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438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8
第一百七十章 天天吃聖上

     郝處俊又遞來一份邸報,是地方官員寫來的。

    寫來的時間更晚一點,但因為帶了糖過來,陸梁二人先寫的,速度就慢了些,兩道奏摺卻是差不多一道,到達洛陽的。

    陸梁二人確實如開始所言,真的交納一半貢稅。這個稅不是盈利所得的一半,是售價的一半,比如賣了一千緡錢糖,就會上納五百緡。數量不是很巨大,只有三千緡。

    也不算太少,有的貧困州縣一年交納的稅務,也不過如此。當然,也不會很大,只要朝廷金口一開,願意捐助三千緡錢的商人大有人在,但誰敢開這個口?

    郝處俊卻低估了一些。

    放在江南了,是過江龍,江南的富商會有牴觸的,只是皇帝親自嘉獎的,卻也無可奈何。而且梁金柱,在勞宴上受過太子一拜……對於普通的庶族與商人來說,無疑是披了一張虎皮。可未必會受歡迎,又出來不久,產量不是很大。

    前期的銷量還是在北方。

    但以後牴觸會越來越多,畢竟這個糖是交了一半稅的,其他的糖商會很尷尬,並且李威不僅是這一步。其實商人遊走地社會邊緣,也是與稅務體系不成熟有關,如果每年為唐朝帶來了一千萬緡收入,試問一下,群臣又如何看?只不過大家不悟此節,真正得勢的,卻是那些有勢力的人,象鄒鳳熾這樣的大商人,都隨時有傾巢之危。

    看了郝處俊的臉色,大約能猜出一些。

    發糖了,大家會高興的,又是好糖,關健能不能受。又只有三千緡,朝廷沒有必要擔下這份爭議。再說了,為了幾個空頭的爵位,都爭議了那麼久。

    李威低聲說道:「才是開始,孤也聽聞一些,以後會更好。其實郝相公,想一想國庫。最少是他們自己願意的,又是他們自己發明的,牽扯的不大,卻比朝廷利貸會好。」

    「殿下意思?」

    「分吧,做一次嘗試。如果好,孤會通知一下西京城中的作坊,有可能奶糖也會向國家交稅。不會很多,一年兩三萬緡還是有的。」

    「殿下……」

    「郝相公,孤的話不可外洩了。」

    郝處俊對自己還是不錯的,可自己許多事,一直瞞著他,李威不大好意思,將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實際上陸梁二人前往江南,與孤會過一面。國庫空了,又不能多做變動,因此,孤與他們交談過,無論這兩種糖,或者奶糖,早遲會有他人仿造。現在交稅了,將它作為一種定製,但是新事物,沒有多大的牽連。一種事物是定製,兩種事物是定製。積累後,多少能為朝廷增加一份收益。孤知道,君子不談利,可是國家呢?不向百姓徵稅才好,但可不可能?又,這些是奢侈物,購買的是有錢的人,他們並不缺少金錢。朝廷得了稅,並不算擾民。二人皆是良商,聽了孤之言,也應准了。」

    「原來如此,臣還難怪,居然如此自覺。」

    「也是不易了,換作其他商人,孤說服一下,便去主動貢稅,這天下間,都不會以商人為恥了。」

    先放一些風,一旦定製,還需要這幾個宰相同意的,他們不同意,就是父母強行下詔,都未必行。李威繼續煽動:「現在有些少了,但郝相公,請拭目以待,假以幾年,此種糖會為國家帶來稅務幾萬,十幾萬緡錢。不僅如此的,如果好,都可以從大食將金銀與銅換來。僅此一項,國家就不需要利貸剝削百姓。」

    「會如此之巨?」

    「會不會如此之巨,這事不需要多長時間,甚至幾月後,就能隱隱看出一些。」

    郝處俊讓李威三勸四勸地,很是意動。

    主要國家庫房裡窮困了。

    但這是善政,國家不儲,是因為輕徭薄稅,又有各種撫卹,比如災年的賑災,特別這幾年的光景,導致的。可國庫裡很空,作為宰相,心裡面也不塌實。

    意動的結果,就是開始分糖……

    ………………………………

    只是李治與武則天有些遠,並且二人大約難得地開心,又到了許州葉縣狩獵。

    李威聽說此事了,很有些無語的,自己到了廣成澤,都是狩獵的地方,都沒有狩獵一次。

    ………………………………

    話音還沒有落多久,糖就到了洛陽。

    只是出李威意料,陸馬與梁金柱二人替糖取了名字。蔗糖不叫蔗糖,叫「聖皇糖」,冰糖不叫冰糖,叫「聖後糖」。

    落了兩天雪,雪就住了,洛陽一片白茫茫的,邙山都是一團雪白。糖到了洛陽後,銷售情況,卻是很好。不談排擠,只談兩次派發的廣告效應,江南沒有轟動,洛陽倒是翹首相盼。

    又是到了年關,有錢人家圖個新奇,奢侈物品嘛,包裝也好,這都是李威當時說過的。狄仁傑皺了多少下眉頭,李威沒有看到。可這些小罈子裝的糖,從噱頭到包裝,都讓人好奇。便賣得很貴。

    也是論斤賣的,但一斤的蔗糖,售了近五十文,冰糖倒是論條賣的,價格更高。

    李威在東宮聽到了售價,也覺得咂舌。現在的一斤,有可能只是後世的四兩多一點。也就是一斤,足有一百多文,豐收之年,能買江南優質的稻米一石多。可沒有作聲,現在的蔗糖賺的是富人的錢。一旦普及開來,價格就會下迭。

    天放晴了,李威到了皇莊。

    皇莊還是草創,可有了一樣新奇的東西。坑房,溫度計做起來不是很難,原理很簡單。玻璃有的,叫藥玉,或者其他一些名字。水銀早就有了。唐朝燒出好的玻璃大約不行,湊和卻是可以。溫度也好調製,冰的溫度為零,沸水的溫度為一百度。但什麼溫度適合孵化,李威卻不知。

    煤也有,甚至時不時有百姓發現露天煤礦。但李威不能提,煤發掘會利國利民,可最終好處,無疑還是落在大戶人家手中。實際情況呢?多少貧困的百姓,以燒炭謀生?別以為白居易寫的《賣炭翁》很淒苦,多少能換一些錢回去度日。一旦賣炭都不成了,唐朝不知道多少百姓,失去了一份謀生的機會。孰輕孰重,無從取決,關健還不能說。

    心中猶豫著,於是放在心中。取了炕房,因為養的禽類有些多,順帶著說了炕房的方法,用了柴炭,溫度多少,也沒有准譜。但一場雪落後,炕房裡的雞鴨鵝倒是出來一些。皇莊的人過來報喜。

    呆在東宮裡很無聊的,帶著狄仁傑等人過去看。

    成功率不算很圓滿,可從某些意義上,這是第一次人工孵化。

    沒有母雞母鴨母鵝,小雞兒小鴨小鵝跑得很歡快,身上長著絨絨的毛,都分不成雞鴨鵝。

    小雞小鴨,看過的不少,可這麼多,卻是很壯觀,韋月與上官婉兒蹲下來,笑嘻嘻地看,還喜愛地用小手撫摸著。

    但對韋家女,李威一直很警惕,心性使然。心性不改,長大後,未必是好事。

    將狄仁傑拉到一邊,低聲說道:「狄卿,孤這裡新得了一萬緡錢,元旦到來,你拿去,與魏卿他們用了。」

    「一萬緡?」

    「嗯。」

    狄仁傑有些哭笑不得,也低聲說道:「殿下,臣始終覺得有些不妥。」

    「何謂不妥?」李威反問一句,眼睛卻盯著遠處。遠處山坡上積了一些白雪,沼澤上更得積了厚厚的冰。皇莊現在一切開始漸漸草創了,莊稼不知在何處,蓮藕、慈姑等還早,可炕房不算,在山坡下搭起了一排排禽畜的棚子。但還是冷清,只有這個炕房裡,有些生機。李威又說道:「狄卿,我們還要熬……錢未必很好,利更不是君子所為。可有了它,卻能做一些事的。這些不僅僅是賞賜給你們。如果那樣,孤從東宮中再賜一些女子給你們,順帶夾送一些錢帛,你們皆是孤的親信,別人不好說什麼的。要熬,可得要火,要湯。迫於無奈……」

    第一批糖到了洛陽,銷售一空。陸梁二人將所獲的利潤送入東宮。李威沒有用,卻將它拿出來,送到狄仁傑手中。畢竟在東宮外,支持他的人不少,可真正的親信卻是很少。

    皇宮中要慢慢經營,有些人,比如母親身邊那個李首成老太監,再多的錢,未必能收買。但有了錢,卻能買很多人。這個倒不是很急的,可以慢慢來。逃路最好不做,可想安全,不僅僅是現在,是將來,有些錢還是要花的。

    狄仁傑只是苦笑。

    ………………………………

    總的說很順利。

    但有些事,總是會出人意料之外的,到了洛陽的糖賣得很貴了,交的稅可也很足。這是義舉,至少李威會這麼想。卻沒有想到,居然因此有人開始進諫,奏摺沒有呈到葉縣打獵的父親手中。

    全部到了皇宮,因此李威全部看到。

    其他的無可挑剔,可在名字上做了文章。什麼聖皇糖,聖後糖,難道兩位聖上,是讓普通百姓天天吃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8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年

     李威想到了三個字,文字獄。

    其實這是一種愛稱,比如奶糖,民間皆叫太子糖。那麼老百姓天天在吃自己這個太子?忌諱未必,反過來讓人聽了感覺卻有些愛戴。這分明是看到新糖的銷售,有些吃味了。或者是因為新糖干涉了一些人的利益,或者是因為本身看不起商人。呆得久了,李威凡事,開始喜歡往陰謀論上想。

    但文字的力量恐怖的,唐朝沒有文字獄,自己隱在暗處,陸梁二人的力量不值得一提。正好梁金柱與陸馬留在洛陽沒有走。將他們召入東宮,以及一些大臣,侍宴相待。

    就說了此事。

    一開始交的稅並不多,只有兩千緡,但現在交的稅卻是很重。有的大臣心知肚明的,一年十萬緡不成,但按現在的情況,六萬七萬緡大約不成問題的。兩千緡,憑藉這些奏摺,就足可以將新糖腰斬。可是幾萬緡,就是李治也不得不慎重考慮。

    相侍的臣子,包括一些諫官。看到梁金柱與陸馬進來了,很有些不滿。有兩個大臣不顧眾人感受,直接彈劾。李威壓了壓手,說道:「孤知道各位所諫原由,但陸梁二位,就是沒有貢稅,朝廷能不能禁止他們售糖?」

    這是不可能的,況且他們本來就是善商,自災害發生後,多有捐助。不能抹著良心說話的。

    李威又說道:「或者各位說他們貢稅對不對?孤不知,可知道朝廷國庫之緊,一年勝過一年。朝廷的利貸,造成什麼影響,各位自己可以去查查。朝廷也要用度,各位的俸祿,國家的水利等工程,賑災,軍費,祭祀,君子不談利,可是國家沒有了財帛,孤不知會發生什麼情況?陸梁二人做了表率,為何各位如此仇視?」

    「此乃禮度,朝廷這一年多有借助重視商賈之舉。臣只是恐此往,教化**。」一個官員從席間站了起來說。

    「教化**麼?孤思量思量,對了,協助朝廷將糧食不遠千里萬里,押向關中,這是錯的。」

    「殿下,此沒有錯,只是朝廷為何要封賞官爵?」

    「也對,談利皆是不好,天下已經大治,王化了,或者孤改日向父皇母后進諫,說天下大治了,朝廷官員都不需要俸祿賞賜,就能自主地替國家辦好事。孤不知如何書寫,你替我書寫如何。國家不需要向官員發放俸祿,一年倒是省下許多經費。」

    陸馬與梁金柱聽到這裡,不顧席間壓仰的氣氛,低頭失笑。

    這個大臣卻不知如何回答。李威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葛,繼續說道:「大凶之年,不是年年有之,此乃特事特辦。雖有些薄賞,卻開了義舉。士大夫未必都是好的,也要看上古經義薰陶,商賈重利輕義,更要王化之。或者不協助朝廷,將糧食留在家中囤積居奇,發災害財,是好的?嗯,難怪,孤倒看到不少大戶人家,非是商賈,確實是這樣做的。最好,老百姓餓得紛紛揭竿而起,推翻了朝廷。反正各位出自名門望族,朝廷能倒,各位門閥卻不會倒。就像周瑜對孫權說,吳國諸臣降魏,依是官員,可主公降魏會有什麼下場?」

    戴大帽子,誰怕誰?

