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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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262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6-13 23:52
第四卷 浪裡白條張德 第九十四章 看不透

  區區十八歲,就要開講堂?還有教無類?

  笑話!

  貞觀八年的長安,斯文人都在對某個江南敗類咬牙切齒。而偉大光明正確的皇帝陛下終於回想起來,這只江南土鱉貌似好像是頭一回跟人正式的討價還價?

  於是皇帝找到了皇后,冷靜地討論了一下,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條江南土狗,對這個額外的特權,很在意。

  然而整個大唐,乃至整個世界,對這條工科狗的想法,最多止步於江水張氏有崛起成為新世家的程度。皇帝可能會本能地警覺,覺得工科狗可能是想要模仿五姓七望或者其他什麼鬼東西。

  老張是有些忐忑的,萬一皇帝誤會成江水張氏要效仿老大世家,那挖牆腳的進度,可能就要在貞觀卡。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時間,要和高句麗開打,而高句麗現在雖然內鬥,可勝在實力雄厚,正處於上升期。作為地區大國,甚至是地區小霸,大唐帝國依靠邊防軍就像擺平它,很不切實際。

  而李董現在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動戰爭的理由理論,都有了。軍事力量又相當的強大,草原又非常的安定,分裂的吐谷渾和稚嫩的吐蕃,都威脅不到帝國的安全。所以,一鼓作氣,打下平壤,打過漢江,徹底將********問題變成不是問題,這很有誘惑力。

  天可汗二世的李董不想成為上一代天可汗,倒在征遼的途中,所以,他需要張公謹,需要安北都護府,需要河北道,需要石城鋼鐵廠,需要東瀚海都督府那些吃著別樣乾糧披著別樣衣衫鐵甲的兵卒。

  「其年十八,二十年後,受其經濟之道者,未必不尊其為師。彼時之經濟,莫推『張學』耶?」

  李世民一半憂慮一半揶揄,不過他老婆卻很淡定,一身華服微動,自從不再生產之後,保養得當的皇后越地氣色紅潤。

  「二郎所慮,亦是正理。張德頗有智慧,不類他人,然則管子之學,終能強齊。今雖講道德開科舉,天下英雄,未曾真入二郎彀中。東宮馬周,便是此列。」

  皇后說罷,給火氣正濃的李世民添了一杯茶,「內帑改制皇銀,更需其助力,二郎須知,天子之家,求人不如求己。」

  「張大郎不類別家,才是讓朕苦惱之處。時人皆有所圖,其圖富貴耶?權勢耶?」搖搖頭,李世民淺飲一口茶,指了指茶杯道,「止這茶水,杯碟其造,茶葉其炒,引水之法其制……」

  站了起來,李世民負手而立,「無從下手啊。」

  張德周圍包了一層的烏龜殼,這些烏龜殼有張公謹,有尉遲恭,有房謀杜斷,有琅琊公主,有太皇李淵,有長孫皇后,有太子李承乾,還有失去家園的突厥契丹等部族奴工,還有大量依托在華潤體系下的無產工人,還有重新統和起來的河北道六州農民……

  肉體上弄死張德完全毫無壓力,但其後果,比和劼利可汗再對決一次,還要驚心動魄。

  而這些烏龜殼,在名義上,都是團結在以李董為核心的大唐第二代領導人周圍……

  烏龜流神煩啊!神煩!

  李董暴躁地想要撕碎什麼,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還要購地?」

  「當然要購地,套種小麥棉花,下田也是上田。」

  面對李葭和李月的疑惑,老張懶得解釋,「白疊布現在是不愁賣的,產的越多,賣的越多!」

  至少棉布在批量生產之後,就一直是主流地位。

  現在的問題是,棉花種植區太少,河北道那點地方,不夠看。

  而河南道他的面子可沒那麼大,反而是兩個小公舉,靠賣萌就能騙一幫想要攀龍附鳳的二流家族子弟。

  十個二流家族也比不上一個一流家族,然而二十個就不一樣了,五十個那就更不一樣了。

  加上京洛軌道正處於展期,人們還在適應這種全新的運輸方式,但商人們這種追求利潤的野性動物,早就把節操扔光了。

  甚至在長安以南,已經有還很原始的商人聯合體,尤其是巴蜀商人,在嘗試向南修板軌,當然技術支持是順豐號和保利營造。

  「姐夫,最近下洛之地想要再購地,已經不太容易了。」

  「怎麼可能,你們不是很討那些小白臉喜歡嗎?」

  「……」

  李葭一臉的幽怨,然後噘著嘴:「姐夫……」

  賣嗲對老張是無用功的,工科狗只要結果。

  然後淮南公主和遂安公主殿下開始解釋為什麼。

  聽完了兩個小公舉的解釋,老張比做了一套蘇聯高等數學習題集還難受:「柴令武?他在買?」

  「嗯嗯嗯嗯……」

  用力點頭的兩個小公舉眼巴巴地看著張德。

  什麼鬼?!柴令武哪來的錢?還有柴令武這白癡買地有個屁用?他買地種糧食?

  「他哪裡來的錢?露田要繳稅的!」

  「姑父,聽、聽說……」李月弱弱地瞄了一眼張德,然後小聲道,「聽說他和房二郎作保,開了個錢號。」

  「錢號?」

  「對的,聽說長安洛陽這裡,只要借錢給他,一個月利錢值百抽一,半年利錢值百抽三,一年以上值百抽五……」

  「……」

  老張整個人都不好了,你柴令武學什麼不好,學猶太人!

  「此事你們怎麼不早和我說?!」

  有點惱怒的張德,給倆小公舉一人腦門上一個毛栗子。

  「妾哪裡知道這是要緊的事體,姐夫平白打人……」李葭一臉的嬌羞,很幸福的樣子,讓一旁的李月驚懼不已。

  原始銀行啊這特麼的……

  長安城西錢莊,別說給錢了,行腳商在那裡存櫃,是要收保管費和托管費的。最重要的一點,錢莊是非法的……都是批別的馬甲。

  而柴令武和房俊這倆小王八蛋,居然給利息來吸納儲蓄?

  老張越想越覺得蛋疼,這倆貨大腦到底是啥構造?老子回一趟京城而已,有必要嗎?

  而且讓老張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是,這倆拿了錢就跑來跟他一起競價買土地?而且都是露田?這不是搞笑麼?

  不過也沒幾天,也就是老張打聽兩個二郎在忙什麼的時候,史大忠從京城又來了,帶來了一個消息,讓老張對兩個二郎的動作,感慨萬千:「家裡有人做總理,吃政策飯,就是好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3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6-15 16:30
第九十五章 押寶

  「凡勳貴所屬永業田及賜田,可自行發賣?」

  「天下表率,以敬孝道,為太皇壽誕賀,免河南府、陝州、懷州、鄭州、汝州五地之口分田三年稅賦?」

  「敕命都水使者巡察五地?」

  「去你奶奶的!」

  梁豐縣男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些還只是小意思了。雖然不知道是哪個混賬拍腦袋想出來的玩意兒,但這特麼分明就是大唐帝國洛陽經濟特區的雛形啊。

  免稅?免你老母啊!洛陽都是上田啊上田!

  而且接任李君威的都水使者竇玄德,都是河南人,鄉黨保駕護航,實在是讓人放心舒心貼心。這尼瑪李董玩的哪出?

  再一個,洛陽本來就是水利資源豐富,又能接通江淮,加上現在已經有了頗具規模的物資集散中心。朝廷只要壓制住本地豪強的胃口,基本上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五地免稅,照理說人民群眾會踴躍種地對不對?然而張德在購地,柴令武也在購地,抬價之後,就有人心裡琢磨,俺這塊地……恁地賣幾個價?

  洛水、黃河、洢水、谷水、汝水、潁水周圍的地,肯定不會虧,當然不是種地上的收益,而是做中間商倒買倒賣。

  怪不得那群神經病也開始修板軌,原本都是笑華潤號是傻逼的……

  根據一般規律,張德和柴令武因為親近中樞,所以政策導向知道的比別人快,所以先下手的話,願意遷徙的人口,他們是可以發賣手中田地的。至於貴族,按照政策,他們本身就可以交易手中的永業田和賜田。

  而現在的問題是,柴令武至少比張德拿到最新政策消息,要快了那麼一天兩天。

  一天兩天,足夠柴二郎做很多事情了。

  然而老張很清楚,這特麼就不是柴二郎的幺蛾子,是那房二郎!

