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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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322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8-6 17:12
第六卷 大海航行靠舵手 第三十五章 朋友圈很重要

  社會人都需要朋友,這跟古今中外沒有干係,實在是人是社會性動物,社交和其他什麼交都很重要。

  張德在養傷的時候,就能夠看出來他的社交關係還是不錯的,社交網絡更是廣博複雜。連維瑟爾這個諂媚胡人,也夾帶了一票城西胡商,跑來拜門刷一下存在感。總之,張德自認在這個唐朝的日子裡,朋友五湖四海啊。

  「噢?竟是要裁撤定襄都督府?」

  有些訝異的李震,眉頭一皺,壓低聲音道,「操之,可是杜公同張公略有齟……」

  「噯,兄長莫要狐疑。」張德擺擺手,先是拿了一隻錦盒,從桌上滑了過去。李震在桌子一頭按住滑過來的錦盒,抽開滑蓋,瞧見裡面的一疊西市飛票,微微點頭,然後繼續抬頭,聽著張德說道,「督府裁撤,應有之意。叔父久在東關,數年經營,也算是妥當。」

  邊陲治理,一般要把羈縻州轉化為直屬州,週期一般在五十年以上。比如黔中,三國是就已經統治,但南北朝時,什麼洞主什麼大王多不勝數。基本上南北王朝都是籠絡威懾為主,直接統治因為迫於交通後勤壓力,加上本地糧食產出實在是令人遺憾,也就很難消化。

  不過經過百幾十年的琢磨,漢人的步伐有條不紊地滲透到山南以南,然後將西羌西南蠻的生存環境,壓縮到了更加貧瘠的十萬大山中去了。

  實際上,不是漢人如何如何的殘酷,實在是中央王朝在昂揚發展的過程中,碾死了多少孱弱的小型民族,實在是很難察覺到。中央王朝不是刻意的要去打壓他們的生存空間,僅僅是中央王朝在發展,然後在發展的過程中,他們無意中被消滅。

  南北的情況都差不多,遼水兩岸最是典型。炎漢時中央政府的觸手就已經伸入到遼東,但要說有什麼有效統治,談不上。都是自古以來的以夷制夷外加官府仲裁,但又因為自古以來的********,在生產力沒有提升到可以讓草原民族完全掃進歷史垃圾堆之前,為了維護中央政府的統治,緩衝區就誕生了。

  這些緩衝區有許許多多的名稱,都護府、長史府、都督府、羈縻州……

  可是只要當財力物力人力足夠,那麼水到渠成的事情就和史書中的言簡意賅差不多一個意思。總結起來就一句:興王師以討不臣。

  王師都是正義的,正義的鐵拳在收回來的時候,攥著一把羊毛,那都是微言大義背後的故事。對絕大多數人民群眾來說,高大全的主角才是爽點。而幾千年以來都很低調的炎黃貴冑,就是最佳爽文男主角。

  用老張那破落不堪的眼光來看的話,大概這個主角有好多個爽點套路,打怪升級流、退婚崛起流、廢柴逆天流、後宮養成流、霸道總裁流……無數個套路中安排的壓抑劇情,大概也有三五百年,而這三五百年,放在四五千年的劇情中,大概十分之一不到。

  於是乎,不管杜如晦杜天王如何看待政府運轉國家統治歷史定位,在老張這條三俗無比的江南土狗眼中,中土歷史其實就是一本爽文。

  開頭很好很強大,每隔三百年來個轉折,壓一下劇情,然後就是大殺特殺廣開後宮無遮大會……爽死了。

  由此不難看出,大唐宰相固然沒有工科狗的見識,然而格局眼界上,卻不是一個級別的。

  看一個人,可以先看他的朋友。老張的朋友,什麼貨色都有。而杜如晦,他的朋友不僅有山東士族,而且有關隴世族;不僅有上品名士,同時有寒門賢良;不僅有在朝重臣,更是有在野大才。

  總之,作為帝國的宰相,杜天王的朋友圈,含金量還是不錯的。

  和梁豐縣男不同,梁豐縣男的朋友圈連管好自己的產業都不行。而杜天王的朋友圈,用來治國也是綽綽有餘。

  這讓工科狗不由得感慨萬千:朋友圈能不能治國,才是衡量宰相牛逼與否的唯一標準。

  作為張德朋友圈一份子的李震聽完老張所說之後,心中也有了計較。今年他已經十九,出仕這事兒因為他爸爸去年鬧出來的事情,基本無望。僅僅是等著爸爸死了然後接班當個公爵,在有張操之的貞觀八年,李大郎是萬萬不願意的。

  就算不能像杜構一樣在登萊東海做個弄潮兒,起碼也得在內地做個小霸王啊。

  「操之,劉師立已經鬆了口。」

  岐州這事兒折騰了快五年,不過岐州也急不來。就好比青海湖周圍那一圈礦業資源,你就是再眼饞,也變不出花樣來。

  鳳鳴岐州聽著好聽,然而這地界苦逼到極點。在交通不發達的當下,老張也只能說能挖點礦是一點,至於劉師立咬牙切齒是不是還妄想著在玻璃製造中撈好處,估摸著經過幾年的蹉跎,也該認清現實了。

  「琉璃制備一事,兄長也早就熟絡,不必盯著了。」張德給李震的錦盒,就是西市裡面有些胡商的定金。

  這年頭,定金很多時候只是為了一個口頭承諾。實際上,以白手套為身份存在的大部分胡商,也是有點小追求的。

  比如維瑟爾,他肯定也想自己拿到大唐永久居留權的同時,能夠賺取一筆可以照顧子孫後代的豐厚遺產。

  而從凱旋白糖中伸手,他是自尋死路。大唐這裡,對待胡人是不需要和你講道理和證據的。

  張德只要看到維瑟爾負責的業務在賬目上沒有穩定上漲,那麼他就可以滾回南郊凍死在某個冬天。

  「操之,當真會向西用兵?」

  李震還是有些狐疑,畢竟,按照朝廷現在的節奏,那絕對是要玩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水。至於是不是打下平壤城,活捉高建武,那是另外一回事。

  這光景,突然調轉槍頭就朝著西邊一槍扎過去,太過驚人。

  不過作為李績的兒子,李震還是很清楚,吐谷渾殘部肯定要打死。絲路事關長安權貴們的福利,不可能完全把守在尉遲恭和李思摩手中,甚至連和李思摩合作愉快的楊師道,也以前隋後裔的身份,鼓吹著「西出陽關」。

  「杜公差人過來說過。」

  張德爆了一個大料給李震,李震頓時震了一下,他是知道張德能跟房謀杜斷說上話的,但萬萬沒想到這種大政策大方針,居然也會跟張德露底。

  「朝廷怎會還留著高麗奴?」

  「打下高句麗不難,唯錢糧而已。只是,高氏經營甚久。杜公的意思,兵鋒侵略鴨綠水即可,休整年餘,亂其民心,震其國本。彼時再下平壤,不致烽煙四起。」

  杜天王考慮的不是軍事勝利,而是考慮到高句麗經營了數百年,又有抗衡隋朝的光輝歷史,民心還是心向高氏的,儘管在高句麗內部,還有權臣門閥的存在。而如果拿下遼東,先安撫鴨綠水以北之地,軍事上又保持著隨時進攻的姿態,高句麗一定會盡力備戰,國家的資源會大量向軍事傾斜。

  失去了遼東的高句麗,在沒有消化完新羅故土的時候,防備唐朝滅亡其國,還要防備新羅餘孽乘勢攪動。同時杜天王也很清楚,沒有遼東的高句麗,就直接從地區小霸淪落到地區小國的地位。

  而一個小國,因為軍事上的威脅,不得不把國家資源轉變成戰爭資源,對民力的壓搾剝削,一定會提升到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

  這個時間不會長,當唐朝展現出軍事文化的雙重優越,又讓高句麗貴族陷入到了自我孤立的地步,那麼唐朝再以「興王師以討不臣」為理由,必然會出現高句麗人民群眾喜迎王師,廣大人民群眾紛紛帶路……

  儘管暫緩了滅國進程,但財政上一定會更加輕鬆。或許一年以後,高句麗內部的某些權臣,就會為了家族的延續,暗中勾結唐朝,然後那些高句麗的門閥英才就會領著砍刀,跑到高建武的面前嘿嘿一笑:大王,天可汗陛下托我給您帶個話,只要您獻土投降……

  這一切會不會發生,或者會不會按照杜如晦考慮的那樣發生,對張德和李震來說,有很大的參考性。但這並不影響張德的朋友圈為了炫富而開始活動如何在絲路上做好老司機,並且能夠帶更多的妹子一起裝逼一起飛。

  「若誠如杜公決斷,伏允今年亡矣。」

  李震興致勃勃,將錦盒收好,然後道,「操之,我這便去見一見大人的舊部。少則三日,多則半月,定有消息。」

  「兄長不必這般急切,此事隴右道多有助力,若是招搖,恐引非議。小心行事即可。」

  「我醒得。」

  李震點點頭,別了張德,興沖沖地琢磨著,當伏允被弄死之後,這絲路之上的商隊,定然是有他李大郎罩著的。

  在這個皇后以身作則勤儉節約的時代,大唐並沒有禁止功利享樂。貴族們需要體面需要攀比,但無權的貴族,就需要盡快地將開國十幾年以來的面子和關係,變現成開元通寶,變現成西市飛票,變現成華潤飛票,變現成華潤金元。

  李震這等公爵之子尚且如此,甚至身體力行,又遑論那些將將失勢,或者已經失勢失寵的家族子弟。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0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8-6 17:17
第三十六章 高句麗君臣