    這一句就有些誅心了。

    席間沉默一片。

    其實雙方都說得有些不對,以現在的唐朝,全面放開商業,不大可能,帶來的弊端,確實無法預測。但只是在地皮上打主意,就是兩稅法實施後,唐朝一年斂財達到兩千多萬緡,也沒有解決唐朝最基本的問題,苦的還是最窮的一群百姓。

    諫官諫得有些狠,李威大帽子壓得有些大。可是李威見好就收,話音緩和一些,又說道:「梁金柱與陸馬二人皆在此,各位可以問他們,他們只是想做些義舉,感謝父皇與母后,也許會想官爵,可曾求過?只是一個名字,何必如此刀劍相向?此舉更是不可開的,在文字上玩遊戲會很危險,不相信,翻翻朝野各位,或者他人寫的詩文歌賦,如果開此端,會有無數人被誅連,被斬殺。或者如孤,孤也寫過會當凌絕頂,只是寫山高,意氣之高,非有他意。若開文字意晦,父皇如何容孤?」

    這句話壓在心裡很久,終於借此事說了出來。

    怎麼辦呢?所謂的新糖,名義上是陸馬與梁金柱的,實際上卻是他自己本人的。只是兩個商人,面對如此大風大浪,自己不出來擋一擋,他們只是一葉小扁舟。

    說完了,拿出兩幅字,遞給了梁金柱與陸馬,說道:「以後就叫這個名字吧。」

    雖然說了,李威還是低頭了,省得囉嗦,於是賜了兩個名字。一曰陽雪,一曰冰心。陽雪,雪嘛,總是白的,一見陽光便化了,形容蔗糖的。冰心,卻用來形容冰糖。不僅僅是賜字,當著這麼多人,也是做了一個表率。太子對梁陸二人有好感……

    有些官員皺眉。

    李威又說道:「各位,梁陸二人又與孤說過,新糖是受父皇與母后,有感而發想出來的。不過獲利甚豐,不想專美。如若有他人想經營之,他們亦會傳授。只不過作為定製,需貢朝廷一半稅務。孤已經將此事寫了奏摺,交與父皇審決。非但如此,京兆劉家的奶糖,亦聞此事,寫了信給孤,說是也參與此壯舉,向朝廷貢出部分稅務。」

    做到如此,許多大臣已經不能再說,就是知道內情的狄仁傑也只有嘆息一聲。

    讓出技術了,經營的人多起來,國家得到的貢稅必然會增加,但個人的利益卻是受損的。

    ………………………………

    但許久,才通過。

    是好心了,可是官不與民爭利。調過來一說,調過去又是一說。對此,李威很無語。

    可情況逼得李治最後通過了。

    主要是江東犁,這本身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因為李威,突兀地出現,又是太子的身份,又是在籍田祭上出現的,迅速普及。開始只覺得便利,後來漸漸因為比較好耕,一些複雜的地形,許多百姓動了心思。可能開耕出來,未必有收穫。主要是水。就是關中許多地方,因為沒有相關的水利,都沒有開耕。

    政治還算清明的,官員陞遷,固然陰謀陽謀的啥,可也要政績。商業繁榮了,卻不一定是政績。倒是豐收,才是實打實的政績。從上到下都十分重視。這些碟兒田開耕出來,也要水利輔助。

    唐朝的水利尚可,但這些旮旯田水利不大通的。於是都上書,要求增加水利。水利的成本主要是徭役,可大規模上水利,當地徭役卻是不夠。再說,除了徭役,負擔重了,也需要成本。本來國庫空了些,成本從何而來?可又能給百姓增加好處,又因為耕地增加,朝廷稅務必然增加。從李治到各級官員,十分看重。

    但錢從何而來?

    真正與民爭利,還不至於,商人主動貢稅,還不是「小錢」,過了元旦了,正月又過了,二月到來,貢了近三萬緡的稅。見到這個數字,李治將閻立本與郝處俊喊來,說了此事。

    羞羞答答的。

    其實垂涎的人卻是很多,但朝廷不成為定製,陸梁二人技術不放,又不敢動用武力逼迫。畢竟樑柱在公開場合,讓太子接見過兩次,也誇獎過兩次。因此,有些人也漸漸上書,替陸梁辨護。

    到了這時候,狄仁傑漸漸會意,為什麼李威要放出技術。萬事開頭難的。這是正式的商稅,有了糖稅,然後就有了鹽稅……國家會漸漸有錢,也許,百姓負擔會輕些。最少不會因為缺錢,利貸削民。

    可其中的得失,狄仁傑一直判斷不出來,只好看。

    就來到唐朝一年了!

    糖稅的事,李威並不擔心。錢多了,父親早遲要動心的。

    當然,李威沒有監國了,春天又到了,便經常跑郊外跑,看皇莊。

    春天到來了,皇莊的事多了起來,也漸漸好看起來。各種作物的種子幼苗種了下去,還沒有成長,在一泓碧水間,略略有些青翠之意。山坡上開始種起了苜蓿,有了雞舍、豬舍。

    但還沒有另一件事來得轟動。

    棉花的種籽到了洛陽,沒有從嶺南引進種籽。有一個進化適應的過程,嶺南天熱,與洛陽氣候不同。西域也與洛陽氣候不同,不過比嶺南差距略小。況且在李威記憶中,棉花後世種植的規模很大,卻是新疆的棉花最好,然後是華北,再是江淮,嶺南卻似乎沒有名氣。

    武則天不懂的,但有一門好處,不懂了,也沒有善自作主張,聽了兒子的話,將西域的種籽引了過來。只是繰車,使節還沒有回來。妻子的作為嘛,李治不吭聲了,任由妻子去做。於是聲勢很大的,一下子在許多官田與皇田種植。

    皇后的作派大臣也不反對。畢竟衣食是這時候最重要的大事,民以衣食為天,不是吃得好,穿得好,是吃得飽,穿得暖。只是大家覺得很古怪,總有一些地方不對,先是皇太子,後是皇后,還夾雜著東宮的宮女,陸梁二位商人,這一兩年,出來了許多新事物。於是有大臣問,一問問出來了,所謂的棉花就是嶺南與西域的草棉子,產量不高,紡織費事。

    再問又有些不對,種的方法不對,甚至聽聞了一些更複雜的種植方法。不知道好不好,但紲布是有了,似乎確實很暖和。心中不大確定,又想到了皇后的某些手段,很畏懼的。能諫皇上,能諫皇太子,皇后的事,卻不敢諫。當然,如果失敗了,那可以大諫特諫。對皇后,朝堂中一半以上的大臣不抱有好感。於是默緘不作聲,等著看熱鬧。

    武則天也沒有多大信心,問了李威數遍,李威拍手保證產量。也只有於此,繰車無能為力了。然後又悄悄地塞給武則天一萬緡錢。母親大手筆,借用的是官莊與皇莊的地。這沒有成本的,但這麼多地,卻不能象長安城外那片皇莊,集一莊之力,放在十幾畝地上。想要產量,要轟動,必須高產。當然,母親嘛,不怕什麼大義,會讓父親忌諱,產量越高越好,最好每畝地能出五百斤皮棉。肥料,人工,甚至因為初春的乍暖還寒,又要草棚子保溫,都需要成本。

    母親雄心壯志,他是見識的。可是朝廷用度有限,手筆又大,如果弄得不好,影響產量。母親會讓群臣笑話,甚至許多大臣眼睜得多大的,正等著看母親的好戲,然後再次「倒武」。武未必能倒掉,母親會對自己怨恨,認為自己有意使她難堪的。

    武則天過了半天才問道:「你那來這麼多錢?」

    「陸梁。他們到了江南後,並不是順風順水,兒臣說了一些好話,捐助了一些。本來兒臣想用來給朝廷的,只是想到母后引進了棉花,會有許多用費,於是沒有稟報父皇。」

    「這終是不好。」

    「母后,兒臣也知道不好,可不是兒臣去用,一旦棉花推廣了,千家萬戶有衣可穿,有厚被可蓋,這是造福百姓,造福子孫的事。也是陸梁二人的心願。」

    「他們心也不錯,可惜了,只是商賈。」

    「商賈也有好人的,再如狄仁傑兩位義女,舉止修養道德才學,就是世家子女,也未必及。」

    聽到狄好與狄蕙,武則天沒有作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交了一半稅,他們的利不是很厚,商賈終是以利為行的,以後的錢財,卻是不能受。你是太子,做事需要小心些。」

    「是。」

    棉花的事,有些遙遠,種籽才下去,好壞不知。皇莊的多種經營,亦是很遠,只看到小雞小鴨在一天天長大。苜蓿開始撥出青色的幼苗,讓山坡上開始出現一些翠意,甚至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弄來了許多魚苗,倒進沼澤裡。容易缺口的地方,用了密集的羅攔了起來。但有些新方法的種植,又看出成果了。

    一些試驗地裡,油菜用了移載,就是小麥大麥,也沒有用撒播的方法,踩了一個個窪坑,上足了肥料,精耕細作。有的州縣多一些,有的州縣少一些。都不多,開了春,長勢就能看到。紫雲英未必有多重視,輪種也未必有多少農民聽得進去,但對農家肥重視起來。於是,朝廷飼養馬匹的馬糞,便有許多人求。

    現在還沒有普及,即使看到效果了,普及在這個時代更慢,沒有十年八年,未必有成效。可是就像初春的暖風,似乎帶來了一片生機。

    又不似前幾年,沒有聽到什麼災害。朝廷開始宣佈了一件事,讓太子左衛副率梁積壽為姚州道行軍總管,以討叛蠻。但對吐蕃依然愁眉不展,並且姜恪在涼州,本來年已高,又有病,再加上擔心,病死了。百姓便有流言,說是姜恪讓吐蕃人嚇死的。於是朝廷的恥辱又重了一份。

    李威聽到後,不置與否。朝廷為此憤憤不平,可他知道的不多,但知道恥辱才剛剛拉開,以後大敗會越來越多,當然,也有勝利,可像唐初那樣,戰無不勝,大不可能了。

    而這一切,有一條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府兵制的敗壞。如果有了足夠的永業田,保後顧無憂,再有足夠的賞賜,府兵制不敗壞,唐朝雄兵還是精悍的戰士,還會譜寫漢族的輝煌。

    做到這一點,需要田,朝廷還要有足夠的財富。

    因此,現在他所做的,看似不重要,影響卻很深遠。

    不想表功,只是看到百姓對他的厚愛,盡一份心。但對自己來說,保住性命,卻才是最重要的。

    日子過得似乎很安定,手中的錢很多了,給狄仁傑的錢,狄仁傑未用,保管下來,留作萬一預備的。但剩下的錢越積越多,就是跑路了,也不會擔心。這才是底氣!