  說李董為了孝道所以免稅,老張信,但要說專門指定洛陽地區,信你個鬼啊。要免稅怎麼賃都輪不上洛陽啊,太原岐州都比洛陽強啊。

  尚書左僕射畢竟給力,到底是天王,這一出手,一進一出賺個幾十萬貫不成問題。最重要的是,這還有大義加身,算國事。

  房天王人在山東,手卻伸在河南的褲襠裡,著實讓老張大開眼界。

  並且也終於明白,為啥柴令武敢夥同房遺愛搞借貸,按照他們這個弄法,只要短期內搞到錢,收購田畝又有朝廷公事外加宰相光環,地方官僚要是不配合,這不是搞笑麼?

  田畝套現只吃眼門前的利潤,就有兩個目標,一自然是老張的華潤體系,對土地需求是無止境的。二是商品市場上的那些五湖四海商戶。

  能做大的商戶,從來不是說白手起家沒背景的。西域胡商能夠發財,那也是因為他們在城西要給城東的貴人做白手套,而不是他們本身多麼的厲害。在唐朝這個壓制漢商的時代,能夠做大的漢人商戶,必須得背後有強力人士支撐啊。

  像老張那個死鬼老爹張公義,能夠做大,除了江陰縣那些小土鱉官僚之外,更是有蘇州的地方大佬。外加還有和秦王府曾經不清不楚的利益關係,當然這層關係後來被人發掘出來,是張公謹。

  一般給農戶放貸,兩分利就了不得了,就這個利息,一般也能整垮不少倒霉蛋。但柴令武玩的這一套,放在商品流通和手工業生產上,就根本不算個事兒。最要緊的,對很多商戶來說,有些臨水田地,蓋個倉庫然後種點餵豬的麥子,就可以披個農戶馬甲,然後堂而皇之地在河邊叫賣……

  農戶嘛,賣點土特產,算個屁,有種縣老爺你弄死我?

  洛陽地區要是有人能把汝州的煤運進洛陽城,光這一項,就是賺兩代富貴沒問題。老張自己要想把煤爐賣到洛陽,那也得有足夠的煤。

  懷遠那邊運送過來,長安都喂不飽。

  交通制約了很多手段的施展,於是反而給柴令武房遺愛一個機會。

  而且按照洛陽田地免稅的政策,種經濟作物只要產量足夠,比如葡萄,光葡萄酒通過京洛板軌,就能驚人利潤。

  柴令武現在高價吃下大量的田地,三年後只要房玄齡沒有嗝屁,政策飯再吃三年這算個甚?

  到時候說不定是太皇升仙,所以普天同慶,然後免稅呢?理由,要多少就有多少。

  猶太人,妥妥的猶太人!

  工科狗頓時覺得渾身難受,柴二和房二,這特麼玩的溜啊。

  而且很顯然房遺愛在他爸爸那裡受到的關愛和呵護還不少,這王八蛋居然還派人過來打聽白疊布的行情……

  於是只要智商正常,老張也能夠想到,房天王在河北道採訪的時候,顯然把棉花這事兒,除了告訴給皇帝老兒,還有他小兒子。

  洛陽經濟特區田畝免稅三年,小麥棉花套種,光棉布的收益,就能平掉那五分利的支出。

  和長安地區不同,洛陽地區的開發度沒有像長安那樣幾百年涸澤而漁。地下水也沒有被污染,田地產量比關中高多了,除了老大貴族多了一些,但長安新貴也不少啊。

  相較之下,房天王要是讓兒子在長安地區搞大新聞,眼皮子底下,鬧不好李董要發飆。

  但洛陽就不同了,房遺愛這種收錢給利息的方式,叫「惠民政策」,叫「讓利於民」,叫「共同富裕」。並且李董還能覺得,這是房天王為自己實現上一代天可汗不能做到的事情而默默付出……

  分流政治勢力,首先得有經濟收益,李董其實挺討厭那些老貴族的,他們為什麼不集體自殺呢?

  「近期洛陽週遭購地,只怕是搶購熱潮啊。」

  老張感慨萬千,他可以相信的是,這政策一旦公告天下,河南道其他地區的人,一定會湧現洛陽地區,然後搶購。

  而柴令武和房遺愛,只要放出一些次級地塊,就能立刻平賬。

  剩下的田畝,囤手中陸續發賣,或者留個大整塊,專門種棉花。以房俊的智商,就算是略低於常人,但他爹又不是傻子,河北道的種植園難道眼瞎了沒看到?依葫蘆畫瓢而已。

  以房天王的地位,弄幾個農學家給兒子打下手,這又算得了什麼?再說了,老張和房玄齡還有默契還有聯合,這光景也不可能說不幫忙。

  再再說,這種狀況,從工科狗的價值觀來說,是樂於看到的。只是內心上有點不舒服,總之就是心裡很反抗,身體很老實。

  長安的閹人又來催了幾次,老張也有點回過味來。房天王倒也不是隨隨便便就這樣幹的,怪只怪,長孫皇后把內帑改制皇銀的寶,壓在了河北道。

  而長孫無忌,想來觸手就在幽冀之地。

  大家都是四大天王,總歸都有基本盤,房天王這是打算在洛陽站街。一邊防著長孫無忌迂迴上位,一邊給皇帝表忠心。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3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6-15 16:31
第九十六章 胃口有多大

  大唐皇帝的聖旨傳邊完成之後,草原各部各分旗號,以白狼水為界,以東立帳東瀚海都督府,以西投效大洛泊。

  幽冀邊州更是調撥糧秣,征伐民夫。在封建帝國中,唐帝國的邊境地區動員能力,相當的高效。加上大唐皇帝的威懾力在這幾年就等於是長生天的意志,又有張公謹在大洛泊拎著鞭子虎視眈眈,這光景,哪怕是內心完全不想去,也要假裝自己一定要給大皇帝陛下盡忠!

  此時,就等河北道統軍府調動,兵部尚書侯君集抵達,屆時,就是一場犁庭掃穴,雷霆一擊。

  李二郎皇帝陛下要給天可汗再加一個征遼成功者光環,同時爭取有生之年達到聖人可汗的境界。而在洛陽,另外兩個二郎玩的依然很嗨。

  「臨汝縣攏共就三十萬畝出頭的田產,柴令武竟然喪心病狂如斯,居然一口吃下?臨汝縣令是吃牛糞長大的嗎?」

  一雙狗眼瞪圓了,老張簡直不敢相信,這特麼一個縣的耕地,全落倆王八蛋手裡,這科學麼?

  汝州刺史腦門裡都是狗屎不成?這要是有人告,一告一個准啊。腰斬棄市根本不做他想,流放門兒也沒有。

  「汝州刺史什麼根腳?」

  「聽說是東阿魚山人。」

  如今也混了個官身的李奉誡,來了洛陽後,就給張德做參謀。這光景還有幾天假,李奉誡他爹還在涼州都督任上窩著,他也琢磨著是不是要爭取快點提升一下官位。

  「東阿?東阿縣?」老張愣了一下,然後一拍腦袋,「入娘的,濟州人!」

  其實濟州人也沒啥問題,關鍵在於六品官級別的濟州人,就有問題了。算是歷史遺留問題吧,武德六七年的時候,開元通寶剛開始鋪開,然後老皇帝李淵需要一些精於算計之輩。

  李建成口袋裡沒這樣的人,李世民其實也沒有。但秦王府牛逼不解釋,張公謹當時就琢磨著張公義的那票手下走狗。然而張公謹還不能跟房喬比,房喬直接從濟州拉了一票人馬過來,貢獻給了李淵。

  所以名義上來說,這幫人是老董事長的人,好用。可事實上,這些人是由房喬提拔的,現在房喬是宰相,皇帝手下四大天王之一,而且在長孫無忌沒實權的狀況下,乃是最牛逼的天王。

  於是乎……房喬的兒子跑到汝州,一路綠燈。

  老子最恨拼爹了!

  老張恨的牙癢癢,然而不得不承認,千好萬好不如爹好。房喬比張公義,那是強多了。別說張公義,把張公謹李勣李大亮綁一塊,都不夠看的。

  有相的爹了不起啊!

  就是了不起!

  柴令武此時此刻,終於感受到,什麼叫做權力的快感。這種快感,比平康坊那些都知迎合賣笑強了何止十條街。

  問汝州大地,誰主沉浮?