  東關城,高句麗在太白山和鴨綠水之間的一座小城。軍事上的潰敗,加上遼東城扶余城玄菟城等城市的迅陷落,使得高句麗的上層體制遭受了外力清洗。於是高句麗東部大人,同時也是高句麗最大權臣的淵蓋金,將曾經用來守衛長城的軍隊,一起控制在了自己的領地。

  作為高句麗五姓大族之首,淵氏掌握了高句麗最精銳也是最強大的軍隊。高建武作為高句麗大王,忌憚的同時,又無可奈何。

  而隨著遼東局勢糜爛,高句麗王族宗室不得不狼狽逃竄,一口氣從遼東城逃到了東關城。轉進千餘里,順利依托在了曾經最忌憚的人背後。

  「淵蓋金,唐人兵鋒銳利,我軍抵擋不得,眼下當如何?」

  高建武屢次想要請降,宗室並沒有因為覺得有失臉面而阻止,反而認為大王高瞻遠矚能屈能伸。

  然而當時在鞏固長城防線的淵蓋金,卻不得不因為唐軍兩路進攻,北方扶余城金山城接連失守,於是放棄了和唐軍廝殺,轉而退守遼東城。

  淵蓋金不可謂不當機立斷,唐軍佔據遼水以西的同時,他就下令堅壁清野。按照以往的經驗,唐軍將會在春季的泥濘和糟糕的後勤中難以發揮出戰力,最後只能跟背靠國土的高句麗軍硬耗。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唐軍和隋軍既然不同,由兵部尚書侯君集親自領軍的征遼大軍,就像是老牛犁地一樣,慢悠悠慢悠悠地結硬寨打呆仗。

  就這麼磨著,磨著磨著,唐軍的營寨就直面遼東城。到了這時候,就是高句麗人傻眼又急躁不堪的時候。

  然而淵蓋金當時還是沒有擔心,自古以來十倍兵力才能圍城,唐軍戰兵區區數萬,還夾雜了大量契丹室韋靺韍雜牌軍,相持日久,定然是自身要出問題。

  然而又讓淵蓋金萬萬沒想到的是,遼東城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城門全垮了。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要不是高建武和他跑得快,恐怕都得留在遼東城。

  淵蓋金過往的驕傲,在此時,面對陌生的唐軍,有些無所適從。他完全搞不明白唐軍在做什麼,更加糟糕的是,唐軍並沒有急著追擊高建武這個高句麗王。反而是四散游騎,到處抓捕「細作」,這些「細作」一抓就是十餘萬……

  「大王,漢人大軍駐留鴨綠水北岸,駐足不前的緣故,應當是漢人皇帝的旨意還沒有下達。這次漢人出兵,名義上是為黃頭室韋……」

  淵蓋金說到這裡,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唐軍的作風,實在是太讓人意外,太讓人想不通。

  「新羅故土尚未統御,如今內外交困,如之奈何。唉……」

  高建武一聲長歎,忽地又想請降,對淵蓋金道,「如今漢人皇帝,北胡多有稱天可汗者,孤不若效仿先賢,再行稱臣,以『糞土王』號之。」

  聽到自己的王如此沒志氣,儘管是一個權臣,但淵蓋金還是勃然大怒吼道,「大王,祖宗抗擊漢皇,方有如今基業。怎可未至絕境,便自甘墮落!況我河山百族,尚有數十萬軍民,十數萬虎賁。方盡天下,焉知唐皇非隋皇?!」

  被自己的臣子這樣奴噴爆吼,高建武雖然心中不快,卻還是悻悻然道,「孤只是隨口說說。」

  「有我淵蓋蘇文一天,高句麗絕不做亡國奴!」

  言罷,淵蓋金抱拳行禮,面色鐵青地離開了東關城大王行宮。

  待他離開之後,有身著白衣近臣小聲道:「大王,大對盧貌似義正言辭,實乃囂張跋扈啊。唐軍尚未抵達遼水之時,大對盧言必稱興築長城乃是萬全之策,遼水一線固若金湯。安市城梁氏子弟多有規勸,望其設一營寨於河西,以為依仗。誰料梁氏長子梁萬春竟遭其鞭笞……」

  聽得白衣近臣的話,高建武恨恨然道:「孤雖有心殺賊,奈何淵氏實力強大,非孤能抗衡啊。」

  最重要的是,高句麗五姓大族,其實就是原先的扶余部落聯盟中的五大部落。真要說王族如何如何的壓倒性實力,倒也談不上。再者,不服王族的不僅僅是淵氏,白衣近臣剛才所說的安市城梁氏,同樣如此。

  高句麗雖然是地區小霸,而且還飛快地學習化。但是高句麗還保留著大量原始社會時候的痕跡。高句麗是一個帶有封建制度卻又施行部落聯盟的特殊農耕國家,甚至要不是百濟早早地接受到了文明的熏陶,否則也很有可能成為高句麗部落聯盟中的一員。

  「大王,適才大王所言請降唐朝之策,實乃上策。唐朝乃上國,我等乃小邦。此刻若是稱臣納貢,大王依然是高麗王,要知道容留七年,大王可是受唐皇冊封為遼東郡王啊。」

  言罷,那近臣更是壓低了聲音,「大王乃是唐朝上柱國,武德七年更是賢明之名由刑部尚書傳達中原。唐皇多有稱讚,言大王乃一代名王。如今遼東盡失,大王若是遣使稱臣,上表言黃頭室韋一事,乃弱邦權臣所為,非大王之意也。君弱臣強,想必唐皇聽之,定然感同身受。」

  都是一國之君,理論上,肯定受不了這種君弱臣強的事情。

  只是,高建武還是小聲道:「奈何孤身在東關城,若是親信離境,只怕為淵氏所知。彼時淵蓋金震怒,恐生巨變。」

  「大王,若是差遣自己人,固然是風險重重。不過,若是大王派出去的,不是高句麗人,而是靺韍人鮮卑人呢?」

  「嗯?」高建武猛地一愣,「此為何意?」

  「大王難道忘了,百濟諸地,多有靺韍商人。其護衛多是吐谷渾人,乃是鮮卑後裔。所謂商人,只要價錢合適,什麼事情都可以做的。」

  聽罷,高建武頓時意動:「只怕風險。」

  「神不知鬼不覺,便是略施小計,豈能讓爾等蠻夷知曉此間干係?」

  「好!」

  高建武不由得用力點頭:「好!」

  然後他轉身激動道:「此事,速速辦來,須知唐軍亦不遠,恐其再度追擊。」

  「大王放心便是,此事定然妥當。」

  說罷,白衣近臣告退。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0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8-7 13:58
第三十七章 莫名其妙的差事

  皇后的宴會還沒有開始,天可汗陛下大概又哪裡不爽了,把江南土狗叫到了皇宮裡,以一個長者的身份,指點了他一些人生經驗。

  「為臣者,當為君分憂。難道張公謹沒有教過你嗎?」

  李董有些不耐煩,甚至還有些暴躁。不過張德卻沒有像以前一樣對天可汗感到惶恐,他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特麼的老子又不是傻逼,怎麼可能這光景還跳坑裡讓你揉搓。天可汗了不起啊,工科狗政治智慧低真是對不起了啊!

  「說話。」

  「……」

  老張抬頭有些糾結:「陛下,要臣說甚麼?」

  「……」

  李董瞪著張德,估計是在釋放王八之氣或者千古一帝的死亡凝視,然而張德現在是死狗不怕開水燙,了不起回江陰種田。回江陰老子也是混江龍坐地虎,比在長安也差不了多少。

  「朕現在需要你。」

  「……」

  張德瞪大了一雙狗眼,很是不可思議地盯著李董……的腰帶,盯著皇帝看是不行的,會被旁邊那些近侍吐槽,而且有可能被噴甚至被打。

  「臣恭聽聖訓。」

  「……」

  這就很尷尬了,一般這時候電話回答,不是「臣願效犬馬」或者「臣甘為驅策」,凶殘的直接就是「願肝腦塗地」。恭聽聖訓?聖訓個屁啊聖訓!

  入娘的。

  李董內心罵了一聲,又再次肯定了一個事實:南方人真壞。

  「朕欲擴建太極宮。」

  「堂皇尊嚴,方顯大唐氣度,陛下聖明。」

  「……」

  這個馬屁毫無技術含量,甚至有點餿,然而李董要的就是這個。

  當然了,李董不會讓張德去督造太極宮擴建。畢竟太極宮是他的地盤,至於他爹那間大概幾年之內都看不到工期完結的爛尾大明宮,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執戟士甲冑鄙陋,朕要你檢校武器監丞,受將作監少府節制,如何?」

  正七品上,可以的。當然了,老張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識時務。公司老闆把自己叫到辦公室,給自己一個集團總公司安保子公司裝備開發部主管的職位,情緒上來說,升職加薪總歸是預約的。

  儘管這個主管的位子是暫時的,而且很有可能老闆用完他之後,就會吃干抹淨不承認今天在辦公室說過的話。

  老張四處偷瞄了幾年,沒看見提筆寫字記錄當下之事的陰陽人死閹黨,頓時心中暗暗歎息:媽的,這又是玩的哪一出?

  原本張德在自己狗腿瘸了的時候,是想著狗腿一好,就跑去南方給太子站街。怎麼說他也是南方土豪,跟蕭氏有各種不能說的秘密,別說蕭氏,光麥鐵杖這塊招牌,他起碼還能用上一百年。

  心中轉過幾個念頭,老張暗自琢磨:莫非是李二不想讓老子去給他兒子做技術支持?這不能啊,老子剛被人噴的差點生活不能自理,貿貿然又出來做官,還是正七品上,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於是他又琢磨:莫非是叔叔那裡有什麼風聲?