    與父母關係融洽了一些。

    就在這時候,父親突然下了一道奇怪的聖旨,讓他回長安繼續監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8
第一百七十二章 象墓(上)

     這時候回長安……不僅僅如此,並沒有讓狄仁傑與魏元忠回長安,連李治賜於的兩個幕僚魏知古、朱敬則都留在洛陽。只有姚元崇與西門翀,因為年情不好,今年還是沒有科舉,於是陪他一道回長安。

    李威不大明白。

    父親為什麼要這樣做?難不成看到自己與母親關係融洽了,他心中那個三國失去了意義,索性將自己弄回長安?或者看到皇莊與莊稼長勢好了,想將這份大義抓在自己手中,於是讓自己回長安。或者因為長安坐居幾位宰相,沒有人坐鎮了,父親害怕權利失控,於是讓自己真回長安「監國」?

    問狄仁傑,狄仁傑答了兩個字:「無理。」

    說李威想法都不是對的,就連李治讓李威回長安,都沒有道理解釋。

    李威也沒有急,擔心的是母親,父親嘛,只要自己不觸動他的底線,也就是皇權,大約會相安無事。坐下來與狄蕙狄好說了一會兒話,吹了一通,順便講了幾個笑話,讓二女笑得花枝亂顫。狄仁傑這一回沒有進諫了,相反,在一邊也陪著微笑。

    是人,總會有自己軟肋的,一開始只想替太子解決一個難題,但現在越來越看得重了。只是陛下與皇后還有顧忌,否則進入東宮,都不擔心太子會嫌棄……

    金內侍也要陪著離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央求,說什麼老奴年歲已高,萬一殿下呆在西京,不來東都了,老奴就看不到殿下了。又說老奴跟在殿下後面,大長智慧,就連身體都好了些,捨不得離開云云。弄得李威哭笑不得,於是一道帶上。

    ………………………………

    想不明白,沒有想。

    三月到來,車駕離開洛陽,返回長安。

    煙花三月下揚州,傳遍了千古。沒有乘舟,也沒有長江那流向天際的寬闊碧藍,只是人很多。道路兩邊,也有許多花。

    到了虢州,天色臨近黃昏,車駕停了下來。因為是從長安到洛陽的大道,兩位聖上又喜歡往洛陽跑,洛陽呆一段時間,又回長安呆一段時間,大道上建了許多別館。虢州也有,就在別館裡安頓下來。

    接見了虢州官員後,李威看著西門翀說道:「孤明日自虢州繞道商州如何?」

    「路兒不好走。」

    「孤只是想到你家看看……」也未必,商州山地多,反正也不急著返回長安,旱情也過去了,就連去年最嚴重的關中,現在各個農作物長勢都很好。去商州看看情況,順便可以狩獵。

    對父親去年到葉縣狩獵,李威還是耿耿於懷的。至於回長安監國,他只是當作了一個笑話。監國,看看可以的,如果真監了國,後果會非常非常嚴重。

    「這……」

    西門翀本來舉止也算從容,又跟在狄仁傑等人後面,受到薰陶,性格還算淡定的。不過太子親臨他家中,聽了後心中還是十分激盪。其實在姚元崇家中,李威就說過。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正在此時,外面侍衛進來稟報,說是陸馬的幾位故人,要求拜見太子。

    說得很含糊,李威以為,陸馬讓他們拜見的,於是說道:「讓他們進來。」

    進來三個人,有兩人李威還認識,當時他帶著幾位弟弟妹妹在李子酒肆裡吃午飯時,胡應宴客中就在其中,但李威並沒有與他們搭話。有一個人記憶還十分深刻的,正是那位托胡應帶幾個洋妞到長安的大少。

    還有一個人,就十分陌生了,長著一張瘦削的臉,臉膛黝黑,倒似是南方人。三人誠惶誠恐地拜見,李威讓他們坐下來,說道:「陸馬讓你們前來有什麼事?」

    「非是,」那個羽大少才知道之所以如此迅速得以召見,是太子誤會了,怕太子生氣,立即解釋道:「殿下,臣民是有要事,謹見殿下,怕殿下不見。聽聞陸馬興舉,深得殿下敬重,所以託了他的名頭。」

    「有何事?」李威也沒有生氣,反正也不急,順便聽聽他們的「要事」。

    要事不是,但讓李威目瞪口呆。

    這件事,要從那個南方人說起,此人姓即名墨,這是一個很冷門的姓氏,有可能是僚人的後裔,包括那位羽大少,名叫羽諾,大約也是胡人的後代。現在唐朝民族大融合,全國胡人蕃人僚人不計其數,有可能會佔到五分之一比例。李威沒有驚奇。

    即墨是瀘州人氏,後來的四川瀘州,不算很偏遠的,但在唐朝,已經等於是邊境了,再往南去,大多數都是羈糜的地方。家中有幾個錢,自幼讀書,但長大後,喜歡遊學,包括長安也來過好幾次,不僅是長安,其他地方也去過。前年就到了南詔。

    唐朝稱南詔又叫六詔,僚子部、和蠻部、金齒部、望部、濮子部、茫部,其中在西道江與郁水的僚子部,西道江南側的和蠻部,已經臣服於唐朝,其他四部,並沒有臣服。或者說唐朝對此不感興趣。

    其實不是這樣的,唐朝境內或者南詔境內,有無數的部族,大一點的有白蠻、烏蠻、莫祗蠻、儉望蠻、大勃弄、小勃弄、牂柯蠻、充州蠻、東榭、南榭、夷子、西趙、昆明蠻、洱河蠻、永昌蠻、望蠻等等。就是唐朝的官員,都沒有一人能完全說得出來。

    唐朝京城的百姓認為這些都是野蠻人,落後愚昧,甚至某些時候除了看不起外,還有些害怕。其實不是這樣的。南詔各族,對中原文化十分仰慕,特別是諸葛亮七擒孟獲之後。但邊境紛爭不息,有一部分原因,是各部野蠻不開化,想掠奪財富外,大多數部族對中原人十分友好,甚至許多部族都想將女子嫁給漢家兒郎。

    可事實讓他們十分失望。女子不想了,嫁入漢家兒郎後,除非呆在部族裡,一旦離開部族,下場都不大好。這是私人的恩怨。還有官員的恩怨,因為是蠻荒之地,朝廷調過去的官員,要麼是武將,準備隨時鎮壓的,要麼就是不好的官員。特別是流放的官員,除了因為政治鬥爭流放的外,大多數官員或者因為犯了錯誤,或者貪污。這樣的官員到了邊境地區,會有什麼樣的做為,可想而知。實際上有時候部族造反,也是官員逼迫的。

    聽到這裡,李威啞然。

    即墨又繼續往下說去。

    到了南詔後,各部族對他十分友好,於是樂不思蜀了。就越行越南,到了永昌故郡城,諸葛亮城,正要準備返回時,在一個村寨入宿。看到一頭老象獨自向南踽踽獨行。心中不由地奇怪,一路過來,看到許多大象的,有野生的,還有少量人工家養的。人工養的不算,野生的大多成群結隊。看到的多了,人工養的大象與野生的大象還能分別出來。

    於是詢問。

    當地的人就說了,大像是神靈降賜下來的動物,很有靈性。每到臨死前,它自己都有預感,自動離開象隊,獨自找象墓安息。

    即墨一聽奇怪地問,何為象墓,第一次聽說,不大理解。當地人閉口不談了,即墨心中委實好奇,與一個人喝了不少酒,終於套出話來。象墓只是一個傳說,沒有人知道它在何處,只知道每頭大象死的時候,必然在此地安息。自古以來沒有一個人看到,於是有了各種古怪的傳說,漸漸當地人也將它當作一個禁忌的話題。

    當地人忌諱,即墨沒有這個自覺。他立即想到了另一樣的事物,象牙。這時南詔各地有多少野象,一年出生與死去的大象會有多少?死去的大象不值錢,可有一樣東西,那就是象牙。

    上官婉兒已經將小嘴捂了起來,韋月聽得眼睛一眨不眨,都在算。

    一根象牙在長安就能賣成天價,象墓裡會有多少象牙,是幾萬根,還是幾十萬根?這會值多少錢?肯定比陽雪糖一年所售的錢會多上許多倍。

    動了這個念頭後,即墨沒有心思再遊歷了,回到家中。他家很有錢的,可千古都沒有找到這個像墓,想找到難度肯定會不低。於是想到了京城的好友,也就是這個羽諾。跑到長安來了。

    一商量後,羽諾立即同意下來。會動用許多資金,不需要錢,是需要銀子,這些銀子不是用來做流通的,而是打造首飾與器具的,不僅是美觀,某些時候還能闢邪。想要找到象墓,必須動用當地人做嚮導,動員當地人必須要買通。可帶了大量銀子進入南詔,也是很危險的。即使當地人淳樸,可也有宵小之輩。因此,自己一行人員必須要多,還要帶一些武器。武器好辦,唐朝除了少數,比如陌刀等管制外,大多數武器沒有進行管制。再說,府兵制度,閒時為民,戰時為兵,就無法實現全面的武器管制。主要就是人。所到之地,十分凶險,需要一些奇人異士,這也是即墨尋找羽大少幫助的最主要原因。

    因此,又勾搭了長安東市上的大肉販子,葉毅,也就是坐在最下首的胖子。帶著三十幾個人,去了南詔。這事大約發生在籍田祭之後不久,經過即家時,即墨又帶了十幾名僕役。這一行竟達了四十九人之眾!

    李威以前講了許多有趣的故事,可那都是編造出來的,不足可信。現在是活生生發生的事,連同姚元崇都聽入了神。不過姚元崇搖了搖頭,象墓的事,他在嶲州沒有聽說過。可是南方的地形,記在腦海中的,山林複雜,許多地方又有瘴氣,雖然即墨說民風淳樸,可有的百姓喜歡養蠱,卻甚是可怕。就是沒有蠱,多有蟲蛇出沒。如果是尋常的出行,一人兩人足矣。可尋找這個像墓,恐怕不行。不過這段傳奇,也吸引了他,並沒有打斷即墨的話。

    即墨說話很慢,畢竟是南方人,口音多有不同,但好在他來過長安數次,官話說得不標準,可能湊合說一些。眾人也能聽得懂。

    這四十九人除了即墨三人外,還有武力超絕的勇士,善於觀看地形的陰陽師,甚至有三人經常出沒南詔謀生,精通各部族的語言風俗,以及其他古古怪怪的本領。準備也十分充分。一路再度出發,於去年七月份初,到了諸葛亮城。

    有錢能使鬼推磨,聽到尋找象墓,當地人就像聽到什麼一樣,立即迴避。甚至差一點引起當地人的圍攻。不過還有六名青年同意加入到這一行當中。有了嚮導,於是尋找獨象,這一找就是將近一個月。有兩名從長安帶過去的壯士,因為水土不服,得了疫病死了。還有四人也因為重病,不得不撤回瀘州休養。但在眾人急不可耐時,當地的那名嚮導,終於看到一頭老象,開始向南尋找安息之地。

    「找到了沒有?」碧兒緊張地問。

    即墨等人回長安不久,可是皇宮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對碧兒知道一些的,不敢怠慢,恭身說道:「江小娘子,且聽僕往下說。」

    對此,李威也是好奇,關於象墓,在後世那麼發達,依然有種種的傳說。

    即墨繼續往下說道:「這頭大象繼續向南,可十分警覺。我們不敢跟得太近,一路尾隨著。好在目標龐大,也沒有跟丟。但越南去,人煙越是稀少。叢林中又有許多蛇蟲,儘管我們帶著藥,又有六人先後被毒蟲咬中,先後亡命。」