  差不多就是這個感覺。

  「遺愛,臨汝縣真要下這等血本?」

  柴令武雖然有些擔憂,卻也沒真的太擔憂,只是還沒有習慣操盤這麼大的生意。

  然而房俊嘿嘿一笑,看著柴令武,很是得意道:「區區臨汝縣罷了,柴二,兄弟可是還想拿下梁縣!」

  「這……」

  「臨汝有地三十萬畝,還有未曾造冊的閒散無主之地,約莫七八萬畝光景。這些都不打緊,實話跟你說,我家大人告知了一事,張大郎在河北,已經廣種白疊子成功。長安的白疊布,都是華潤號的!」

  「此乃暴利啊。」

  柴令武趕緊給宰相兒子驚了一杯酒,然後自己也嘬了一口壓壓驚。

  「張大郎卻也不稱呼白疊布,說是棉布。大人在河北採訪,也收了一些,約莫萬匹上下。」

  「萬匹!」

  「唉,都不是現貨。轉道歷城去了,然後走登萊,賣江南和扶桑。」

  說罷,房俊又興奮無比看著柴令武,「你可知道大人還和我說了另外一事,這才是要緊的事體!」

  「甚麼事體?」

  「洛陽要修運河!」

  噗!

  柴令武一口熱酒噴了出來,整個人嗆的差點背過氣。

  洛陽開運河,必須是國策啊!這國策,居然就在他們倆混賬東西之間說出來了?

  「嘿……柴二,驚詫也。」房俊譏誚地看著柴令武,然後淺飲一口熱酒,美滋滋地咂嘴道,「哈……竇玄德來洛陽,你當真只是為了你我二人那點便當?那也太不把都水使者當人看了。這運河,是要聯通洛陽,然後過彭婆,走洢水東,再連梁縣。」

  「這你都知道?!」

  柴令武震驚了。

  「你想想,臨汝縣這等窮困之地,地寡民弱,你我二人若是在這裡廣織棉布,再通過汝水,從梁縣賣洛陽,這得多少收成?」

  咕嚕……

  吞了一口口水,柴令武整個人都燥熱了。

  不過開運河,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再者,要修好運河,得到猴年馬月啊。

  「可是遺愛,若是開運河,沒有十年八年,哪能見著這等利市。」

  「開運河要用人,你我佔了臨汝縣的地,那些沒地的黔賤民,正好讓他們有個事體做做。再說了,華潤號不也這麼幹麼?」

  「可我聽說,華潤號的礦山,用的都是蠻夷。」

  「呵……蠻夷,都是人,與你我何干?便是有刁民鬧事,自有梁縣縣令汝州刺史出面。方纔你也說了,這是國策!」

  「……」

  柴令武只是想在張德面前露一點肌肉,好叫江南土狗知道,他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可這光景看房遺愛的玩法,這特麼分明就是要玩大的,不,已經玩大了。而且貌似他還被房遺愛給推台面上了,而且還不能下台,甚至柴令武覺得,如果自己敢在這裡說自己不玩了,那麼房遺愛很有可能上來就扭斷他的脖子,然後告訴柴紹,他死於非命。

  至於柴紹敢不敢為了兒子跟房玄齡火並,想都不用想,認命吧。

  不是太蠢的柴令武,擦了擦冷汗,突然覺得張操之能這麼厲害,當真不簡單,實在是太不簡單了。

  和張操之一起玩的那些大人物,哪個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而張操之還活的好好的,而且活的還很滋潤,這真是厲害的無話可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3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6-16 01:16
第九十七章 這節奏不對

  梁豐縣男很想把首相的兒子按在地上摩擦,就像十四歲那年做過的事情。然而現在梁豐縣男十八歲了,相的兒子健健康康沒病沒災吃嘛嘛香,最重要的是,首相的兒子現在也有了小夥伴,而且還是太皇女婿的兒子。

  總之,好心塞,好憂鬱,好想幹死房遺愛。

  「宰相的能量……可以。」

  老張感慨萬千,就房玄齡提拔的那些人,按照一個人給個一千貫來計算,一百個人就是十萬貫了。更何況,這事情就不是這麼計算的。要是都像汝州刺史那樣的搞法,再加上臨汝縣縣令的全方位跪舔。

  這尼瑪就算自己是氪金玩家,人房遺愛分明就是這款大唐遊戲gm房喬的親兒子!

  繼續心塞,繼續憂鬱。

  過了幾天,虞世南也來了,和老唐一起來的。老唐來的時候,馬車的車把式個子特別高,就是看上去病怏怏的。

  一瞧兩米多的身高,老張趕忙上前施禮:「世叔,怎地勞煩世叔走上一趟,小侄慚愧,慚愧……」

  秦瓊抬抬手,笑道:「某還不至這般孱弱,無妨。」

  「世叔,快些屋裡請。」

  「某這趟跟儐相也似,只是不催妝,催你上京。」頓了頓,秦瓊走在前頭微微轉頭,「是陛下讓某來催的。」

  擺明的麼,這光景,老張要是離開洛陽,這洛陽經濟特區的大頭,可就落在房天王的手裡了。雖說瞧著好像是柴令武挑的頭,可柴紹這種非主流貴族,實在沒辦法跟天王級的大牛相提並論。

  硬要說的話,除非他老婆死而復生,那麼李董就算很不爽,捏著鼻子也要給她撐腰。娘子關娘子軍,這倆名詞怎麼都洗不掉的。

  作為一個喪事不奏哀樂奏軍樂的奇女子,實在是做皇帝的也繞不過去。

  「長高了啊。」

  「不及世叔魁偉。」

  老張這身量,放一千五百年後,也就是小帥標配。三個一百八,小帥階層,優良狗種……

  不過和秦瓊那不輸尉遲恭的體態相比,這是自取其辱。

  「懷道想你的緊,盼你回京許久。如今也在務本坊廝混,這回你的差事,倒也算是親近了些。」

  「世叔,房二郎這檔子事體,是個甚麼章程?」

  既然秦瓊是來催人的,那搞不好李董默認了首相兒子的瞎胡鬧。而且搞不好,這次是柴二郎做替死鬼,然後相幫皇帝撈……

  這如果成了事實真相,那保不齊李董真找到了一枚李氏牛逼三百年的大力丸。

  然而這如果真成了事實真相,那老張還真有點佩服李董的霸氣,這特麼分明就是放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面子,要增加「家天下」砝碼的裡子。

  假如那天大唐帝國財政崩盤,土地兼併比漢末還凶殘,然後豪強並起軍閥四溢,他李家這點家當,只要有一個看得過去的人才,就不至於混的比十六國那光景差。

  英明的帝王想要讓自己的帝國千秋萬載,然而經過魏晉南北朝,經過了聖人可汗和天可汗的隋朝,老董事長就沒琢磨過千秋萬載,他琢磨的是先爽了再說。

  而李董就算心裡想要千秋萬載,理性上思慮,經過這幾年工科狗的瞎折騰,他如果還以為靠統軍府府兵外加科舉就能高枕無憂,那他智力上肯定有缺陷。

  如果這是一千五百年後,李董還能靠皇家典範賣情懷來操一遍粉絲,然而這是貞觀年,然而這時候有條工科狗到處在煽風點火,風是香氣撲鼻,火是五光十色。總之,這條工科狗讓李董又愛又恨,但認真點講,還是愛的要多一些。

  畢竟,工科狗讓李董明白了一件事情,萬年的不叫王朝,叫王八……

  「竇懷德又不是誰都能指使得了的。」

  秦瓊言簡意賅,也就是說,房天王的面子還沒那麼大。

  於是衍生出另外一個問題:房天王的胃口,也沒他老闆的大。

  「這吃相……」

  「咳嗯!」

  一聽工科狗又要禿嚕嘴,老唐趕緊咳嗽一聲,別讓工科狗又把自己塞到大理寺和師兄噓寒問暖。

  唐儉給秦瓊的話,加了一個認證: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李世民,他就是這麼的英明神武愛民如子……

  「那朝會上,就認了五地免稅?」

  老張覺得很奇怪。

  「王珪上書,設洛陽為陪都。」

  虞世南面無表情地說道。

  一聽虞老頭的話,老張頓時大怒:你個老傢伙不好好在東宮教導太子,跑來搗什麼亂!

  不過仔細一想,王珪這個道德先生,根本就是李董的小馬甲,貼心小棉襖,非常的聽話,而且在太子那裡的地位,居然非常的高。於是不難看出,李董很厲害,智商高就是沒辦法。

  「王珪的意思,是五地分出河南道,自成一體,曰東都近畿。」

  虞世南繼續面無表情。

  「等同十道?」

  「設留守大都督。」

  虞世南依然面無表情。

  臥槽,這意思就是新增一個大都督?非親王不能上去浪一回啊,而且還得是皇帝的嫡子,必須是長孫皇后生的。

  老張突然有個不好的念頭,李董又要玩花活。

  「人選?」

  其實一般來說,應該是李泰這樣的嫡皇子親王。然而既然是陪都,就不能使一般來說,必須上升到君這個級別。

  親王到底還是臣,而儲君也是君。

  所以按照王珪既然願意給皇帝背鍋的條件,那必須是王珪的好學生太子殿下在陪都浪一把。

  「未定。」

  虞世南看上去有面癱傾向。

  臥槽!

