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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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367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9-11 18:44
第六卷 大海航行靠舵手 第五十五章 田地產出

  井渠用抽水機和唧筒原理相同,不過比起老式唧筒,雖然張德給馬周準備的工具不如「礦工之友」,但勝在普及率高,且易維護和保養。

  無花果膠和杜仲膠的使用,鐵製抽水機能夠將管徑做大,又粗又長,效果非常好。

  除了井渠和河套河東地區的抗旱要求,張德也並非沒有別的考慮,比如雲夢澤一帶,圍圩造田是一個過程。袖珍型湖泊被幹掉後,形成了大片的濕地,濕地開是另外一個過程。

  為了保證將來大唐第一工地能夠維持良好的運轉,要保障依然是食物,穩定的產出才是繼續擴大再生產的條件。

  儘管中土的農耕體系很早就成熟,但帝國的運轉,也有著強大的慣性。比如說,農事活動上,並非是靠著自耕農的自覺和農業知識,而是帝國體制下農事官僚的指導。為什麼「勸課農桑」是官僚的一條考勤要點,也是這個原因。

  農民如果僅僅是全靠經驗傳承,也只能在主糧上摸索出一條優選育種的方法。但食物並不豐富,同時畝產地下靠廣種提高產量的模式,使得農民無法大膽嘗試其它糧食為主糧,當然,技術也是一條鴻溝。

  對老張這條工科狗來說,一千五百年後辣條這種東西都能賣出逼格的時代,食品工業才是這種玩法的堅強後盾。

  而《齊民要術》則是南北朝的一個大膽嘗試微縮版,賈思勰畢竟是體制人員,江湖地位比泥腿子強了三條街。

  抽水設備要用在雲夢澤的低地和濕地,除了水稻之外,還有澱粉類高產作物,其中一樣就是茨菇。

  「清明沔州新田,增種多少?」

  李奉誡拿著二月份的田冊,問沔州新上任的糧鋪檔頭。

  「兩萬畝,山水田都有。」

  「當地農戶可有說道?」

  「都督府的官吏倒是過來看過,本地人不曾有言語。偶有說起,也是一些譏誚之言。」

  「嗯。」

  合上田冊,李奉誡又道:「芽新種是哪裡的?」

  「漢陽那邊是揚州種,江夏是蘇州種。」

  「記得錄入在冊。」

  「郎君放心,小的醒的。」

  別了之後,李奉誡騎馬去了一趟城西,路上瞧見了幾個安菩的夥伴,拿了二兩華潤金元過去,讓他們再招一批沒出路的安國同鄉。

  到了梁豐縣男府邸,李奉誡跟張德說了說沔州新地的事情,張德給他倒了杯茶,點頭道:「不瞞你說,新出的麵粉,填實了玻璃罐,密封之後,存上年餘不成問題。」

  以前小麥沒卵用,連窮講究的老夫子都對麥飯恨的牙癢癢,更何況是貴族。如無特殊原因,麥飯根本不會是貴族的飯食。像李董那種吃碗雕胡飯還要落兩滴眼淚感慨萬千的,才是正經統治階級。

  然而現如今,小麥倒是緊俏,面做的饅頭包子蛋糕麵包,都是建立在磨面技術上的。連常吃冷淘的麵條愛好者,如今也明白鹼蒿子那是有大用的。

  「哥哥的意思是……」

  「茨菇揚州畝產是多少?」

  「兩千斤。」

  「漢陽地力勝揚州甚多。」張德咂了一口茶,「賈君鵬前年收過河北茨菇,一畝一千五百斤光景。為兄在滄州試制了一些茨菇粉,一畝地能出一百斤到兩百斤。」

  「茨菇還能出粉?」

  「能,不過遠不如芋艿。」

  芋頭出粉極高,河東那破地方都能畝產兩千五百斤以上,張德最開始搜刮鹼蒿子,也是為了能夠制鹼然後沉澱出粉。這事情不是他琢磨的,是賈飛根據他祖宗的論述,實驗出來的。

  賈思勰不是天才,是超級天才。

  按照賈思勰的理論,為了防備災荒,家庭三十畝地只要有一兩畝地種芋頭,就能夠保證餓不死。

  然而廣大人民群眾說了不上,賈思勰也說不了不算,雖然他是體制內的。

  美中不足的是,賈思勰沒辦法讓芋頭變成芋頭粉,尤其是可以儲存的芋頭粉。

  粗略的算過一筆帳,芋頭一畝地最少出粉也是三百斤。這檔次,都比得上下田糜子的毛收入了。有些下下田,一畝地糜子產量才一百斤多點,全靠廣種才能維持。而只要掌握了正確的技術,餓不死人是沒問題的。

  可惜怎麼種什麼時候種,農民們根本不懂,農事專家,大多都是地方主官的幕僚或者佐官,最次也是吏員。

  農耕技術,從來都是官方性質的。

  「哥哥,漢水兩岸,多有無人之地,若是拿下,倒是能穩賺不賠啊。」李奉誡心中算了一筆賬,按照這行情,如果只是種茨菇來吃,其實已經可以活人。但這是不夠的,因為種茨菇的難度比稻米收益差。

  最大的難點在於,茨菇有沒有收成,不穩定。而水稻牛逼的地方在於,它在單位時間內的產出,是很穩定的,而且可以一茬又一茬的種,漢陽至少可以種兩季。

  而且茨菇麻煩的地方還有,它不是旱地播種,而是需要在濕地水田中做底肥。按照揚州的人傳統,人畜糞肥酵之後,補一層肥,然後再用河泥,最後翻耕,然後挑揀出芽的茨菇種植。

  張德讓人在沔州圈地圍圩造田,其中就有考慮到河泥做肥的原因。清塘之後,還能誘捕魚苗來養殖魚類。

  這裡面涉及到的東西就多了,圍圩造田這種工程且不說,光翻地,就得重新製作曲轅犁,要適合茨菇水田的曲轅犁,犁頭兩邊要加上滑板,減小壓強,讓人可以輕鬆地調整,而不至於牛往前走,人跟不上。

  然後就是人畜糞肥的收集,這需要統一管理。加上田地排水用到的排水灌溉渠以及抽水機,整套流程下來,起碼要動員華潤體系下的三成力量。

  當然這一切竇氏值得的,能夠獲得大量的麵粉,足夠讓任何一方勢力瞬間膨脹成巨頭,引起中央政府的不必要猜忌。

  所以,產生這樣的結果,張德還要考慮另外一個問題,這事情,得拉多少人進來。

  光光一個李承乾,那無異於自尋死路,弄上尉遲日天和程操地,也不過時肉包子打狗。至於房謀杜斷,兩家在山東河南圈的地,可以繞過長安城一萬圈……

  但這一切都是必須著手的,無關於皇帝和皇太子之間的鬥爭,而是工科狗將來拎著菜刀無懼皇帝還是公爵對他呲牙咧嘴。

  石城鋼鐵廠是一條胳膊,全國最大工地,那必須是另外一條胳膊,兩條胳膊都得牢牢地抓住兩把精鋼菜刀,讓將作監的那幫廢物只能眼睜睜看著神兵利器被切成垃圾。

  當工科狗琢磨著做大做強的時候,某個希爾木葉漢子,在食堂裡抹了把嘴,然後笑呵呵地衝他的老鄉們說道:「怎麼樣,溜肥腸好吃吧!」

  「嗯嗯嗯嗯嗯……」

  跟著波斯人一起來唐朝的希爾木葉老鄉們都是感慨萬千:這世界上還有比豬更加美好的動物嗎?

  「那麼,諸位考慮的怎麼樣了?」

  沙欣搓著手,眼睛無比明亮,看著他的老鄉們。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5-8 16:0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9-12 11:25
第五十六章 柴嗣昌的憂鬱

  禁苑,作為老董事長,李淵非常合格,從來不幹預公司的運轉,額完成了每天的交配任務。然後裹著一條綿柔的毯子,在暖房內吃著葡萄,等著外頭的柴紹進來說話。

  整個大唐,也就李淵能在這季節吃上葡萄。

  「見過岳父。」

  柴紹略微抖了抖袖袍,行了個大禮,由內而外的恭順。

  「坐。」

  「謝岳父。」

  翁婿很是隨意,柴紹這幾年都是一臉的憂鬱。老婆死了那麼多年,想要再弄點名留青史的功勞,也沒什麼可能性。如果不出意外,作為大唐的鎮軍大將軍,估計被後人記住,也是因為他是他老婆的老公……

  「二郎給你改封到哪兒了?」

  「譙國公。」

  他剛剛應完,卻聽到哧溜一聲,抬頭看去,竟是老丈人在那裡吸著葡萄。

  噗。

  吐了幾顆籽,李淵很是不爽地說道:「這辰光的葡萄,酸澀難食。」

  「……」

  柴紹覺得自己就是個傻逼。

  「嗣昌,有甚麼說的,只管說了。」

  李淵很清楚柴紹這個女婿,雖說在右驍衛是長官,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他兒子對他這個女婿根本嚴防死守,要是女兒不早死的話,事情倒是好辦了。因為李世民一定會把柴紹夫妻兩個全部弄死……這樣多清靜啊。

  「大人。」柴紹有些鬱悶,欲言又止停頓了一下,然後道,「我想讓二郎跟著張操之謀些差事,大人覺得如何?」

  「張德?」

  李淵一愣,旋即想起了張大郎的種種好處。比如說絲綢吧,內帑雖然有給太皇的特供,可終究是李淵看人臉色不是?然而張大郎不一樣,他門路廣手段多啊,想要多少絲綢就有多少絲綢,而且不用看臉色,因為這些都是通過安平公主轉手過來的。

  光說禁苑打賞這事兒吧,李淵賞給妃嬪之後,妃嬪再周濟給娘家人,一進一出一年能夠七八千貫。光絲綢,其它另算。

  再一個,那畫著裸女的瓷板……實在是,太皇陛下不給三十二個贊,那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再說了,各種新鮮的吃食,張德也能委託內府入宮,讓李淵整個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一千五百年後的滇式火腿,李淵感覺自己一天能吃一條,總之,生活很美好。

  每天吃了大量的肉食,然後在溫水游泳池裡走兩圈,李淵感覺身體棒棒噠。

  就是不死,就是不死,朕就是不死!

  太皇對皇帝的怨念,路人皆知。

  「岳丈。」柴紹有些心塞,柴令武這個棒槌,他基本是放棄了的。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按照李皇帝的節奏,臨死之前肯定要挖好坑給他柴家,到時候全家死光光,那是必須的。

  李世民作為皇帝,智力可能比不上劉詢楊堅,可他能打啊,皇帝裡面連劉裕都不夠給他看的。李董一看自己的爸爸三五年內也不像是要死的,自己也不能讓自己的爸爸暴斃或者馬上風啥的,這就很為難了。

  萬一自己死在自己的爸爸之前,這不是坑兒子麼?