    「南荒之地,果是凶險。」西門翀嘆息道。

    姚元崇搖了搖頭,道:「不是,他們一行,跟蹤的只是這頭歸巢的野象,走的都是荒僻的道路,因此蟲蛇分外多些,其實許多地方,已經被蠻僚開耕,未必那麼可怕。」

    「姚對話,此言正是,」即墨不知道姚元崇在嶲州呆過一段時間,以為太子對話嘛,無所不知,也在情理之中,繼續說道:「其實時人提起南詔,多想到諸葛亮,卻不知原來南詔名為哀牢國。於東漢永平十二年間,酋王柳貌率七十七邑王,五萬餘戶,五十多萬百姓舉國內附,這一次內附東西三千里,南北四千六百里整個哀牢之地屬於漢朝管理。漢明帝特賜柳貌哀牢之印,設永昌郡。因此漢化,再加上諸葛亮的綏靖,如不是後來的種種,南詔依是我大唐一郡或者一道之地。但當時,不是所有哀牢百姓皆願意內附的。有的部族反抗柳貌,發生了許多戰爭。只是地境遙遠,朝廷開設永昌郡,都只是羈糜。史書並沒有記載。一部分不願意內附的族人,戰敗南遷。這說明在漢朝時,南詔各地人口就有了最少五十五萬以上,甚至是七十萬八十萬。不是所有地方皆是荒蠻的。」

    何止是南詔,世界各地,包括現在的南北美洲,也有各自的文明,只是漢文化站在世界巔峰。但不代表著其他地區百姓,真正是愚不可及,連牲畜都不如。但知道了,李威卻沒有說。

    即墨又繼續往下說去:「這一行,越來越遠,來到一座大山前,終於這頭野象腳步慢了下來。」

    慢下來,意味著離象墓不遠了,可是說到這裡,即墨喉嚨裡發出古怪的咯吱聲,不但是他,連羽大少與胖子葉毅,臉上都露出一片極其恐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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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象墓(下)

     過了好一會兒,即墨才繼續說下去。

    當時,他們一行除了六名望蠻的嚮導外,還有三十七人,個個藝高膽大。當然,李威對此不可很贊成的,藝未必高,膽未必大,只是那個夢想中千萬根象牙,讓這些人變得膽子很大的。

    往南去了,這六名嚮導終於有些猶豫不決,這一片山嶺他們沒有來過,可聽說過它的名字,叫什麼克欽什麼的嶺,翻譯成唐朝的官話,叫魔鬼居住的山嶺。

    聽到這裡,李威倒想起一個山脈,與即墨說的很相似,那就是鼎鼎大名的野人山。北緬的領土,實際上一直屬於中國,後來英國強行租貢了,撤退時交給了緬甸,不知道為什麼,劃分國界時,中國沒有討要回來,可能因為這個原因,或者其他原因,後來又出來果敢,很可憐的一群漢人,無家可歸的孩子。另外就是盛產翡翠。之所以出名,正是抗戰時,二十多萬國民黨軍隊撤退時,經野人山僅出來七萬人,十五萬人為野人山複雜的地形與毒物,犧牲在異國他鄉。

    因為想逃跑,唐朝的地圖看得很詳細。現在地圖不是很標準,可是望部茫部兩蠻,還能看到有許多地區在後來的北緬地界上。他們順著野像一路南下,很有可能就會到達這片充滿死亡的山脈。

    但隔了一千多年,地貌變化很大的,名字更是如此,也未必是野人山。而且因為開發很少,南詔南部有許多地方,都是原始狀態,又是熱帶雨林氣候,複雜的地形,茂盛不見天日的高大樹木,毒物,對於現在的百姓來說,皆是生人勿近之所。

    沒有辦法確認,只能聽他往下說。

    這時候到了八月份,時不時有大風,還有大雨,這一行更加辛苦。不過好在大象慢了下來,眾人鬆了一口氣,然後這頭象來到一條小河邊,站了很久,才渡河而過。其實南方許多河流不是會游泳就能泅渡的,有些河流有暗流,看似河面平靜,可人一下去後,立即被吸進河底,有可能在幾里路河外,或者幾十里路河外,才能出現。

    這在中原地區不是很罕見,是指江河的上游,像現在的金川、諾矣江、犛牛河、瀾滄江、怒江、麗水、臧河以及支流,就有許多區域有這樣的情況,更不要說地下暗河。因此後來評書裡說鵝毛都能沉下去,不是真沉下去的,是吸下去的。當然,也不是每一段皆是,所以需要嚮導,亦為此故。

    但請來的幾名嚮導,也許到達過這附近,可沒有到達這個魔王山脈。對這截河流情況不瞭解,實際上幾名嚮導跟到此處,已經開始在打退堂鼓。只是三人出的「賞銀」豐厚,才勉強繼續帶路。

    一行又有許多「奇人異士」,看到大象渡過去,大約平安無事。於是紮了木筏,準備泅渡。可是第一排木筏放下去後,還沒有到河心,一個漩渦吸過來,上面兩名嚮導與跟隨過來的四人,隨同物資,一起吸入河中。看不到人影了。站在河岸的一名嚮導驚恐地說了什麼達什麼巴,說得快,即墨沒有聽懂。

    過了好一會兒才安定下來,然後解釋,這是遇到了鬼河。有暗漩,可時有時不有,對大象,有些部族是膜拜的,說大象通靈了,所以才知道什麼時候有暗漩,什麼時候沒有,但人類相反沒有這個本事了。李威聽到這裡,默不作聲,這種解釋也是不對的,動物比人類智慧低下,可有天生的直覺,卻不是人類所能及的。大約是大象也有了這個直覺。不過這時候是「鬼神年代」,不是「科學年代」,解釋不清楚,於是直接不說。

    即墨繼續說下去,他們這一行還有三十幾人,以及物資,還有十幾匹南詔的矮馬,這個鬼漩,也不知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無,不敢橫渡了。於是折向下游,找了一處開闊的地方橫渡。這一回相安無事,可是惡夢開始降臨。

    渡過了小河,回到原處,大象不在了,但地面因為有高大的樹木遮蔽了陽光,地面很潮濕,大象走了,腳印還留了下來。一行人繼續順著腳印跟蹤。可漸漸再次深入到了密林,光線不大好,動物出沒得多,腳印沒有辦法辨認,終於開始困惑。

    天就漸漸黑了,大家只好紮營。其實到了這裡,環境惡劣到了極點,地上不時有毒物游動,就連天上飛的蚊子都有小蒼蠅那麼大。如果不是幾名嚮導,一行人到了這裡,都有可能有去無回。

    夜色來臨,天上開始起了黑雲。一開始都以為要下雨了,於是將帳蓬遷往高處。一會兒黑雲壓了過來,不時地有雷電交加,都以為要下雨。可一名眼力好的人突然尖叫起來,你們看。

    一道閃電亮起,看到黑雲中間,忽然有無數軍隊在廝殺,而且戰場在向他們這邊轉移。他們一行人很多的,就是六人出事了,還有三十幾個人,又帶著武器。可這是大規模的軍隊廝殺,如果捲了進去,有去無回。

    一名嚮導忽然又再次驚恐地說道,他們不是人類在廝殺,是地獄裡的魔鬼廝殺,看他們的影子。離得不是很遠了,閃電不時地照亮著大地,能看到他們身影很飄緲。不像是人間的戰士。

    這一點李威也知道一些,還是海市蜃樓,但是一種很罕見的海市唇樓。海市蜃樓主要是將遠方的景物,通過雲層折射,反射一個虛影,到了其他地方。但這種海市蜃樓,反射的不是遠處的景物,而是以前發生的事,比如一千年前某處戰場,或者五百年前某一處事件。原理在他穿之前,都無法解釋的。因此有科學家說,是小型的時空黑洞,比如一架飛機突然失蹤了,可在二十年後出現在另外一處,機上的人消失或者全部死亡云云。或者是電磁吸附作用雲去,只是假設,但都不是合理的科學解釋。

    有可能是以前此處戰場,或者他處戰場,通過雷電交加或者其他原因,折射出來。特別是此處人煙幾乎絕跡,很原始的環境,類似不可思議的事件更多。但還是沒有說。

    遭遇到這種情形,這一行人害怕了。不顧天氣原因,開始收拾行李逃跑。這一逃,就失去了方向。人的慣性,往低處跑比較快些,於是跑到一處山溝裡面。越跑越低,大約感到「魔鬼軍隊」離得遠些,眾人才停了下來。又發現了山溝的奇異之處,山溝里長著許多高大的「蘑菇」,有半人高,而且山溝裡散發著一種腐臭味。這些蘑菇一個個色彩很鮮豔,當然,越鮮豔的蘑菇毒性越強,知道不能吃,還是為眼前異景驚嘆。然而這時候又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響。其中一名老嚮導,立即喊,逃。

    不知道什麼原因,又向山溝的末端逃去,一會兒聲響大了,他們逃得快,聲響還是追了過來。藉著火把的亮光,終於看到聲響的來源,原來是密密麻麻的蟻群。只是一會兒就追了上來,幾匹馬與幾個落在後面的人,讓它們追上去,蟻群蔓了過去,然後人馬沒有了,只剩下一堆堆骨頭。正在此時,眼前又出了一條小河。恐怖之下,不顧有沒有暗流,一個個撲下去,可殺戳才剛剛開始。河水很平靜,但人剛一下去,無數鱷魚從河中鑽了出來。

    等到眾人逃到了河對岸,這一行只剩下十六人,包括三名嚮導,全部遇難。到了這時候,即墨三人也沒有找象墓的心思了。這樣惡劣的環境,難怪千古以來,沒有一個人知道象墓在何處。生起這樣的心思,就準備離開。

    但老天似乎在拿他們開玩笑,跑了一夜,也只剩下兩匹馬,以及少量的物資,象墓沒有看到,卻看到沿著幾座高大的山頭下面,有一些建築。大家一起感到很古怪,走過去,想詢問一下。但建築物裡一人都沒有,倒看到許多白骨,有的建築物因為年代久了,手一推,整個房屋立即坍塌。走到中間,卻看到一些石製建築物,依然十分堅固,還有一些石雕,有大象,有一種長著翅膀的鳥人。大約是這個莫明消失部落的圖騰。不過僥倖活下來的老嚮導,卻說了,這鳥人就是當年反抗柳貌的哀牢部分部族的圖騰。為何有大象,不得其解了。

    然後將其中最大的石室門打開,即墨說道:「殿下,你看臣民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

    「無數的黃金、白銀、寶石、翠玉。」

    翠玉就是翡翠,不過在唐朝,翡翠雖然罕見,多是南方各部族進貢而來的,但不以為貴。同時南詔以及驃國還有驃國西邊干支弗、磨臘等小國,來進貢時,除了帶翡翠,還有各種寶石、象牙,以及其他一些特產,東宮還分了一些。

    即墨說到這裡,還拿出幾塊寶石,大約是翡翠不值錢,只帶了幾塊綠紅寶石出來,還有一黃金做的雕像,一個長相凶猙的人,穿著古怪的服裝,手持著一條大蛇,看上去十分可怖。

    李威看了一下,交還了他。即墨繼續說下去,滿屋的寶石,以及金銀打造的器皿塑像,都讓眾人眼睛看花了。他們千辛萬苦而來,正是為了財富而來的。找不到象墓,這些金銀也是一樣。於是將這些金銀往口袋裡裝。除了這些外,還有許多壁畫,不過沒有人注意了。就在這時候,老嚮導喊道,不可動這些財物。但已經遲了,外面再次傳出響聲。

    聽到響聲,大家怕了,即墨就讓一人出外看,可立即回來恐慌地說道,好多蛇。聽到蛇很頭痛的,不一定會很大,可有的蛇只要被它咬一口,人有可能立即斃命。於是一起跑出來看,但這一回不是毒蛇了,而是一條條水桶粗的蟒蛇。

