已經不是很想知道了,但是這個傢伙既然願意背鍋,肯定是得到了長孫沖的什麼保證,並且已經拿到了一定的誠意,否則這傢伙有病不成?

  手尾做好,老張的憂慮其實也沒那麼重。

  不過三大船隊這一波過去,意義卻非同小可,或許一年之後,就是倭國朝貢使節跑來告狀。當然自己的船隊肯定會全方面截殺朝貢使節,不論是海路還是陸路,只要出現東瀛使節團,必定死全家。

  截殺使節最起碼可以拖後消息到三五年後,畢竟三五年後,搞不好大唐和高句麗已經幹了一場烈度不低的遼東之戰。起碼收復遼東幾個城是最起碼的。

  到了那時候,渾水摸魚的人肯定就多了。也不可能在亂糟糟的情況下,還能夠大張旗鼓地截殺外國使節。

  不過三五年後。倭國使節就算到了長安,一家之言沒太大意義,最多讓李董琢磨前後的故事。最後派個大員調查,只要運作的好,說不定這個大員還是自己人。然後給李董的調查報告,還不是想怎麼寫就怎麼寫?

  最多描述一下東海的海盜多麼多麼凶殘,多麼多麼厲害……

  老張已經想好了,自己還得養一波「海盜」,特凶殘特霸氣的那種。取名就叫「新羅王下七武海」,特牛逼特有戰鬥力,專門給新羅國主搶劫。

  一推二五六就算不能,起碼也能轉移一下李董的視線。

  短期內,張德主要風險和憂慮所在,都不在政治上。

  真正的麻煩,是在經濟,確切點說,是市場。

  以現有的產業循環。有個幾百萬的消費市場,就能夠撐起技術升級外加產業提煉。只是這個幾百萬的消費市場,有點矬,很分散。

  主力消費市場。其實就是傳統富庶集群之地,如長安、洛陽、許昌、揚州、蘇州、襄陽等等。

  在南方被開發出來之前,這些市場其實單獨拿得出手的。只有長安和半個洛陽半個蘇州半個揚州。

  所以說,張德必須更加激進快速地累積工人階層。只有他們的消費,才是真正的市場。

  和農民是決然不同的。

  再一個。因為華夷之辯,大唐的工人消費的力度,恐怕未必能比得上蠻族工人。究其原因,一是唐人自來喜歡儲蓄,華潤銀元很多蘇州工人,直接就壓箱底,同樣是織工,河套突厥羊毛織工,其每個月的消費就要多一些,因為其家庭並沒有像蘇州工人那樣要有物業傳世的壓力。

  二是非唐人更多的是奴工,倘若是戰爭中喪失自由權的,則是根本不需要去考慮讀書考狀頭這種不科學的行為。在張德整個產業體系中,他們可能會逐漸解禁自由權,但也僅限於生產單位附近。同時因為產業體系給予了他們生存的方式,相較於以前部落聯盟中的靠天吃飯,反而更加的安穩一些,於是他們的吃喝拉撒都在生產單位周邊。又因為沒有唐人身份,他們的交配權幾乎被禁絕,組建家庭的希望,遠低於唐人,於是反而手頭掌握的資金要比有著家庭壓力的唐人要多一些。

  三是張德帶來的產業體系,有著潛移默化的一種集體意識,張德並沒有打算直接告訴他們這種意識是什麼,但是在這個集體之中,不論是唐人還是其他人,都會逐漸和外界不同。他們並不知道為什麼不同,但是會發現自己和外界不一樣,他們習慣了這個和大唐傳統社會截然不同的集體,一旦脫離,將會無所適從,最後只能淪為權貴的家奴,操持賤業才能延續生存。

  而張德,更是默許了那些自以為掌握了技術,然後脫離張德產業體系,依附別處權貴的工人。

  很快這些人就會發現,自己在華潤號這種體系中的「前景」,在別處,完全不存在。因為大唐的傳統社會,並沒有給這些人「進身之階」。

  張德是憑空在一個封建集權社會中,創造了一個全新的「升級」體系,只是他從來沒有告訴這些可憐人,這些被剝削的無知之人。

  所謂的士農工商四民,其實根本沒有那麼複雜,認真點說,其實只有兩民,一是士,二是其他。

  不管是兩漢以來的察舉法還是隋唐開始的科舉法,這種進步,針對的,依然只是士。後者的不同之處在於,給予了庶民一扇窗戶,可以從「其他」這個圈子,變成士。

  但歸根究底,這個社會,依然是士的,和「其他」沒有任何關係,因為他們沒有任何權力。

  所以,張德在挖大唐帝國主義牆角的同時,他自己作為一條摸爬滾打的工科狗,很清楚一旦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反應過來之後,自己會遭受什麼樣的結果。

  為了小霸王學習機,為了魂斗羅,為了三十條命秘籍,老張努力奮鬥,默默地搞大新聞,跑的比誰都快,如今從長安跑到了河北。他到河北省來,不是為了渣渣一樣的金銀,不是為了嫂夫人還是其他什麼漂亮美眉。而是要讓自己面對李董的怒火時候,不能變成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滓。

  給盟友朋友摯友好友基友利益輸送並不難,難的是讓利益一直在產生。當然張德咬咬牙,搞西班牙或者盎格魯撒克遜人的那一套搶劫大法,自然也是能夠養起來的,但搶劫大法雖好,奈何現在沒辦法搞啊。

  於是咬咬牙,沒有市場,就自己做一個市場出來。有了原始工業品的消費市場,工業生產創造的價值,比什麼搶劫經久不衰多了!