  老張內心不由得為李承乾這個暖男默哀,好好的一個嫡長子,偏偏爸爸不喜歡,實在是……憂桑啊,十分的憂桑。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虞世南面癱的更加嚴重了,他眼皮子垂落後,看了一眼張德,又看了一眼秦瓊,再看了一眼老唐,感慨萬千意味深長:「唉……洛陽百工事業一旦興旺,此次風潮若是獲利頗豐,再有征遼成功,興許,陛下要遷都。」

  嗯?!嗯?!嗯?!!!!

  工科狗瞬間炸毛,遷都?這光景要是遷都,關隴那些老廢物們肯定先打起來,在關內道剛剛開始鋪開業務的新貴們,肯定要飢渴難耐,搞不好有人要搞大新聞吶。

  誰希望去洛陽?新貴。

  誰不希望去洛陽?關隴老廢物和五姓七望諸傲天。

  貞觀八年,雖然在武功上已經堪比漢武,然而包舉宇內這種和始皇帝一較高低的底氣,還是很不足。而且李董想必也不想走楊廣的老路,當然楊廣那條路走的誰都遠,跑的比誰都快,還弄了個江都……簡直是自尋死路。

  不過要是征遼成功,要是洛陽經濟特區紅紅火火興旺達,那真是有的搞啊。

  想到這裡,老張頓時一陣蛋疼:照這個節奏下去,老子豈不是很有可能還得尚個小公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3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6-16 17:16
第九十八章 不平衡

  「世叔、虞公、唐公……晚輩備了些許薄禮。」

  和送好處不同,唐儉虞世南兩位老前輩,老張是真心願意相處。至於秦瓊,那是長輩,另外一回事。

  「這就是那個參吧?」

  「對,人參。」

  這年頭還不流行吃人參,但自從甄氏兄弟從老張這裡搞了野山參給長孫皇后吊過一回氣,立刻身價倍增。

  被京城一票長者,當做續命靈草,神奇非凡。

  虞世南用的比較多,畢竟還有差事,熬夜的時候,一杯參茶比什麼都給力。唐儉閒散的久了,基本用不上,所以也沒正經關注過這個。

  「世叔,這是靺韍人挖來的,好貨色。」

  錦盒裝著一棵不知道百年還是五十年的人參,反正秦瓊這幾年人參一直沒斷過。他身子虛,一般人補起來,說不定就垮了,然而秦叔寶到底是不一樣的人物,補一補,反而身體康健了許多。

  儘管看上去還是病怏怏的,然而已經能夠離開長安,跑一趟洛陽。

  「有心了。」

  秦瓊微微一笑,點點頭,「去年巢醫師調理了一番,著實多了不少氣力,某還以為活不過幾年,不曾想,還吊著一口氣在。」

  醫師,是僅在大河工坊有的職業,反正全大唐沒這麼稱呼的。然後因為同仁堂這個惡趣味誕生的藥劑鋪,醫館總算也開了起來。

  巢氏吳氏各自負責內外科,一時也是名聲大噪,連宮廷聖手,也會過來交流交流經驗。

  最重要的是,自從老張把蒸餾法這個概念用在了安利號的直銷產品上後,醫生們也是非常的樂此不疲。

  當然,顯微鏡是另外一回事。

  「世叔。」老張喊了一聲,然後頓了頓,看了看虞世南和唐儉,眉頭微皺,「虞公唐公,照柴令武當下的手筆,只怕一年之內,洛陽閒散田地,都要被吞併一空啊。難道朝廷不怕兼併?」

  「怕,怎麼不怕?」

  唐儉呷了一口清茶,吹了吹上面飄著的葉子,「大郎,前隋代周之際,田畝兼併,門閥四起。陛下雄才大略,焉能不知?只是,兼併最怕看不見,如今卻是看得見摸得著。縱然有黔失地,乃至人地兩失,無傷大雅。」

  老張眉頭緊鎖:「唐公,這從何說起?須知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唐儉一愣,然後哈哈一笑,撫掌道,「妙,妙不可言啊大郎。這一句話,倒是說透了。」

  平復了一番,唐儉語重心長道:「皇帝有大智慧,自是知曉這等手段。不過,洛陽之利,於皇族大有裨益。縱然有人鬧事,乃至一不可收拾,甚至引起民變。不過是一道聖旨,一顆人頭的事情。」

  一道聖旨?一顆人頭?

  張德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一道聖旨,怕不是罪己詔;這一顆人頭,要麼柴令武的,要麼房遺愛的。

  簡單點講和一千五百年後的一句都市怪談一樣:政策都是好的,但是被下面的人搞壞了……

  老張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臉,搓了搓,然後閉上眼睛,再睜開:咦?還是唐朝啊。可特麼的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即視感?人生這款遊戲,難道老子永遠是hard模式?

  「太皇起於太原,然則根基在關隴。只是,正因根基在關隴,才要鎮壓關隴。太皇果決不及陛下,故而武德朝,必不能遷都洛陽。貞觀朝若無財賦相濟,亦是枉然。萬幸,自三年後,府庫滿溢,五年後,便是內帑之富,亦有平滅突厥之力。至今年,天下財貨,五姓七望所佔幾何?」

  經濟實力的迅扭轉,讓朝廷,讓新貴乃至讓李皇帝,都有了遷都的實力。如果不是短短數年就積累的大量的現金,恐怕只以農民的那點稅賦,也就只能拿來修修太極宮,弄個避暑禁苑。

  已經有了全新定位的唐儉,對張德是十分關注的,也十分願意越過6德明來提拔張德,甚至可以這麼說,唐儉在某種程度上,將自己未來再起風雲的機會,投在了張德身上。

  張德張操之,他有這個實力和能力,讓唐茂約等到李世民死,然後風雲再起!

  「依唐公之意,侍中上書設洛陽為陪都,乃是為陛下探一探山東士族的風向?」

  「大郎,難道你沒現,五地之中,還囊括鄭州麼?」

  鄭州?!

  叮叮叮,腦袋裡飛快地冒出來幾個名詞:滎陽鄭氏,鄭觀音,李建成,五姓七望之一……

  「自貞觀五年後,三年內,洛陽百工事業,年增兩萬,今已逾七萬之數。」

  這些大部分都是技術工種,尤其是木工和石工,尤為突出。加上洛陽行宮重建,帶動了大量建築物料的生產。

  其中就包括水泥。

  除了水泥,洛陽周邊,以熊耳山為例,燒製磚瓦的工匠,就有兩千六百多人,全部集中在落水以南,熊耳山以北。

  這還沒包括那些挖土運土的力工腳伕。

  「洛陽以東,唯鄭氏底蘊深厚,且干係非常。又因玄武門舊事……」說到這裡,唐儉自己愣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秦瓊,秦瓊假裝沒聽到,拿起茶杯掩飾了一下情緒。

  「總之,若洛陽為陪都,五地所屬統歸陪都近畿,則河南道除卻登萊,皆為螻蟻。」

  這話大有深意,老張沒直接問,而是又琢磨了起來。為什麼說結為螻蟻?因為洛陽經濟特區,會直接吸收走所有的河南道山南道乃至淮南道的手工業加工業。其他地方就算有礦業展,最後的目標市場,也一定是洛陽經濟特區。

  總之,周邊絕大多數地方,最後只會成為農耕區,以及洛陽經濟特區的原物料產地。

  再說白點,就算李皇帝和他的走狗們並不明白剪刀差這個狗屁玩意兒,怎麼摟錢騙農民,這根本就是統治者無師自通的本領。

  也就是說,假如未來有一天,河南道的豪強想要反李皇帝,結果扭頭一看,周圍全是拎著釘耙鋤頭的農民。然後席捲河南道,打到洛陽,至洛陽城外,就看到五千武裝到牙齒,渾身都包著鐵皮的重裝步兵,切菜瓜一樣把幾十萬農民軍趕羊一樣再趕回了農田繼續種地。

  或許還會出現一個比較聰明的豪強,他搞了精銳,也武裝到了牙齒。然後打到了洛陽,洛陽城外,五千武裝到牙齒的政府軍****死了。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洛陽城裡面走出來一萬武裝到牙齒的政府軍。他們又被幹掉了。可是更加令人一哈難道是,洛陽城裡面走出來兩萬武裝到牙齒的政府軍……

  或許還會出現一個更加聰明的豪強,他聯絡四方,群雄並起,十八路反賊打到洛陽城下。可是令人遺憾的是,洛水上轉動的水車,帶動了鍛錘,日產十萬飛鳧箭,每個時辰都有數百鋼刀被塞到飢渴難耐的府兵手中。