    「世上竟然有如此的地方?」碧兒驚疑地問。

    李威沒有作聲,後來的野人山都有如此威力了,況且有可能是這時候沒有破壞的野人山。只是這些金銀,為何出現在那個山脈?難道真是東漢時不願意臣服於漢朝的哀牢一些部族?或者又是原來的部族,因為種種原因,突然遷移,或者沒有遷移,就遭到了滅頂之災,這些財物留了下來的?當然,在這時代,就是他自己親自前去,有可能只是一個謎團了。不過南方各部族對金器銀器,是十分寵愛的。

    即墨繼續往下說道,看到了這種情況,大家只好再次逃命。好在是白天。但這些蟒蛇卻似與他們有仇似的,拚命地追趕。又不知跑了多遠,一座大山攔在了他們前面。只是大山下面有一山洞。其實就是山洞也很危險的,可後面蟒蛇在不停地追趕,三名跑得慢的隨從,又再次成了蟒蛇的點心,被吞了下去,發出淒厲的喊叫。連同那名老嚮導,也因為歲數稍大一些,被吞了下去。大家只好鑽進山洞。

    說來奇怪,到了山洞時,蟒蛇不再進來了。可圍在洞口不肯離開。大家只好鑽進山洞,看有沒有出路。可是居然又看到了一番讓人驚詫萬分的景象。到了洞腹了,很大的一個洞腹,裡面無數大象的屍骸,有的大象屍骸十分龐大,足足是普通大象的兩倍。又不知從何處流下來的小溪,分成數道溪流,緩緩地向洞角一處,流下地下暗流中。

    終於繞到了象墓,對象墓,李威瞭解得不多,難道這些很大的大像是猛獁,但又不知道猛獁是出自什麼時代的,能不能將屍骸保留到今天。

    那頭帶路過來的大象也在裡面,已經死了。但死的時間不長,因此沒有腐爛。可是很奇怪,大象分明死去,眼睛也安詳地閉上,但全身的肉都在動彈。遇到了這麼多驚心動魄的事,連象牙大家都不敢碰了。可沒有想到,異變再生。大象的皮突然綻開,從大象的肚子裡爬出許多巨大的水蛭,這才知道大象肉動彈折原因。原來是水蛭鑽了進去。不僅是從大象的肚子裡,又從溪水裡爬上來無數巨大的水蛭,大家這才明白為什麼連蟒蛇都不敢鑽進來,正是害怕這些水蛭。大家只好再次逃命,跑向山洞的深處,居然天無絕人之路,有一個小洞口通向山腰。不敢再停留,一種北逃。又迷了路,轉了幾天後,兩人遇難,一人忍不住壓力,跳崖自殺,可居然僥倖逃了出來。此時一行,只剩下十三人。然而就在他們以為平安的時候,三人又開始上吐下瀉。吐的不是膽水,而是一條條小水蛭。聽到這裡,連李威都覺得噁心。

    覺得很慘,即墨說完了,停了很久,才說道:「最後,只剩下我們六人回來了。」

    這段傳奇慘烈的故事說完,李威問道:「你們見孤,又說了這段故事,意欲何為?」

    即墨說道:「本來,對這個像墓,我們已經不抱希望了。但聽到朝廷讓太子左衛副率梁積壽為姚州道大總管,經營西南。如果朝廷調動大軍,前往那座大山,卻是可以的。雖然凶險,可有了大軍,未必不行。那座山脈裡,有金銀寶石無數,這都是其次,主要那個洞窟裡,有許多象牙,堆積如山,臣民不知道有幾萬根幾十萬根。」

    「朝廷即使出動大軍,只是西南一些僚人動亂,也不會有多少。再說,從姚州到你所說的地方,縱跨了西南各蠻部,又是那麼凶險……」

    「殿下,臣民不成,一是估計不足,二是人少。準備充足了,卻也是可以的,比如蟻群害怕火,可以多一些硝磺。再比如水蛭,害怕鹽滷,只要備一些鹽滷即可。再比如鱷魚,士兵多了,也懼弓箭的,蟒蛇亦是此理。有些犧牲,收穫卻是很豐。」

    似乎說得有那麼一些道理,再說,朝廷現在確實窮了,得到這筆財富,國庫都可以充實一些。即墨說完,一對眼睛,不顧失禮,死死盯著李威。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59
第一百七十四章 諸事不宜 狩獵無味

     李威想都沒有想,就說道:「不可。」

    穿成普通人身上,他也許會感興趣,畢竟寶藏的傳說,不管有沒有,都會扣人心弦。但做了一年多神馬的太子,也算是上位者,考慮的事不僅是如此。

    不知道他們所說的山脈究竟是那一條山脈,可最少在北緬,但唐朝實際控制的地區只是姚州與昆州,到達哪裡,等於橫跨大半個雲南。軍隊一過,各個並沒有真正臣服的六詔各部如何想?弄不好,就成了大戰,梁積壽去了姚州,也只是就地或者從四川調兵。能調多少不知,可不會超過一萬人。變成了大戰,那就不是一萬人那麼簡單。

    再說山脈,不知道是不是野人山,就不是野人山,現在北緬許多山脈與野人山無異。國民黨生生折了三分之二的軍隊,手中的武器是槍是炮,人數是二十多萬,又是後世的那種科學。除了詩詞外,裡面最少有五萬人各種本領遠在自己之上的。最後什麼結果?難道對那些吃人的凶物吟唱詩詞?其實遠不是這三人所說的那麼簡單。他們最後失去了嚮導,轉了幾天,居然能轉出來,本來就是一個奇蹟。奇蹟能複製的?

    萬一因為自己鼓動,朝廷真來個三萬四萬大軍尋找寶藏。尋到了好些,尋不到,三四萬大軍覆沒,後果誰能承擔?

    還有對財富,這時候百姓理解能力卻是很差的。財富不僅是黃金,是白銀,它們只是一種,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全國能產多少糧食,能造出多少東西,能出產多少布匹等等,或者有多少英勇的將士,與治理的人才,這些才是真正的財富。而且財富不一定全是好的,有錢可以辦很多事了,可如果吞併嚴重,各大家族與庶族手中掌控著全國大部分財富,國庫裡沒有錢可用,百姓缺衣少食,這種財富卻是癌細胞,早遲要出大事。現在的黃金白銀,只是貴重金屬,並不是貨幣。少了,出動大軍不值,多了,準得會下跌。象牙更是如此,一下子弄來幾十萬根象牙,等著象牙當大白菜賣。

    並且自己說話,梁積壽未必會聽。

    老子對自己培養,於是呢,幾乎三分之一的官員都帶著太子東宮了職位。特別是十幾個大佬,幾乎人人都有東宮的職務,看上去很美。其實不然,其中對自己心儀的人不少,但能對自己忠心的人,不會有很多,能真正聽自己調動的,掰著指頭的都能數得過來。自己熟識的,都不會佔到一半。對梁積壽就是,認識,但不熟識。

    當然,他嚴格來說,也是東宮體系。不然這三個人都不會找自己幫助了。

    而且讓他嗅到一種危險的傾向。他插手了某些商業,接見了某些商賈,只是想讓國家經濟回歸正常的發展軌道。並不是重視商賈,工人、農民、商人在他心中地位一樣的。但就像後來對觀世音的傳說,下凡了,普渡眾生了,甚至不惜犧牲色相。但那不叫色相,叫普渡眾生,點化世人,不再乎臭皮囊。或某些較真的會想了,這是觀世音也有塵念慾念。故事不一樣,道理卻一樣。有些人真認為他很重利輕義,對商賈比對其他人看重。否則這三人不會找自己……

    「殿下……」

    「你們三人不顧危險的精神可貴,可財富雖然是好的,但大軍一行,非是你們所能想像。功成則罷,功不成,你們可想過,多少士兵將會折殺在南荒,多少人家會家破人亡?孤不會允可。」

    「可是……」即墨三人很不甘心。

    死了那麼多人,又親眼看到了財富,本以來尋到太子,是一條出路,然而太子兩次拒絕。

    李威將臉色一沉,說道:「非但如此,你們私自出國,這一行可知犯了多少唐律?」

    私自出國是觸犯唐律的,唐三藏也是犯了法,只是後來成功了,於是沒人敢追究。再說,這一行,與唐三藏不同,他討取的是佛經,就是士大夫都很歡迎。可他們討取的是財富,又死了那麼多人。

    但李威卻是很贊同。佛經好壞他無法判斷,只知道唐朝有二十萬僧尼,其中不乏好吃懶做之輩,真正探索佛道大義的高僧卻很少。天下寺觀不知多少。耽擱的勞力,減少了國家稅務不提,就是這些寺觀,所浪費的錢財,節約下來,放在水利上會如何?或者放在民生上又如何?

    談教化,李威不知了。

    看到即墨三人臉色變了,李威語氣也軟了下來,說道:「真為了財富,你們與陸馬有舊,去尋找他吧。」

    來到唐朝久,對邊功也不那麼看重,佔的地方很廣大,一度達到波斯灣,那又如何?說不定因為唐朝帶去了文明,為以後多樹立一些強敵。比如契丹。不如將內部先鞏固。比如嶺南,面積從兩廣到越南一大半地方,只有兩百萬人口,僅與長安一地人口彷彿。

    可就是嶺南,都視作了蠻荒之地,流放之所。甘蔗是嶺南的甜,大規模種植甘蔗,未必能全面開發嶺南,可總比沒有的強。蔗糖技術已經放開了,誰先去嶺南,誰就佔到了先機,說不定以後每年都能從日本、高麗、大食以及南海諸國,帶來與那個部族相仿,或更多的金銀。還有規模有可能更大的曬鹽,陸馬與梁金柱的人手少了。

    ……

    三人很失望地離開,姚元崇說道:「殿下,這樣處理很好。」

    不說很困難,就是沒有困難,以太子現在的尷尬的地位,也不好上奏,動用軍隊。又是為了財富,就是為了取經,亦是不行。或者派使節出行,那也只是幾十人,最多一百多人。去了於事無補。

    李威沒有說話,但心中卻轉了無數的想法,這是唐朝,過了唐朝了,老百姓會不會有這冒險進取的精神?

    窗外的夜花送來陣陣清香,春天是美好的,可辰光不是很長……

    ………………………………

    騎在馬上,手中拿著弓箭,瞄準了一隻小兔子,「嗖」一箭放了出去。

    嗯,很不容易的,這一箭終於射中了。

    這一年多來,也常騎馬,也常射箭,倒不是為了上戰場殺敵,有可能這一輩子都不需要他上戰場。主要是鍛鍊身體。平時準頭還可,可騎在馬上,準頭頓無。

    看到太子一隻獵物都沒有射到,於是侍衛們有意地將獵物從叢林中趕出來,讓他射。但收穫嘛,只有這隻兔子。雖然不是狩獵的季節,可看到戰果如此,李威很慚愧。這使他想到了用一張弓,殺敵無數的爺爺李世民。

    一個侍衛下馬撿起兔子,說道:「殿下好箭法。」

    「別,」李威擺手,居然臉讓這一句馬屁話臊紅了。

    不過倒也不是獵物之樂,主要是心情的放鬆。有了一個戰果,達到了目標。李威坐下來休息,看著侍衛在狩獵。不過扭頭看了看西門翀,比西門翀好,到現在西門翀連騎馬都膽顫心驚,況且上馬拉弓。

    這也不好比的,西門翀家境貧寒,連馬都沒有摸過,談何騎術?