  所以,李董發揚了戰術,集中優勢兵力,吃掉那些搖搖擺擺的二流部隊。其中就包括自己爸爸的好女婿柴紹,當然了,集中優勢兵力的過程略漫長,佈局十來年是毫無疑問的,畢竟老董事長不死,實在是噁心。

  倘若有一天自己嗝屁升天,自己的兒子上台之後,面對這些開國勳貴的後代以及開國皇帝的親戚,多方掣肘呼吸難耐,這多尷尬?所以貞觀之治的重要性在於,讓法理乃至天理,都站在他李世民的一方。縱然千萬種理由,有人想要扛著旗子造反,也得問過受惠於貞觀之治的人,願不願意看到動盪。

  那麼毫無疑問的,持續了二三十年的政清人和之後,會有人神經病一樣投身到作死的事業中去麼?於是就算柴紹或者柴紹的子孫咬咬牙想要反抗,帝國的接班人伸出一個手指頭,也能輕鬆碾死……

  大家都是政治生物,並且智力超群,李淵父子乃至李世民和個別兒子,都很清楚這個道理。當然了,暖男這種廢物除外。

  一看柴紹一臉宿便未排的模樣,李淵眉頭一皺,將手中的葡萄擲了過去,喝道:「朕死了嗎?」

  「是,大人教訓的是。」

  柴紹這才老老實實道,「大人,大郎那裡不用琢磨,只是這二郎……唉,實不相瞞,當初二郎去洛陽,惹了一樁禍事出來。」

  於是老董事長就在那裡聽著女婿絮叨起來,說起了柴令武是多麼青春期躁動,是多麼的想要證明自己純爺們兒不解釋,是多麼的想要讓洛陽人民群眾他是胳膊能跑馬……

  「鄭仁基之女?」李淵拿起彩瓷茶杯,愣了好一會兒,「多年之前,皇甫氏曾來尋我,尋個門路。」

  皇甫氏是洛陽鄭氏的姻親,當初長孫皇后給老公找小三,其中就有皇甫氏牽線搭橋,尋鄭家的鄭琬。

  當然後來是黃了,誰叫這裡頭不清不楚呢?

  「嗯。」

  柴紹嘴角抽搐,點點頭。

  女婿抽搐完之後,老丈人也抽搐了兩下。作為太皇,李淵覺得柴令武這個外孫挺牛逼的。

  畢竟,誰要是一聽說鄭琬差點成為李董的小老婆,那妥妥的有多遠離多遠啊。結果柴令武像了發情的公狗,整個人都爆了。

  攔都攔不住啊。

  要不是當年張德是所有小犬裡面最強壯牙齒最鋒利的,指不定柴二郎就爽了一把。

  現如今麼,自然是張大郎天天爽,就鄭大娘子的大長腿,老張三個字就能給她總結了。

  腿玩年。

  這大長腿老子能玩一年。

  那麼,為什麼柴二郎要是玩上了會出事,張大郎玩了就是白玩呢?

  只因張德出身低啊。

  這也算是張德那死鬼老爹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福利……

  老張做了幾回官,跑太極宮參觀的時候,內心噴薄而出的感慨也很簡介:我是農民的兒子……嗯。

  總之,柴二郎留下的這個小黑點,足夠李董死後哪怕二十年,也可以由他的兒子來動一場滿門抄家。

  流放必須是標配,柴哲威攤上這麼個弟弟,算他倒霉。

  有才華有能力怎麼了?豬隊友防不勝防啊。

  「張德人在京中?」

  「聽聞保利營造去了沔州,又分了一支班子去了荊襄。大人,張弘慎那裡,還望大人幫忙說項。如今這世道,只剩下吐谷渾西域,這等烏合之眾,不值一哂。貞觀雄業,曠古爍今,再有幾年,戰事定然更少……」

  李淵斜眼看著自己的女婿:「啐。」

  葡萄皮離柴紹還有幾寸,差點就吐他身上。

  你說你堂堂右驍衛的扛把子,你玩什麼的小心眼呢?還是衝自己的老丈人。不就是想說狡兔死走狗烹嗎?就你,你也配位列走狗的檔次?

  李淵懶得搭理他,不過看在外孫給力的份上,李淵說道:「寇娘那裡,老夫自會去說。」

  言罷,老董事長有些煩躁:「嗣昌,張德奇巧甚多,二郎要謀個出路,自是不必思量。只是,若無誠意,也不好說話。」

  整個大唐誰不知道李皇帝的誠意是非常真金白銀的?柴紹一聽就懂,點點頭:「大人放心便是,淮南道……小婿還是有些同僚舊友的。」

  總之,為了兒子,李皇帝牌誠意,柴紹柴嗣昌還是得掏出來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9-12 11:3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9-12 16:14
第五十七章 執著的人

  當年薛定惡被張德虐的不敢呲牙,連李泰都保不住他,也讓廣大二代群體明白一個道理,張大郎看上去和和氣氣很好說話,但不代表他是個好人。

  直到洛陽現身的柴二郎裝了個逼,然後又給張大郎的名聲添磚加瓦,終於造就了張操之人不在江湖卻江湖處處有他的傳說。

  正如來自紅海兩岸的人民群眾愛吃溜肥腸一樣,長安的二代們也琢磨出來一點點味道。那是散發出開元通寶氣息的味道,香氣撲鼻,比芳馨滿體的漂亮小妞還要吸引人。

  「操之,多謝。」

  柴紹面色有愧,快五十的人,還得為不成器的兒子謀劃著前程,防止他被皇帝陛下或者皇帝陛下的兒子抓到把柄,然後送柴家上西天。

  畢竟是和張叔叔一個級別的人,老張哪能在他求人的時候裝逼,於是一臉誠懇道:「譙國公言重了。二郎同某時常往來,洛陽更是相談甚歡,可謂兄弟一般。眼下正是大展拳腳的好時節,某豈能忘了兄弟?」

  張口閉口兄弟,然而當初凱申物流成立的直接原因,就是把柴令武按在洛陽的地表大力摩擦。

  在屈突詮和張德或者洛陽土豪們看來,柴二郎就是個抹布。

  「多謝。」

  其實眼下柴家也是有進項的,至少柴令武自己是賺了一些,還不少。主要就是長安和洛陽之間的物流,腳力錢他不賺,賺的是京洛板軌上的一百來匹馬,還有五十幾輛車子。

  板軌修了一年多,地全部捏在了張德手中。然後忠義社又拿了一些,長孫皇后拿了一些,掛東宮名下的還有一些。正經大宗運輸收益是皇帝拿去的,但還有很多散戶,尤其是長安幾萬家鋪面的運作,不可能全靠車水馬龍,效率太低。

  一開始,皇帝還想著幾十匹馬拉著幾十節車廂,霸氣威武牛逼不解釋,運輸一次頂得上幾十次。結果自然是車仰馬翻,連制動都沒辦法設計的畜力車,也就李董能腦部一番吊打全世界。

  板軌上運行的多節車廂,都是個位數的。拉車的牲畜,最高也就六匹馬,這還是調教了五年以上的老馬,以及同樣五年經驗以上的車把式。

  柴紹再三感謝了一番,接著拿了幾個信箋出來,交給了張德,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淮南道還有幾個同僚舊友,若有用得上的,興許還能給某幾分薄面。」

  「譙國公,不必如此,當真不必如此。」張德連連推辭,看得出來,柴紹為他小兒子,操碎了心。

  老張對比了一下張叔叔和柴紹,頓時覺得帥到掉渣的張叔叔更加成功,放養的幾個兒子雖然有張大象這種成天去平康坊唱淫詞****的,但也有張大安這樣的可愛懂事小朋友啊。

  效率上來說,比柴紹這種嘔心瀝血結果弄出個柴令武來強多了。

  「江夏書院與我有舊,操之若是信得過,若是手下有人過去,興許可以略有小助。」

  柴紹還是將信箋塞到了張德手中,看了一眼信箋,柴紹突然想起來,這製作信箋的宣紙,貌似也是出自眼前這位後生之手。

  算起來,宣紙配額,淮南道真沒多少,多半也是沾了張德的光。李奉誡當初往外賣的時候,陸德明也沒辦法插手,最終還是靠張德來拍板。

  當然皇帝賜名什麼的,這些錦上添花的事情,歸史官們管,如何吹捧,也不會讓張德的小夥伴們在賣紙業務上有什麼增加。

  「那就多謝柴公。」

  老張也不矯情,收了這幾件信箋。柴紹在安州黃州光州卻有門路,右驍衛好些人都是從這裡出來的。當年杜伏威的殘兵敗家,有些就從了柴紹夫婦,得以保全身家,然後在武德貞觀交替之際,不用站隊也能混個半飽。

  「操之,總之……」柴紹頓了頓,四十六歲的中年人事業上有危機家庭還是有危機,簡直酸爽,他遲疑了一下,然後還是說道,「總之,希望操之能提點一下二郎,能像屈突家的二子,某就心滿意足了。」

  張德一聽,這是話裡有話啊。讓柴紹直接說你讓我兒子也混個油水差事,這肯定說不出口,四十六歲的人來求十八歲的小伙兒,已經夠丟人的了,再死皮賴臉講七講八,還能出門見人?

  不過老張一聽柴紹這要求,也不高。屈突詮雖然佔了個油水豐厚的差事,可說到底,其實就是個看倉庫的,講白了就是有國家編製的倉管。

  屈突詮那是因為爸爸死的早,沒辦法才只能出來打拼。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柴紹還沒什麼事情呢,就這麼降低要求了?

  不過轉念一想,老張心中暗道:柴紹不會是以為我想占太子便宜,在儲君南巡時候拍馬屁吧?

  其實也挺有道理的,現在拍太子馬屁,那是自尋死路。柴紹的身份又這麼尷尬,除非造反,否則就是神經病發作。但張德不一樣啊,老張當年還是個萌萌噠小少年時期,廣大人民群眾就批評他是以色娛人……嗯,以色娛人。

  以他的色,娛太子這個人。

  這就很尷尬了,張叔叔這麼帥,在出毆打突厥六條要點這個帖子前,也是被人抨擊是抱大腿的阿諛幸進之輩。

  或許在柴紹眼中,自己其實很容易就跟太子勾搭?這樣一來,柴家要是能跟梁豐縣男混的好,說不定暖男太子上台之後,不會把他這種成分很黑份子給殺光光?