  並且皇帝簽了一條聖旨,百姓只要干死一個反賊,就能憑藉人頭,前往皇家銀號領賞,上不封頂……

  一旦統治者已經沾染了全新階級的屬性,就有的被統治階級,如果沒有新的被統治階級來聯合,他們注定是失敗的,無能為力的。

  作為一條工科狗,老張琢磨到這個地步的時候,整個人都牙酸的緊:媽的,大唐這款遊戲很不平衡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3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6-17 09:07
第九十九章 一個意外

  貞觀八年,歷盡五年的經營蟄伏,帝國在河北地區突然就爆發式地誕生了許許多多的手工作坊。他們佔據了河道,佔據了碼頭,佔據了所有流動的水源,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大運河。

  看著大運河,不是發呆,而是有感而發,當場吟了一首詩。

  如果是張公謹叔叔這個帥到掉渣的型男過來,大概就是「苟利大唐生死以」這樣的。如果是尉遲老魔這種日天不算俺牛逼的猛男過來,大概就是「生當作人傑」這樣的。

  而如果是張德這種偷偷摸摸哆哆嗦嗦的江南土鱉,那肯定會瞪著那群很明顯是受了皇帝號召,跑來跟他搶生意的人,然後念道:「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

  然後,張德,卒,享年十八歲。

  長安城,侯君集衝將作監的那群廢物啐了一口濃痰,然後怒不可遏地離開了京城。

  將作監關於箭矢的造價,經過幾年來的不懈努力,終於又漲了一文。

  沒辦法,皇帝要干死高句麗,然後靈機一動,兵部尚書跑長孫無忌那裡說項,作為皇帝的大舅哥,老陰貨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後連夜進宮,跟皇帝說了一些成本上的問題。

  沒過多久,侯君集雖然沒拿到採購權,但征遼採購軍需的主要地區,是河北道以及河南道的東部地區。

  朝廷害怕惹一身騷,就把關撲場地,放在洛陽。

  而老張,是以禮部觀察員的身份,從旁參觀,儘管實際上官身還沒有,不過官袍已經送過來了,還有帽子,還有勿板,雖然勿板沒什麼卵用,不過可以用來撓癢癢。

  一臉懵逼的張德就這麼看著關撲場地上聚集著數百家民間企業家以及貌似民間企業家,群情激動,場面火爆,氣氛熱烈。禮部的一幫老頭兒上去就下來了,扛不住。

  「操之,操之,救急,救急啊。」

  擦著額頭上熱汗的老頭兒實在是扛不住了,老張也不認識這個老頭兒,雖然覺得面善,彷彿是琅邪王氏的人?然後一旁站著的兵部老頭兒也是氣喘吁吁:「張大郎,太亂了,鬧哄哄的,拉……」

  拉兄弟一把?大爺,您看上去都有六十了吧?

  無奈之下,教育部基礎教育二司司長兼帝國中央大學客座教授張德,以一個優秀的大唐新青年身份,站在了關撲會場的主席台,主持局面。

  雖然十八歲的張德僅僅是小帥,但他的氣質獨特,非常閃耀,閃的那些民間企業家紛紛睜不開眼睛,紛紛閉上了嘴。

  這種氣質,在一千五百年後,一開始叫高富帥,後來叫土豪,由內而外的。

  「恁地小郎是甚麼來頭?都不說話了捏?」

  「閉嘴!眼拙的夯貨,這位就是操之公!」

  說話的本地土豪眼露崇拜,一臉的憧憬,然後非常的虔誠地說道,「跟著操之公,少賺都算虧!」

  「……」

  本來老張的開場白,是想說:大家好,我是張德,很高興認識大家。

  但最後千言萬語表達出來的就一個意思:大家好,想必也不用老子自我介紹了吧?沒錯,本大爺就是你爸爸,人稱財神爺,來,大家一起叫爹。

  於是端坐在太師椅上,號施令也似的張德,在盞茶的功夫後,就一臉淡然地沖幾百個人頭隨意道:「朝廷的意思就是這樣了,征遼是甚麼事體?國事,大事!侯尚書不日抵達白狼水,今三邊各部早已聚兵,高麗豚犬業已交兵。飛鳧箭,多多益善,雁翎也好鵝毛也好,都行,只要能射出去,能射死人,就是好箭。」

  「箭桿打磨切削,哪裡是門外漢能做的?我看渾水摸魚的,就不要來胡鬧了。若是誤了征遼,族裡有幾人夠流放的?這兒我了看看,倒是有幾個熟客,也有不熟的。巴蜀來的我就不熟,不過巴蜀青雲號就不錯,可以做。不過得帶人去河北,朝廷自己也有木料,不夠的話,再問河北道採買就是。這一支箭桿子,賺上十文,不算多,也不少了。」

  「說到底,這些都是小的,諸位來的,都盯著制甲。可這甲冑能隨便讓你們做嗎?沒將作監大匠坐鎮,都是虛的。」

  張德揮揮手,讓一批偷雞摸狗的慫了下去。那些想要砸錢拿到合同,然後轉包的人因為他的存在,又不敢裝逼,只能憋在那裡。

  「我看,這場面鋪的有點大,還能再分分。侯尚書到了河北,諸位也得到河北。軍需採買,總計是要讓人見了才算數的。這其中騾馬、腳力、大車、布匹、口袋、糧食、草料、器械、兵甲、飲水、路橋……林林總總,怕不是一二十樣。諸位手上才多少人?大者不過千人,小者不過數人。就好比巴蜀青雲號吧,雖說木工有名,卻也不過二三十人,總計是來不及的。」

  「都合起來,朝廷也會給個方便。再說,如今洛陽這裡,人手多的是,便是自行招募一些,正好問天使要些通關的文書。」

  總之,關撲這事兒大頭都扔給了皇帝走狗的家裡人,剩下來利潤少骨頭硬的貨色,便扔到民間消化。

  然而商人並不介意骨頭硬不硬,只在意利潤,只追求利潤。而在場的數百家工坊之主,他們有的人是純粹的商戶,而有的,還只是處於樸素的給人做工,拿人工錢的初級階段。

  對老張來說,他這麼有權有勢有地位,完全可以讓他們叫爸爸。於是老張打算,拿那些良心已經徹底餵狗的貨色,去污染那些良知未泯的樸素工匠。

  這些工匠,在經過這次啃骨頭大賽之後,很快就會進化成包工頭。然後或許他的工程隊裡面,有拿不到工錢的工人,威脅不給工錢就跳樓。而那個時侯,正義的使者,大理寺少卿,也就是張德的師兄,一定會站樓下衝樓上大喊:「老鄉,下來吧,工頭說了,答應結工錢啦——」

  不過按照老張看幾位禮部兵部還有民部官員們的表情,老張覺得,他們大概是會在夫子廟弄一圈圍欄,防止有人跳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3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6-18 18:03
第六卷 大海航行靠舵手 第一章 站街女

  不管時空如何扭轉,老張突然發現,貞觀朝的人民群眾,和一千五百年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其實都差不多。

  實用啊實用,實用是唯一的王道。

  周人實用,所以有了「禮」,於是有周八百年,令如今的唐人嚮往。

  秦人實用,所以有了「法」,於是有了皇帝這個名詞,於是有了祖龍,有了第一個千古一帝。於是有了八個字來形容秦人的大老闆始皇帝包舉宇內,囊括四海。

  漢人更是實用到了極點,甚麼黃老,甚麼儒皮法骨,甚麼「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甚麼「明犯強漢天威」。這是徹底讓唐人完全在靈魂上共鳴興奮激動的時代,這是興盛、文明、光彩奪目的名詞。

  然而不管周人秦人漢人還是唐人,都是同一種人。

  老夫子說:熙熙攘攘,為利來往。

  老夫子還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對同樣實用的,講究實利的洛陽小門小戶而言,這個道,就是早上聽說朝廷開了征遼採辦的關撲。有門路撈錢,就是道。

  「大郎,柴紹那裡,某做一趟說客吧。」

  秦瓊將大氅緊了緊,抱了幾盒人參靈芝,然後沉聲道,「某多活幾年是幾年,盡力而為吧。」

  「世叔,不必如此,此事非是財貨之爭。乃是陛下佈局遷都,房相為王前驅罷了。若是牽扯,反而不美。五地田畝,是房遺愛還是張操之拿在手裡,不重要。」

  皇帝打算效仿楊廣遷都,這是要徹底掐死老皇帝那一代的老大貴族,而且肯定算不上給活路。只要遷都洛陽,這幫關隴老世族,自生自滅去吧。

  「那某問你,何時進京?」

  秦瓊這次過來,是帶著皇命的,不可能回去跟老闆說:我特麼不知道張大郎啥時候回來。

  然後老闆肯定會問:你不是他叔麼?