  而這個,正是老張一直蛋疼不已的憂慮。如果自己玩脫的話,光自己的產業體系下,幾萬失業的工人階級,搞不好就能弄一個超級大新聞出來。而自己玩脫的話,曾經的盟友朋友摯友好友基友,立刻就會成為天可汗陛下身邊的忠犬,將他咬個粉身碎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所謂資產階級的軟弱性,就是這麼回事。權貴資產階級,也是資產階級啊。

  「唉……帝國主義牆角,真不是那麼好挖的啊。」

  不僅僅要有利益輸送,還要拿出自己的利益出來,為開發小霸王學習機積累人才。全新的教育體系,又必須建立全新的教育人才選拔體系,這和大唐傳統社會的人才進階體系,又是格格不入的,一個玩不好,自己下場比商鞅還要糟糕。商鞅好歹還能混個五馬分屍,自己麼……千刀萬剮什麼的,都很有可能啊。

  不過不管怎麼說,帝國主義牆角一旦挖了起來,那完全就和吃了炫邁一樣,根本停不下來啊。

  到了這個地步,老張自己說不想玩了,估計大表哥都能偷偷地安排人教育一下他。然後南方權貴比如虞世南會教自己做人,還有自己的老師,那個要死要死還沒死的陸老頭兒,會讓自己明白,什麼叫做帝國主義鐵拳。

  這麼大的盤子,你特麼說不玩了?你不玩的話,你還是完了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豈是說說的。

  而且老張自己挖的坑,還不止這些,光河套和塞北,還有李思摩尉遲恭這兩個絕對不能正面得罪的心理生理變態。就懷遠郡王現在玩弄論語入魔的狀態,自己要是說郡王咱們好聚好散吧。

  想必老瘋狗一定會對老張念一句抬頭是「子曰」的語錄,然後代表天可汗代表正義代表聖人還有月亮,懲罰之。

  「還得加把勁啊。」

  老張看了看手頭的數據,感慨萬千。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3:5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9 00:11
第五十章 人品

  船隊的主要作戰人員並不多,更多的還是後勤以及工兵。

  土工作業上來說,目前應該沒有比得上保利營造的。再一個張德把超額生產的水泥都封存,專門截留在這個時侯,為的就是在築紫島形成永久定居點。

  按照大唐帝國的發展慣性,就算華潤號體系崩潰,一百年內,築紫島都會是張德和他小夥伴們的私人物品。

  當然戰鬥還是要打的,因為水文環境很早就摸清,加上航線已經熟的不能再熟,又沒有遇上「神風」,且還有大伴氏和物部氏的帶路黨,更加奇葩的是,還有蘇我氏的帶路黨。

  這就很尷尬了,老張其實對六十八國或者六十六國糅雜在一起的大和朝廷完全不瞭解,但也多少從遣隋使遣唐使那裡知道,當年大伴氏是日本朝廷的頂樑柱,然後蘇我氏和物部氏聯手把他們給干了。

  接著物部氏又被蘇我氏給干了,然後蘇我氏現在內部在互干,至於干的結果如何,老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裝逼點說,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你別說陰謀詭計了,你老謀深算也是個戰五渣。

  只是政客們的節操低到這種程度,張德也不由得感慨萬千:像倭國這麼奇葩的次生文明國家,政客都這麼厚顏無恥,自己怎麼能夠因為道德情感上的羞愧,就停止對最廣大底層人民的剝削呢?

  有了對比,才有了進步,張德很感謝友邦人士的襯托。

  因為過年的情節,所以不可能戰鬥拖到新年,臘月裡的時候,大約是初九拿下一岐島。對馬島北島是自己歸順的,上頭的百濟流浪武士約兩百人。船隊還沒有放傳說中的陸戰隊,他們就自己先殺了一幫倭人,然後投降了……

  傳說中的海軍大戰也沒有發生,因為大表哥那艘裝了根又粗又硬又長撞角的船兒。速度快轉向靈活傷害輸出穩定且人員弓箭裝備率百分之一百,然後每人還配發了一套牛皮甲,襯了鐵片的那種。

  根據情報,日本朝廷在長門國有戰兵六千,隨時可以支援築紫島。

  然而築紫君豐子已經打出旗幟要復國。這裡的日本朝廷駐軍總計一萬五千人,跟死了一樣,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帶路黨之一的某個蘇我氏小角色收了錢,然後一切就很容易解釋了。

  至於張青山帶著陸戰隊高喊著「比爾干,立爾矛」,結果是摧枯拉朽的時候,整個事情就很難看了,完全沒有戰鬥的氣氛。

  「不是說島上有四千戰兵的嗎?」

  張青山滿頭霧水,一臉疑惑地看著大伴氏的一個青年。

  這個青年微微欠身道:「大約是在收集過冬的糧食物資吧?」

  「……」

  築紫國在前隋,並非是倭國的屬國。而是類似新羅百濟這樣,是並列對抗的地方國家。築紫君磐井起兵和倭國對著幹,也並非是地方叛亂,而是兩國摩擦對抗最後導致成局部戰爭,最後演變成全面戰爭。

  經歷過此事的,就是物部氏的物部鹿目火,此人正是目前物部氏帶路黨的祖父,而大伴氏帶路黨的曾祖,則是大伴金村。當然這個曾祖有水分,因為這個帶路黨的祖父。是大伴金村的養子,這個養子比大伴金村只小了五歲……

  火之國,或者說是築紫君豐子所說的肥之國,從登陸插旗土工作業到修建簡易軍營。然後收編村寨,修建簡易木製城牆,總共用了五天。築紫君豐子的名頭還是有點用場的,至少四十歲左右的人,對築紫國這個概念,還是有一點的。

  又因為築紫島名義上雖然大和朝廷的領地。但實際上卻是倭國百濟新羅互相爆菊的角鬥場,地方歧視就導致了一系列的民怨。

  當然了,這個民怨不是底層老百姓的怨恨。畢竟底層老百姓跪舔國主也好國王也罷,其實都一樣苦逼。再說了,種地的土鱉,也配稱人民?在築紫島和本島,他們連姓氏都沒有。

  所謂的民怨,自然就是築紫島諸國貴族後裔的怨恨。其性質有點像秦朝末期那六國遺民,起來造反的那一波,就不是什麼小老百姓,而是貴族。

  僅以大和朝廷名義上的六十六國或者六十八國論,戰鬥意願最強烈的,就是這築紫島的土鱉。雖說在整體利益上被排擠和邊緣化,但又因為受到百濟新羅文化的衝擊,他們又具備著強烈的革新**。