  狐疑之間,卻見李董面無表情道:「張德,有人奏報,言汝同息王舊人多有往來。汝乃功臣子弟,莫要自誤。」

  去你大爺的……這黑鍋扣起來為什麼你這麼熟練啊,你到底扣過多少次啊。

  現如今的老張,當然不怕李董給他扣黑鍋。手中有糧心中不慌,說的就是這種情況。石城鋼鐵廠,大河工坊,東海貿易,築紫島開發,江南絲綢,河東麻料……老張的朋友遍佈五湖四海,有的甚至已經打入到了敵人的內部。

  同時,老張在山東弄死李董的一個飛騎時候,就已經顯示了他的決心。

  當然了,如果李董要是知道高手高手高高手的「飛騎」,居然被一幫土鱉弄死,他大概現在就會下令,把張德的狗頭迅速剁下來。至於後續華潤體系崩解產生的大貴族瓜分狂歡,接著生活資料價格動盪,物流運轉難以為繼,債務賬目一片混亂,甚至是數十萬奴隸突然就暴走……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

  敢把「飛騎」直接剁了,這足夠說明剁了「飛騎」的人,對皇權不僅沒有敬畏之心,是赤裸裸的藐視鄙視。

  「臣惶恐。」

  老張低著頭,心中暗道:莫非真是因為王老爺子的動靜太大,讓李二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工科狗之魂?

  隨後,在天可汗陛下為大光明正確的指引下,江南土鱉誠惶誠恐地接受了皇帝的又一次征辟,同時皇帝語重心長地告誡他:懷遠郡王很想他。

  尼瑪……老瘋狗!

  張德終於知道,原來是老瘋狗把王祖賢攤煎餅的鐵板,送到了將作監。然後將作監的廢物們,徹底懵逼了。

  不過還好,這塊攤煎餅的鐵板,並沒有引發血案。最重要的是,攤煎餅的鐵板終究是炊具,雖然它的確有兩個耳朵,然後綁身上也能當甲具。

  總之,老瘋狗這個人,老張想和他絕交。但看在阿史德銀楚的份上,他也就不和一條瘋狗一般見識。

  最重要的是,老張發現,自己居然有了一個合理合法利用國家資金搞自己私活的途徑。

  畢竟,他是官兒嘛。

  「什麼?!又起復了?!」

  「不是說才除職沒多久嗎?」

  「聽說是陛下中旨。」

  「簡在帝心啊。」

  「簡在帝心。」

  「簡在帝心。」

  封建集權社會衡量社會地位的唯一標準就是簡在帝心!

  儘管武器監經常裁撤重建,在短短的大唐十幾年間,就已經開了關關了開好幾次,但總的來說,說明武器裝備很重要。

  老張沒有趕著去上任,畢竟武器監現在跟擺設也差不多。主管領導其實是工部將作監,偶爾內府也能管管,反正這不是個獨立自主權高的部門。

  但是,部門牛不牛,主要看領導。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長官帶了頭,下官有勁頭。下官沒領導,肯定幹不好。不是撈得少,就是吃不飽……

  於是,作為武器監丞,為了彰顯自己的霸氣,老張上任是有護送的。正所謂看一個幹部的江湖地位,從任命時候下達委任狀的領導層級就能看出來。比如說梁豐縣男張操之,他上任的時候,將作大匠就來了,將作少匠也來了,武器監令也來了。

  閻立本閻立德兄弟外加姜行本,護送老張上位的時候,表情就像是萬年痔瘡犯了差不多。

  至於工科狗,將從城西莊園拖出來的大型水力鍛錘安裝在了渭水河畔。那裡的導流渠都是現成的,好用。

  撫摸著又粗又硬的鍛錘,老張不由得高興起來:「唉,鐵罐頭有什麼好的,比排隊槍斃的成本高太多了。」

  不論是貞觀年的工科大佬還是武器監的學徒工,都是表情木然內心慘然氣氛慼然。因為不管他們怎麼想,或者怎麼想把十八歲的張操之按在地上摩擦,有一個殘酷的事實放在面前。

  在這個小小的工寨門牆外,掛著一塊攤煎餅的鐵板。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0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8-7 20:16
第三十八章 功勞

  「這是何物?」

  閻立本同樣極為善於工器營造,不過術業有專攻,比起姜行本來,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當然畫畫的話,十個姜行本也不夠他打的。

  「彷彿是杜南陽所制水排。」

  水排也就是水力鼓風機,不過老張沒搞皮囊壓縮裝置。而是用鐵軸加裝木製葉輪,然後通過管道強制鼓風。

  瞬間收裝置,用的是釣魚台那裡水力鍛錘上同款縮小版。

  至於姜行本說的杜南陽,是漢朝南陽太守杜詩,極善水利,屬於為數不多能夠利用水力來改善民生的名臣。

  「略有不同。」

  作為將作少匠,閻立德除了同樣擅長繪畫之外,營造師法宇文愷,工器有類何稠,是一等一的高手。去掉數學上的先天不足,閻立德在營造經驗上,非同一般。

  熱鍛、修形、拋光,大塊胸甲在水力鍛錘的作用下,可以提高生產度。只是要做全身鐵罐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肘肩關節需要匠人堆砌時間。不過自古以來中國就不缺人力,也因為人力資源過於富余的緣故,很多時候不選擇高大上的機械,僅僅是因為用人成本更低。

  除開大工,一般匠人儘管官方沒有歧視對待,但普通階層之中,終究還是瞧不上的。

  哪怕是寒門,倘使追逐工器營造奇技淫巧,大約可以直接掃入歷史垃圾堆了。

  能夠以營造身份站在名利場而不倒,往往都是有極強的後台。最次,本身就是高門出身。

  閻立德的外公是宇文邕,顯赫之處,不必多說。至於姜行本,他爹姜謨是跟著李淵太原起兵的。以功得封長道縣公,較之玄武門事變之後的張公謹,那定遠郡公的含金量,也就那麼回事。

  也就是說,能夠在厚厚的一本中國史中,以工匠的身份名留史冊,這樣的人,不可能是泥腿子土鱉,甚至連寒門都不能算。

  以貞觀年的眼光來看,像老張這種江陰土豪,祖上略有家底,前期朝中無人,後期有類商賈,那是寒的不能再寒的寒門。

  即便是祖師爺魯班,他其實是姬姓……

  總之,這是一個讓很多泥腿子很傻很天真的殘酷事實。

  水力鍛錘和水力鼓風機未必就比人力鼓風強到哪裡去,或許瞬時輸出功率也就三到五倍人工。但水力的特典在於,它能夠持續輸出,而且相對於人力,它更加穩定均衡。儘管這個穩定均衡相較於張德所期望的相去甚遠,但也比工匠一錘子一錘子的砸強了不知道多少。

  當當。

  張德拿起一塊胸甲,唐軍的作戰風格並不需要全身甲這種罐頭。因為此時的唐軍,即便不像侯君集那樣結硬寨打呆仗,在處於下風的時候,照樣可以爆種一波萬歲衝鋒取得戰場勝利。

  持續性的以弱勝強以少勝多,在滅亡突厥王庭之後,全國二十萬戰兵,隨便哪一支拿出來,即便領軍將領實力有些不濟,照樣可以與敵相持。

  最典型的就是張公謹,論帶兵打仗,他遠不如薛萬徹薛萬鈞,但他和李靖尉遲恭關係好,又在左驍衛做過扛把子,手底下悍將精兵多不勝數,於是只要不出現致命的戰略錯誤,基本就是刷怪一樣刷邊疆蠻夷。

  「諸公請看,這是新制胸甲。」

  皇帝要罐頭,但罐頭歸罐頭,正經大規模作戰,中土的軍團往往規模龐大。大一統王朝的正兵數量鮮有低於十萬的,軍力總規模普遍在五十萬朝上。作戰的主力當然是正兵,但要讓正兵全部披甲,即便是人口數量五千萬農耕技術極其強大的大一統王朝也無法維持。

  財政會破產。

  姜行本家學淵源,加上又是太原元謀功臣之後,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拿起一件胸甲,見肩口處內襯棉綢,愣了一下:「十斤總是有的。」