  總覺得哪裡不對。

  老張看著柴紹那糾結的眼神,帶著噁心擠出一個微笑:「柴公寬心就是,二郎文武雙全,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聽老張接了這個單子,柴紹心頭鬆了口氣,然後張嘴又道:「多謝。」

  來一趟城西,說了三回「多謝」,這麼些年,能讓柴紹這樣干的人,真不多。

  柴紹離開城西之後,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然後讓人備了一份厚禮,送往琅琊公主那裡。

  而老張,將柴紹給他的信箋一字排開,感慨萬千:「唉,這可是大軍區司令的批示啊,拿一個都大賺了,這特麼五六七八個,老子這是要發啊。」

  在老張感慨自己要發的時候,坦叔過來跟張德道:「郎君,安北都護府的那幾個,已經擬好了單子。」

  說著,坦叔從袖口抽出來一張目錄,遞給了張德。

  張德掃了一眼,抬頭問坦叔:「坦叔,沙欣找來的,是波斯人?」

  「有幾個胡商,的確是波斯人。」然後坦叔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道,「還有幾個,形貌彷彿崑崙奴,自稱是阿克蘇姆人,膚色甚黑,不過卻不應承買賣事體,只為其廟宇祭祀。」

  老張一臉懵逼:阿克蘇姆人?什麼鬼?聽都沒聽說過,老子還是級賽亞人呢。

  不過根據張德為數不多的經驗,大概那些阿克蘇姆人,應該是和波斯人一樣,信仰的是拜火教吧?

  西市,沙欣面無表情地看著幾個熱黑人,在那裡一本正經地翻著經書,想要傳播主的榮光。只是傳播的對象有點問題。

  「老客,裡邊請,裡邊詳談……」夥計十分熱情,然後拿起一隻小小的玻璃瓶,打開之後,香氣撲鼻,他用閃亮的眼睛看著阿克蘇姆來的黑人,語調十分的有節奏,「老客,聽說過安利嗎?」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9-12 16:2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9-13 18:05
第五十八章 服

  「到張操之那裡,為父也不能多說,只望你懂事一些,莫要再尋釁滋事。」柴紹負手而立,有些憂鬱地看著柴令武,「你兄長仕途並非毫無顛簸,再這樣下去,柴家……」

  他頓了頓,道:「也罷,往後行事,且想一想你的母親。」

  低著腦袋的柴令武滿臉通紅,猛然抬頭:「偏是要學兄長那做派,才是明事理麼?張德那廝狡猾心狠,我跟他學?學害人麼!如今城裡的,都當他是個好人,大人也是被他騙了!」

  柴二郎嚷嚷了一番,以為柴紹會打他,豈料見他爹只是無奈地坐在椅子上,然後更加無奈地打量著自己。

  「大人?」

  有些忐忑地看著自己的爹,柴二郎有那麼一剎那,覺得自己好像愚不可及。

  「張操之要還是十二三歲,當他好人也沒什麼。」柴紹回想起改元那年,張公謹招募江水張氏南宗的人,結果招來張德這麼個東西,不由得有些難受,「八年了,不拘是營造技巧,還是做人處事,為父何曾當他是個好人?」

  柴令武愣在那裡。

  「為父戎馬數十年,和你母親手上不知道過了多少人命。可你曉得,張操之在這短短數年,這大治之世,這太平年月,又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

  柴紹盯著自己的兒子,語重心長道,「官位財勢,浮云爾。家世顯赫數代,集五百年風流,如清崔博崔者,不過是數年,被他顛來倒去折騰的不可開交……」

  目光灼灼的柴紹有點明白自己的大舅子為什麼這麼糾結,實在是李唐皇室都沒辦法撬動的名門望族,因為張德扇動的小翅膀,河北道河南道就像是一鍋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是這鍋粥如何吃誰來吃,卻不是名門望族說了算了。

  皇帝本該是高興的,否則應該十數年數十年謀劃,然後再憑借科舉府兵之利,一舉將壟斷才智之士的山東士族掀翻在地。可是莫名其妙的是,因為煉鋼,因為羊毛,因為水泥,因為宣紙……名門望族渾身都是漏洞。

  而這個過程中,張操之僅僅是羊毛一項,在河東河北,直接間接整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李思摩和薛不棄忠君也好自保也罷,鐵勒和突厥人死在羊毛和皮子上的,數以萬計。

  柴紹自認戎馬數十年過手的人命沒那麼多。

  「記住,柴家乃是皇族姻親,若要失勢,不過是一念之間。」柴紹看著柴令武,「為父去過禁苑,探望了你外祖父。你外祖父精於盤算,若是他所料不差,張操之如今當真是錢布天下……」

  「那廝……」

  「好了!」柴紹擺擺手,「為父不是漲張操之志氣,前漢鄧通是遠不如他的。鄧通十八歲可不曾三入朝堂。」

  柴令武扭著脖子:「鄧通是皇帝的男寵!江陰子也是給太子玩的!」

  「……」

  扶額無語的柴紹感覺自己剛才全是在放屁,這個兒子的自尊心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強烈,簡直沒由來的強。

  「言盡於此,明日你就去城西,見一見張操之。」

  「不去!」

  柴令武恨恨然道,「大人當我還在玩耍麼?長安到洛陽的腳力,我自有進項,偏去捧那個江陰子!」

  「愚昧。」柴紹依然沒煙火氣地罵了一聲,「李藥師李客師兄弟幾人的後輩,早就經營了河南道的……物流。那順豐號在山東,是直取登萊的,你這點腳力錢,賺的不過是長安兩市閒散的金銀,能有甚麼出息!」

  這光景,柴令武也只是為了面子,在那裡咬牙堅持著。不過很快他臉色就震驚起來,只聽柴紹一聲長歎:「杜構在登萊,給杜家一年能獲利七八十萬貫。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若是去年,為父也是不信的。朝廷一年才多少?太極宮擴建,內帑一開始是掏不出錢來的,等著兩年的稅,才能開建。」

  感慨了一番,看著已經說不出話的柴令武:「可如今呢?禁苑擴建,各坊又增補一處道觀,兩年蓋九十有餘。更不要說重修洛陽宮,太原亦增了一處工地,大約是太原宮。而這辰光,朝廷不僅征遼,還在青海拓地千里。為父在右驍衛的下屬,跟著李績去了一趟青海,夾帶的私貨都有萬貫進賬……」

  大貴族一般來說是不缺錢的,社會地位可以很輕鬆地變現。但問題在於,貞觀初年的財政惡劣,加上外敵環伺,基本上想要變現,也就是一些土地,連皇后都湊不齊全套花色的絲綢錦衣。

  而柴紹因為老婆和老丈人的原因,更不敢造次,他自己是沒辦法去變現的,只能由自己的兒子出面。畢竟,年輕人是允許犯錯的,但年紀大的,除非是四大天王級別,還得是厚顏無恥的,才能大賺一筆。

  這也是為什麼柴紹受李淵接濟的同時,更是默許了柴令武藉著自家的名聲權力,去洛陽撈錢。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柴令武玩的有點過火,更是惹上了張德。

  如果張德只是普通的大商人,那隨便就拿下了。可惜張德能夠冒尖的原因,除開本身的實力之外,張公謹琅琊公主以及曾經在王世充那裡打過秋風的死黨們,算是不大不小的一個小團體小山頭。

  到張公謹晉陞為候補天王級的小牛,然後在平突厥和征遼兩件事情上的功勞,只要不早死,是很有希望接尉遲恭或者李靖的軍中地位。

  而且相對於尉遲恭死活不肯賣身,跟琅琊公主玩車震的張公謹,顯然更加的受皇帝陛下的青睞。

  「不可能!八、八十萬貫!民部一年才多少錢,京中富戶,也不過是家產千貫。這簡直就是……就是……不可能!」

  柴令武瞪圓了眼珠子,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張德耍了。當初在洛陽,張大郎肯定是拿他當傻子看的。他賺點腳力錢,倒買倒賣,還覺得傢俬頗豐。如今看來,簡直……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一團怒火心底起,柴二郎恨不得直接一刀結果了張德,可這光景,任他有千般的想法,卻也只能等待著自家老子的安排。

  柴紹說的沒差,張操之不是好人,該心黑的時候心黑,該手辣的時候手辣,更加令人震驚的是,滿朝文武,恐怕只有九卿級別;勳貴之中,興許只有公爵檔次,才能夠察覺到張德在東海到底有多麼恐怖的收益。

  但大家都情不自禁地保持了沉默,讓京城的人,只是覺得張大郎生財有道,可哪裡想到,這生的財,是的的確確的富可敵國……

  咕嚕。

  嚥了一口口水,柴令武有些頹然地坐在了一旁,然後怏怏道:「大人,這……這陛下……」

  「陛下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柴紹想了想,還是吐露了一個小道消息,「京洛之間的那條軌道,一季結算,大頭是運往內帑錢庫的。」

  點到即止,柴令武再傻也明白了。皇帝想要變現,也不能明目張膽,理論上,大唐還是壓制行商的。天子如果帶頭破壞規矩,會形成不可挽回的聲明受挫,這種小黑點,不比跟頡利結盟要來得弱。

  而且名義上來說,京洛板軌算是利民工程,洛陽雖然沒有被正式設定為陪都,但歷史慣性,讓人民群眾認定這個地方是都城級別。兩都人民通過這條軌道,大大地節省了流通成本,加速了交流。

  不管背後有多少不可告人的x眼交易,至少名面上,這是貞觀朝的一個「德政」。

  聽完老子的話,柴令武就像是靈魂上被震懾了一下,終於發覺,自己和張操之從來就不是一個級別上的。

  「想明白了?」

  柴紹鬆了口氣,他心中琢磨的,是柴哲威在仕途上走的遠一點。而這個兒子,經濟之才肯定是沒有的,但如果他能夠為柴家拋頭露面賺取收益,那麼一明一暗,柴家順利度過三五十年的風險期,這就算是過關了。

  皇帝從來都是靠不住的,柴紹明白這一點,想要自救,也只能說盡量地融入到將來的「新貴」中去。

  以他在李淵那裡受到的熏陶,他當然判定有張德為的忠義社給李承乾做後盾,儲君的位子,不穩也得穩。

  只要融入進去,那麼新君登基之後,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會因為前朝前前朝的歷史遺留問題,來清算一個已經沒有政治力量的家族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9-14 09:2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9-29 13:59
第五十九章 沙悟敬