  當然了,這個革新**的本質就是能夠通過全新體制來撈到好處,總結起來也就一句話:陞官發財死老婆。

  「總覺得有負郎君所托啊。」

  張青山黑著臉,他負責的是火之國和豐之國的治安,原本從一岐島到正式登陸,主要戰鬥任務,和他也沒什麼太大關係。

  因為「東風」之外還有「民兵」,「民兵」船隊特聘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長孫氏塞過來的江南驍將,跟來護兒有關係。而「民兵」船隊的陸戰隊,空降過來的指揮官是單道真,還兼職「民兵」船隊刀法教頭。

  本來根據情報,張青山是要遇到不少麻煩的,畢竟根據築紫君豐子和他們的協議,割讓出來的兩塊土地,將會成為華潤號的永久產業,不再是復國之後築紫國的國土。這種喪權辱國的條約,當然會引發激烈的反抗和動盪。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據說火之國當地有人聽說土地被割讓給唐人之後,頓時喜出望外大笑不止普天同慶奔走相告……

  於是梁豐縣男拿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表情跟得了便秘一樣,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麼傲慢,應該放下身段,去好好地瞭解一下友邦認識的精神文明世界。

  這也太……太沒有節操了。

  張青山沒有遇到抵抗,順利做好了土建和工事,那麼張德本來應該高興的。但他沒有高興,因為根據人品定律,築紫島復國計劃整件事情中,人品值是恆定不變的,既然在火之國的人品暴漲,那麼在築紫島東北防禦大和朝廷反撲這件事情上,就會出現人品暴跌的現象。

  雖說從人情上來說,作為兄弟,單道真不應該計較那麼多。但是他現在只想日狗,並且當真張操之的面,狠狠地教哈士奇做狗。

  「這得多少船?」

  單道真跟黨項人混過,見識過營寨林立連綿不絕,可那衝擊力還真不如長安衛戍部隊的軍營。

  海面,尤其是大冬天的海面,飄著五六百艘大大小小的船,然後密密麻麻鋪開,那場面,比一二十萬大軍揉在一起還要壯觀。

  「那是百濟人的旗幟!」

  將望遠鏡收好之後,單道真眉頭緊鎖,「怎麼會這樣?」

  貞觀六年的冬天,離貞觀七年還差十來天,單道真覺得靠自己拼湊起來的幾千臨時工,貌似有點扛不住的樣子。

  然後單道真就讓人跟華潤號的公司高層匯報一下,看是不是調撥一些正經的退伍軍隊過來鎮鎮場子?

  當然一來一回消息傳上半個月,黃花菜都涼了。

  於是單道真就按照梁豐縣男臨行前跟他說的,一旦發現敵強我弱,找一個姓王名萬歲的騷年,他有辦法。

  臘月十九日,正在豐之國一條小河裡炸魚的王萬歲,興奮無比地抄起一顆陶制手雷,塞到了河邊的一個樹洞裡。

  彭!

  一頭冬眠的黑熊,就這樣被炸死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3:5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10 10:19
第五十一章 雜牌

  帶著幾個福威鏢局的叔伯,王萬歲蒸了四隻熊掌,還煮了十來條鮭魚,那魚嘴大不說,渾身都是白色的點兒。

  「啟年,這兒已經不算大唐了吧?」

  竹籤插著魚肉,撥弄了兩下,右手只有三根指頭的漢子抬了一下有如河套荒原一般的眉頭。抬頭紋擠壓在一起,比過了旱澇兩災的乾巴土地還要深邃。

  這漢子是王祖賢的老兵,右腳丟了四分之一個腳掌,右手丟了三根指頭,腰間還有一條一尺長的口子,要不是吳氏大夫當時就在旁邊,他就壓根就活不過和夷男廝殺的那一場。

  夷男近衛一刀下去,讓他直接殘了又殘。

  「老叔都問了幾回啦。」

  王萬歲嗅了嗅氣味,抓了一把炒米,干嚼了兩口,又從羊皮袋子裡翻了一包曬乾的醃蘿蔔。

  依次發了一片,這就算是對付了。

  河套別的不說,就這叫蔓菁的圓頭蘿蔔,醃了之後,極為脆爽可口。畝產又不低,加上賈氏搞的大棚還能過冬,福威鏢局走金山北線,就指著這點醃菜吊命。廝殺漢缺什麼都不能缺鹽,沒鹽就沒力氣。

  「這魚鮮,別用肉乾了。」

  有個老漢正要摸一條燻肉出來切了扔鍋裡,被另外的老漢攔了下來。

  「啟年,這地界,佔下來,真就成張公的物業了?」

  「這不是廢話麼?這個地界,大郎,是叫豬頭島吧?無主之地,最多就是幾個毛人佔著。但毛人就是畜生,能算人嗎?張公佔了,咱們以後上這兒買地肯定能便宜。這不算朝廷管的吧?這就是自己人的地,不用交稅,兩賦都免,產多少賺多少。」