    侍衛們倒也興致勃勃,有一個侍衛箭術好,居然在馬上玩起了花樣,舉起了弓,開始射天上飛的小鳥。一隻飛來飛去的小燕子,讓他一箭射了下來,碧兒立即叫起:「誰讓你射燕子的?」

    「碧兒,只是狩獵,它們又不是大小黑。」

    「可是燕子很可憐的,殿下,妾身想回京城了,不知道大黑小黑回來沒有?」

    「回就回吧。」

    到商州來主要是散心的,效果不大好。首先商州,不是到洛陽的必經之道,唐朝幾位皇帝,除了李世民征戰時,有可能來過外,都沒有到過。沒有別館,沒有行宮。

    商州本身情況又很特殊,雖然離長安近,可因為山多,許多百姓生活貧困。朝廷又時設時廢。設的時候劃分出來數縣,屬山南道管理。廢的時候,又將數縣劃分到其他各州,長安有些,山南道數州有些。沒有穩定的行政規劃,於是更加落後。

    但太子駕到,官員們不敢怠慢,很有可能,是這幾十年皇家最尊貴的成員到來。找了一個大戶人家,安頓在他府上。然後早謹見,晚拜見,唯恐失了禮數。再說,太子喜讀禮書,天下有名。

    可此太子非彼太子,這些參見,在朝堂上無奈,到了外面是散心的,無疑拘束萬分。然後來到西門翀家中。西門翀父母只是一個佃農,家中很貧窮的。後來西門翀做了太子的對話,實際上這是一個無品的官職,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是太子的幕僚,發達只是指日可待。主家轉變了態度,先是送錢到京城,供西門翀用度。

    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地主,沒有見過世面,以為在商州,送了十幾緡錢,當然,力量有限,也是無奈。然後替西門翀家蓋了幾間新房子,同樣認為蓋得很好了,其實比長安洛陽的房屋,什麼都不是。

    一行兩百人,站都沒有地方站。李威只是坐下來喝了一會兒茶,與西門翀父母又交談了幾句,就離開了。可這件事也轟動了方圓百里。一夜之間,皆流傳著西門翀這只麻雀故鳳凰的事蹟。

    主家更急,便派人上門催西門翀父母,什麼時候與自家女兒完婚。但也不算勢利,其主母看不起佃戶倒也正常,特別是西門翀沒有發達之前,主家能看重他,還訂了這門親,很是不易。從某種意義上,比楊敏母親好。

    然後看到西門翀身邊那名李威賞賜的漂亮官妓,先不大悅,後來詢問官府,才知道這名側妾的來歷。妾在這時代是不能立為主母,但擔心女兒以後得不到寵愛。於是讓女兒不時看望西門翀。李威留心了兩眼,不是很絕色,但勝在長相文靜,舉止也很嫻雅。用一個詞來形容,是一個典型的小家碧玉。又賞賜了一些錢。其實給了狄仁傑一萬緡錢,就是讓他做一些賞賜,或者用來做一些事的。可是狄仁傑全部留了下來。西門翀只是對話,只有少許的俸祿,養自己一個人都不行,況且大婚需要的費用。囊中羞澀了,西門翀只好羞羞答答地收下來。

    其實商州是一個好地方,有山有水,可以狩獵,可以釣魚,可以遊山玩水,人文氣息也比較濃厚,與一些文人士子,也可以吟詩作賦。學了一年多了,李威的古文,漸漸長進起來。沒有特別的需要,不需要抄襲了。倒也自由,只是官員盯得緊,跟得緊,於是無趣。

    碧兒一提,李威也想回去。碧兒有大黑小黑,他還有楊敏,今年十六歲了,卻不知現在過得如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59
第一百七十五章 試藥侍婢 舊燕不識(上)

   

    申州更南,氣溫更暖和一些,又有許多河,一到了晚上,經常有春霧。小花園裡就有了一層氤氳之氣,飄飄緲緲的。

    書房裡的燈火未滅,房間裡坐著三個人。正中坐著正是明崇儼,幾乎朝堂上,都將此人疏忽了,一個州錄事罷了……但明崇儼到了申州後,做得也稱職,畢竟他除了醫術、巫術外,還精通經義,又自幼跟隨父親長大,父親官職不大,但也是一個縣令,看著父親處理過一些事務。這就是底子。

    只是很低調,依然繼續在裝神弄鬼,申州有什麼難以決斷的事務,刺史詢問,然後回去作一番「法術」,便有了方法。對他的做派,一開始申州官員很反感,可不久後,就嘗到甜頭,無論什麼重大難以斷決的事務,或者案件,經他「作法」後,就能迅速找到有用的途徑,或真相。

    可許敬宗倒台了,又得罪了太子,官員對他還是遠離三舍,甚至抹殺他的功勞。明崇儼本人,倒沒有什麼怨恨,在城中一處偏僻的地方,購買了一棟帶小院子的房屋,素日也很少與他人來往。似乎他與房子相彷彿,成了被遺忘的角落。

    事實未必如此……

    精通了醫術,就知道了皇帝的病,現在只是拖上一拖,早遲有拖不住的時候。於是他將心思,放在藥方之上。而且許敬宗臨出事之前,交給了他人,一些錢,又可以用上。

    這些人,連狄仁傑都低估了,再說明崇儼,一度到達「天廷」,自由出入皇宮。李治的病,又繼續給了他希望與機會,朝廷這份貶職,如此地曖昧,他怎麼會甘心……

    另一個人,則是許敬宗的親信了,那個讓許敬宗十分相信的僕役,許忠。只是現在名字改了,叫明忠。當初許敬宗大案掀了出來,震驚天下。可是許敬宗,確實替李治與武則天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因此自殺了事。

    隨後,朝廷開始快刀斬亂麻,去年來說,這是上策,畢竟先有了賀蘭敏之,後有許敬宗,任何人都不想繼續牽連下去。於是抓捕的僕役,流放的流放,斬殺的斬殺。然後沒有深究。許忠與明崇儼的聯繫,幾乎是單線,無人知道,因此逃了出去,也就逃出去,朝廷並沒有海捕。但自知事情重大,平時很少露面。

    還有另一個人,這個人幾乎無人注意,名叫權虎,或者問一問洛陽的一些遊俠兒,倒是知道一些。因為其人就是一名遊俠兒,喜歡打抱不平,結交的朋友多,後來犯事了,案子重,在監獄裡吃了無數苦頭,讓許敬宗「撈」了出來,經此後,知道以前的種種多少幼稚,然後像許敬宗一樣,開始轉變性格,投於許敬宗門下。只是知道的人不多,還以為他是以前那個遊俠兒。

    權虎說了很久,將事情交待清楚。

    「寶藏麼?」明崇儼自語了一聲,然後將地圖拿了出來。看了看,搖搖頭說道:「太遠,太險。」

    「正是,所以太子沒有同意。」

    「太子不是傻子,否則明某也不會淪落到今天。」明崇儼雖然這麼說,可沒有什麼仇恨,看得倒是很開的,當時自己讓許敬宗逼得有些急,又低估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輸了就輸了,自己低估了,對方又是太子,輸得不冤。但輸了可以從頭再來,再說,皇上這道聖旨下了,已經說明許多問題……

    「讓我再想一想。」明崇儼揉著太陽穴,隱隱地感到這是一個機會。只是自己能動用的資源很小,只能借力打力,又是在申州韜光養晦,對方又有一個討厭的狄仁傑,寧肯不去做,也不能留下線索……

    腦海裡想著許多事,明忠與權虎不大清楚,只是感到這個新主子,同樣是一個狠角色。當然,需得狠些,否則就不會有出息。

    明崇儼在想三月了,其實熬了熬,唐朝危機終於過去。從去年入秋後,一直到今年三月,風調雨順,特別是皇后與皇太子試驗那些新方法的種植,與引進棉花,長勢都很好。於是關中糧食在春荒時沒有緊張,反而又降了降,降到了每斗粟米只有十幾文錢。但只是表面的,皇上未必很開心,吐蕃大敗,吐谷渾與安西四鎮至今沒有收回。皇太子私心又重……

    這時候南方又出了事,皇上會不會因為心情不好,加重病情?這一點很擔心的,聽聞了皇上不停地鍛鍊,只是毅志力差了,不像皇太子那樣風雨無阻。可萬一也與皇太子一樣,來一個奇蹟,病情好了,他就失去作用了。

    想到這裡,他很是心動,於是對權虎說道:「你附耳過來。」

    ……

    回到了房間,是側房,他小妾的房間,小妾是在洛陽買下來的,長得妖嬈美麗,平時裡很得明崇儼的歡心。

    時值三月,申州不是很冷,小妾就坐在床邊等他,穿著一身薄紗,裡面一件肚兜,肚兜的料子同樣很透明,於是裡面的風光時隱時現,看著很誘人。明崇儼並沒有立即色動,看了一眼,點燃了小爐子,倒出幾味藥,仔細地掂量著份量,開始煎熬。

    「阿郎,你又讓奴婢吃藥。」

    「休得胡言,某這不僅僅是試藥,還是關係到一種巫術。」明崇儼瞎扯八拉的,反正提起巫術,除了那個太子不信邪,許多人很是畏懼的,就包括申州的各個官員,敢吞下他的功勞,也對他冷落,但不敢對他不敬。

    美妾果然不敢說話。

    藥煎好了,讓小妾喝下去,明崇儼看著她的反應。小妾嬌聲說道:「奴婢想了。」

    「不要鬧,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再胡鬧,休怪某無情。」

    小妾這才正色起來,明崇儼不急,手裡捧著一本書正讀。過了一會兒,看到小妾臉上泛起了桃紅,嘴裡開始有些喘息,但神志還是很清明的,明崇儼這才看了看沙漏。

    其實藥試到此,已經成了,只是扣上一些份量,就能派上用場。而且不是宮廷中記載的虎狼之藥,當然,虎狼之藥他會配,可敢用麼?

    小妾撲了過來。

    明崇儼讓她喝口冷水,壓了壓「火氣」,又拿出幾味藥,煎熬起來。一會兒藥香再次傳出,小妾也沒有注意,只是試試這些春情之藥,不大緊的。

    藥煎好了,明崇儼說道:「喝下去。」

    小妾喝了下去,也沒有什麼不良反應,正要吹燈休息,忽然伏在床邊痛苦地掙紮著,一會兒就斷了氣。明崇儼也報了官,當然,以他的下藥本領,忤作很難看出,暴病身亡,又是常見。

    這件事,迅速了無聲息。

    ………………………………

    很佩服母親的大手筆,連商州的官田,都撥了一百多畝地,種植了棉花。

    而且母親智慧無比,能迅速看清事情的真相。給了一萬緡錢,母親沒有用,託了一個藉口,說從內宮之中省吃儉用,節約出來的,一起鋪到棉田上。效果不知如何,已贏得一片喝彩聲。又是從內宮撥出來的,就是郝處俊他們想節制,都無從節起。當然,沒有這一萬緡錢,攤子鋪得有些大,說不定就能起反作用。

    其實到了這時候,才知道,皇帝天下老子第一,但也會在一些時候受到大臣節制,皇后受到的節制更多。與他原來的想像,卻是截然不同的。

    順便看了一下棉田,可李威觀察了一會兒,還是發現了這個那個的毛病。只是毛病不是很大,再說種子不同,他也不敢說自己記下來的種植方法,就十全十美。只要大方向沒有偏差,收成總會有的。此事是母親一手經營,說出來反而不美。

    看了一會兒,又在寒食節,登一下山,算是踏青了。也圓了去年重陽沒有登高的遺憾。然後車駕迅速返回長安。

    路不是很遠。

    過了好幾天,車上碧兒還在回味即墨說的傳奇故事。想了想,問道:「蚊子真有蒼蠅那麼大?」

    「那是他誇張的說法,不過有些偏僻地方,特別是南方潮濕之地,有的蚊子確實比關中的蚊子大許多。」

    「難怪沒有人願意去南方。」

    「這是不對的,南方天氣只是濕熱,但也不是沒有長處,這種天氣,卻適合長莊稼,還有一些甜美的水果,比如荔枝龍眼。只是即墨一行,去的方向更南,有可能在這個世界,都是最惡劣的地方。不過主要還是開墾的人少了,人多了,那些毒物也就少了。其實祖先生活的環境,都是很惡劣的,一塊塊地開墾,才有今天。」