  這影響不好,破壞了老闆內心中強大的形象。要知道,老魔頭如今和秦叔寶,很有希望頂替神荼鬱壘的差事。

  「跟房二郎見個面,定下田畝之數,便進京。最快兩天,最遲一旬。」

  「好,那某這便回京了。」

  正要上車的秦瓊忽地又把腳縮了回來,轉頭對張德道,「大郎,皇后又擺了一次宴,請了你嬸嬸過去。你嬸嬸回來說,見到鄭觀音了。」

  「鄭觀音又出來陪同了?」

  「嗯。」

  言罷,秦瓊握住鑲金車門扶手,上了馬車,然後掀開車簾,沖張德道,「勿要相送,正事要緊。若是不出所料,征遼完結,弘慎必定回京。」

  「我心中有數,世叔放心就是。」

  「那就好。」

  秦瓊眉頭舒展,笑了笑,放下了車簾。

  晚上的時候,老張護衛騎馬去了柴令武那裡拜門。這光景,柴二郎住在汝州鄉野莊園,很是愜意。

  說明來意之後,柴令武竟然興奮的從女郎身上爬了起來,大聲叫道:「便是等他,便是等他的!某等他等的心煩意亂,如今可算是能睡的妥帖,睡的舒服!」

  「二郎,便是哪家女郎,惹得二郎這般心猿意馬?」

  「……」

  柴令武嘴角一抽,「非是女郎,乃是男兒。」

  榻上髮絲如紫檀紋路的妙齡女郎,頓時杏眼圓瞪,然後驚愕地看著柴令武。

  柴二也覺得有些失態:「非娘子所想,乃正事爾。」

  正事……正事就是想男人麼?

  那女郎媚眼如絲,本想憑借溫柔如水,讓柴二郎的二郎堅硬如鐵,豈料半點反應都沒有。這當口,不上不下不三不四,女郎心中暗恨:甚麼正事,莫非那男兒是瑜石做的屁眼不成?

  「阿嚏!」

  老張打了個噴嚏,絲巾擦了擦,看著夜空,暗道:莫非是醋罈子在想老夫?唉,不知道胖大小子長啥樣了。

  第二天,柴令武連忙找上了房俊,見面就叫道:「房二,張大郎便是也按捺不住,要來尋我了。」

  「當真?」

  房遺愛有些訝異,「照理說,不能啊。大人曾言,若是田畝爭奪抬價,也須三五個月。張大郎素來沉穩,哪有這般急躁的?」

  「興許正中了他的要害呢?」

  想到這裡,柴令武搓著手,很是激動,「等見了他,定要好好地挫他的銳氣!」

  「哎,不可意氣用事。」

  房俊擺擺手道,「此間事體,總歸是要有個交待。大人曾言,只需賺到額數,便是事了。不可沉迷財貨之利,迷了心竅。」

  「房二,你看張大郎,會如何行事?」

  「這如何知曉?不拘是忠義社之類,總是有人手的。這勳貴子弟,他一抓就是一籮筐,出挑的厲害角色,拿出來擋一擋洛陽的風言風語,綽綽有餘。」

  言罷,房俊感慨道,「你我借了這麼多施,州縣又有這般便利,卻也是焦頭爛額。張操之不過是隨便指使一二十賬房,便能把進進出出的賬目,理的順順當當。此間差距之大,實在是令人汗顏。」

  柴令武卻不在乎這些,反正他也發現了,這一次他就是個背鍋俠,而且還是房喬首相甩出來的黑鍋,萬一哪天皇帝要借人頭一用,像他這樣的,殺起來實在是太沒有壓力了。

  不由得,柴令武想起了當年在幽州做老大的李客師,他兒子李德勝,也曾背起了黑鍋,搞的河北道烏煙瘴氣。

  然後柴令武和房遺愛,前往了洛陽,本來他們以為會面的是張德。

  萬萬沒想到的是,出來兩隻公主。一隻是太皇的女兒,另外一隻是皇帝的女兒。

  看著李葭和李月,柴令武很想說:蒙二位殿下厚愛,吾感激涕零。

  然而實際上,當看到兩隻小公舉的跑來會談,柴二郎和房二郎,就像是日了一條土狗,渾身噁心。

  尤其是房遺愛,他的心情非常複雜,懷揣著佩服和激動還有鬱悶。

  江湖傳言張大郎跟公主有不清不楚的關係,本來限定的人選,也就是李麗質和李芷兒,最多加個突厥公主阿史德銀楚。

  結果長時間在滄州的張大郎,來了一趟洛陽,就有兩隻公主跑出來站街?莫非張大郎跟他叔叔一樣,有看誰誰愛慕的技能不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3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6-19 15:19
第二章 胡漢三的威力

  孔武有力的房遺愛現在寧肯和張德單挑,也不想沖兩個小公舉討價還價。

  有失風度啊!

  談判桌上為啥有些時候會專門放社會地位高的氣質型女性?純粹是心理上的滿足感,會讓某些牲口有那麼一丟丟的心靈破綻。

  柴令武敢為了一個女人差點把屈突詮弄死在洛陽,但柴令武敢在洛陽把李葭和李月弄死嗎?

  尤其是,李葭雖然年輕,可叫一聲姨,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而李月,是表妹。

  張操之,哎屎啊!

  「郎君,這便離開洛陽了?」

  坦叔對張德搞什麼土地交易,其實並不關心。自家郎君的實力,他作為一個走南闖北大風大浪都見識過的,實在是心有底氣。

  「估計一二十年內,皇帝就要遷都吧。」老張感慨一聲,「既然皇帝要佈局,洛陽這塊肉,誰吃不是吃。總計還是要先修橋鋪路的。」

  「對,老家現在也在修路。郎君是宗長,往常說的話,都立了門牌。埭上有個大石碑,刻了字。」

  坦叔點點頭,很是高興地說道。

  「石碑?門牌?刻字?刻什麼字?」

  張德愣了一下,老家那邊,暫時也沒辦法開發經營。江南望族,基本上承接南朝,差不多也就六家左右,不過都投了李唐。江南一天不開發,他一天沒機會伸黑手。這也是為什麼,想要搞煤鋼工業體,想要提高糧食產量以及發展物流水利,會選擇北方中原的原因。

  實在是原物料和人力資源,依然在北方。

  江南雖然富庶,但這個富庶,尤其是貞觀年的富庶,是集中在太湖周邊地區。荊襄以南,乃至彭蠡湖也就是後來的鄱陽湖地區,還沒有被開發出來。而且此時蘇州的富,大頭還是絲綢,也就是經濟作物和手工業。

  很無奈的事情,人離鄉賤這個道理,老張不是不懂,否則也不會八年來一直在折騰,而連正式回家一趟都沒有過。

  「要致富,先修路。」

  坦叔一本正經說話的時候,感覺萌萌的,老年人沒有那麼多歡快的思維,只是平鋪直敘,然而老張還是覺得萌萌的……

  「要……致富,先修路?」

  哎喲臥槽,那是不是還有少生孩子多種樹啊。

  還刻字立碑,這特麼算什麼碑?比嬸娘琅琊公主的定胡碑差遠了啊。

  這檔次,流傳千古的話,他算什麼?唐初民間第一逗逼?

  敲了!必須敲了!必須砸碑!

  然而這口他現在不好開,只能等有機會返鄉了,默默地帶人砸碑。這種黑歷史,必須不能流傳下去啊。

  「小虞公在蘇州,言及此,贊郎君乃開《財經》先河,將來也能立言。」

  「……」

  老子寫一本《財經》,卷首語就放「要致富,先修路」?