  「張公可是縣男,這地佔了,難道就不算朝廷的?」

  「當然不算朝廷的,都說了這地界就不是大唐。」

  「俺琢磨著,這麼大的地,張公一個人佔了,皇帝能允?這得一州之地吧?啟年,這得一州之地吧?」

  「有滄州那麼大。」

  王萬歲扯了一塊鮭魚肉,他不認識這個,只是吃的痛快,一邊吃一邊道:「師傅說過,這兒往北就是百濟,隔著海路也就一百多里。」

  「那倒是不遠。」

  人離鄉賤,幾個老派廝殺漢,倒不是說慫了誰,只是覺得跑來海外,多少都是有些沒底reads;。再說了,說是說給人築紫君豐子復國,可又沒拿大唐的名頭,只說是志願義民。

  這就不好說了,萬一鬧到皇帝那裡去,他們這些人,可沒好果子吃。

  有一搭沒一搭正說著,那邊單道真的人已經找到了這裡,見了王萬歲就喊道:「王大郎,單教頭說事情有變,讓大郎去看一看!」

  王萬歲一愣:「還真出事情了?」

  這趟跨海而來,自登萊出發,走龜島那條線,然後背上到遼東半島,順著遼東半島東進,再順著朝鮮半島南下,自對馬海峽過,才抵達了這裡。

  路線王萬歲的師傅坦叔早就指點過,因此王萬歲腦子裡是有概念的。只是築紫島上有個什麼,卻是不甚了了。

  過對馬島南島的時候,也就幾百百濟武士,然後全都投降了。

  在年輕的王萬歲看來,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只是沒想到的是,百濟居然湊了一百多條船。不說是人人帶甲,起碼手中的鐵條子肯定不是假的。

  不過和三大船隊武裝人員的裝備比起來,就有點不夠看了。

  光弓箭數量,張德給單道真的配給,是按照一次戰鬥三萬支箭來算的。是什麼級別的戰鬥呢?就是打呆仗,對著耗對著磨,跳貼面舞的那種。都是唐軍制式飛鳧箭,老張在懷遠的時候,就專門給楊師道生產過一批。

  只要張德願意,河北現有的工坊增加開工人手的話,一天造它幾萬支箭都不成問題。石城鋼鐵廠的鋼鐵日產,足夠支撐這樣的生產進度。

  不過對付倭軍到這種程度,張德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浪費。配給給單道真的飛鳧箭,都是為了將來準備的。

  按照李董現在經常性關注遼東態勢,老張估計,以李董的性子,搞不好打起來就得親自看看效果。到時候登萊水軍肯定是走他們現在走的這條航線,先順著龜島北上,抵臨遼東半島。

  到那個時侯,只要運作單道真進去做個副手,搞軍械糧秣採辦的話,這直接就是現成的功勞。

  功勞簿上記了一筆,再升職做個獨當一面的一把手,不拘是三千人還是六千人,總歸是沒問題的。

  而且為了保證築紫島能夠徹底掌控下來,張德還掉了一批工匠跟從。除了維修配重式拋石機之外,還有八牛弩的維修,以及鐵器的打造。

  「這麼多人?」

  王萬歲拿起單筒望遠鏡,看了一眼之後,愣了一會兒,然後道:「不過倒也沒什麼,先毀了他們的船就是了。」

  三大船隊除了尖底船,還有大量的平地快船,甚至還有一種梭形極快船。尤其是最後一種船,是江南特有的一種快船,兩人操縱,在太湖中很是犀利。倘使是水上狠人,借了一點風力,立刻就能逃之夭夭。

  「啟年,吾麾下多是新丁。縱有刀口舔血的廝殺漢,卻並非正經行伍。所謂勇於私鬥怯於公戰,說的正是此等人。若是勝了,還則罷了。倘若小挫,必成船隊憂患。故吾有一個不情之請……」

  單道真也不客氣,他的意思很簡單,福威鏢局的廝殺漢是正經和夷男交過手的,平斛薛部也曾露過鋒芒。平日說不說話,只當是老實巴交的泥腿子,但單道真到底是和党項人混跡過的,豈能瞧不出這些人物的犀利?

  既然張德說過,若是敵強我弱,就找王萬歲,單道真也不可能礙於情面,講究那點顏面。

  再者,他這邊不過是三四千拼湊起來的雜牌軍,雖說裝備不差,來的時候又遇上了百濟武士在對馬島南島上投降反正,然而當自己面對數百船隻來回穿梭,竟是有些臉色發白。

  此時還沒短兵相接,又有寨牆壕溝拒馬弓弩屏蔽,可是黑壓壓的一片敵人上前,新丁能面不改色者,怕是沒有多少。

  單道真也想過,張德定是思慮了此事,所以才讓王萬歲過來幫忙,福威鏢局也的確差遣了人過來。

  這些人只消到了陣地彈壓這幫雜牌軍,一切都不是問題。

  「單大哥說的甚麼話,本該如此。」

  王萬歲正色看著單道真,然後看了看正在忙活的百濟日本聯軍,笑道:「倘若披堅執銳之輩,還需小心行事。只這等貨色,不如鐵勒人多矣。」

  在王萬歲看來,就對面那些貨色的裝備,跟農夫差不多,哪裡需要用得上震天雷松木炮這等利器。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3:5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11 11:48
第五十二章 精銳

  「不要慌!不要慌!等靠近了射——」

  「射陣腳——」

  彭!

  一台配重式拋石機將一枚打磨好的卵形石彈射了出去。

  噌!

  砸在沙礫上,濺起一堆的沙塵。

  「俺當年在定遠郡公麾下當差,什麼場面沒有見過!比巨毋霸就差一點兒的大號蠻子,俺親手剁了五個!五個!」

  踩著一隻包了牛皮的木製假腿,定襄都督府的退役老兵拎著橫刀,走路一搖一擺。他就像是扭動的大白鵝,乾裂的嘴唇周圍,都是粗糙雜亂長短不一的鬍鬚,倒張開來,極為的怪誕恐怖。