    老子說遠古好,可有些史書還是忠實地記載了,遠古時,百姓茹毛飲血,只是記載得不詳細,更不科學。李威這一句,倒沒有人會猜疑。

    「那些戰士,真是魔王的軍隊在作戰?」

    「只是一些邪祟之物,人一多了,就什麼也沒有了。」不能說,就是能說李威也沒有本事說清楚,不如用邪祟解釋直接了當些。

    「殿下,那些像牙黃金,真不能要嗎?」韋月奶聲奶氣地問。到現在為止,一切還算正常,不過能看出一些日後的「風采」,心性很果決的。心腸最軟的是碧兒,看到狩獵,獵物被殺死,都有些於心不忍。上官婉兒稍稍好些,可是韋家女看得眼睛一眨不眨,反而津津有味。這讓他還是隱隱地對這個最小的「小老婆」有些擔心。

    「能要的則要,不能要的,則不能要。」說到這裡,李威有些茫然。

    就是平安無事,他能做皇帝,六詔都未必能大一統,後世的情結使然。其實交州,自漢朝以來,就屬於中國的領土,或者高麗地區,自遠古以來,大部分屬於中國的領土,他反而不是很慎重。

    就是大一統,也未必能征服那個地方。在這時代,有些地方,比如小海以北的西伯利亞地區,還有一些人種的,比如流鬼族,在黑水靺鞨東北少海之北,三面阻海,去京師一萬五千里,航海十五日可達,貞觀時,其王曾派子入朝,李威估計就是堪察加半島。看到這份卷宗,李威當時覺得不可思議,堪察加半島離北極圈與白令海峽有多近了?

    還有遏羅支、遏而羅斯,體型高大,有可能就是居住在中西西伯利亞,還明顯地是白種人。再看其他一些卷宗,後來地圖很少標註的,實際上過了小海外興安嶺後,依然有一些部族,甚至一些大部族勝兵三萬一萬的云云。看到後,只能說自己孤陋寡聞。

    只是漢人生活的環境不冷不熱,開耕成熟,又戀家,還有唐朝這個古怪的以丁徵稅的政策,即使有棉花,也未必會像西方那樣大遷移。這才是李威最看重的。至於寶藏,並沒有看重,儘管不去開發,有可能幾百年一過,地貌一變,全部埋入地下。

    除非自己做皇帝,或者能有所作為。

    可想到了皇帝,就想到了母親,不知她有什麼心思……

    這樣想著,車駕就到了長安城。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59
第一百七十六章 試藥侍婢 舊燕不識(下)


    書兒將一束桃花插進白耳瓶裡,說道:「小娘子,太子今天回京了。」

    「嗯,」楊敏輕聲哼了一聲,卻又低下頭,專諸地看著《詩經》,正在看《女曰雞鳴》,這是鄭風裡的一首詩,不算有名氣,可描寫了夫婦二人的對答,很有意思。特別是起首一段,妻子催丈夫出去打獵,但丈夫卻懶床,說外面還有許多星星,十分生趣,然後第二段,妻子看到丈夫起來了,很滿意,又因為自己的催促,感到不好意思,於是又是一番解說。

    未必是《詩經》中最好的詩,可帶著濃濃的小資情調,並且很雅正。齊風裡也有一道《雞鳴》,寫的妻子催丈夫起床的事,卻沒有這首詩格調高。

    看著此詩,楊敏有些惆悵。

    「小娘子啊,」書兒急切地拖長聲音再次說了一遍。

    小丫環未必懂得多少的,可是替自家小娘子焦急。皇上下了聖旨,休掉了這門親事,卻掛了東宮的一個良媛,很是委屈。就是良媛,太子對自家小娘子似是不惡,進了東宮,熬上一熬,等到太子繼位,小娘子還能風光。

    現在太子回到長安,皇上與皇后沒有一道回來,倒是一個機會,只要拴住了太子的心,一切皆好辦了。否則就是一個良媛,沒有進入東宮,什麼可能都有……

    小丫環心是好的,事情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太子想要繼位,何其不易,就算繼了位,會熬到那一年?萬一熬一個二十年三十年,到時候楊敏人老珠黃,色已衰,也未必得寵。

    當然,以李威這種溫吞仁厚的性格,這種事斷然做不出的。

    可是楊思儉夫婦,卻考慮到了此節。

    想要改變眼下不利的局面,不僅是自己開始要約束女兒,還要太子出力。不然,皇上與皇后對自家印象變得惡劣,其他大臣,除了族中兄弟外,對自家某些做法「誤會」了,也不是很友好。局面還是挽回不起來。

    其實耽擱了幾個月,沒有動靜了,楊思儉心中感覺不是很妙的,越加沉不住氣,現在能進入東宮,就是良媛也行,至少說明兩位聖上,多少原諒了一些。

    聽說太子回京,立即來到女兒的閨房,說道:「太子回京了。」

    「嗯。」

    「你是良媛。」

    「嗯。」

    「雖然委屈了一些,可是將來未必沒有機會。」

    「嗯。」

    「我是說你眼下機會難得!」楊思儉讓楊敏幾聲不慍不火的嗯弄得有些惱火了,直接點明話題。

    「那又如何?」

    「那不會如何,如果眼下不努力,將來你都未必能進入東宮。」

    「太子說過了,只要心盡到了,他就能看到。」楊敏依然很平淡地說著。其實以前的種種,與自己有關,也與父母有關,特別是母親。又長了一歲,以前又不懂,經歷了這麼多,漸漸明白許多事理。其實李威沒有明說,但說話的語氣,可以看出李威對自己母親很不抱有好感的。不過孝為大,這些話,只能放在心裡。

    「太子是人,時間隔了久了,終會淡忘。難道你不想見太子?」

    想見太子?楊敏沉默下去,然後看著窗外,窗外桃花開始明媚無比,鳥雀歡鳴,正是春光燦爛時季,就像整個大地,都帶著一張笑臉。可她臉上卻沒有了笑容,腦海裡在回想著太子的點滴,太子的才華,太子的名聲,會吸引人,但更吸引人的,不僅如此,是太子身上那股濃濃的人情味。最後開了口,說道:「父親大人,孩兒會選一個日子謹見太子,不過太子剛回京城,車馬勞頓,卻要休息幾天。」

    ………………………………

    楊思儉,想讓女兒見到太子,終是有過名份的,也有過感情的。想法有些勢利,但也不能說不對。總要努力的,比坐以待斃好。

    然而徐齊聃採取的做法,更激進些。

    徐儷回到了長安,徐齊聃直接將她「禁閉」起來,關在家中,大門都不讓她出半步。

    京城百姓對徐儷的膽大,皆是哭笑不得,追太子,追到少林寺,徐家這個小娘子,可以說是千古未有了。大多數人沒有恥笑,太子賢明,指導一下高梁,就能出來六石半,指導一下造紙,就能出來竹紙。看到長安城外,多少農民在按太子的方法種植高梁,或者終南山外,多少人家在造竹紙。因為要砍竹子,倒為百姓尋找了許多謀生的機會。

    如果自己女兒長得好看,又有些才氣,家境不弱,同樣會鼓動女兒追太子。追的是太子,不是別人,想嫁給太子的少女,天下不知凡幾,何來醜事?有些官員,都沒有恥笑。可徐齊聃總歸抹不開面子。本來想看皇上能不能看在他面子上,那怕選進東宮之中,做一名良媛,委屈了些,可女大不中留了,事情也揭過了。

    得不到,就想退而求其次。其實當初,如果封成良媛,楊思儉覺得很委屈,徐齊聃有可能因為覺得自己女兒無過,更委屈,甚至能拒絕。畢竟不是太子妃,與楊家情況不同,就是臣子,同樣能拒絕的。

    可沒有想到留在洛陽那麼久,居然什麼沒有撈到,「兩手空空」地回到長安。於是,見人都覺得低了三分。

    李威回到長安的消息,徐儷不知道,是弟弟徐堅通報的。

    「二弟,我要出去。」

    「姐,不行啊。」

    徐齊聃下了嚴令,一旦徐儷出門,不會找徐儷的麻煩,卻會將門房的腿打斷。

    「你掩護我,我翻牆出去。」

    「翻牆?」小徐堅瞪大一雙眼睛,萬分驚訝地問。姐姐的膽大,嚇著他了。不過他很聰明的,立即說道:「不行啊,就是你出去了,又能做什麼?」

    「太子收下我替他縫製的袍子,他會見我的。」

    「只是收下袍子,太子除了對賀蘭敏之與明崇儼,對其他人都是態度很好的。」

    「那能隨便收下女子的禮物?」

    徐堅無言以對,只好又說道:「可見了太子,又能如何?」

    為了營救那兩名美妓,太子也曾收留著香雪與畫柳,而且收留了許多天,現在風氣開放,甚至許多人盼望能成就一樁好事。不過結局令人失望,再風氣開放,倒底是皇家,太子迫於壓力,終於將兩人逐出東宮。然後兩人不知道是誰替她們贖了身體,居然一桌酒都不擺,就消失了。

    「我只是見見,就回來。」

    「不行啊,只要你前面一去東宮,後面父親大人就知道了。」徐堅愁眉苦臉地說道。

    ………………………………

    姐弟正在磨蹭,李威已經回到了東宮。

    碧兒與上官婉兒第一件事,去看大小黑。以前沒有注意的,今年看一看,是不是真如太子所說,小大黑還能回來。

    屋簷下讓人驚喜地看到三個燕窩。

    碧兒喊道:「大黑,小黑。」

    以前一喊,兩隻燕子就會飛下來。可今天喊了幾聲,倒是有幾隻燕子在盤旋,一隻都沒有落下,仔細地看,並不是大小黑。轉過頭,問劉群。劉群也是搖了搖頭,說道:「是去年的燕子,只是你不識。」

    燕子是去年的燕子,但大黑小黑沒有回來了。

    兩隻小燕子,讓英兒精心飼養,居然將冬天熬過來。這也是一個奇蹟,當然,派了一名宮女,無數人冬天挖蟲蛹,專門養一對燕子,也只有在古代能做出。到了春天來臨,燕子瘦了一圈,卻精壯了許多,居然重新飛了起來,開始構巢。這是東宮第一個燕巢,當時,還沒有燕子飛到長安。但構巢只是一個習慣,因為人飼養慣了,經常直接飛到殿裡進食,大約已經失去了野外覓食的能力了。

    聽到這裡,李威呵呵樂了起來。連野外覓食的能力都沒有了,今年冬天如何南遷?不僅如此的,還有小燕子,難道東宮以後養出一些變種的燕子?