  洛陽銀槍小霸王柴令武由內而外的心服口服,但對老張來說這沒什麼,畢竟在張德看倆,柴令武這個逗逼純粹就是熊孩子,好哄的很。

  雖說柴令武的爸爸開始他的政治投機外加未來投資,承擔了很大的風險,但這和張德沒有什麼關係,柴紹可以不這麼做的。不過看在嬸嬸李蔻約談說和的份上,張德也就應了下來。

  按照現在的進度,李董雖然有心想要弄死張德,但本著爹親娘親不如開元通寶親的大原則大是非,李董還是默許了梁豐縣男繼續在他的胡搞毛搞的道路上嘻嘻哈哈……

  這很科學,畢竟,鑄就千古一帝的威名,是要花錢的。

  十八歲的張德還是有些急切,畢竟時不待我,萬一哪天被狗咬一口然後就得狂犬病嗝屁也說不准。再說了,長安的權貴們有好些跟他不說有仇,羨慕嫉妒恨是肯定的。老張又不能肯定張叔叔一定能長命百歲,沒了張叔叔,要維繫現有的華潤體系,付出的成本就不是一倍兩倍的提高。

  到了那個時候,老張感覺自己咬咬牙,說不定就真爬上大唐公主的床榻,做面首也得忍。

  板軌、水力機械、冶金技術、建築技術……這些玩意兒只是生產的發展方向,本身不產生任何價值,價值是工坊那些埋頭苦幹汗流浹背目不識丁的苦力們創造的。

  所以,這就是問題所在,張德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糾纏在蒸汽機之前的落後工業技術上。小霸王學習機代表的發展方向,它的載體不是什麼半導體工業或者二次工業革命的電氣化,而是那群得到發展得到知識見識武裝的無產階級。

  在此之前,老張只能人模狗樣地從「千古一帝」和「千古一后」的王牌夫妻店手中劃拉一些是一些。

  「唉……」

  喟然一歎,老張低眉掃了一眼躬身跪坐的沙欣。這個希爾木葉人有著波斯人的血統,同時還很有想法,而且張德從手頭的檔案來看。沙欣這個曾經被騙的紅海傻逼,是受過一定教育的,他曾經在拜火教的宗教人員手中學過曆法,也曾在弗林國的君士坦丁堡某個大教堂做過禱告,總之,神棍們肚子裡的那點微末知識,他都懂點。

  「張公,鞠氏勾結西突厥,證據確鑿。郡王去歲貨物,盡數為阿史那氏劫掠,除懷遠商幫,更有河套各號,及河東大族之商隊。」

  沙欣一臉的鄭重,「王師討不臣,乃洶洶大勢,不可阻擋!」

  老張嘴角一抽:你一高眉深目的老外跟老子扯王師討不臣,真特麼的違和感十足,唉,大唐的月亮就是圓啊。

  王師討不臣的重點其實不是不臣,以前不臣的不上貢,也就是不交保護費。對王師來說,沒有保護費,就減少了收入,減少了收入,就影響了王師的生活質量,並且精神上遭受了鄙視,而且很有可能起連帶反應,讓別的小癟三也效仿……

  保護費是必須要交的!

  「郡王之意,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沙大使,汝可有成法?」

  李思摩這條老瘋狗,把沙欣等雜胡及唐軍犯官塞過來,那是去年就有的打算。其實不僅僅是去年,再往前數,豐州銀礦開挖,李思摩就有這個打算了。

  根據老瘋狗的盤算,給皇帝老爺上貢,僅僅這點當口,那是看不上眼的。誰叫皇帝老兒自己摟錢的本事比老瘋狗還要牛呢?老瘋狗得親力親為,然而李皇帝千言萬語一句話:張操之,叫爸爸。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梁豐縣男黑著臉,結果還是老老實實地上貢。皇帝、貴族、朝廷、世家、門閥讓渡出來的微末教育權,付出的代價對很多人來說,那就根本不值得,然而老張卻覺得值得,哪怕把登萊的商團船隊全部葬送,都不及這合理合法的教育權。

  在他的一畝三分地內,他可以搭建小霸王學習機的最重要基石。

  這塊基石有一個名字,叫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如果大家都沒意見的話,還可以叫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

  當然了,三五十年內,沒辦法是大唐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貞觀年的李皇帝,一個人就能碾死幾百萬底層人民群眾,而他付出的代價,最多就是一個昏君的名頭,再搞的激烈點,死個一千來萬,也不過是個暴君。

  「張公,鞠氏文泰,小國寡民也。」

  沙欣眼睛放著光,讓老張虎軀一震,這尼瑪外國人學習化很勤快很有深度嘛,孟夫子的那一套都能玩的懂?

  見聲名顯赫的梁豐縣男都虎軀一震,沙欣頓時大喜,知道自己的套路很有看點。

  於是希爾木葉人行大禮之後,抬頭懇切道:「張公,小人誤入歧途,受人矇騙,幸得郡王張公扶持,方有今時際遇。大恩不可不報,然則小人母國,今受強虜肆虐,餓殍百里,家國殘破……」

  「……」

  老張總覺得違和感太嚴重了。

  「小人母國,乃波斯支脈,文明遺留,亦久慕天華,盼天朝冊封……」

  「……」

  套路,都是套路,可這個套路可以,非常的可以啊。

  「嗯,作為大唐的一份子,我懷疑入侵希爾木葉的惡黨懷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老張喃喃說著,想得入神。

  「張公說什麼?」

  「呃不是,我是說大規模殺傷性洗衣粉……不是,沒什麼。」

  張德六神歸位,當下眼睛放著光,「沙大使,擬個章程上來,某可轉交內府,上呈陛下。」

  沙欣頓時大喜,身軀震動,連忙拜下,朗聲道,「張公提攜扶持之恩,欣……永世不忘。」

  說罷,這廝張嘴咬破手指,往自己臉上劃了一道血跡。

  張德府上不然帶著管制刀具,所以沙欣沒辦法用刀,只能用牙齒,然後這套匈奴鮮卑突厥人都愛玩的套路,他就利落地用上了。

  隔了幾天,皇帝給了回執,意思差不多就是朕基本同意,不過朕手頭有點緊,你看看能不能幫忙和李思摩一起分憂……

  深入一點就是:要錢朕沒有,不過政策可以給,你跟老瘋狗一起搞一搞。

  不想出錢,還想搞亂西突厥,這買賣可以的。

  然而對李思摩來說,這都不是事,西域平靜下來,絲路才能穩定,作為懷遠郡王,他的收入才能翻兩番啊翻兩番。

  比起穩定的商貿環境帶來的海量收益,皇帝那邊的摳門小算計,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老張也無所謂,他在絲路上也是有人脈的,別的不說,薛不棄這個曾經的手下敗將,那就是北路商團的重要保障。

  然後就是王祖賢的鏢師們,他們飢渴難耐,正處於一種事業第二春的興奮期中,怎麼可能會讓西突厥那幫廢物壞了自己的收入?

  貞觀天,來自希爾木葉的沙欣,他嘴裡喊著「孔夫子阿克巴」,然後展開了一面旗幟,旗幟上的圖案略抽像,用沙欣的話來說,這是十根臘肉條外加一支毛筆。臘肉條代表束修,代表「倉稟足而知禮節」;毛筆不用說了,意義非凡。

  「沙大使,這筆彷彿刀劍啊。」

  老張有些意味深長,淺飲一杯雀舌,看著旗幟。

  「張公,欣早已除職,投身偉業,以振聖門,興我天朝!」

  然後沙欣一臉肅然對張德道,「孔祭酒言吾心懷崇敬,乃是悟道初始。」

  希爾木葉人負手而立,鬍鬚隨風而動,他目光深邃看著西方:「欣於渭水思聖人之言,終悟『逝者如斯夫』。」

  時間就像這流水一樣的流過去了呀……

  老張嘴角抽搐,總覺得這個外國人有點被荼毒的樣子。

  默默地喝茶,默默地看希爾木葉人中二病作,默默地看著沙欣突然蹦出來一句:「欣在渭水,所得甚多。承蒙祭酒看重,今自號『悟敬』。」

  噗!

  一口雀舌,噴了出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9-29 14:4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10-2 12:39
第六十章 九月初二的共識

  貞觀八年,吃完了粽子的長安人民群眾,盼著牛郎和織女分手。當然,牛郎和織女有沒有分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西突厥的某些逗逼,開始和大唐分手。

  一向被李思摩看不起的泥孰,終於令人眼前一亮。那就是,他病死了。

  泥孰的弟弟同娥派遣使者走北路前往河套,至唐朝表示內附,接待同娥的人是李思摩。微妙的是,阿史那步真居然也派了人過來探探風,當然名義上是掛靠處月部的馬甲,處月部巴不得他去死,但開元通寶是貨真價實的,這就沒辦法了,理由很充分。

  鴻臚寺也沒閒著,長孫無忌的兒子,大表哥長孫沖,是以鴻臚寺少卿首席助手的身份,出席了雙方的碰頭會。

  雙方深刻地交流了意見和建議,初步達成了一些共識。

  時間從牛郎織女分手後一個月說起,那時候,雖然月餅沒有誕生,但長安已經有了張氏月餅。長安人民群眾喜迎五仁月餅上市,然後討論著西突厥這幫逗逼到底是來幹嘛的……

  九月初二,秋高氣爽,北河套還提前燒了一波荒地,鹼蒿子產業蓬勃發展,河套地區茫茫多的養殖戶。

  「泥孰死的也太巧了。」

  大表哥喝著蘇州發來的茶葉,美滋滋地癱在躺椅上,裹著兔絨毯子,旁邊有梁豐縣男府上的新羅婢伺候著扇動香風。

  「伯舒兄的意思是……」

  吃了一顆椒鹽核桃,在泥孰手下撈了一大筆的長孫沖眼神露著不屑,「西突厥這群蠻子,手法太粗笨了些。不過也好,封同娥一個沙缽羅咥利失可汗,正好跟欲谷設對著幹。」

  「泥孰病死,只怕處月部處密部撐不下去。」

  張德知道的消息其實比李董還要多一些,渠道多嘛。王祖賢可不是當年崇崗鎮鎮將了,這是受過教育並且有著豐富戰鬥經驗以及大靠山的北地土豪。

  放山東,起碼也是鄉賢啊。

  「無妨,泥孰終同陛下有舊,一年半載還是撐得下去的。同娥這等廢物,西突厥多不勝數。」言罷,長孫沖猛然起身,眼神有點邪惡,「契苾何力在西域,也算是站穩了腳跟。此子不凡,很是不凡。」