  滿嘴的爛牙,黑黢黢的牙縫之間,彷彿還有吃剩的肉絲,天氣很冷,只是他穿的卻又單薄,彷彿冷風吹打,根本就不算個事情。

  「水裡有其他弟兄對付,在岸上,咱們沒有敵手!」

  這廝殺漢揮了揮橫刀,在一個新丁的盾牌上敲了敲,梆梆作響,旋即滿意地點頭笑道:「鋼的!鋼的!突厥雜種用得起嗎?高句麗畜生用的起碼?契丹奴用得起嗎?用不起!」

  「咱們!只有咱們……大唐,用得起!」

  他一張嘴,滿口的爛牙讓所有抵在寨牆後的新丁都能瞧個清楚,「夷男帶甲四十萬,最後怎麼了?死了!」

  「靠的是甚麼?」他用手指彈了彈橫刀,「傢伙!當兵吃餉,當差吃糧,這個……精鐵精鋼做的傢伙,就是吃飯的傢伙。殺人的傢伙!」

  猛地一手叉腰,指著正在靠岸登陸的百濟武士,「瞧見沒有?瞧見沒有?亂糟糟的,趕鴨子呢!這叫什麼?!知道叫什麼?!這叫烏合之眾!」

  「啐!俺這個殘廢來這裡是為啥?!」

  手中的橫刀指了指一個新丁,那新丁曾是太湖上闖蕩的水賊,水上的本領端的厲害,只是到了這光景,任你甚麼江湖地位。在這戰陣之上,便是個沙子做的浮屠,沒個卵用。

  「告訴俺,俺這樣的殘廢。來這兒為啥?!」

  「張公給錢。」

  水賊倒也沒有怵,回答道。

  「對啊,給錢!」

  廝殺漢揮著假腿又開始走,一邊走一邊從懷裡摸出一把銀元,他抓的丁零噹啷作響。然後挑了一枚出來,當著一隊人馬的面,吹了一口氣。

  嗡……叮。

  「聽聽,靠近的都聽到了吧?銀的!銀噠——」

  突然大吼一聲,「一分價錢一分差事,銀噠——」

  只這一下,這隊雜牌軍恍然激動起來,神情都是無比的亢奮。這年頭,按照金銀比來說,銀貴金賤。要是能攢下一套銀首飾,換個富戶閨女做老婆都不成問題。

  不同的陣地,不同的定襄老卒或者福威鏢局鏢師在那裡做著動員。上峰已經傳了命令,水裡的事情,有人對付。

  如今要應對的,就是這眼門前的百濟武士還有倭軍。

  「拋石機——」

  咚!

  咚!

  咚!

  配重式拋石機一條線上,站著司旗手,只見司旗手打出旗語,擂鼓三通。一線的拋石機瞬間發射石彈。

  彭!

  彭彭!

  「準備——」

  輔兵迅速拉扯繩索,將拋石機重新定錨。

  喀!喀!

  裝填手飛快地裝填好了石彈。

  咚!咚!咚!

  彭彭彭——

  就像是巨人的手臂將一顆石球扔了出去。海岸上,那些小舢板若是被石彈砸中,立刻就是粉碎成一片渣滓。

  拋石機並不能真的消滅有生力量,但是其威懾力極為強勁。不過是兩輪投射。已經有百濟小船向後撤退,岸上同樣有亂糟糟的百濟雜兵在那裡茫然無知地東躲西藏。

  雙方都不是合格士兵,不過差距卻是天壤之別。

  「衝!衝鋒——」

  上岸的百濟武士似乎是有經驗,立刻讓盾牌手擋在前面,然後組織人手列陣。

  看到這個跡象,單道真這邊同樣有了變化。

  「換石彈——」

  司旗手再度打出旗語。很快輔兵隊長看到旗語後,立刻換上了重一號的石彈。海岸線扭曲複雜,但是雙方都不得不選擇在這裡交戰。

  如果百濟人選擇往南登陸,那麼這裡複雜的洋流和冬天的大風,會讓他們根本難以靠岸,可能直接就被洋流順著築紫島的東部海岸線,一路衝到東海。

  這片海灘彷彿是一個避風港,沙灘寬闊堅實,正是當年倭國剿滅築紫君磐井的起點所在。

  噹噹噹噹當當……

  銅盤響了起來,輔兵迅速地換了石彈。這些石彈更大一些,是從平州打磨加工的。整個石彈工坊,三班工人接近三千,大多是白皙人,也有奚族,還有少量的契丹奴。通過水力打磨機,一天可以加工的石彈從三百枚到一千五百枚不等。

  「射陣腳——」

  彭!

  一台拋石機將石彈彈了出去,濺起一片水花。

  觀察的老兵眉頭微皺,吼道:「換石彈——」

  噹噹噹噹當當……

  銅盤再次響了起來,輔兵再次換了一號石彈,這是更大的一號,是從登萊加工的,日產二百枚左右。來時的兵船,有不少船是靠這個壓倉。

  「射陣腳——」

  彭!

  再次射出,濺起無數沙土,然後彈起來,撞死一個倭奴後,帶著血跡,在地上拖出長長的一條滾動痕跡。

  「拋石機——」

  司旗手再度打出旗語。

  咚!咚!咚!

  彭!

  又是一次拋石機投射,那些命不好的百濟武士,剛剛組織手下陣列,卻遇到了一顆石彈,直接數人非死即傷。

  要想被拋石機砸中,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這個距離上的拋石機,都是固定路線,唯有拋物線不同罷了。

  張德打造的拋石機中,只有兩款是加了轉向裝置的,但兩款都不能夠投射很遠。而且轉向裝置需要大量鑄鐵。轉動次數多了。磨損也很嚴重,而且並非是全部鑄鐵,是將鐵製構件配合松木基座。轉動軸就是十幾根鐵棍,包裹了大量的鯨油。算是簡易的軸承。