  「十二斤吧。」

  張德點點頭,然後拿起一把卡尺,夾在胸甲底層邊緣上,游標標示了一個刻度。隨後他把讀書給了姜行本和閻立德查看。

  「十分之一寸?」

  帶著疑問,姜行本有些狐疑,畢竟,輕薄甲具容易被箭矢射穿。不過他又想到了王祖賢的煎餅鐵板,頓時嘴角一抽。

  「新制一批都做了校驗。」張德手一伸,示意幾人跟著過去。將作監的頭頭們百忙之中出來,就是為了看看梁豐縣男又要出什麼么蛾子。

  原本沒有太大的期待,不過此時卻有了很大的期待。

  「這是舊制飛鳧箭,穿甲不能,箭頭碎斷。」

  將作監的人老臉一紅。

  「新制飛鳧箭……噢,就是貞觀五年那批。亦不能破甲,不過,箭頭略有損毀。」

  每一塊胸甲前,都標示了實驗日期和實驗道具還有實驗結果。

  「這是八牛弩。」

  一枚弩箭直接將胸甲貫穿。

  「這是精鋼手弩,略有凹陷,亦不能穿甲。」

  短弩箭已經壓縮成了麻花一樣,不過胸甲上只是有一個小凹坑,幾乎沒效果。

  「這是骨朵和狼牙棒。」

  兩件胸甲都出現了巨大的凹坑,姜行本上前觸摸了一下,大概估計著凹陷的程度,然後道:「當臟腑受創,骨骼碎斷。」

  張德點點頭:「活豬受創之後,一刻而斃。」接著就是巢氏子弟寫的受傷報告,詳細列舉了大出血的內臟有哪些……

  「活豬?」

  姜行本整個人都震了一下。

  「幾日前西山來了一頭禍害農田的大豬,喏,此尖牙便是那畜生的。」張德說著將那尖牙拿了起來,上面串了一根皮繩,「少匠拿回去給兒郎玩耍。」

  姜行本眼睛一亮,很是意動,心想不過是個豬牙,也不算行賄。於是收了下來,微微點頭道:「多謝。」

  陪同領導一番視察,張德也不矯情,掏腰包就在武器監貞觀八年渭水工坊旁邊的農家樂搓了一頓。

  很豐盛,雞鴨鵝肯定是不能少的,魚蝦鱉自然也有,鐵鍋爆炒的山珍也有若干,美酒自然是葡萄酒梅子酒黍米酒一起上。

  酒足飯飽之後,老張又給諸位領導一人一張購物卡——華潤號匯兌憑票。

  「操之,汝兢兢業業為君分憂之心,吾定會向陛下美言。」

  「少匠言重了。若無少匠同諸公提攜,焉有德施展拳腳之機?」

  兩句廢話其實意思很簡單,作為領導,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的姜行本眾人,表示了一定會向大老闆說明你的功勞大大的。而作為跑龍套的,老張自然是表示這一切特麼的都是在領導的關懷下才有的。

  總之,很和諧,很溫馨。

  之後論功行賞,姜行本他們封爵是沒必要了,加官是肯定的。就算不加官,起碼也得給個承諾,多少多少年後,誰誰誰下台了,這個位子就是為你準備的。

  至於老張,他陞官不是這群普通大佬們可以左右的。簡在帝心的牲口,論誰也不敢下黑手啊。姜行本他們知道這一點,張德知道這一點,張德知道姜行本他們知道,姜行本他們也知道張德知道他們知道,然而張德還是很謙虛,很是恭順地聆聽了他們這群長者的教誨。

  人生的一些經驗,老張在這時候把握的還算闊以。至少現在,還闊以嘛。

  李董要鐵罐頭,是為了拱衛京師,鐵罐頭的數量不會是以萬為單位,估計也就是數千。以關洛的駐軍數量質量,本來就是戰兵中的精銳,而再抽調精銳步卒,塞進罐頭自成一軍,進攻力量不說如何,守衛京畿的職責足夠了。

  至於說哪天生了京城保衛戰打了一年半載的,這說明大唐早特麼該亡了。

  罐頭對老張來說,沒什麼卵用,給皇帝也就是個玩具。不過胸甲這種批量生產可以大規模裝備的貨色,就是功勞。

  作為史上最能打的皇帝,李董這時候也終於可以找個借口,給張德包個大紅包,給山東士族昭示一下:這只是朕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1:0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8-14 19:45
第三十九章 假裝自己是好人

  甲具定型比較麻煩,畢竟不可能標準化,當然也可以標準化。可以標準化,這是技術問題;不可能標準化,是拱衛京畿的精銳,皇帝打算自己掏錢製造維護裝備,那麼每一個士兵都要量身打造。

  就算只做五千套罐頭,成本先不去說它,光工時就要翻幾倍都不止。

  而且隨著士兵退役或者戰死,這套罐頭又得找個差不多的人塞進去。總之,作為一個打工的,老張只想說:老闆你特麼就一大傻逼!

  於是情緒上很低落的新任武器監丞,就讓人把頭盔直接做了個桶裝,然後正面開了幾個洞。嗯,看上去很有點「切爾諾阿爾法」那套毛子機甲的趕腳,就差一頭三級怪獸從東海爬上來了。

  武器監是舊制廢棄又重啟,正四品的監使也是由將作監某位頭頭暫時代理。原本人事權是在監使手中,可因為監丞張德長得帥,業務能力又強,於是就勉為其難地給了張德一個面子。

  作為回報,皇帝許給張德的舉薦之權,其實就是默認的人事安排權,當然,僅限在武器監。甚至很可能張德幹完這破差事後,武器監又會裁撤。但不管怎麼說,手頭拿著兩個正八品兩個正九品的官帽子,加上吏員定額數二十以上,足夠讓那些失勢的國公級人物出來套近乎。

  京官平地高半級,武器監下大頭就是弓弩署和甲鎧署。因為重啟新規,改稱弩坊署和甲坊署。

  雖然形式上是老舊部門,但名義上是新創部署。所以將作監和工部的大佬想要伸手,一時半會兒也無從下手,畢竟李董親自插手,專門盯著王祖賢那塊攤煎餅的鐵板。

  「大郎同老夫,皆是揮公血脈。慎微素來仰慕大郎,老夫不在京城,也多虧大郎及忠義社兒郎看護。」

  從河南回來的張亮,居然就厚著臉皮過來找老張拉家常。雖說都是揮公之後,雖說都姓張,可你也不能一看老子手裡攥著幾頂官帽子,就神特麼敘舊講什麼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違和感太強烈了。

  「……」

  在大理寺就見識過這貨的變臉速度,老張壓根就不相信這個泥腿子出身的神級投機家。

  「咳嗯。」張亮在相州抑制豪強,貫徹了中央的精神,嚴厲打擊有活力社會團體的生存空間,一時間相州的政治生態和民生環境,都大大提高。然而這對老張來說,並沒有什麼卵用。

  因為河南跟他合作的人,大部分都是跟屈突詮那樣的有活力社會團體……

  而且最近洛陽名聲鵲起的「凱申號」,也因為跟相州地面的有活力社會團體不清不楚,遭受了一些壓制。不會武功的常威常三郎,一向能動手就不****,有幾次也沒辦法,跑去滄州求了屈突詮。

  然後屈突詮再找了張德,張德再找張顗,也就是張亮唯一一個親兒子張慎微。

  當年砸了鄅國公府的最大收穫,除了自黑讓皇家媒婆團滾粗之外,無意中因為把趙郡李氏的威風碾壓下去,讓張亮由此得到了解脫。不僅僅是做爹的解脫,張顗這個做兒子的同樣念頭通達。

  總之對張氏父子來說,就一個字:爽!

  當然爽不爽不能對外人說,反正事後張亮沒找張德麻煩,而且還更加賣力地給李董肅清地方上的豪強,剪除他們對政府的體制威脅。

  張亮這兩年,功勞足夠他從回中樞。隋朝以來的慣例,沒在基層幹過的宰輔,那就是個屁。就算是門閥出身,關隴軍頭子弟,依然是個屁,因為宰輔不止一個。別人在基層呆過,業務就是熟練就是牛逼,空降大才這種事情,也就全靠意淫。

  諸葛亮這種超級天才,自秦以來,就這麼一個。

  根據老張的判斷,張亮這次過來,是給自己的乾兒子們討要個差事。就算不能做兩個熱門部門的署令,做個署丞也是好的。正九品那也是官兒啊!

  「鄅國公,可是有在野良才要舉薦?」

  老張不動聲色,拿起茶杯,低頭問道。

  本來張亮已經不抱希望,畢竟剛才都這麼低聲下氣了,結果小王八蛋正眼都沒看他。剛想著是不是走人,結果峰迴路轉啊。

  貫見風向又善於捕捉時機的張亮完全不知道臉皮是何物,當下道:「大郎,有道是舉賢不避親,老夫……」

  噗!

  張德一口茶直接嗆到了氣管裡,要不是反應及時,估計就嗆死在貞觀半年的春末夏初,然後鄅國公張亮將會背一個天大的黑鍋……

  臉都綠了的張亮趕緊給張德撫背輕拍:「哎,老夫不是想塞假子過來,你怎地這般賣相!」

  「不是那幫龜兒子?」

  老張大喘氣掛著眼淚要死一樣地問道。

  「……」

  龜……龜兒子。

  張亮忍了忍,憋悶道:「老夫這兩年,還要停留河南。慎微乃是老夫親子,若是渾渾噩噩下去,繼我勳爵亦是坐吃山空。老夫知你手段,這便想求個差事。」

  居然是給張顗求個小官當當?我去……你什麼時候有這般慈父姿態了?想當年,你老婆把你兒子當狗耍,也沒見你跳起來打老婆啊。

  不過老張經常跟五莊觀老幹部活動中心廝混,秦瓊唐儉等人,早就跟他剖解過朝中大佬們的發家史和處事風格。

  張亮看上去憋屈無能,全靠咬牙堅持才能從土鱉一躍成為新貴。而且找了趙郡李氏的婆娘之後,整個人跟窩囊廢也差不離。但是秦瓊告訴過張德,張亮這貨屬於典型的「面帶豬像,心中嘹亮」,隋末動盪能夠從正經土鱉地位混到國公級的,絕無僅有。

  就算程知節尉遲恭這些貨色,最次也是小康之家下級軍官。

  也就是說,張亮是徹頭徹尾真小人抱大腿升級路線。而在李董發家之前,他扮演的角色,絕對是最佳男主角李世民座下用來給人打臉,然後讓最佳男主角出場的道具。

  作為一個權貴資本家,老張秉承一貫的作風欺老不欺少。因為他根本不怕那群武德年倒台的老傢伙們翻本,也不怕年齡比他大十歲以上的人能夠在未來把他怎樣。

  但是,作為一個權貴資本家,還有一個處世法則: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張亮是小人,當年砸他府門他年紀小,張亮也不能真去報復。大理寺中變個臉落井下石就是極限。