  於是老張堅決不繼續這個話題,他感覺自己一旦返回江陰,肯定會有幺蛾子。

  作為一條工科狗,張德現在琢磨寫的一本書,是把以前在同仁醫學堂的《四則運算》加點料,比如引進微分和積分的概念,改名《微積分》,然後推廣出去。

  當然了,老張想過這個後果,大概會被學生打死在茅廁……

  再三考慮之後,張德決定還是料不要太重口,把王孝通老爺子最喜歡的方程組拿過來教人。

  然後再弄本《張氏初中幾何》和《張氏初中代數》,應該就可以干死那些不服的廢柴。

  立言這事兒吧,是大事,不能馬虎。

  但老張就打算把這事兒往三俗的方向帶節奏,堅決讓那幫曲高和寡的沒話說。假使真有士大夫讀書讀傻了要讓子孫後代不學數學,和泥腿子劃分界限,老張就算現在嗝屁,都能笑出聲來。

  按照張德的計算,這兩年宣紙的產量提上來了,加上石板印刷雖然顏料還是很不穩定,不過總算油印這一塊能湊合著用。加上雕版印刷認真點講,加大投入根本就不算個事兒。

  像教科書這種大批量生產的玩意兒,雕版印刷的成本並不高。

  主要還是參與受教育的群眾,必須要多。

  只是,如果真要按照大腦中的渴望去搞,老張大概一年之內,就會和精英階層決裂。

  這是他不敢做的事情,所以,依然得迂迴,這也是為什麼老張給李董提了一個特權要求。

  能開講堂的人,必須是德高望重。最不濟,也是反體制的英雄式人物。

  長安的脫產人口每年都在快速的增加,又因為在華潤體系中,鼓勵生產的方式是靠獎勵,這讓長安地區每一百個新生兒中,就有兩三個和華潤體系有干係。

  貞觀四年新增是五萬出頭,當時老張並沒有現在的實力,忠義社的小夥伴們,也還沒有正式踏上社會,走入政經兩界。然而當時並不成熟的華潤體系,依然也貢獻了百分之一的新生兒數量。

  其中包括大量投降唐朝後的突厥自由民,很多鐵勒反正部落,比如斛薛部,也有大量進入了華潤的產生體系中。

  可以這麼說,這些新生兒,在二十年後,其受到的教育,張德無所謂他們用什麼樣的價值觀來武裝自己,但他們思考問題的方式,除了經驗法,還得有歸納法。

  至於辯證思維,實話講,張德並沒有這個勇氣去挑戰。

  進進出出長安這麼多次,每次過來,都會震驚於這個城市的巨大。宇文愷這個工程師,的確牛逼。

  老張不知道原本的世界線中,貞觀八年如何,但自己所在的這個長安,在貞觀三年時候,還有人在長安城內種地。

  而現在,貞觀八年,每一塊地都在被開發,大量的新式房屋建立起來。商品算不上極大豐富,但是市民階層的消費力,在糧食價格極低的情況下,無形中提高了不少。

  凱旋白糖和青海鹽,如今城東已經很少有不能消費的人群,城西差一點,但大量的商品通過西市,通過東宮的渠道,走關內道繞過北河套,走金山以北的絲路,穿越西突厥,穿越西域,或許會抵達裡海黑海,或許會有人見識到君士坦丁堡或者巴格達。

  「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彷彿看到了搖曳燈火的塔樓,梁豐縣男意氣風發,猛地跳了出來,站在了軌道馬車的車廂門口。

  然後突然車廂震動了起來,梁豐縣男摔了下去……

  接著,地震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3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6-21 17:19
第三章 三觀問題

  貞觀八年,有彗星見於南方,長六丈,經百餘日乃滅。

  貞觀八年,岐山震,文宣王廟崩塌。

  張德突然覺得,這世界上,一旦有人要光明正大裝逼,肯定會有人打臉。

  眼見著要進長安了,自己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得等李董開完常務會議,才能看看風向,決定是跑路還是進京。

  在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董事會上,作為老闆,李董疾痛心地環顧四周:「天見彗星,岐山震盪,由朕之不德,政有虧失,是何妖也?」

  更加痛心的是,花了大錢蓋起來的高樓大廈,特麼就倒了!那可是文宣王廟!那可是朕的招牌!

  實際上開會的時候,李董內心只有三個字:入娘的。

  「是何妖……」

  高管們很是糾結,是何妖呢?介個……誒?!樓是江南人修的,江南人最近還要進京,江南人這幾年攪合的風風雨雨特別多,這鍋不如就……甩給江南人?

  正當有雍州出身的本地官僚想要黑一把南方人,虞世南就趕緊跳出來,他要是不跳出來,這日子沒過了。搞不好李董就藉機弄死一票南朝遺民,然後黑了大量南方貴族的產業。

  「昔齊景公時彗星見,公問晏子。晏子對曰:『公穿池沼畏不深,起台榭畏不高,行刑罰畏不重,是以天見彗星,為公戒耳!』景公懼而修德,後十六日而星沒。陛下若德政不修,雖麟鳳數見,終是無益。但使朝無闕政,百姓安樂,雖有災變,何損於德?願陛下勿以功高古人而自矜大,勿以太平漸久而自驕逸,若能終始如一,彗見未足為憂。」

  虞老頭的意思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這個鍋,是陛下您的,和我們南方人沒關係!

  誰先開口誰牛逼,這是江湖慣例。這就好比……好比一千五百年後吧,載貨的車子翻了,有人先幫忙撿東西,那後來的都是幫忙;有人先來搶一把,那後來就是哄搶。

  領頭的就是風向,虞老頭縱橫江湖幾十年,李董穿開襠褲掛屁股簾子的時候,虞世南就已經體會其中三味。

  一開始定了基調,加上再起風雲的杜天王還上前一臉佩服的神情說道:「虞公之言,振聾聵……」

  「臣附議。」

  「臣附議……」

  這樣一來,李董想要問「是何妖」,就沒了口實。只要感慨朕這二三十年啊,拳打北方劉武周,腳踢西邊薛霸王。左手拎刀砍死竇建德,右手拿劍讓王世充叫爸爸,二十四歲牛逼沖天,二十八歲天命加身,四夷口稱天可汗,牛逼的都不好意思了。但是,朕謙虛啊,一想到以前那些裝逼不成反傻逼的皇帝,朕就覺得,不能驕傲,要時時警惕。

  看著老闆一本正經說「謙虛」實際上是在炫耀肌肉,高管們雖然心中不爽,但紛紛拍手交口稱讚。

  連大唐第一噴子老魏,也上前假模假樣道:「臣聞自古帝王未有無災變者,但能修德,災變自銷。」

  整個董事會常務會議,很和諧,很有人情味。

  唯獨文宣王廟倒塌這事兒,好像是沒人提了一樣。這讓國子監祭酒孔穎達咬牙切齒,心中暗黑,可這光景,他不能煞風景,只好等散會後,跑去跟李董商量:「陛下,文宣王廟倒塌,恐引學子非議,當處理妥當啊。」

  這「學子非議」和「處理妥當」,是很有水平的。畢竟,「學子」這個概念囊括的很廣,除了國子監、太學等等之外,還有那些平康坊整天唱歌的逗逼們,同樣也歸屬到這個圈子裡。

  原本當不上官的廢柴們,一瞧連夫子廟都塌了,這還不欣喜若狂奔走相告?然後跑朱雀大街上,狂噴這是因為朝廷選拔人才的方式不對頭,有英才散落鄉野,這才導致的上天警示!

  好,就算不是上天警示,這夫子廟塌了,怎麼地都得算失德吧。失德,那老闆你還不得給表示表示?今年再給加一科吧,求你了陛下,我給陛下跪下了……

  李董陷入了大波的沉思,晚上的時候,都在琢磨孔老頭的提醒。

  而在長安東郊,梁豐縣男也陷入了大波的沉思,並且摟著大波的鄭琬,埋首期間,享受著溫潤綿軟,感受著鄭琬精心打理的嬌軀。

  是夜,從東郊客舍的榻上爬了起來,老張就這麼赤條條地抬頭望月,隔著窗稜,暗暗道:媽的,這要是弄不好,李二會不會弄死我啊。

  然後又暗暗頭疼:操,夫子廟這豆腐渣工程,早不塌晚不塌,偏偏老子回京的時候才踏,真是日了狗了了。

  工科狗內心糾結無比,榻上綠茶婊還一臉的甜蜜幸福模樣,睡著了還在美的慌。自從李芷兒生下張滄之後,鄭琬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雖說轉正是沒希望的,當然她也並不知道李芷兒生了張滄,只是從張德的一舉一動中,察覺到了張德一定是在別的地方有了女人,並且這個女人不簡單。

  因為鄭氏的原因,因為洛陽的事體,因為洛陽要成為經濟特區,張德把鄭琬洗剝乾淨,然後扔榻上干了個爽。

  然而這並不能緩解工科狗內心的擔憂,這年頭,尤其是還沒辦法解決天文地理自然變化的貞觀年,一個動靜影響比較大的自然災害,往往會跟「德行」牽扯在一起。

  貞觀三年時候大家變著法的黑李董,要不是貞觀四年五年的翻身,要不是連續三年的咬牙堅持,換成別的帝王,早嗝屁了。

  「不過還好,夫子廟是因為地震塌的,老子總算不用承擔責任。」

  而且夫子廟有一個好,新春閉館,就小貓兩三隻在那裡打理。而且根據現在的消息來看,應該是沒死人,萬幸萬幸……這不是老張在同情那些奴婢下人和底層工作人員,而是血濺文宣王廟的話,他梁豐縣男肯定要大出血才能擺平,搞不好……削爵都要擺上議程。

  此次進京,可是盯著教育權來的,而且可以光明正大下手,這要是因為一場地震就震翻了,工科狗就不得不選擇難度係數大傷亡率特別高的造反這條路。

  對太宗皇帝李二郎,張德並沒有特別的關注,任何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在轟鳴的蒸汽機車面前,都是渣滓,不值一哂。

  但是,在打造蒸汽機車的過程中,黑夜是無比的漫長,漫長到讓大多數人,直接比帝王將相才子佳人要嗝屁的早。

  作為一條工科狗,老張只能努力地避免成為被碾壓的渣滓,然而工科狗的世界觀和封建帝國的精英們,是如此的不同,所以,當封建帝國精英們的世界觀出現了偏差,一顆彗星,一場地震,可能就會讓他的努力付諸東流。

  這讓張德很無奈,但無奈的同時,他也只能等。等消息,等京城裡面盟友們的消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3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6-23 09:12
第四章 沒想到的人

  「萬幸,萬幸,未有傷亡。」

  虞世南來的時候,還擦著汗。

  趕緊給虞老頭倒了一杯熱茶,張德連忙道:「文宣王廟……」

  「塌了就塌了吧,塌了也好,總計是皇帝的事情。」作為一個老牌官僚,虞世南什麼風浪沒見過?