  然而這東西威力不大,對付防禦工事,基本撓癢癢一樣,但是用來防守殺人,卻非常的有效率。

  拋石機的戰兵隊正。會簡單的計算,有了一個大概之後,就能夠迅速調整方向,對於覆蓋近距離的敵兵,威懾力非常有效。

  「百濟人鋪的很開,咱們人手有限。」

  單道真放下了單筒望遠鏡,然後扭頭看著王萬歲,「啟年,當真不要……」

  「教頭放心就是。」

  王萬歲笑了笑,轉過頭。然後深吸一口氣,瞇著眼睛暗道:這等烏合之眾,連河東馬賊都不如。

  正思量間,王萬歲忽地打了個忽哨,便有幾個漢子握著橫刀,然後牽著馬匹出來。

  「能騎馬的還有多少?」

  「五十。」

  「夠了。」

  「現在還在打。」

  「人多,不能就這樣看著。」

  王萬歲指了指左路寬敞的地方,「那裡,倭人避開了拋石機,要列隊了。」

  不多時。王萬歲換上了馬槍,又有幾個漢子使喚的是短槊,用馬槊的只有一個,人高臂長。一看就是力大身不虧的那種。

  「墩兒!」

  「走走走!」

  「衝過去,抵近射一輪——」

  王萬歲吼了一聲,口中又多了一支哨笛。

  他沖的最快,從左邊寨牆衝出去到抵近一箭之地,不過是兩三個呼吸。馬快人強,到跟前時。倭人甚至能夠看到王萬歲那張年輕的不像話的臉。

  「唐軍!唐軍殺過來啦——」

  「不要逃——」

  「站住——」

  「都不要亂——」

  什麼吼聲都有,有些穿著草鞋的步卒手中,握著的不過是一根竹竿,上面套了個鐵製的尖頭,甚至尖頭用料還很不足。

  嘀——

  一聲尖利的響聲,王萬歲抬起短弩,彭的一聲,就是一箭射了出去。

  伴隨哨笛聲的瞬間,馬隊同時抬弩勁射,一氣呵成到了極致。一輪射玩,不等倭人反應,王萬歲在對方弓箭手能有把握的距離前,硬生生地牽動馬頭,轉了個大圈圈。

  嘀嘀——

  又是一聲哨笛聲響,王萬歲單手持弩,腳踩弩機,一圈過來,又是一箭上好。

  一圈過來,王萬歲又是一馬當先,馬隊跟著衝鋒。

  嘀——

  彭!

  一氣呵成的第二輪勁射,披著竹甲的倭軍步卒倒了一二十個,這頃刻之間,馬隊居然就滅了對方等同己方數量的敵軍。

  嘀嘀——

  又是在倭軍弓箭手剛好能射到的地方轉移,馬隊就像是水中的魚群,讓認目不暇接,猝不及防。

  再次上好弩,對方近千人的陣地,就像是篩子一樣到處是漏洞。倭軍弓箭手始終沒辦法射擊,連續的浪射之後,不過是徒勞地看著箭矢落在馬蹄碾壓過的腳印前。

  「唐軍又來了——」

  「弓箭手——」

  「弓箭手——」

  嘀——

  彭彭彭——

  雙方都射出了自己的箭矢,然而王萬歲一眾馬隊,直接滑過對方箭矢的落地處,充滿了嘲諷。

  「步兵隊出擊——」

  「出擊——」

  「不能讓唐軍這樣肆無忌憚下去!」

  嘀……嘀嘀!

  一聲長兩聲短促,哨笛的聲音讓馬隊立刻換了一個姿勢。還不等倭軍反應過來,馬隊已經換了兵器,短弩全部掛在戰馬的一側鉤子上。

  「沖——」

  咚咚咚咚咚咚咚……

  馬蹄聲終於肆無忌憚起來,倭軍步卒剛剛衝出來,馬隊立刻殺入陣勢中,盯著那些弓箭手,馬槊馬槍只是碰上一丁點,立刻就是人死如燈滅。

  噗!噗!噗!

  速度極快的出擊,根本來不及讓人有反應的時間,弓箭手的脖頸胸膛乃至眼窩,都是攻擊的目標。

  嗤——

  身高臂長使喚馬槊的那個漢子,一槊下去,直接將一個弓箭手的肚皮開了膛。腸子洩了一地,那弓手週遭的倭軍,直接嚇的呆若木雞,根本不知道動彈。

  而電光火石之間,又是噗噗噗的入肉聲,馬隊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被刺中的人有沒有死,一擊中或者不中,都沒有停下速度的意思,依然是高速衝刺。

  嘀嘀嘀嘀嘀……

  急促的哨笛聲響了起來,一個千人的陣勢,居然就被鑿穿,然後王萬歲立刻調轉方向,再次衝刺。

  這一次衝刺過後,馬隊沒有選擇再次回轉,而是回了本陣。

  「換馬——」

  嘩嘩嘩地換了戰馬,門牆又一次打開,馬隊再度衝了出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3:5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11 23:07
第五十三章 惡劣

  「騎兵隊!騎兵隊!騎……」

  噗!

  倭軍本陣還在亂糟糟地收攏成員,忙亂起來的竹甲騎兵戴著斗笠一樣的帽子,正在勁力向步卒靠攏。

  戴著頭盔,手握長矛的軍官被一箭貫穿了眼瞳。石城鋼鐵廠製造的貞觀六年破甲箭就這樣浪費在了這裡。

  「安二,胡鬧!」

  安國人的箭術一向奇好,安菩也有一手好箭術,當然安菩最厲害的還是馬術。築紫島這裡,安菩本來也是想要過來的,但因為得到了李勣要成西征總管的消息,安菩就聽從張德的意思,老老實實留在了長安。