  這光景嘛,瞧張亮那節奏,是摸著李董的脈搏在做事,打擊豪強肅清吏治,相州路不拾遺,簡直是全國文明城市。然而老百姓享受的這些好處,是因為張亮需要給李董加強一個能臣幹吏的印象,結果是附帶的。

  於是工科狗盤算了一番,他早就想在相州打開局面,之前也的確在相州撈了不少好處。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一次張亮明著是讓張顗在他手下混飯,但暗地裡,怕不是也想多個朋友多條路,而且征遼大軍冬季開打,數月就光復遼東,兵鋒直至鴨綠水。張公謹不說陞官發財死老婆三大喜事都沾上,起碼陞官是沒問題的。

  而張顗雖然有過不堪回首的陰影,然而在忠義社中,張德也的確沒有看低他,對他多有照顧。此事是做不得假的,張顗不可能跟自己老子胡扯。

  情理和利益上來說,作為國公級的人物,張亮跑來張德這裡,絕對算是做足了功課。至少比某些自視甚高的傻逼強三條街,某些白癡直接就是差遣門人前來,扔了一張名刺,然後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彷彿這官衙就是自家開的,完全不拿工科狗當狗……當人看。

  「顗弟素來歡喜安靜做事,社中兄弟,都是知道的。既然鄅國公都開了口,德自然不會不給情面。」

  張德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讓張亮很是一愣。

  好半晌,張亮才歎道:「唉,不好混吶。多擔待了,帶我回轉相州,你趕緊讓人來河南吧。到明年,興許我就要回京。」

  說的太直白,怪不好意思的。

  張德笑了笑,竟是給張亮頭一回倒了一杯茶:「可憐國公父母心,都不容易,不容易啊。」

  等送張亮離開,老張連忙寫了一封信給滄州,讓人趕緊準備好去相州圈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8-18 09:47
第四十章 故人故事

  這一天,風和日麗天氣晴朗,晴朗到就像是作文男主角小明的一天。原本張德心情就像是這天氣,一片爽朗,毫無風波詭譎。

  然而這一天,門外二十幾號勁裝騎士,一水的安北都護府的披風。兜帽寬敞,用牛皮繩繫著,就差一把雙管獵槍,就能演西部片的反派……

  光鈴鈴……

  落地的時候,那馬靴後面的馬刺,居然還帶著轉子,上頭一圈三十六顆牙齒。珵亮的靴子一側插著匕,騎士一個個很有派頭地將披風一掀,然後將兜帽緩緩地壓低:「勞駕,懷遠老客前來拜訪張公。」

  坦叔眨眨眼,愣了好一會兒。然後那騎士就塞了一袋金子,坦叔繼續眨眨眼,懵逼的無以復加。

  「……」

  沉默了一會兒,那騎士沉聲道:「老人家,這就不少了。」

  坦叔哦了一聲,將門關好,然後急匆匆地去了後院。

  見了張德,坦叔這才道:「郎君,外面來了幾個烏七八黑的玩意兒。有突厥人有鐵勒人,還有三五個碧眼兒,還有幾個河北口音的。瞧著像是懷遠郡王的人。」

  「哈?老瘋狗的人?找我幹啥?」

  張德眼珠子一轉,「那不能啊,老子現在屬於惡名昭彰,皇帝用放大鏡燒著玩的人,這條老瘋狗專門給皇帝咬人加摟錢,找我能幹啥?我現在能給他摟錢?」

  「坦叔,轟他們走。」

  老張眼睛一翻,決定大義凜然。

  「哎。」坦叔點點頭,轉身就準備把那群神經病轟走。

  然而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工科狗大呼一聲:「橋豆麻袋!」

  「坦叔,你手裡拿的是……」

  「哦,是個莽撞哥兒塞過來的金子。約莫是覺得我是別家府邸的門子那般,索性拿了賺頭過來,好讓我辦個好差事。」

  「哎,坦叔,人家一片誠意,就不要太拒絕了。」然後老張來了精神,「畢竟我現在也是堂堂的武器監丞,不能太過眼高手低。來,我去會會他們。」

  過了一會兒。

  「哎呀操之,操之別走啊。」

  絡腮鬍子的突厥壯漢,呲牙咧嘴地攔在張德身前,「本王真的聽說了這個消息,高昌王那裡,當真見了這般大小的金塊。」

  他比劃了一下,從雞蛋大小,變成了西瓜大小……

  「那是高昌啊王爺,大唐現在連吐谷渾都沒有弄死,就惦記著高昌?」

  「噯……」

  老瘋狗一臉興奮,「大郎你這就有所不知了。草原上的事情,說不準的。」

  「什麼意思?」

  老張眼睛一斜,看著李思摩。

  「嘿嘿,實不相瞞,本王在西突厥,很是有些門路。說來也是厲害,這高昌彈丸之地,居然迎來一位有道高僧。」說著,老瘋狗雙手一抖,從袖中抖出一斤多的金塊,「這高僧,巧了,他說他認識你……」

  「是百世經綸智障大師嗎?」

  老張依然斜眼看著他。

  老瘋狗搖搖頭。

  「莫非是號稱佛皇的夢遺大師?」

  「……」老瘋狗臉一黑,「你不要以為本王懂的少。」

  「好吧,誰?我自認不認識哪個厲害的和尚,更別說高僧了。」

  「玄奘法師你認識嗎?」

  「誰?」

  老張一臉懵逼:你特麼逗我?就你這黑熊精的長相,遇見唐三藏居然不是被揍個半死?

  「玄奘,長安的那個年輕大和尚。」

  說罷,老瘋狗嘿嘿一笑,「嘿嘿,這位高僧,盤亙高昌甚久,聽說……是高昌王有意囚禁呢。」

  「那不能,誰不知高昌那是佛門昌盛之國?」

  「那是以前,現在他們墮落了。」

  李思摩搓著手,將一副羊皮粗糙地圖鋪開,「這裡,契苾何力的人跟本王說,這裡有金礦。大金礦!」

  說到這裡,老瘋狗的一雙狗眼,亮的簡直有些恐怖。老張虎軀一震,心中暗道:看來玄奘法師一定遭受了高昌君臣的非人待遇!

  「那麼,郡王此行的意思是……」

  「聽說大郎高昇武器監丞,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子曰:吾一日三省吾身。這個意思即是說……」

  「好了郡王,不用子曰,你就告訴我,想要什麼?」

  「手弩。」

  舔舔嘴唇,「新制手弩。」

  新制手弩在十丈之內,是能射穿罐頭的。十丈之外,就沒了用場,只能射無甲單位。

  「……」

  老張一看老瘋狗的眼神,頓時知曉,這特麼一定是給某個董事長干黑活的。而且黑的不能再黑……

  「手令憑證有沒有?」

  李思摩謝謝一笑,掏出一支天可汗傳邊金箭……

  老張恨不得掏出一根硬又黑甩他一臉白濁。

  「唉……」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

  貞觀八年,以為自己在武器監丞這個位子上能光熱的工科狗,現自己完全就是被一個套路又一個套路給套住了。

  大唐連高句麗還沒有徹底打死,百濟更不用說,至於新羅,新羅已經是歷史名詞。但是,在這個打掃收尾的時節,李董居然在伏允沒有伏法的時候,就惦記著西域生的各種事情,然後用了一個讓人無力吐槽的接口,準備讓草原上的忠犬,搞一出人民群眾大唐君臣喜聞樂見的新聞。

  「郎君,怎地這懷遠郡王竟是這等雞賊?全然不似外相,粗獷至極。」

  坦叔感慨萬千,雖然老張早就跟他說過,李思摩這種人,絕對是突厥奸中的佼佼者,不能用常理判斷。然而當李思摩展現出忠犬狂犬屬性的時候,還是讓坦叔深深地震驚了,有點從靈魂圓頭上感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傳承。

  臉皮很厚心很黑……

  「坦叔有所不知,唉……總之,有所不知。坦叔還是不要詳細知道的好。」老張在目送老瘋狗離開後,面對坦叔的懵逼,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不過很快,一把年紀的坦叔去問了問曾經見識過草原上發生什麼的蘇烈將軍。

  蘇定方回想起曾經的事業,感慨道:草原那麼大,他想去看看……

  然後,蘇烈就落寞地走了,留下一地雞毛,讓坦叔繼續無休止地懵逼中。

  而在貞觀八年某月某日,老張釣到了一條大黃鱔之後,被長孫皇后的人,攔了下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8-18 09:5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8-18 09:53
第四十一章 吃麵

  皇后找自己,是為了吃飯。

  老張於是拎著一條大黃鱔,去了皇宮蹭飯。那條大黃鱔也被皇家大師傅做了一碗響油鱔絲麵,很好吃,還撒了不少野蔥,蔥是南山的蔥,香氣撲鼻,好吃極了。

  可惜沒有大蒜。

  然後皇后就看著張德吃麵,很淡定地看著。

  皇后不愛吃麵,因為麥子是下等人吃的,麥飯連那幫窮酸措大都不吃,有失臉面。然而自從梁豐縣男出現在長安後,就開發了好幾種食品。當然了,開發食品的前提,是工具和食品工藝的提升。

  尤其是磨麵,麥粉粗磨是沒辦法做成麵條的,再一個,沒有蓬灰的話,麵條也不勁道。再再一個,像張德這種江南人,口感更趨向於精細,於是麵條的好壞只要合格,接下來就是澆頭的問題。

  比如陸德明這個老頭子,他愛吃排骨麵,但是這年頭的家豬不好吃,還不閹割,這就沒辦法了。

  於是為了吃一碗合格的排骨澆頭面,先老張要改良養豬工藝,其次要要改良炊具的檔次。

  這就需要用到土木工程學和冶金學,為什麼呢?因為灶台和鍋不是隨隨便便搞一搞就能搞出來的。

  比如說這個響油鱔絲麵,首先這鍋得是鐵鍋,銅鍋用不起不說,銅鍋現在做起來都很厚,導熱性能差,沒辦法油爆翻炒。

  除了這些,要吃一碗澆頭麵,沒有蔥是不行的,還得是小蔥。可是小蔥要培育,需要苗圃知識和農學,而胡蔥此刻還沒有在大唐鋪張開來,儘管張騫出使西域,確實搞回來不少東西,然而並非是全部推廣成功的。

  於是為了提升味覺的層次,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野蔥。

  當然了,吃麵還得有裝備,其中就有大海碗,得入眼看得見清湯,能見得到碗底。陶制的碗不是不可以,但是陶碗厚重不說,色澤上不夠給力。所以得是瓷碗,輕便不說,還顯得整潔,而且如果做的是清湯麵,那就更有質感,四個字:逼格滿滿。

  為此,原始瓷器是不夠看的,老張不得不投入到了新瓷的研究中去,並且告訴技工們什麼叫做高嶺土,什麼能夠提高爐溫……

  看著一碗熱騰騰響油鱔絲麵,老張不由得自豪起來,他改變了歷史啊。

  「操之,東關新瓷,汝久未至也。」

  咳嗯!