  頓了頓,大表哥又道:「西突厥諸可汗諸設諸葉戶俟斤,已然不能抽稅。泥孰死前,西突厥各吐屯,早已不能指使西域諸國。」

  這不是泥孰一家的事情,哪怕是阿史那欲谷,作為突厥大貴族,佔據伊列河以西,卻也沒有了當年突厥汗國的威嚴。

  眼下西域其實也很明瞭,鐵勒人契苾何力,他是被唐朝送過來的。鐵勒人剛剛爆發了一下,就被唐朝的雜牌軍給摁了下去。二十萬吶,垮的一敗塗地,這簡直不可想像的事情。

  射匱可汗留給西突厥的那點家當,也伴隨著唐朝的影響力越來越強,徹底煙消雲散。

  對西突厥來說,可怕的不是什麼都善、且末、焉耆等西域小國,這等數萬人就算一國的垃圾,突厥大貴族隨便一個俟斤,就能讓他們國破家亡。

  隔著一條山脈的波斯也是不堪一擊,同族內訌也不算什麼,突厥這個概念,塞什麼東西進去都能作數。

  唯獨不能讓漢人把手伸進來,即便是當下的拔汗那周圍,還是有著兩漢遺留的血脈在。那些黑髮黑瞳的西域土人,祖先數百年前就在這裡駐守,而幾百年過去了,該有的節操全部扔了,這塊地方,就沒辦法靠文明說話,唯有鐵與血。

  突厥貴族心知肚明,一如當年聖人可汗玩的那樣,如今唐朝皇帝只要發動一次,這些治下的西域黑髮黑瞳之輩,必然是毫無底線地打出「同出一脈」的旗號,然後簞壺食漿喜迎王師。

  自古以來草原上就是這麼玩的,所以西突厥內訌之際,卻還是發了瘋一樣的巴結唐朝。

  這是瘋狂之下的理性,泥孰也好,欲谷也罷,他們的族群垮臺是一種必然,心知肚明的事情。但垮臺之前,必須要在唐朝大軍抵達之前,賣出一個好價錢,就像李思摩,就像契苾何力。

  什麼天可汗包舉宇內囊括四海,天下萬族一視同仁,那都是狗屁。一頁史書之上,刀筆從來不記錄有多少大小族群滅亡在天可汗的一念之下。

  「陛下欲封欲谷設?」

  「不。」

  長孫沖搖搖頭,笑道:「方纔說了,泥孰終究和陛下有舊,豈能這般薄情寡義?」

  「那……」

  「欲谷設深受其部擁戴,共推立為乙毗咄陸可汗……」

  「……」

  老張覺得用奸詐來形容李皇帝,那都是讚美。

  看了看眼下的西突厥行情,老張總覺得這特麼就是兩伊戰爭的貞觀版。沙缽羅咥利失可汗和乙毗咄陸可汗以伊列河為界,雙方各有幾個西域小國搖旗吶喊,背後又都有唐朝的支持,你有大義,我有實利。來吧,干吧,嗨起來……

  不過,對西突厥的任何一個頭頭來說,首先是要和唐朝建立一個共識。

  這就是九月初二搞定的一個共識:不管誰做老大,唐朝李皇帝天可汗陛下,他就是老大的老大!

  朝貢大法好,退位保平安。懷遠郡王李思摩**西突厥,有真相!

  「伯舒兄,西突厥諸事,鴻臚寺可會在大朝會上奏表?」

  「不會。」

  長孫沖搖搖頭,這是密約,當然國書還是有的,西突厥的各方代表,必須得表態:天可汗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嘛。

  然而老張卻是聽的有點為突厥人可惜,感情西突厥就是被李皇帝白玩啊,唐軍一兵一卒還沒出現,就提前認慫?這特麼太爽了。

  「對了,操之。」長孫沖想起一事,連忙道,「鴻臚寺那裡,有幾位家境貧寒,京中做事甚是艱難……」

  「……」

  「咳。」長孫沖也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大家是親戚,同事想要撈錢不是不可以,但眼睛就盯著散財童子,這太過分了,萬一別人有樣學樣呢?不過大表哥還是考量再三的,覺得可以撈,於是道,「同娥的侄子,阿史那薄布,跟契苾何力結為兄弟。他讓何力幫忙,結識一下長安貴人。」

  做生意呢,最重要的是和氣生財。

  「這是鴻臚寺諸位同僚的門路?」

  「唉,為兄那位上官,甚是厲害。」長孫沖感慨萬千,「一張嘴,居然就讓阿史那薄布視為長輩……」

  也就是說,老子讓人跟阿史那薄布做生意,搞點皮貨生意,首先得讓鴻臚寺的那位少卿也跟著一起爽?

  老張有點不情願,畢竟眼下他自己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比如說,修一條長安到洛陽的直道,皇帝出錢。

  不過長孫沖一句話,就讓老張虎軀一震立刻表示大表哥你真是親哥。

  「操之啊。」長孫伯舒淺飲一口香茶,「阿史那同娥是沒有子嗣的……」

  嗯?嗯?!嗯

  張德心裡稍微捋捋順,阿史那同娥是沙缽羅咥利失可汗,他沒子嗣,現在又在打仗,說不定也沒什麼交配的時間,那麼他死了,要麼是處月部處密部老大上位,要麼就是自己的兄弟上位。

  然後根據西突厥諸部混亂的局面,讓同娥的兄弟上位,搞不好誰也不服,這樣就很有可能被阿史那欲谷毆打成智障。那麼為了讓諸部服帖,找一隻弱雞上位,就是非常合理了。畢竟,一隻弱雞在台上,大家才好一起發力,和阿史那欲谷互毆。

  但弱雞也不能是雛雞,太弱了容易嗝屁,這就要求弱雞稍微能有點反抗能力,那麼像現任可汗的侄兒們,就很靠譜了……

  「伯舒兄,有空的話,就約兄長鴻臚寺的同僚們,出來小酌一杯。」老張一臉正色,感慨道,「長安居行不易,鴻臚寺又是清貴衙門,為君分憂甚多。小弟心中欽佩。」

  「平康坊。」

  長孫沖微微一笑。

  「好。」

  張德邪邪一笑。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10-2 12:48
第六十一章 複雜的事情

  權財權財,權不離財,財不離權,兩者關係用水奶交融來形容,不足其萬一。老張自打在隋唐的江南玩泥巴開始,總算是琢磨出點門道來。

  回想曾經作為一條不合格工作犬跟著文科生領導風花雪月吟詩作賦,當時只覺得領導這是一副坦蕩的做派,不羈的人生。

  到後來,抬舉自己的領導因為生活作風問題下台之後,老張去皇家看護中心探望服刑的領導,已然成為光頭的領導才抽了一支煙,瀟灑地彈著煙灰指點了一下老張一些人生經驗。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老子手裡有權,吃你兩個瓜,還給錢?

  粗放型的解讀,讓老張在貞觀年有點入魔。總之,他張操之就算是撈錢,也得手拿把攥十拿九穩。

  張德和千古一帝不一樣,他的物質追求是小霸王學習機,精神追求還是小霸王學習機。而李世民作為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董事長就不一樣了,物質上,他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操作起來就是把關隴門閥鎖起來,讓他們的土地所有權肢解,讓他們對農業人口的人參控制釋放,五姓七望同理。

  有了這個物質基礎,才能有精神追求。始皇帝搞「萬世一系」,這很好,很有理想和追求,值得肯定。

  包舉宇內囊括四海,說的就是他嘛。

  李董要「千古一帝」頭銜,要天可汗進化成聖人可汗,這是個人的小小要求。更進一步,他要的是李唐皇帝,能夠真正做到「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比較務虛,是精神文明建設。但務虛的目的也是為了務實,是對物質文明建設的反哺。全天下都主動做忠臣孝子,那自然是要什麼有什麼,可勁的造也沒人敢放肆啊。

  要是天可汗一世楊廣能夠做到,那還有個屁的造反。什麼楊玄感,什麼李密,什麼這個門閥那個世家,都是垃圾。

  從事皇帝這個職業的諸多前輩,之所以沒敢像李董這麼敢想,並且一本正經地讓史官改史,主要問題還是底氣不足。李董最大的特點,同時也是最大的底氣,就是他能打。

  當嘴炮沒用作用的時候,橫刀快馬就很有說服力。

  能動手就別****,差不多一個意思。

  這也是為什麼李董只是亮了個相,黨項人就各種跪舔各種投獻,一把就讓李董賺出小半個隴右道來。

  強大的權力,帶來驚人的財富。

  然而財富要轉化成權力,卻不是那麼容易的。這也是老張戰戰兢兢的緣故,在什麼水平線上,參加什麼級別的賽事。

  雖然要干死李董是個難度係數略高的事情,但對付西突厥那幫廢物,張德就算不說砸錢害人,光學習各路奸臣先輩,就足夠玩死他們。

  比如他豁出去不要臉,跑李董那裡,給什麼什麼西突厥的可汗「美言」幾句。

  不說是跟趙高比,起碼也是能有點戰鬥力的。

  再說了,長安人民群眾誰不知道他張操之和太子殿下關係密切……

  儲君也是君,突厥人又不全是傻逼,長線投資還是懂的。

  所以,那個名叫阿史那薄布的西突厥少年,大概在唐朝男爵面前,是不敢裝逼的。

  九月的大朝會,先肯定了各族兄弟的深切友誼,加強了天可汗陛下在邊疆地區的影響力;其次介於九月初二的西域朝貢中央的共識,鴻臚寺方面對邊疆各邦國進行了一番輿情調查。

  鴻臚寺少卿作出了重要報告,報告用一句話就能形容:國外人民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尚書右僕射杜天王對此表示:中國安居樂業,何其艱也。

  然後杜天王的走狗們紛紛表示,要效仿高麗故事,救萬民於倒懸。

  中書令和侍中兩位大佬想了想,對群臣道:轉皇帝陛下批示。

  李董板著臉,就說了一句話:朕很痛心啊。

  痛心也是無可厚非的,根據嶺南馮盎傳來的消息,南海之濱有國占城,富產甜蔗。

  種糧食太虧了,種甘蔗多賺錢……

  但問題來了,作為全世界最大的地主,李董本人對土地的怨念還是很強的。所以,他有心發財,卻無力投入,這就需要群策群力。

  更何況,西突厥內亂,酣戰的軍頭不知凡幾。當年在大興城結拜的阿史那泥孰也病死了,突厥的半壁江山,也落在了他的手上,看守突厥故地的人,又是自己的忠犬尉遲日天。

  所以,在這個要緊關頭,李董的思維很清晰,弄死伏允,徹底終結吐谷渾。作為緩衝,伏允做的很完美,現在,他就是一塊抹布,可以扔了。

  財政的傾斜,肯定是西域。不管是絲路的商貿,還是都護府的軍事統治,一進一出,都是驚人的錢流。

  只是,越到用兵之時,李世民就越冷靜,他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晰。雖然還沒有搞明白張德到底在搞什麼,但他很清楚,按照張德的那套搞法,門閥世家這些大地主,可以滾了。