  到明年,憑借他父親首倡義舉的名聲,加上鄒國公的照拂,走左驍衛的門路,然後外放統軍府做個小軍官,還是沒問題的。

  西征只要能抽上,功勞就不會缺,路數比不上程處弼,但畢竟這是有差距的,程三郎天下間也就這麼一個。

  不過安菩還是讓以前的安國老鄉,來了幾個去東海幫忙。

  「浪費!」

  破甲箭是鋼製的,就算是攤煎餅的板子,也是一箭射穿,當然這有個距離問題,而且價格有點昂貴,張德自己也是偷偷摸摸搞了兩萬支,全塞到三大船隊備用。

  「走!」

  王萬歲一聲大喝,點齊人手,再度沖了一波。五十人的騎兵,幾個呼吸就殺了對穿通透。倭軍騎手身材斷下,加上倭馬比驢大不了多少,王萬歲換了馬刀。衝過去就是劃走幾條性命。

  馬刀沒有開刃,也不需要自己發力。純粹是藉著馬力,劃著一個就是賺一個。

  也有天生神力的傢伙。高頭大馬,手中的馬槊當面就是一砸,氣力悠長不說,爆發力更是恐怖。這等天生的猛將,就這麼跟著王萬歲身後,衝殺得力。

  「常三郎!」

  有人大喊一聲,那驍勇騎士也沒有去理會有人喚他,只跟著王萬歲,手中馬槊耍的有模有樣。

  「常三郎。切勿冒進!」

  彷彿是聽到了,有聽到了鐘聲,王萬歲自己繞了一圈,雙騎再度沖了一次,五十騎乘了一線,騰騰騰騰的馬蹄聲,呼嘯而過。

  回到營寨,氣喘吁吁的騎士立刻下馬,然後輔兵趕緊將馬兒牽到馬廄。休息的騎士就這麼大馬八叉坐在太師椅上,自有人趕緊給他們按摩揉捏,然後餵著鹽水。

  「啟年,怎麼說?」

  單道真問他。

  「不經打。烏合之眾的烏合之眾,比之河北馬賊都差了不少。只怕就是尋常的蟊賊,也就百濟人還能過招。不過百濟人大多也不行,只有那些持刀披甲武士可以。」

  換了一次馬。沖了幾回,死了一地的倭人和百濟人。五十餘騎除了有人手指受傷,最多就是累了一些。

  「對面人多啊。」

  單道真眉頭微皺,不過看了看外面還是趕鴨子一樣的敵方陣勢,卻又笑道,「只消斷了他們後路,這便是一群勞力。」

  對於這幫百濟倭國聯軍,單道真也沒有耍什麼花招,把聯軍拖在這裡,黏在這裡,然後船隊摧毀百濟人倭人的戰船後,這些上了岸的烏合之眾,就是工坊裡的苦力,留著在火之國豐之國挖礦挖到死。

  「不怕了,氣勢打出來了。」

  王萬歲老老實實地說道。

  「不錯。」

  如果說之前的配重式拋石機驚天動地嚇人一跳,那麼騎兵衝出來的這兩波衝鋒,如入無人之境的神勇,真的是震懾了不少百濟倭人聯軍。

  尤其是當王萬歲哨笛一響,有些倭人竟然直接躺地上裝死,可想而知當時王萬歲衝鋒時候的威懾力。

  「啟年,待事了了,可有去處?」

  「師傅讓我再歷練幾年,就進定襄都督府當差,等著征遼。」

  遼西已經徹底定了下來,契丹分崩離析,白霫更是滅族,奚人更加不用說了,下場更加悲慘。漢之四郡,下一個目標,自然是遼東。

  坦叔個人的心情,自然是要打下遼東,以報仇恨。他一把年紀,就算手段非凡,也不能闖蕩多少年了,張德也一向反對坦叔東奔西走聯絡麥氏後裔,這種事體,何必親力親為。

  「征遼啊。」

  單道真感慨了一聲,要是沒有征遼,也沒有後來隋末的動盪。單雄信能夠聲名鵲起,也是因為於此啊。

  嗚嗚嗚嗚嗚嗚

  似乎是牛角號,還夾雜著海螺號的奇怪聲音,聯軍終於在一個狹小的地方集結出了一個陣勢。

  彷彿是站穩了腳跟,然後迅速地有民夫一樣的角色,在那裡推著板車一樣的東西,前面豎著木製的巨盾,然後緩緩前進,在拋石機的彈道兩側,推進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不過恐怕是因為恐懼王萬歲方纔的騎兵,本陣的騎兵隊更是小心翼翼地在兩側護衛,驢子大小的倭馬不停地打著響鼻,寒冬天的海風,倘使沾上一點海水,立刻就是凍的不行。

  人穿著衣服還有些吃不消,更何況是這些畜生。

  再者,單道真這裡,羊毛製品多不勝數,帳篷內更是直接用羊毛毯內襯一層,點著鯨油,滋滋滋滋發出聲響,散發著怪異的氣味。

  「這天氣,他們頂不住。」

  單道真裹的掩飾,但還是襯了鐵板,上面打了眼,串好了掛在肩頭。兜帽就留了一雙眼睛和嘴巴,裡面更是墊了駱駝絨。

  「掉水裡的多數起不來。」

  王萬歲也拿著單筒望遠鏡,掃了一眼之後道,「都凍死了。這天,本來就不適合打仗,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們要擔心的,王萬歲看得分明,那些落水的聯軍士兵。根本沒人去救,想必百濟人倭人也很清楚。這種天氣掉在海水中,就是死路一條。

  莫名其妙的一場進攻。

  突然就刮起了北風。之前是西北風,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下子變成了偏北風,而且極為強勁。天空中的烏雲本來是灰色的,很快變成了黑色。

  黑壓壓的一片,捲著冷空氣,更加的讓人難以忍受。

  「嘶……這天!」

  單道真呲牙咧嘴了一聲,他在黨項人那裡受過罪,大雪封山都遇上過。可找個山東。塞好了洞口,有捆柴禾就能保一條命。

  可這光景,若他是倭人中的一員,只怕是想要取暖都沒個地方沒個辦法。

  彭!