  要不是怕形象太過狼狽,老張是不介意麵條從鼻腔中噴出來的。然而皇后說讓他吃麵,他也不能說就坐那兒看麵條冷卻,太浪費糧食了。

  粒粒皆辛苦啊。

  長孫無垢依然是那麼的雍容華貴,因為工科狗又改良了冶金工藝,使得大唐的金匠們發散了思維。去年的封賞諸王的馬蹄金,就是九成九的黃金。而皇后因為傢俬頗豐,正經弄了一個鳳冠在後宮戴著。

  一個字:貴!

  什麼珍珠啊瑪瑙啊玳瑁啊,能弄的都給它弄上,原本應該俗不可耐的東西,被大唐的金匠們,在馬匹神的祝福下,竟然弄的分外高貴,這讓老張歎為觀止。

  而且製作這套鳳冠,還餘下了一些玳瑁,皇后還讓匠人做了一副玳瑁眼鏡,給最近眼神不是很好的太皇。

  玳瑁眼鏡,長安的長者們都說好。

  房謀杜斷,哪個沒用玳瑁眼鏡?

  皇后一開始不知道玳瑁是怎麼來的,後來有人跟她說,這是海裡面的大烏龜,乃是祥瑞……

  長孫無垢為南海大烏龜很是落了幾滴眼淚,長安人民群眾分外感動,紛紛表示要學習長孫皇后,一起勤儉節約。

  畢竟,長孫皇后說了,她這套鳳冠,基本上是不會再打造第二幅了,會一直用下去。

  這讓李董的小老婆們很吃味,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畢竟,後宮的女主人雍容華貴的同時,還擁有著長孫家的智商。

  知識技術不如張德,眼界層次不及工科狗,然而智力不低的長孫皇后已經察覺到了工科狗在一直刻意地迴避皇家的裹挾。

  這讓長孫皇后感覺,這條江南土狗,是不是背後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於是乎,長孫皇后就叫人去把河邊釣黃鱔的工科狗抓來,告訴他:我下面給你吃。

  響油鱔絲麵很好吃,然而老張心中淒淒然,他已經十八歲了,不是小孩子。當然了,十八歲有個七品官當當,也說明了他確實背景深厚,畢竟,張叔叔如果回京,肯定是候補天王中的前幾位。

  連李績都得靠邊站。

  「這個……皇后的意思是……」

  「麗娘雖是公主,亦非常人,操之不必攝於俗論。」

  長孫皇后此時伸出一隻手,便見有人托著一杯清水上前。清水是用水晶杯做的,雕琢打磨的晶瑩剔透,乍一看,跟玻璃杯似的。

  淺飲一口,從水晶杯中倒在金碗中的水,似乎留了一些水漬在皇后的嘴角。工科狗一雙狗眼掃了一下,嘎登了一下,卻見皇后絲巾微微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後竟然略微斜靠在玉枕上,有些慵懶地說道:「予的意思,東關瓷窯的器物,也該多些形制。操之精於營造工器,當為予分憂啊。」

  這一刻,工科狗覺得長孫皇后特講道理。

  她說的分憂,當然是因為表妹啦。表妹將來是要嫁人的,嫁人沒嫁妝怎麼行?那麼嫁妝怎麼來呢?皇帝爸爸今年打這個明年打那個,還要犒賞三軍,還要蓋大大的宮殿大大的廟,還要去泰山裝逼,都是錢啊,用起來沒譜。

  於是乎,作為皇后媽媽,長孫皇后想的很周到,她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狗智商很高,比牧羊犬還要智商高。最重要的一點,這種狗懂的分寸,這種狗,就是世家的子弟,名門的傳承。

  老張一開始是土狗,然而隨著忠義社的壯大,隨著張叔叔的檔次提升,他逐漸從江南土狗,變成了身出名門的上等狗。那麼,此時此刻的張德,就能夠成為皇家宴會上的貴賓,所以,張德現在是一條貴賓犬。

  很簡單的一個現象,老張把東關瓷窯,在前年去年,給了皇家發財。人民群眾看到的,就是這麼個結果。

  雖然老張很想說,特麼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老子是為了技術,是技術,老子的關注點是技術,錢財是浮雲,浮雲啊!

  然而人民群眾並不在意這些內核本質,細節嘛,不要在意。

  「臣乃勳貴子弟,累受皇恩,自當如此。」

  表了忠心之後,張德默默地吃完了這碗響油鱔絲麵。

  一碗麵吃完之後,老張問皇后多少錢?皇后說:不貴,東關瓷窯再添幾個款式,然後記得月底的宴會還要來哦。有你認識的皇家美少女李婉順呢。

  離開皇宮的時候,工科狗衝著深宮高牆豎起了中指:「差點吃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8-18 10:0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8-19 09:30
第四十二章 喝粥

  皇后耍小心思,老張現在也基本放棄治療,懶得理會。如今他正七品的官當著,放一千五百年後,十八歲的正處上哪兒找去?

  平康坊的選人,見了他張操之,不還是得高呼一聲「張梁豐」麼?

  前頭李思摩這條老瘋狗來找他,是為了在金山以西搞大新聞。征遼時候,張叔叔手底下的瓶瓶罐罐,讓老瘋狗感覺很科學,於是就朝著張德打聽了一下,是不是下個訂單什麼的。

  原本老張也沒搞明白老瘋狗到底是個什麼定位,以為就是個突厥奸然後賣族求榮。現如今張德不算搞清楚,但大體上有了一個概念。

  這孫子打算給自己搞個歷史定位啊。

  時代的大勢已經出現了端倪,隋唐的氣魄,已經完全接近了秦漢。而天可汗二世陛下,很顯然是要在這個大時代主宰乾坤的。

  放以前,或者說,放前隋,阿史那思摩面對天可汗一世,要是戰敗,大概還會想著東山再起捲土重來。

  此時此刻,算了吧。

  做天可汗二世的駕前狂犬,遠比重振突厥更加有吸引力。

  更何況,天下諸族,有「族」這個正經社會概念的草原民族,還沒誕生呢。

  「郎君,這胡瓜泡水裡能吃?」

  坦叔盯著玻璃罐子,見自家郎君從裡面夾了一根出來。

  「當然能吃了。」

  灶間做了八寶粥,不過沒放糖,張德也不喜歡吃甜的。曾經一個人默默在戈壁灘守著風機跟豐碑似的,那光景,也就斯拉夫毛子做的酸黃瓜能讓他打起精神來。

  不過這玩意兒雖然下飯,吃多了也反酸。

  又夾了一些蘿蔔片,張德讓坦叔拿出去,給幾個小娘下粥。

  「坦叔,這幾十壇,是給宮裡的。午膳過後,掖庭宮會來人。」

  坦叔點點頭,自家郎君跟宮裡的人來往有點頻繁,雖然擔心被人攻訐,不過至少現在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掖庭宮那邊是給李董的小老婆們搞點小菜,川味泡菜什麼的,關中人吃的爽口啊。至於韓式辣白菜,這年頭沒辣椒……

  「對了郎君,洛陽宮康大令派了人過來,問起之前的事情。」

  之前什麼事情?修洛陽宮的那位長得像伊布的強壯閹人希望老張提供技術支持,老張答應了。後續當然也是跟進的,不過長得像伊布的康德有點急躁,因為皇帝現在經常派人去盯著洛陽宮的修建。

  這兩年,皇帝花錢的效率和速度,比楊廣強多了。楊廣那是敗家,他爹給他讚的那點家底,幾年就敗光了,也是沒誰。不過李董不一樣,他摟錢的本領比楊堅還要強點,主要是門路廣,單獨拿跟世家斗的本領來說,李董還是遠不如聖人可汗的。

  「此事不急。」

  張德背著手,一邊走一邊道,「洛陽的事情,我去皇后宴上再打聽打聽。再一個,史公是個勞碌命,康德既然是他引薦的,也得讓史公再跑跑腿,去洛陽督造。」

  主要還是怕出事,來個宮建舞弊案,他自然是不怕,但保利營造那麼多人,牽連幾個進去,搞不好就是要糟。

  萬惡的舊社會,靠法制是沒有亂用的。連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狀元都要學會妥協,還有什麼好說的。