  馮盎的奏表,鴻臚寺的輿情書,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調劑。中書令溫彥博明知道那些收益會讓族人從北地太原不斷地脫離,然後融入到別的勢力範圍中去,可他阻止不了。他能阻止自己的兄弟子侄,但他能阻止溫氏族人嗎?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的確是大世家的做法,五姓七望就是這麼干的。但五姓七望也不是滿世界的聯姻……按照眼下的節奏,溫彥博早就發現,登萊之地的土族豪門,早就和江南世家混雜在了一起,其中甚至還有蕭氏。

  天下就沒有水潑不進的豪奢門第。

  「荊州都督以『圍圩造田』之法,得良田十數萬畝。力役有所得,農桑有所增。荊州豪吏,畏威謹慎……」

  大朝會上,總是會有大新聞冒出來。借刀殺人的武士擭,被某些牲口抬出來噁心一下李董。

  和李淵一起喝過花酒的武士擭,不僅完美地達成了李董打擊地方土豪的目的,同時更完美地讓李董不能厚著臉皮黑了他的功績。最重要的是,「圍圩造田」之法,大概和梯田一個性質,是能夠憑空增加土地耕作面積的。

  於是李董捏著鼻子,起詔專門表揚了一下武士擭:老武你這是「善政」啊,朕很感動,朕看好你喲。

  但如果就只是這樣,重臣們肯干?辣麼大的功績,你就口頭表揚?你這是心懷怨憤,夾帶私仇啊,你這不是明君所為。

  然後江湖上就會又開始流傳「玄武門」這事兒是怎麼怎麼地妖……

  這就沒辦法了,得賞啊。

  然後李董的走狗就千里走單騎,跑去探望一下生病的武士擭,問他有沒有興趣回京。

  萬萬沒想到的是,「病中垂死驚坐起」的武士擭一臉懵逼:陛下緣何召臣回京?

  你不是搞出「圍圩造田」之法了嗎?這是大功勞啊,都督,您這是要陞官到中央,太極宮前三排啊。

  荊州都督一臉誠懇,咳嗽彷彿是咳了血:「此法非臣所為,乃儲君之策也。」

  「……」

  很好,很強大。

  黑著臉的李董知道,他被人玩了。

  被他扔出去採訪的兒子,在關中,他能搞出八牛犁;在江南,他能弄出圍圩造田。

  總之,這個儲君充滿了鄉土氣息,完全可以厚著臉皮對大唐百姓說一句:「我是農民的兒子……」

  當然,李董會打死他。

  一把火從武士擭轉移到了李承乾身上,當然暖男此時此刻,還笑呵呵地跟馬周說道:「賓王,荊襄之地,若推行此法,可獲良田逾百萬畝。再有操之訓蠶之法,荊襄亦是東吳啊。」

  「……」

  馬周一臉苦逼,這特麼有什麼好高興的!太子你做到了陛下做不到的事情!陛下做不到的事情!陛下做不到的事情!你還笑!你還笑!你還笑——

  然而作為東宮席智囊,馬周也是沒想到京中重臣這麼陰險狡詐。誠然,馬賓王是想過給李承乾鍍金,「圍圩造田」也的確是可以鍍金的。但不是現在,不是現在,不是現在啊!

  要是暖男太子從江南巡迴演出結束歸來,再搞這麼個「祥瑞」,那功勞是皇帝的,苦勞是太子的,父慈子孝,豈不美滋滋?

  現在算什麼?做兒子的就算出去,那也比做老子的牛逼?

  「唉……」

  馬賓王一聲歎息,早知道如此,當初還不如讓八牛犁掛靠在皇帝名下呢。

  暖男一臉呆傻蠢萌的模樣,他還很高興地說道:「賓王,若正如操之所想,江夏之地若是建為南北通貨中樞,大有可為啊。」

  「……」

  馬周想到了張德,又是一聲歎息。

  雖然噁心李董是老張需要的事情,但推動武士擭噁心李世民這件事情上,是朝廷重臣干的,他都沒來得及下手呢,江南那些世家,就迫不及待了。

  不過,結果是好的。

  至少病重的武士擭,可以得到救治,不用直接嗝屁。按照李董的節奏,武士擭只要完成打擊荊州豪強的任務,差不多也成了一塊抹布……

  但這裡面就有人渾水摸魚了。

  其中有荊州官場、荊州土豪、江南世族、獠人土王、皇親宗室、朝中重臣、地方統軍府……

  當然,還有梁豐縣男張操之自己。

  感情上來說,看在武順的份上,老張拉武士擭一把,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當然分析厲害權衡利弊的話,張德是絕對不會拯救武士擭的。

  不過,朝廷重臣要拿武士擭出來轉移視線,進而把太子這條鹹魚正面曬曬反面曬曬,那也就順水推舟了。

  而伴隨著太子南巡,荊州土豪和官場,也不敢政治謀殺和肉體消滅武士擭。那麼最優解,尤其是對荊州地方來說,就是把武士擭禮送出境。

  當武家娘子們一看自己的爸爸鹹魚翻身不死了,她們還不震驚操之哥哥的「通天大能」?

  到了那個時候,操之哥哥淡淡地來一句「小意思啦」,還不讓小娘子們嬌軀顫顫嬌喘連連?這讓張德很暗爽。

  地方勢力如果沒有太大的甜頭,一般不會投入本錢。

  不過按照「忠義社」小夥伴們「洩露」出去的計劃書,大唐最大工地的建設進度表,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荊襄大地現在的土豪們,除了田真沒什麼了。而獠人還時不時地冒頭,田地上的產出,並不足以讓他們奮鬥出一個五姓七望或者中書令侍中。再者,李皇帝玄武門之後憋屈了三年,三年之後就像開了掛一樣碾壓各方,實在是有些扛不住。

  當然這個碾壓迄今為止還只是軍事上的勝利,雖然一如既往是從勝利走向勝利,但終究還影響不到他們這群深耕三尺自留地的土豪。

  可是,楊廣死活沒弄死的高麗癟三,居然被董事長三下五除二活活毆打致死,隨後一連串的反應,若非蕭氏從中曝露,他們一輩子都未必知道這其中的干係。

  河北道河南道在渤海東海的進項,讓蕭二公子那個廢柴都一躍成為蕭氏內部富,這豈能不讓人眼紅?

  連帶著的,就是抱大腿的風潮,蕭氏內部的風潮。

  當初荊襄大地上的那些沙船,就是蕭鏗一股腦兒塞給張德的,原本是負資產套現,現在是績優股求帶。

  蕭二公子一頭霧水看著這群荊襄老朋友們發癲,而張德則是跟武順武小娘子一起喝著茶,吃著螃蟹,夜觀頭頂的銀河,朝看東方的紅日。

  卡。

  小錘子將螃蟹大腳砸碎,小心翼翼地剝去外殼,露出裡面精緻飽滿的蟹腿肉,張德一口吃下,美滋滋道:「武公平安矣。」

  武順俏臉微紅,淺飲一口溫酒,她卻是喝不得酒的,只是這裡的佳釀,多是脫酸的果酒,也不澀嘴,十分好喝。

  舉杯之後,武順柔聲道:「兄長……妾……妾多謝兄長施以援手……」

  啪!

  武小娘子一把攥住白瓷酒壺,排開蓋頭,然後拎起來,小手兒還拿不穩當,只是嚷嚷道:「操之哥哥,我敬你!干!」

  說罷,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後咚的一聲,一腦袋鑽案幾下去了。

  武順連忙將妹妹扶持到了躺椅上,這才微微擦拭額頭上的細密香汗,面紅耳赤道:「讓兄長見笑了。」

  攙扶了妹妹,一番活動,竟是有些熱,又吃了一些酒,雖說秋高氣爽,風吹來竇氏涼快的,卻還是脫了幾件絲衣,便端坐在張德下,頷首不語。

  張德持著酒杯,目光順著皓瓊鼻脖頸看去,只覺得白白的一片,紅紅的一片,粉粉的幾點,竟也是有些熱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0-2 19:4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10-3 09:06
第六十二章 病退

  「都督,保重!」

  荊州都督府,幕僚佐官們都是神色凝重。智計過人的,自然是真心鬆了口氣,為武士擭的前途,感到慶幸。平庸苦幹的,卻也是情真意切,武士擭打擊豪強的同時,也給寒門庶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

  哪怕是躁動的獠人,縱使還有人唱著「武陵蠻」的歌兒玩耍,獠人們也懶得計較那般多。對土人來說,能給他們改善生存壓力的人,都是恩人。

  「江堤如何了?」

  武士擭嘴唇發白,不說是氣若游絲,但也看得出來,這是心力交瘁的結果。

  「大河工坊的水泥甚是好用,較之夯土打樁,堅實不少。」督府計吏又翻了翻賬本,「往年修堤,除開力役招募,地方鄉賢投獻也是不少。只是即便如此,修堤總賬,一里也要兩千貫。如今算來,省了不少錢。」

  荊州的江堤,主要是加固,畢竟戰國時期就開始修堤,兩漢又大治,自然是以修補為主。

  但即便是修補,江堤和普通的河堤決然不同,成本高昂的可怕,但不修也不行。

  今年武士擭是兩手準備,一是「圍圩造田」,今年爭取先出一季稻米,此為增產開源,能得農稅不少,畢竟新增的田不是永業田,抽稅能抽不少。對獠人和庶民來說,這是額外的收益,朝廷拿走一半也就拿走了,他們的根本在於自己的田,朝廷抽稅很難直接抽。所以這些新增的田,其實就等於荊州官方拋給市場,市場調節之後,官方再割一茬。

  大戶自然是不願意吃這等小利,但荊州豪族多的同時,底層百姓也雜七雜八,光非漢人的諸苗諸獠就有大小山寨兩三千之多。

  武士擭「圍圩造田」,是對獠人用兵之後的安撫。往年地方豪強,往往和獠人寨主勾結,朝廷只要打壓豪強,獠人就要作亂,反反覆覆始終不能畢其功於一役。

  剿撫並用,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獠人有了實實在在的長遠收益,而不是荊州地方大戶的一錘子買賣,自然不會再響應豪強。於是武士擭在打壓豪強之後,除了貞觀八年初的春耕動盪,之後「圍圩造田」的風聲吹出來,這些獠人就觀望了。

  地方世家和豪強,雖然佔據田產蓄養私奴,甚至大戶人家抽丁兩千都很輕鬆,但讓他們造反,蕭氏前車之鑒。蕭皇帝自己都被打的屁滾尿流,更何況是他們這群貨色?再者,李二皇帝比他老子有威懾力的原因就在於,再橫的對手,都被踩在腳下。

  歪打正著也好,適逢其會也罷。原本應該和荊州豪強糾纏的不死不休的武士擭,因為「圍圩造田」一事,省去了不少麻煩。

  同時他的另一手準備,就是興修水利。

  這是中國自古以來地方郡守的職能,任上如果連河道都沒修過,也叫地方官?