  這次地震外加彗星過境,動靜比較大的地方,主要還是隴右。隴右絕對算是老李家的基本盤之一,甚至可以這麼說,李世民手中的悍將,不一定是隴右出身。但李世民手底下最聽話的驕兵,一定有隴右人。

  老大貴族伴隨著李淵的下台,固然是喪失了兵權和政治話語權,但隴右是鎮壓邊西的重要兵源,其質量遠勝關洛。

  現在的問題是,地震發於岐山,震的隴右山崩地裂,連出了好幾條冬眠的大蟒蛇。這實在是讓人頭疼,很容易就被人引到得位不正上去,最不濟也是個君王不賢。

  不過今年剛進封永興縣公,虞世南又是老牌輿論推手,當年一篇《聖德論》,拍的李董都不好意思了。

  這光景,解讀一下「天變」,那又算得了什麼?

  總之,套路很簡單,歷代前朝遇到山崩地裂怎麼怎麼,如今陛下您功勞德行如何如何,不能驕傲,不要因為太平已久就自滿,要謙虛,要始終如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就算是打完收工,給玩弄文字的年輕人嘴裡塞了抹布。

  誰要是還繼續煽風點火,那就不是秘書省的人跑來跟他們打嘴炮,而是尚書省的左右僕射來搞突擊檢查。

  「天變」有時候還要甩鍋給女人的,比如說皇后啊公主啊後宮啊什麼的。但現如今長孫皇后就不說個人品行問題,就說財力吧,除了個別新貴,一個能打的都沒有。連長孫無忌自己,還要仰仗妹妹的照顧,才能讓長孫家族繼續鋪張浪費下去。

  節約這個概念,作為四大天王,是不能有的。

  連房玄齡都捨得臉皮讓自己兒子去給皇帝打下手,更何況是長孫無忌?

  「虞公,那晚輩的事情……」

  「皇帝不說,沒人會說。再者,前幾日,張亮還為你說了話,倒也是沒想到。」

  張亮?那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死胖子?

  張德呆了好久,才莫名其妙道:「虞公,這……從何說起啊。」

  「你也是不知道根腳。」

  虞世南淺飲一杯茶,然後才解釋道,「去年張顗可是去了登萊?」

  「張慎微?是有此事,不過他是去見屈突詮的,與我無關。」

  「有關無關,哪是你說了算。」

  「虞公的意思,他走了屈突詮的門路,也有了營生?」

  「張亮在相州做事,總計不能真做清官吧?」

  說來也是神奇,張亮自從因為張德帶著小夥伴們砸了他家府門,又在大理寺狠狠地教育了一下張操之,後來就跟老婆離婚了。這讓皇帝恨某些小動物恨的咬牙切齒,不過也是無可奈何,畢竟……感情破裂了嘛,皇帝還能怎樣?

  離婚之後的張亮,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皇帝讓他去相州做事,他就在那裡明察暗訪,專門打擊黑惡勢力以及惡性犯罪,整個一罪惡剋星。一時間相州簡直是蟊賊強盜土豪劣紳的地獄,對張亮的彈劾多不勝數,然而「飛騎」往來相州和京城,給皇帝的報告中描述了張亮打擊犯罪的勞苦功高,讓李董感動的熱淚盈眶。

  年底又給張亮一個金紫光祿大夫,李董還逢人就誇他:「亮之筋骨,堅韌也。」

  這話一般人還真不知道說啥,真聽明白的,恐怕也就玄武門的九大走狗,頂多再加上齊王李元吉的那幫手下。

  當年李元吉為了剪除李世民的羽翼,專門挑聯絡山東豪強的張亮下手,然後李淵嚴刑拷打,一向慫逼的張亮,居然特麼就跟加了不屈傲骨buff一樣,挺了過來,堅決沒有洩露半點李董的秘密,口風嚴的讓房玄齡都歎為觀止,長孫無忌都覺得這肯定是弄錯了什麼。

  正因為如此,張亮棄城跑路什麼的都幹過,然而李董都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從那一刻起,張亮明面上或許和一般的逗逼沒什麼區別,但本質上,卻是李董的心腹爪牙,隨時可以咬人。

  也正因為此,趙郡李氏女跟張亮離婚,實在是讓李董很不爽。

  而罪魁禍首張德張操之,要不是那會兒還算半隻熊孩子,外加張公謹也確實本錢越發深厚,換了別人,李董當場弄死他都不解恨。

  「去年張亮撫恤貧弱,要是拿州府的錢糧,這不叫本事,乃是朝廷之體制。不過去年張亮先後拿出來,可是又兩三萬貫,相州那裡,豪強世族甚多,這般手段,自然是招撫貧弱,給朝廷賺了好處。」

  這就是砸錢賺口碑的好處了,而且不能吆喝,得潤物細無聲。人民群眾的著眼點是在激情四射的打擊罪惡上,因為這種劇情好聽好看刺激。回家之後,相州大都督長史又帶著人過來慰問孤寡,還對種地弄不了幾個錢的土鱉們介紹好差事,這叫解決溫飽問題,走向小康生活。

  整個過程,不能太直白,說因為這是我長史大人討了錢,你們得念著好。所謂升斗米糧有恩仇,今天給十個開元通寶,下個月給五個,你就是得罪人啦。

  張亮又不是真傻逼,再一個,自從和李氏離婚後,單身生活實在是爽到爆,他現在整個人都是老闆的!

  張顗沒直接走張德的門路,畢竟兩家有過矛盾,但這不妨礙張顗走屈突詮的路子,屈突詮多了不敢說,讓一個國公家的公子弄個萬把貫,還真不算什麼大事情。當然屈突詮自己要弄個萬貫家財,不一定有這個實力,但通過三州木料倉這個平台,給點方便,讓有實力的人過來撈錢,他還是能做到的。

  於是虞世南這麼一說,老張明白過來了:感情張亮也是走兒子路線撈錢,然後給自己的官路生涯貼金?哎喲臥槽,什麼時候開始流行這種不要臉手段的?瞧著很熟悉啊。

  再然後,很顯然是張亮嘗到了甜頭,所以為了兒子,也為了自己,賣張大郎一個好,這根本不算什麼。

  而且張亮肯定也很清楚自己在李董那裡的地位,他別說老婆了,連自己性命都不要了,這都不算真愛,啥算?

  那麼當張大郎聽說張亮這麼「仗義執言」的時候?是不是該有點表示表示?

  「張亮還在京中?」

  老張有些憋屈地問道。

  「回相州了。」

  虞世南說罷,又壓低了聲音道,「秘書省有人傳了話給老夫,三五年內,張亮都會在相州。」

  然後虞老頭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反正就一個意思:你懂的。

  梁豐縣男頓時對這個充滿了官商勾結的世界失望透頂,義正言辭地對虞世南說道:「虞公,張亮能在相州有多少便利?若是方便,此間倒是有一樁美事,大有可為啊。」

  「麥棉套種,他便是極為願意的。」

  虞世南很直接,把張亮那邊的傳話送了過來。

  正所謂瞌睡來了枕頭,乾柴遇上烈火,姦夫遇上淫婦,一拍即合也就這般了。老張頓時大喜過望:「哎呀,便是要讓張慎微在登萊好生受累,夜裡晚輩給杜大哥寫上一封信,好好地誇一誇當年的長安舊人。」

  「這下便是妥了。」

  虞世南心裡鬆了口氣,然後道:「明日便去長安城轉轉,拜會拜會幾個前輩。備上厚禮,不能少了禮數。」

  「晚輩誠意滿滿,虔誠的緊。一切好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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