  出了醬菜房,又讓人切了火腿和臘雞腿,還有一些香腸,還有熏牛肉。這才一群奴婢們捧著食盒,去了正廳。

  長桌擺開,多的是女子在那裡說笑,瓦鍋裡面是熬的粥。除了八寶粥,還有小米粥白粥鹹菜粥,當然還有一砂鍋,冒著熱氣,裡面是皮蛋瘦肉粥。

  「兄長。」

  武順微微頷首,張德點點頭,隨意道:「等我作甚?只管先吃了。坦叔,把泡菜都分了吧。」

  於是泡蘿蔔酸黃瓜都分成了一個個小瓷碟,切好的,一片片很有賣相。

  「操之哥哥!」

  武二娘脆生生地叫喚了一聲,嚇的張德一哆嗦,差點手中的瓷勺摔落在地。

  「媚娘有甚麼事情?食不……」

  「甚麼食不言寢不語的。」武二娘瞪了他一眼,嚷嚷道,「公主府上的那些木頭腦袋,要教到甚麼時候?耶耶來了信,說是哥哥要去南方呢。什麼時候動身?!」

  「這……」

  老張嘴角一抽,心說老子現在隨便亂跑的話,皇后把老子吊起來打。可實話實說顯得自己太慫逼,老張輕咳一聲,將勺子放會瓦罐,正色道:「監中諸事,哪有那般請便,說放就放?再者,辭官南行,也要跟陛下……」

  他話未說完,武二娘眼睛一亮:「哥哥,那我們回家的時候,能不能把武家那兩個不孝子的狗腿打斷?!」

  「……」

  最近,武媚娘跟著琅琊公主在學習怎麼使用狼牙棒……對付罐頭很有效果的兵器。

  至於武家兄弟,老張真沒打算為難他們。武士擭這還沒死呢。不是,就算武士擭死了,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打斷國公之後的狗腿是吧?也不是,怎麼能說是狗腿呢?你武媚娘不也是姓武嗎?

  「對了,操之哥哥,那個甚麼郡主,叫李婉順的那個,哥哥早先相識?」

  「……」

  思維啊思維,有的人就是跳脫敏捷,你根本跟不上啊。

  老張八寶粥沒打算吃,跟皮蛋瘦肉粥較勁了。

  然而武媚娘沒打算放過他,老張也明白,這小妞的鬼機靈多的是。琢磨著給他弄點不尷不尬的小風波來,然後麼……把柄落她手上,到時候,就能予取予求……

  老張又不是傻逼,要不是看她年紀小,早就報警了。

  「風容秀美,博覽群書,掖庭宮中一枝寒梅,實在是我見猶憐。操之哥哥,可有為美人心碎?」

  武小娘子眨著眼睛,那睫毛跟刷子似的,小眼神簡直了。

  她跟李婉順是見過的,理論上,十年之內李建成的妻女都別想走出掖庭宮。如果不出意外,這輩子就是跟太監宮女打交道去了。

  然而世界變化太快啊。以前還琢磨著皇位穩固不穩固的李董,現在根本不擔心這件事情。

  皇位的合法性,只要他沒把李淵直接勒死在禁苑,傳承上沒問題。至於民心,貞觀這八年,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武功堪比漢武,文治遠勝魏晉。只這科舉新開的一條路,就足夠讓李董笑傲江湖。

  但給文治武功背書的重要原因,是錢,是財政,是經濟。

  貞觀三年之後,每年的財政收入都是翻番,而且毫無壓力。而且邊境外患清除之後,統軍府改制也放在了議程上,中原地區的新一波嬰兒潮帶動的是邊境地區的人口提升。

  像河北道漢胡混居的地方,漢人人口隨著朝廷的扶持政策和地方州府的補貼,加上華潤號的幕後推手,出現了大規模的增長。

  在這個大環境下,李世民根本不擔心李建成的人捲土重來。真要是有人興風作浪,他李董就一句話:你有錢嗎?你有錢嗎?你有錢嗎?

  造反,沒錢造屁個飯。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那位,砍了竹竿木桿之後,不也是要琢磨著怎麼弄到糧倉裡的糧食麼?

  李靖當年去幹吐谷渾的時候,原本跟著吐谷渾瞎混的黨項人,為什麼一看李董的旗幟,立刻就跪舔自動改製成「黨項義從」?然後跟鮮卑人戰個痛快?因為智力正常的都知道,李董的籌碼能把青海湖都填平。

  所以,長孫無垢讓鄭觀音出來賣笑接客,絕不是因為李董寬宏大量,實在是對手的戰鬥力連五都沒有,而自己已經是超級賽亞人第四階,就問怎麼輸?

  「媚娘,拿些酸胡瓜,給李宗女送去,算是幫我一個忙,可好?」

  張德笑瞇瞇地看著武媚娘,沒有回應這小娘子的挑逗。

  有陰謀!

  武二娘不傻,她精明的很,本能地覺得操之哥哥沒按好心。心中暗道:操之哥哥一向面善心眼多,這廂定是有算計,我卻不吃他這套。

  正要開口,卻聽張德又道:「媚娘,李宗女與你熟絡,你又教她算學,情誼好比姊妹。我乃男兒,尋常女子尚不能隨意親近,遑論宗女。前些辰光,皇后宴會上,多有她照拂,不曾出醜。你就幫了這個忙,可好?」

  老張可溫柔了!

  換做武順,大概就是從了,然而武操之哥哥真是壞極了,她要是真去專門給李婉順送溫暖,怕不是皇帝知道了,不會惦記她,反倒是琢磨她耶耶是不是跟李婉順她爹有什麼交情……

  「哼!」

  腦子一轉,武媚娘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然後一把將張德的皮蛋瘦肉粥抱走,「這粥沒見過,我吃了!」

  說罷,她抱著瓦罐,氣鼓鼓地往外走了。

  等她走了,老張才毫無節操地嘻嘻哈哈笑了起來:「看你還戲弄於我。」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8-21 10:46
第四十三章 很合理的要求

  「玻璃的不可能!別想了!」

  老瘋狗最近天天過來磨,他準備給李世民做黑活,下手的對象是金山以西那些雜七雜八的戰五渣。可是,打仗打的就是錢糧,戰略上是綜合國力,戰術上是後勤保障。

  死多少人怎麼死,他李思摩壓根不在意。如今的懷遠郡王,追求的東西別的蠻子不一樣。他琢磨的就是將來給貞觀一朝修史的時候,他李思摩必須在上面有一筆。

  這樣一來,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只要他的後人還活著,翻開史書,也能傲然而立,指著上面祖宗的名諱,豪情萬丈。那時候,不拘是富貴還是落魄甚至窮困潦倒,但有風雲際會的辰光,時人一看是李思摩的後人,終究還是要高看一些。

  「琉璃輕便,比瓦罐強啊操之。」

  李思摩想要拿玻璃罐頭,尤其是肉製品的。一些醃製的肉罐頭,玻璃罐裝的能放置很久。只是運輸上來說,很不方便。張公謹在征遼之時,用的也是陶罐,哪有那麼金貴。

  「這是打仗!」

  張德白了他一眼。

  「操之,戰事之外,尚有商賈之事啊。」老瘋狗情急之下,拉了拉張德的衣袖,「契苾何力現在站穩了腳跟,這光景要是不下手,更待何時?那些個孱弱小邦,西突厥這等廢物尚能鎮壓,我王師一到,必是旋即而定。」

  老張眉頭一皺:臥槽……你特麼還想直接弄死西突厥?你的心有點大啊。

  不過很顯然這不是老瘋狗的心大,而是他主子的心比誰都大。

  守長安必守關中,守關中必守隴右,守隴右必守河西,守河西……那就是西出陽關無故人了。

  當然,西出陽關無故人對李董來說,那就是個屁。他要的是西出陽關無敵人,放任契苾何力和「黨項義從」撒野,這也是謀於長遠的智慧。

  張德當然沒這個能耐玩這個,他也沒辦法站在李董的高度去看這個國家的********如何如何。

  周圍一圈癟三吊起來打,這只是歷史進程,而老張作為一條活躍在歷史時間上的工科狗,不求打斷這個歷史進程,稍微給個狂暴buff也就差不多了。

  李思摩被老張一雙狗眼看的發毛,於是壓低了聲音道:「聽說劉師立那裡,忠義社已經謀劃妥當?」

  「有事說事!」

  不耐煩地將茶碗往桌上一磕,張德很是煩躁,這老瘋狗怎麼越來越像朝中大臣了?

  李思摩嘿嘿一笑,輕咳一聲,對張德道:「明年,河西絲路,一定會開。」

  嗯?!