  只是張德這只么蛾子,翅膀一扇,就先給武士擭吃顆定心丸。

  大唐最大工地的前期工程,就是先修小水庫。旱災灌溉,洪災排澇,同時還能作為城防工程的一部分來操作。

  這些手段,往前推,大概三皇五帝時期就掌握了這項技術。

  而張德,只是把這個技術,具體到了圖紙和文字上。然後伴隨著江夏以西某個小水庫憑空出現,武士擭來了精神。

  「江堤直通渡口,堤壩以水泥為基,一里用水泥三百方,堤壩路面厚約三寸,以南竹為筋骨,可保二十年之用。」

  計吏乃是大河工坊出身,母親是並線女工,父親是河東失地農戶。原本算是個百畝田產小康之家,後來麼……反正就是到了大河工坊。

  兜兜轉了兩三年,到了南方,投在武士擭門下刨食。因精於計算,這才成了一方都督的幕僚門客,卻是沒什麼品級的不入流之輩。

  「這水泥,貴啊。」

  武士擭感慨了一聲,督府所在的城東大街,巷道被華潤號用水泥休憩了一番,其實也不純粹是水泥。巖磚配合水泥來的,但一里路還是在五百貫左右,尋常人根本用不起這樣的路。

  只是張德讓華潤號跟武士擭透露過一些事情,比如說李皇帝打算在長安和洛陽之間修一條直道,水泥的……

  成本大概是一里路兩千貫,兩里路就是四千貫,武士擭一想京洛板軌彷彿也在七百里以上。這要是水泥修路,豈不是要一百四十萬貫?

  朝廷財政才多少?

  然而老張其實沒告訴武士擭,他要是給李皇帝報價,起碼翻兩番……

  修一條路,而且還是長安和洛陽之間的直道,而且還是皇帝欽定。這上上下下,得多少人盯著?不是盯著工程質量,而且錢!

  沒有皇帝緩則罷了,有了皇帝,什麼親王郡王野生王,國公縣公郡公老公,一個個絕對不要臉地上來放肆。工程垮了,黑鍋不是他們背的,但要是肉吃不到,那就是徹底得罪了他們。

  若非張公謹夫婦還是頗有威懾力,加上「忠義社」如今也絕非弱雞一群,老張還真不敢跟李皇帝玩這個。

  可要平衡關係,自己掏錢是肯定不行的,他自己也得撈啊。所以,這個主意,就得打國家身上。

  畢竟,命是自己的,錢是國家的……

  這真是萬千先賢的總結,充滿了人文主義上的關懷。

  兩千貫一里路,張德大概還是能賺到五百貫左右。要是翻兩番,眼睛一閉都能被錢砸死。

  按照現在保利營造的施工方式,多是用竹筋,然後用不知道標號的水泥。至於人工,人工有時候甚至是不要錢的,管飯就行。

  抓那麼多奴隸,難道就是為了看麼?

  「水泥確實貴。」

  眾幕僚也是感慨,不過現在感慨什麼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下中樞的注意力,就在太子身上。武士擭順利脫身,只要人不在江湖,基本上李董就是默許他可以活下去。

  在老張看來,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病退」了。

  「六年的時候,要修新宮,名為『大明』,在龍首原下。當時長安水泥工坊,產量著實太少,要想修建新宮,遠遠不夠。」

  有人想起了此事,更是感慨道,「哪裡想到,短短兩年,水泥工坊從京畿都蓋到了山南來了。」

  「本地行商,便是鄉野俗物發賣到府縣州城,也是越快越好。」有深諳商道的佐官微微拱手,「上縣城內,脫產之百姓,最少一萬。鄉野土財,哪怕只是發賣春筍,卻也得趕時辰。只是山中挖筍,若是過了兩個時辰,便是澀嘴不已。可這上縣的縣城,又有幾個是臨山而建?」

  以貞觀年的鄉間小道,想要兩個時辰趕到縣城通關發賣新鮮竹筍,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竹筍值當幾個錢。」

  「便是舉例。」那佐官微微點頭,然後接著道,「長安南郊,有一路,非是官道,乃是華潤號所修直道。南商為了趕路,哪怕是給十文過路費,也是情願。南山新筍,只要到了長安,便是大賣,這一進一出,每年都是多賺的。」

  道理很簡單,讓武士擭豁然開朗,不過,這不重要了。

  反正,他也要從荊州任上卸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0-3 09:1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10-5 09:07
第六十三章 玩法

  老張當然不是幼女狂魔,他坦蕩!

  過幾年再說吧。

  多點開花的結果,就是風險會降低。石城鋼鐵廠如果一枝獨秀,最終的結果,定然還是會引來皇族宗親或者其它什麼巨頭的覬覦。

  李皇帝沒死,這讓張德很遺憾;李皇帝活著,這讓張德很慶幸。

  儘管很清楚太宗皇帝絕對不會允許么蛾子出現在他的治下,但這不妨礙老張肯定有這麼一個大皇帝坐鎮,那些饕餮一般的吸血鬼們,才能老老實實地坐下談判。

  當然了,眼下張德左右身後,還是有一票小強的。

  「聽聞京城豪奢之家,遍是新羅女為婢?」

  不著調的談話在蓬萊島進行著,長孫無忌琢磨著妹夫的想法,他心中一歎,李承乾這個外甥,他還是很喜歡的。畢竟,能夠敬著舅舅的皇族外甥,不多……

  「陛下所言,臣亦有所耳聞。」

  長孫無忌微微欠身,頷首說道。

  陪同談話的,還有中書令。溫彥博微微拂鬚,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而旁邊挺直腰背的王珪,則是神色微動。

  作為太子名義上的首席人生導師,侍中大人很心塞。要不是馬賓王這個後輩實在是太靠譜,他真不知道李承乾這暖男到底能玩成什麼鬼樣子。

  「立國二十年不到,竟是攀比成風,朕甚是擔憂啊。」

  李皇帝一副很心痛的樣子,但好像是想起來這蓬萊島修的比啥都豪華,竟是微微臉紅了一下。

  不過,作為蠻夷公認的「天可汗」,李皇帝個人還是很驕傲的,這點家當算什麼?這是「千古一帝」的標配,沒看見始皇帝的「阿房宮」燒好幾十天?

  巨頭們沒有答話,閣內竟是有些尷尬,這讓李皇帝很不爽,頓時臉色垮了下來。

  失業在家的閒散人員長孫無忌一瞧風頭不對,連忙救場:「東北糜爛,弱邦之民存續之際,也只能自尋出路。新羅國中為民,不如中國治下為奴啊。」

  這麼迂迴的馬屁,拍的令人愉悅,讓李董整個人都爽翻了。公司高管開會,要全是務實的條條款款,這也太沒有企業文化了。

  自古以來的中原帝國有限公司,企業文化總結起來就三個字:高!大!上!

  新羅這種三流小國,一般都是部委中層領導去負責的,能讓大老闆這麼談上一兩句,足夠讓新羅國內寫野史謀生的賺上一筆。

  「遍東北皆新羅婢,此等事體,若在中國,何等淒慘?」李董一臉的悲憫,然後幽幽地冒出來一句,「縱使番邦奴婢,亦生人買賣,乃罪也。」

  長孫無忌嘴角一抽,中書令臉皮也抖了一下。雖然當年他鼓吹要懷柔突厥,並且把突厥遺民當南匈奴那般養著,可最終因為魏征和李大亮的先後狂噴,加上某個小王八蛋那一句「溫家堡的人都該死」,改變了一項國策……

  阿史那思摩從突厥智者變成唐朝瘋狗,只用了一瞬間。

  「自古立國之本,農事也。重農抑商,國政也。」

  決定裝逼的李董,一副聖君在朝的苦逼相,然後用餘光偷偷地打量著四大天王以及候補天王以及候補天王的候補……

  閣內重臣其實不少,只是親近能說得上話的,不多。

  這光景,瞧著像是大老闆要搞公司發展方向的調整啊。隋文帝時期,中原就有過一次「本末」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把人束縛在土地上,是最省力最方便最容易管理國家的方式。

  畢竟,自古以來豪商要是不壓制,他們就要搞大新聞,就要投機。其中有的人直接把新聞單位都換了,比如說「田氏代齊」,這個新聞就很大。

  至於「拔一毛而利天下,吾不為也」的那位,更是在董仲舒發飆前幾百年,就跟墨子正面剛,並且在那個時代,天下諸國的精神文明建設,居然發展到「非楊即墨」的地步。

  可見中土先民超會玩,古典自由主義的市場曾經很火……

  但因為有個胖子眼不見心不煩喊了一聲「統一哈」的秦腔,玩個性的都被弄死在了歷史的垃圾堆中。

  董仲舒雖然發飆,但皇帝們從來不靠「仁德」治天下,當然他們都這麼跟老百姓說的。這是意識形態問題,宣傳部的幹活。

  精神文明建設反作用於物質文明建設,既然骨子裡是為了維護老闆的統治,那就沒什麼好說的。根據秦孝公時期就開展的「獎勵耕戰」政策,重農抑商就順理成章了。

  畢竟,李淵上台雖然不久,但也規定了商戶人家的子孫不允許當兵吃餉。

  這個道理很簡單,你特麼都有錢了,你特麼還想有勢?去你媽的。

  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所以李皇帝的核心力量,除了自己的親戚小弟老婆孩子,就是那幫在家裡領著幾十畝幾百畝地,然後「一人參軍,全家光榮」的統軍府府兵。

  當然玄武門之後,大家都不怎麼叫統軍府了,而是叫折衝府。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董覺得地方上么蛾子多了,有點遮擋自己的視線,彷彿有什麼東西看不太清楚。

  他不想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他和洛陽常三郎一樣,不會武功天生神力,所以,他要看看公司高管們的屁股,是不是還坐在他這個董事長這裡。

  「重農抑商,根本也。長安遠離東北,尚且遍見新羅婢。大河南北富庶之地,更是臨近東海,必是數倍於長安。長此以往,焉知未有遍大唐見新羅婢?」

  中書令是個有思想有追求的人,他立刻表了態:老闆,您是知道的,我這個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忠心耿耿……