  一枚石彈運氣極好地擊碎了一輛盾車,這種粗製濫造的簡易盾車,根本不堪一擊。碎裂的木頭渣滓,直接刺碎了諸多聯軍士兵的皮膚。

  有個百濟武士似乎是要揮舞手中的盾牌遮擋自己,然而他手抬起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條短了的胳膊。就這樣折斷在眼前,隨風晃蕩。

  好一會兒,這個百濟武士才慘叫起來,並且驚慌失措地大吼大叫。

  凍的失去了知覺。以至於斷肢這種程度的傷痛,居然沒有感覺到。

  單道真這邊,督戰的老卒們看到這等場景。咧嘴一笑:「瓜慫,磧口殺突厥狗。誰不凍的魂靈出竅!」

  老卒們氣定神閒,新丁們看到對面的慘相。又感覺到了己方的強大戰力,內心的一團火,無視了這等糟糕的天氣,激烈無比。

  「大哥,看!」

  王萬歲突然看到遠處黑壓壓的西邊海岸上,竄出一道焰火。

  咻的一下,射到天空,然後炸出一個巨大的圓球。在這個黑壓壓一片的時候,這焰火極為搶眼,不用王萬歲提醒,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好!」

  單道真看到信號,連忙發令:「拋石機拆了帶走!撤!」

  輔兵們接到了命令,然後飛快地將拋石機拆了下來。和幽州那些需要繩索捆綁木料的拋石機不同,三大船隊配備的拋石機,硬木兩頭都包上了鐵製扣件。而且馬拉的一種特型大車,上面還裝了一個槓桿,隨時可以當做簡易吊車。

  拋石機停止了射擊,然而聯軍還是沒有大舉進攻,反而是盾車繼續緩緩地推進,擔憂著從天而降的石彈。

  很快,單道真讓人馬撤離了臨時營寨,迅速退到了第二個營寨。這個營寨背山面海,土工作業的輔兵還在飛快地忙碌。擔土的滑輪組人力吊機隨處可見,還有大量的水泥正在被攪拌,加強著山體一側的地基。

  「唐人跑了!」

  「唐人逃跑了!」

  「假的,唐人不敢打,他們人少,逃了」

  此起彼伏的吼聲,亂七八糟的方言。雖說百濟武士也有貴族在那裡琢磨是不是誘敵深入,但是唐軍看上去人數稀少,就算誘敵深入,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聯軍迅速地組織了人手,這一次,一窩蜂的追擊,彷彿前方便是偌大的好處。

  第一道營寨佔領之後,井然有序的土木設計讓百濟人倭人都是大開眼界,讚歎唐人技藝果然天下第一的時候,卻怒不可遏,唐人居然連半點東西都沒有留下。

  除了馬廄還剩了一下乾草,還有堆起來的馬糞……

  便是營帳的地基,也不過是留了幾個木樁坑,燈盞裡的鯨油,也是被倒了一乾二淨。

  「追!追上去!只要拿下唐軍,什麼都有了!」

  唐人富庶,唐軍更是裝備精良,在聯軍眼中,只要能夠打下眼前的這只唐軍,光那些裝備,就足夠回本。更不要說唐軍俘虜若是拿到高句麗,能換大錢。

  而這時,華潤號的船隊已經拉開了陣勢,風帆滿開,船速藉著風力,以極快的速度,衝向了還在海面糾纏的聯軍戰船。

  「降帆」

  「降帆」

  「站穩了」

  轟!

  第一艘戰船,船頭撞角直接將一艘百濟木船攔腰撞斷。整艘華潤號尖底船猛地顫了一下,然後發出激烈的嘎吱嘎吱聲,似乎是有什麼板材崩裂,接著滋啦滋啦無比刺耳的聲音響起。

  嘩嘩作響的海浪拍打聲傳來,百濟戰船突然就碎了,然後慘叫聲傳來,華潤號的大船緩慢地滑過了那首百濟船的屍體。

  轟!

  轟!轟!轟!

  有了第一艘,立刻又有第二艘第三艘,華潤號的大船十分牢固,即便是以靈活見長的小船,在這個鬼天氣下,毫無作用。

  被大船碾過去之後,海浪立刻將那些無能為力的士兵捲到了海底。

  「放槳」

  咚!咚!咚!

  平底沙船的兩側船板垂下,立刻就有巨大的船槳拍在海面。伴隨著鼓手極為有節奏的敲打聲,槳手齊心協力搖動手中的巨槳。每一次鼓點,就是一次整齊划槳,在起起伏伏的海浪襯托下,唐人沙船儼然就是戰天斗地劈波斬浪的奇特神兵。

  「放板」

  「放板!放板!放板!」

  彭!彭!彭!

  只要一艘沙船靠近,立刻就是扣板勾住對方的船舷。

  然後粗糙的水上男兒立刻一馬當下,身披黑色牛皮甲,手握鋼刀大叫著衝鋒。

  一時間,喊殺聲此起彼伏,根本分不清哪裡是哪裡,只是寒風怒吼的同時,華潤號的船隊彷彿也是一道海風,從海面猛然刮過。

  海面的戰鬥對於單道真王萬歲來說,還是能夠觀察到的。

  但是對於登陸的百濟倭人聯軍來說,只聽到了海面上似乎有隱隱約約的生意傳來,還能看到有自己的戰船被唐人戰船撞了個粉碎。

  有人落水,有船損毀,但是只能看到那些人兒在掙扎,卻聽不到他們的呼喊聲。

  但是,他們可以想像,想像那是多麼痛苦悲慘的事情,在這個寒冬天,落水之後,必死無疑。

  「大人!大人!大人!」

  「唐唐唐唐……唐……唐人殺……殺過來了!」

  「唐軍又……又來了!」

  單道真看的真切,海上根本沒有懸念,百濟人的大船根本不堪一擊,只要被接近,幾乎瞬間就喪失了翻本的機會。

  而被撞毀的敵軍海船,數以百計,更是不知道多少人落水餵魚。

  這光景,單道真立刻命令出擊,根本不等對方反應過來。

  此時登陸的聯軍本來就有些根基未穩,還沒有從唐軍戰力的震驚中恢復過來,而海上似乎是出現了大不妙的事情。

  逃沒有歸路,戰又不能勝之,已經落於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更加可怕的是,他們如無頭蒼蠅一般,沒了目標。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3: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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