  一雙狗眼瞪圓了,老張有些吃不消。瞧這尿性,李董這是上癮了啊。

  河西絲路一定開,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吐谷渾必須死。伏允完蛋了。

  當然伏允完蛋是肯定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痛下殺手,而且李董顯然給隴右方面的期限,也就是明年。但光把吐谷渾餘孽弄死,不算本事,接下來就是西出陽關全無敵。

  也就是說,不管別人願不願意,只要大唐想要在絲路上悶聲發大財,那必須弄死西突厥啊。

  臥槽……

  老張總覺得李董某個人性上的開關,被打開了。

  按照張叔叔在遼東寫過來的信,加上王孝通老爺子的消息,還有薛大鼎的渠道,老張很清楚宗室力量在這場征遼戰爭中的角色。

  不僅僅是為王前驅的問題,更多的是,山東士族為了下海撈,跟皇族的「邊緣」人物勾結,然後又從江南世家搭線,組團做喪盡天良的買賣。

  至於老張,無非就是給這個面子給那個面子,然後讓單道真和王萬歲守好築紫島那一畝三分地。

  皇帝的觸手無處不在,范陽盧氏很清楚,兩個崔氏也很清楚。但以前雖然有觸手,那是因為「大義」,所以可以合理合法下鄉搞破壞。然而自古以來皇權不下鄉,世家和那些耕讀傳家的人渣們,對土霸王這個詞,用了非常好的一個詞彙來描述——鄉賢。

  所以李世民作為皇帝裡面最能打的,面對這個問題,也捉襟見肘。即便是財政改善的當下,李董首要做的,也不是學習楊廣好榜樣,而是進一步強化自己的「天命」。

  天命所歸,政治正確,往後自然有日天操地房謀杜斷組合帶著小弟們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想要做千古一帝,其實現在的配置,李董也夠了。

  但是,李董想要進一步,做「聖人可汗」,那還有點不夠,楊堅是智力點加滿的變態,錢少一點可以靠腦子。然而李董這個貞觀朝,大朝會之後扔一塊板磚,砸十個當官的,有五個過目不忘,三個精通刑律斷案,還有兩個經史子集全制霸。

  這是一個天才不如狗,英雄遍地走的時代。

  所以李董為了「聖人可汗」這個一噸重的大獎章,首先要斂財,其次是摟錢,最後是發大財。

  以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名氣,在貞觀八年已經把突厥高句麗這種超級大國和地區小霸都全部干死的情況下,西域晚一點搞到手,完全可以接受。

  然而李董缺錢,非常缺。國家搞大建是為了「要致富,先修路」或者第二產業**好,而帝國頭子要大建,這就跟玩遊戲一樣。

  您建造了奇觀,您贏得了遊戲。

  和「耕讀傳家」的人渣們不同,泥腿子看一個人牛逼不牛逼,只看這人裝備是不是紫色的。你要是一白板,新手村直接打死……

  李董需要的,就是拿錢蓋東南西北好幾個行宮,要大要巍峨要輝煌,發動民夫動輒二十萬三十萬五十萬,還不剋扣口糧,還給錢。完了還得去泰山裝逼,在山頂上看日出,起碼也要吟一首類似「天邊彎月是掛鉤,稱我江山有幾多」的詩。

  只要有了這麼幾個套路,泥腿子……哦不,廣大人民群眾就會知道,這特麼就是聖君在朝,咱們這糧食的產量,怕是要翻兩番啊。

  皇帝有需求,國家有需求,泥腿子有需求,耕讀傳家也有需求,那麼,作為皇帝的金牌惡狗,李思摩又有什麼理由,不去為皇帝搞點黃白之物,點綴一下「千古一帝」的燦爛皇冠呢。

  當然了,為了讓自己的行動看上去比較文明,懷遠郡王李思摩決定,鹹菜罐頭,它得是琉璃制的,富貴,文明!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8-21 11:29
第四十四章 反派

  武器監的撥款有三個渠道,民部是一部分,兵部的錢也是民部的,但大頭其實是內帑……

  總之,一幫陰陽人死太監突然就冒了出來,給李董做牛做馬。皇帝自己掏錢給自己的爪牙們武裝到牙齒,而張操之這只江南土鱉,是操刀手。

  當然了,都是罐頭,有的罐頭用來吃,有的罐頭用來穿,而非常無聊的工科狗,用青銅做了一套罐頭。

  不重,才七十來斤,「飛騎」有個看到他不行禮鼻孔朝天的渣滓,被塞進了這個七十來斤的青銅罐頭。

  「嘿,這可是青銅聖衣!」

  張德冷眼瞥了一下在日頭低下已經站了一個半時辰的軍士,很是無聊地在那裡說著別人根本聽不懂的梗。

  左右屯營的人來源複雜,李世民上台之前,「百騎」的班底還算清白,大多都是普通人家,頂天就是個寒門。

  上台之後,什麼陰家,什麼長孫氏,尤其是竇氏,左右屯營塞了起碼能湊一個隊。

  而穿著七十來斤重「青銅聖衣」的軍士,就是姓竇,不服管教地位然的竇——岐州竇氏。

  「嘶……嘖。」嘬了一口清茶,張德就這樣端坐在太師椅上,紅木光亮,端的是一副反派奸臣的氣派。

  「張公,您海量容山,五郎……五郎不知天高地厚,望張公高抬貴手……」

  「飛騎」出身的一個官長,掛的是親勳翊衛旅帥的戰袍,皇帝的貼身忠犬,駕前爪牙。論面聖的次數,比尋常州官還要多的多。

  他們這幫人,是被皇帝塞到張德這裡做安保工作的。當然了,心高氣傲的大內高手,突然跑過去跟工人階級廝混,著實有些難以接受。

  然後其中某些份子,居然在岐州地面跟李震有過衝突,然後給劉師立這個白癡煽風點火……

  講白了,就是岐州竇氏,眼見著某條江南土狗,居然能夠化腐朽為神奇,金山銀海的撈,作為太皇老婆的娘家,他們怎麼可以裝作自己眼瞎?

  連李董都要敬重的家世,較之炎漢清河竇氏,也不差幾多。

  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岐州地面上交手的,不是只有李績的兒子,還有尉遲恭的兒子,還有程知節的兒子,還有張公謹的侄子,還有懷遠郡王的兒子,還有涼州都督的兒子……

  總之,權貴二代們的鬥法,一般是不管你「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像老張這麼善良的一條大型犬,因為岐州劉師立這件事情,忠義社的骨幹們都秉承「老子報仇從早到晚」的宗旨,以至於劉師立認慫之後,竇氏就像是野生的傻逼,跳了出來挨打。

  武器監安全部門領導親勳翊衛旅帥長孫勃,是從左右屯營廝殺出來的高手,長孫氏為數不多能拿出來直接打群架的精英。早年長孫沖大表哥笑傲長安的時候,他就是高配金牌打手……長孫家的招牌。

  這麼幾年下來,長孫勃當然很清楚張操之在大表哥那裡是個什麼地位,是個什麼檔次。

  長安人民群眾聽說的所有小道消息,只要是關於梁豐縣男的,除了「幼女狂魔」這個匪號,其它都大差不差了。

  所以,權二代們在岐州嘯聚,竇氏自持尊貴,居然在劉師立之後,想要染指玻璃工坊這一塊,簡直就是在踩著一幫權貴二代們的心頭肉。

  於是,報仇從早到晚,絕不廢話。

  他之前嘴上求情的五郎,乃是竇衍的族人。竇衍是竇抗長子,左武衛的面子很大。而且畢竟是大唐開國的國公級後代,性質不一樣。玄武門清算也清算不到竇氏身上去。

  再一個,竇衍的弟弟竇靜,民部實權人物,李董非常倚重的一個人,是準備留給下一代的精英。

  正因為都看重,所以李董就讓竇氏的人,去了武器監看門,做安保工作。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老張就是這麼一個無聊的人。他知道岐州那邊劉師立已經認慫,結果冷不丁冒出一隻竇氏,而且胃口不小,想要吃玻璃……

  這就沒辦法了,就算張德不會這麼做,小夥伴們也會換著花樣整的竇氏子弟叫爸爸。

  人是社會性動物,老張當然不想讓小夥伴們覺得他是一個不合群的人。

  所以,老張就給小夥伴們豎了一個榜樣。

  「竇孝奉乃是熊虎猛士,區區甲冑在身,又有何妨?」

  一副反派嘴臉的梁豐縣男,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看著搖搖欲墜的竇孝奉,他很清楚,這春夏之交出一身汗,再來一場風,有一個感冒,基本一個人就完了。

  這可是唐朝。

  「張公!」長孫勃知道張德手段,更知道他的勢力,有些哀求道,「五郎私下驕狂之言,不能當真的。況且,竇氏……」

  「來人。」

  張德打斷了長孫勃的話,左右出來兩個模樣普通的漢子,操著登萊口音,用拗口的下洛話說道:「張公。」

  「拖下去,打。」

  指了指長孫勃,張德面無表情地說道。

  「什……不!張公!下官是親勳翊衛……」

  啪!

  登萊漢子上去就是一巴掌,這廝是從登萊水軍出來的,杜構的親衛,輾轉走了左驍衛的門路,掛了左驍衛的牌子。

  「親勳翊衛……」張德冷眼看著長孫勃,「誹謗上官這種小事,某會計較?竇孝奉怪只怪他姓竇。」

  然後他看著一臉惶恐的長孫勃,張德語調依然平靜,「放心,伯舒兄和我情同手足,看在他的份上,也不會打死你。」

  咚!

  正說話間,還站著的竇孝奉,直挺挺地穿著一身七十多斤的青銅盔甲,像一根柱子一樣,倒在了地上,動也動彈不得,只有一張嘴還在大口大口地喘氣。

  「難道我王師精銳,竟是這等廢物?」

  張德左右掃視,「架起來,豎根木樁,捆紮起來,想必還能再站上幾個時辰的。」

  聽到他的話,武器監中的軍士皆是臉色白,尤其是竇氏子弟,竟然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這春夏之交的天氣,著實美好,可沒由來的,讓人冷的厲害。

  貞觀八年,初夏,長安人民群眾都知道了一件事情,一向和氣生財的梁豐縣男,他突然就了火,把岐州竇氏的子弟,統統整了一遍。

  還是貞觀八年初夏,皇帝陛下暴怒之餘,不得不在輿情洶洶之下,把上任沒多久的武器監丞給辭退了。

  「媽的,人小公司開除還給遣散費呢。」

  老張換上一身綠袍,正要從坦叔手裡接過帽子,一看是綠的,頓時帽子也不戴了。

  儘管梁豐縣男又丟了官,但武器監依然良好地運行了下去,而且在李董恨不得弄死張德全家的時候,他咧著嘴笑呵呵地看著一排排人形罐頭從校場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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