  只是大家都不是傻逼,坐在這裡拍馬屁,並不算丟人的事情。不過長孫無忌拍馬屁,那是因為他社會閒散人員,全靠吃朝廷的低保過活,拍老闆馬屁,是為了獲得一份薪水不低的工作。

  可是,你堂堂中書令,公司的頂級高管,配車都比別人多兩匹馬,你怎麼就……怎麼就這樣毫無節操地拍老闆馬屁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四大天王的榮耀需要有人維護,此時此刻,不得不站出來的杜天王一臉正色:「陛下,中國今日之風氣,臣……慚愧。臣以為,百姓攀比成風,非百姓之責也。有云:上行下效。臣以為,此等根本,當剿滅源頭。西市富商遮掩耳目,私下炫耀新羅女,罪也;西城上戶之家,驅策突厥賤民為奴,亦罪也;長安顯貴,出行遊街豪奴呼喝,突厥男子牽馬墜鐙,新羅女子捧香執花,罪大惡極也!」

  頓了頓,杜天王目光沉著:「商人投機,自尋顯貴豪門,臣以為,當震懾名望,以殺攀比之風!」

  「……」

  「……」

  「……」

  你要反腐倡廉,我就擴大化。背黑鍋我來,送死你去……差不多一個意思。

  李董當下沒琢磨出味道來,當然也可能琢磨出味道來,但還是覺得「克明是個好同志」。

  然而像長孫無忌這種眼下就靠兒子找張操之討飯的人來說,這特麼就是憋著壞啊。

  一個壞人,他要想法設法做好事,其實是很難的。但一個好人,鼓起勇氣做壞事,往往破壞力還是可以的。

  座談會的討論核心其實不是「重農抑商」或者「本末之論」,而是革命隊伍到底還純不純潔……

  不過對死過一回的杜天王來說,只要大方向上屁股坐皇帝這裡,剩下的基本都可以考慮。

  畢竟,到了天王級的地位,只要不是裴寂那種上代渣渣,皇帝是不敢隨便動的。沒瞧見李靖都還好好的麼?別說李靖,李績這個渾水摸魚高手,如今也不過是在長安隴右兩頭跑,爭取貞觀九年之後,就在家裡辦喜酒等著抱孫子帶孩子……

  溫彥博瞄了一眼杜如晦,曾經他想挑戰一下四大天王,但房玄齡一通老拳,把他打了個半身不遂,差點溫氏子弟出不了太原。後來他覺得長孫無忌這種賣妹妹的下台人物可以隱晦地調戲一下,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長孫無忌直接開新聞發佈會表示自己退役。然後皇帝大老闆感動的賞了一套京城大宅子,沒有二三十萬貫下不來的那種……

  再後來,感覺杜天王可能是要死,挺不過大前年前年或者去年。於是等啊等啊,杜天王休息了兩年,虎軀一震重出江湖,然後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河南道跟房玄齡一起玩雙打,登萊水軍一躍成為最大的物流單位。杜天王的兒子數錢數到手抽筋。

  王珪一看火沒燒到太子徒弟,心中暗道:杜克明竟是這等膽色,真是令人欽佩。

  然而杜如晦自己心知肚明,皇帝這個人就是愛面子,更愛裡子。要殺攀比之風是假,通過「重農抑商」這個國策,來敲打在江南划水的李承乾,才是目的。

  所以,大方向上,杜如晦無所謂的。但內裡的好處,他是半點都不會讓。

  萬一皇帝要拿東北的商圈作為籌碼直接搞殘李承乾的助力,豈不是自己也賠了?

  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0-5 09:1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10-5 09:18
第六十四章 南郊直道

  荊州水道的主要民間棧橋,都開始修建私人碼頭。官面上,這個政策是不允許的。不過地方土豪當然可以繞過這個政策,所謂縣官不如現管,一般而言,地方鄉賢的政治權力,佔據了州縣府城的六成。

  皇權不下鄉,從來不是嘴上說說的事情。

  「那華潤號的江陰子,畜***賊!錙銖必較的小人!」

  暴怒的地方土豪在那裡砸著桌子,桌上那瓷茶杯差點震下來,嚇的僕役一陣心驚肉跳。

  華潤號的檔頭掌櫃主事,基本上都是張德的同族鄉黨。河北道河南道主要是江水張氏北宗的人,張公謹的面子肯定是要給的。不過錢不過手,張德也不可能讓這幫人掌握錢流,基本上這些人還只是負責具體事務的檔頭,然後掌握一部分人事權。

  財權張德從在長安站穩根基開始,就沒扔出去過,即便是張公謹,面對雜七雜八的賬目,也是一頭霧水。別說張公謹,就是讓全長安出挑的老掌櫃來查賬,也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懂。

  「宗長,這話也就只能在家中說,切不能在外失言。」荊州本地的豪族蔡家,山南道頗有人脈,又跟皇族宗親沾關係。統軍府中,也有蔡氏子弟任職,便是皇帝那裡,也能說得上話,畢竟,皇帝的「飛騎」中,就有蔡氏。

  「武士擭那老犬在荊州,保利營造修路頂天不過七百方的水泥兩里路。這老犬還沒離開荊州呢,蔡家碼頭的那段路,居然一里路就用了六百方的水泥?這水泥是銀做的?」

  暴怒的蔡氏宗長恨不得將保利營造和華潤商號的荊州大掌櫃咬死,不過他這也是氣話,京中權貴,他一個都得罪不起,更何況是京中權貴都得罪不起的華潤號。

  別人不清楚,作為宗長,他還是知道華潤號這次南下的靠山中,就有房謀杜斷外加李靖這等重臣。不僅如此,李孝恭這樣的特殊親王,其左右親眷子弟,也是在風波詭譎之中,冒出了腦袋,在保利營造的州城大本營露了個面。

  李孝恭基本就是只能腐敗至死了,他的大腿可能還不如魏征的粗,照理說不用怕他。不過蔡氏宗長很清楚,皇帝防著王爺那是皇帝的事情,你自己拿王爺當****,那就對不住了。

  辱及皇家,除非是「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的行情,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江陰人朝中有人。」

  宗族老人不急不慢,淺飲了一口茶,「這水泥,又是長安先出的,自然是他們京城的人說了算。」

  「實在是可惡啊……」蔡氏宗長也是糾結,自然知道這不是他能左右的。只是覺得自己的面子沒武士擭大,多少有些憋屈。

  不過不憋屈也不行,如今南方入京的指路明燈,就是華潤系的商號。除開保利營造幫忙「利其器」然後「善其事」,還有順豐號作保轉運物產。

  而且長安南郊的新修直道,名義上是琅琊公主府捐獻給朝廷的。地權當然還在琅琊公主李蔻手中,但這條直道,所有權給了朝廷,約定用到琅琊公主的兒子成年。臨時性的所有權看上去是雞肋,但試運營兩個月之後,民部工部禮部就三部堂拜訪琅琊公主府。

  華潤號自然是也在裡面收錢,不過這個收錢是朝廷通過華潤號來從市場操作。簡單點說,就是政府擁有了二十年的所有權,然後承包給了華潤號運作。

  利潤上來說,所有人都可以從政府承包。

  當然了,現實很殘酷,「忠義社」的小夥伴們到了長安令那裡參加了南郊直道的關撲,一群銀槍小霸王在側,哪有人干叫價?

  拿到手之後,華潤號每年交給朝廷固定的錢。至於華潤號能不能從南郊直道上賺出利潤來,是他們的事情。

  於是整件事情就很清楚了,琅琊公主府通過很低的價格,將南郊的大片田地拿到手,然後李蔻公主殿下沒有種地,她良心發現悲天憫人,出錢讓保利營造修了一條聯通南山關隘的直道。

  直道修通之後,琅琊公主以開府的江湖地位,上表朝廷,表示要捐獻這條路為了便民。當然便民的時間很短,二十年。也就是他兒子成年的日子,也就是說,朝廷免費拿這條路玩個二十年,賺上一筆也不虧心,但得盼著他兒子成年。

  一開始民部的下層廢物們都覺得這是雞肋,雖然沒有說不盼著琅琊公主的兒子成年,但至少在這群廢物們看來,這路還能玩出花來不成?秦修直道,不也嗝屁了嗎?

  這種吐槽只能在心裡,嘴上自然是把琅琊公主誇成了一朵花。

  試運營兩個月之後,華潤號展現了驚人的實力,平均每個行腳商身上,一個來回,大概能賺二十文,這就已經很驚人了。但南山的土老財,尤其是那幫販賣鮮筍的,入長安一趟,就得掏差不多三百文。

  而按照華潤號和朝廷的紅白契,大概也就是一個人兩文錢,也就是吃一碗醪糟的行情。

  行腳商可以不走直道,但不走直道,他就得走老路。老路不是說遠,而是難走,即便是官道,也就是能跑馬,走人走車,都是受罪。

  李奉誡原先負責的宣紙作坊,也是從南山出發,現在宣紙作坊發車,雙馬四輪一截車廂,精鋼輪輻外加杜仲膠內襯外包牛皮。走直道的話,馬車的速度比官道快一倍都不止。

  一般來說,哪怕是單槍匹馬的行腳商,其本體當然是農戶或者城市手工業者,但既然要出來買賣交易,肯定是追求利潤的。按照長安南郊的行情,同樣是住三十里外,不管是發賣絹布麻布還是魚線的,都得趕早市。

  如果是原先的路,除非是連夜出發,然後等開城門就入城,可這一番夜路腳程下來,費心費力,做生意叫賣的氣力,自然比不得別家。而如果走南郊直道,當然前提是家南郊直道附近的,只要走直道,趕路就省了一半以上的時間,倘使再有個獨輪車,那就是更加的輕鬆省力,到了長安,就算不進城,在外集叫賣,也有七八分的氣力。

  這筆賬很好算,所以哪怕是行腳商,咬咬牙扔了十文錢,也就那樣了。

  更何況南郊直道有個特點,除開五里一亭之外,亭子還設有煤石燈。雖然只是個架高了的煤爐,可對於趕路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安心到了極點。

  至於如何確認誰走沒走直道,這很方便。這條路,至少這二十年,還是朝廷所有的。所以,抽稅的那些稅丁,分攤到南郊直道的,就要兼職巡視的差事。

  朝廷當然沒有雙份薪水發給他們,不過華潤號很體貼,發明了一種東西叫做「補貼」。按照華潤號對外的意思,就是見這些稅丁大公無私,十分的欽佩,所以補貼一些給這些稅丁貼補家用……

  很科學,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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