    碧兒都是哭笑不得。

    劉群繼續說下去,到了二月,終於看到燕子北歸。其實許多人在翹首以待,看今年來架巢的燕子,是不是去年的燕子。回來得晚,但有兩對燕子飛了回來,開始圍著眾人鳴叫,討食吃。

    場面很古怪,可看的人更古怪,居然連戴至德等大佬都跑到東宮來看。

    然後辨認,不是大黑小黑,但是兩隻小小黑,另外兩隻燕子不認識,不知道小小黑從哪裡「勾搭」過來的。現在看著小小黑圍著眾人轉,很是怕生,卻在高空中盤旋,不肯下來。

    蟲子與燕子喜歡吃的雜糧,早就準備好了。諸位宮女與太監先是高興地歡呼,然後將食物拿出來喂,兩隻小小黑吃完了,將蟲子叼給另外兩隻燕子吃。又與原來兩隻小燕子叫了一頓,大約是打招呼。這才開始構巢。

    不注意罷了,一注意大家覺得很驚奇的。

    聽到這裡,李威才抬頭再次看了看上面,燕巢才架了一小半,大約才飛回來沒有幾天。

    然後眾人自然感慨萬千,連戴至德與李敬玄這幾位大佬都忍不住嘆息。這件事流傳開來,長安城中百姓都在流傳,燕子是通靈的動物,不僅如此的,自老到幼,對燕子心愛萬分,就是頑童,都很少傷害燕子了。

    聽到這裡,碧兒忽然扭頭朝李威問道:「那麼大黑與小黑呢?」

    李威沒有回答。

    碧兒已經明白,眼淚「叭嗒叭嗒」地落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0
第一百七十七章 風輕雲淡 花好月圓

     老燕子沒有回來,卻回來了兩隻小燕子,長得肥的卻是小燕子。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但可以想像……

    碧兒狠了狠心,下了一條命令,讓內宮的人減少給燕子的食物。吃慣了,燕子歷盡千辛萬苦,一回來,就跑到眾人頭頂上要食物吃,哪裡忍受住。一對沒有飛走的小燕子,便帶著其他四隻燕子往殿內飛。然後幾隻小豆子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眾人。

    金內侍忍不住開頭破例,喂食,讓碧兒看到了,金內侍一拭眼睛眶,說道:「老奴捨不得啊。」

    碧兒也是哭,喂不好,不喂也舍不得,

    李威很無言,若大的一個東宮,居然讓一對燕子,弄得悲情萬分。

    ……

    老二李賢、老三李顯、老四李旭倫來到了東宮。

    看著眾人在喂燕子,李賢搖著小扇子道:「大哥,我宮中的僕役也在喂燕子,就不知道會不會通靈?」

    李威愕然,一喂十有**會「通靈」,只是到了秋後……而且又不止老二一處,很有可能事情傳開,長安有錢的人家都在這麼做……

    打斷了這個話題說道:「你們來了正好,我帶了一些禮物給你們。」

    說著,將他們帶入宮殿,是帶了一些禮物,給李賢依然是文房四寶,一枝宣州諸葛筆。這是唐朝文房四寶中最有名的品牌,普通的毛筆只值兩三個銅板,一枝尋常的宣州諸葛筆價值十金,也就是十兩黃金,八十多緡錢,相當於近三千枝普通的毛筆。這枝毛筆,是象牙做的筆管,上面還有一些精緻的雕畫,兩個仕女正在賞月,邊上有草有石有樹,上方還有雲還有一輪明月。只是差了一首詩,否則就是這枝筆管的工藝,就會價值不菲。然後下面是一縷柔軟的毛。什麼毛,李威是沒有眼力的。只聽到店家說是用狸毛雜以兔毫,少量的鹿毛,按嚴格的比例摻配製成的。

    說得很玄乎,價格更玄乎,居然價值二十金,李威只是搖頭,其實現在唐朝的錢與後世不大好相兌算,按糧價是一種算法,按鹽價又是一種算法,按布價算法又是不同。不過二十兩金,近一斤三兩,兩百八十克,只是一枝毛筆……

    不過送給老二的禮物,貴些,就貴些。

    其實諸葛筆宮中也有進貢的,可因為貴,數量亦是少,做工也未必及得上這枝精美。有幾枝,比這枝更精美,放在李治身邊,老二一直眼很熱,可只能眼熱熱。

    給老三是一把弓。論弓箭,唐朝技術十分發達的,可這把弓卻是來自西域,上面鑲滿了五顏六色的寶石,實用估計沒有什麼,有可能弓一拉一放,寶石嘩啦啦地掉,但美觀卻是美侖美奐。

    然後到了老四,是一對來自越州的陶瓷娃娃,做工在李威看來,並不好,只是簡單的紋飾,術語是荷葉邊陰刻紋,這個李威又是不懂。略略有些鵝黃的嫩青色,賣的人叫豆青,讓李威說,是豆黃。但有一門好處,知道自己是外行漢,不會去強詞奪理。價格也很貴。

    只是李旭倫看到後,不滿地說道:「大哥,我也是大人了。」

    「好,你也是大人,下次我給你買東西又送弓又送筆,文武雙全如何?」說完了,扭了扭李旭倫胖乎乎的臉蛋,顯然沒有將他當作大人看。大哥嘛,李旭倫也無奈的。

    韋月便在一旁咯咯地笑。

    「你笑什麼?」李旭倫不服氣地問。

    「她是大哥的良娣,」李顯立即制止。

    韋月長得十分漂亮,可是太小,李顯對韋月沒有什麼感冒的想法。看來,什麼緣份的神馬,也未必有。只是大哥畢竟帶了禮物回來,三個弟弟還是十分開心的。倒是因為歲數差不多,李旭倫,多盯了幾眼這個小蘿莉。但聽到是大哥的良娣,神情立即變得恭敬起來。

    大哥的側妃嘛。

    李威卻是無語的。

    幾人坐下來再次交談,又談到去年的高樑上,李顯到現在還是一臉的驚奇,說道:「大哥,那個高梁長得,我是從來沒有看過,就像一片樹林一樣。」

    「那是,我們皇家種出來的莊稼……」李賢十分矜持,李威不知對與錯,自古以來,要麼文,文章經義,要麼武,開疆闢土,其實自己都沒有。只是高梁。

    當然老二這樣說,有皇家的自持,也是高梁的產量高。

    李賢又說到莊稼,全國各地影響不大的,可是長安附近有一些農民,親眼看到好處,影響卻是不小。寒食節到了,弟兄三人,一起放下鬥雞讀書等事務,特地到終南山溜躂一圈後,又看了一下郊外。

    長安郊外的莊稼,讓李威很滿意。全國來說,輪耕的閒置田地還是很多,一路從洛陽到長安,這一帶幾乎是朝廷的政治中心,李威依然能看到許多田地空置。但長安好些,許多田地輪耕,於是種上紅花草。有的開始準備種豆。一種西上,李威豆沒有看到,畢竟還早了些,也看到了一些紅花草,還特地下車來看。長勢有好有壞,並且種類不一樣,大約因為是人為的第一次種植,長得還像野生的那種,葉子有些發紫,葉片也很小,看上去很老。不知這一種紅花草肥效如何。

    當然,有比沒有強。現在只是開始,有的種得密了,有的種得疏了,並且因為是新事物,得到的種籽很少,因此一路經過了一千多里地的地方,種植的百姓很少,只是長安稍稍密集一點。

    也說明了新事物接受的緩慢,還是他是太子,又是朝廷推廣了,還有一個六石半的高梁。否則推廣效果更慢。當然,幾年後看到效果了,仿種的人就會多起來。這個李威倒是不急的。

    李賢傲氣說完,李威道:「改天我們一道出去看看。」

    呆得久了,看待問題,漸漸知道唐朝現在的人眼光,贊成的,反對的……比如莊稼,肯定沒有大臣反對的,如果自己下地勞動,不但不反對,就連朱敬則都會淚光盈盈。或者立武,漢唐以來,都著重武功,所以歷代皇帝狩獵,就是看重的一邊修文治國,一邊不忘武功的意思。因此,朝廷一旦大一統了,無論漢朝,或者隋朝,或者唐朝,就連魏國都是武功赫赫。至於晉朝,那個不提。

    關在皇宮久了,就想出去。只要不與商業有關,制度不違的。

    幾個弟弟歲數皆不大,一聽立即歡喜地叫好。

    又說起這一年的見聞,提到即墨到南方尋找象墓的事。李賢三人很覺得驚奇,李威忽然對金內侍說道:「你去替孤弄一根石墨來。」

    「喏。」金內侍應聲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拿來一根石墨,做鉛筆是不成的,沒有橡膠,沒有塑料,就沒有辦法做一根自動鉛筆。又沒有機器,又沒有辦法將鉛筆芯放在木材裡面。其實辦法是有的,只是李威不知。

    不過用刀,將石墨削尖,還是可以的,削好,李威畫了幾幅畫,說的就是這幾人尋找象墓的故事。算是原始的連環畫,李賢還好些,李顯與李旭倫看到後,眉開眼笑,都要搶。

    ………………………………

    金內侍漸愧佩服地說道:「殿下仁愛,自古未有……」

    自古以來,帝王世家,弟兄之間,陽爭暗鬥,陰謀詭計,層出不窮,至於友愛二字,幾乎沒有。象李威這樣,弟兄四人的感情,翻看史書,都難得一見的,就是皇帝陛下,也做不到。

    李威感覺卻很正常,上陣親兄弟,打仗父子兵,弟兄之間,相同的血脈,友愛,卻是應當的。

    自己沒有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但他發現了一個古怪的地方,就是草棉,或者棉花,沒有聽到李賢三人談過一字。

    這是表面的事,實際能反應一點,母親武則天,不管有多智慧,只是在做母親這一點上,做的卻很失敗。幾個弟弟,大約對母親反感,所以棉花這一次母親大手筆,可他們不提。

    …………………………………

    談好了出去的日期,雖是過了寒食節,可三月春光明媚,正是雲淡風輕之時,還是出去遊玩的好時光。

    現在自己是皇太子,只能等……

    不能做荒誕不經的事,可也不能有作為,有了作為,父親會聯想翩翩。帶著幾位弟弟出去看看農事,大約沒有錯誤的。但想到了一個人,楊敏。沒有通報,直接到了楊府。

    這不大尊重。尊重嘛,其實很簡單,有錢了,有官位了,有才華了,有地位了,有名聲了,或者輩份高,都會贏得人們的尊重。可對楊敏的父母親,作為一個現代人,又是一個太子的身份,想到楊思儉夫婦的作為,李威很難提起尊重二字。

    沒有通稟,吃過晚飯,帶著一群侍衛直接到了楊家。

    楊思儉夫婦有些喜出望外,立即笑臉相迎,李威道:「孤只是與楊小娘子說說話。」

    「是,是,我帶你過去,」楊夫人陪著笑容,將李威帶到了楊敏的閨房。

    楊敏正在看書,看到李威過來,施禮,讓李威扶起來,說道:「不必如此多禮。」說完了,看著楊夫人,楊夫人這一點卻是知趣的,立即會意地離開。

    李威這才看著楊敏。

    人的性格先天一部分,後天也是一部分,經過一年的大起大落,性格變得文靜許多,人也很瘦,三月陽春,還有些乍暖還寒,夜晚並不熱,穿著一件小裌襖,將腰束得些緊,看得越發地瘦了。

    美豔依舊,只是這份瘦,讓李威看得有些憐惜。

    走過來,拉著楊敏的手,說道:「到這邊來。」

    將她拉到窗戶邊,夜色已臨,月亮升了起來,過了初十,月亮漸漸圓了起來。院中又有花,在月色中,各種花卉開得豔麗無比,夜空中月亮也很美麗,一輪昏黃,灑向了人間,照亮了千家萬戶。只是光澤很柔和,便像一個美麗的少女一般。

    李威說道:「孤念一首詩餘給你聽。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也是一個花好月圓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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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韋月省親 許氏求歸

     「嗯,」楊敏低聲應了一聲,卻喃喃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陽圓缺,此事古難全。殿下,為什麼你會寫出這麼好的句子?」

    那可不是,只要場景對,他能「作出」更多的好句子。

    「只是一首詩餘,還記得孤說過的話,詩或詩餘只是文字遊戲,心才是重要的。」

    「妾身還記得。」

    「再等等吧,就像這月亮,月末與月初之即,看都看不到,可到了月中,卻會又圓又大。現在只是熬一熬,熬出了頭,自會苦盡甘來。就是月圓之時,也未必會月圓,還有風雨的遮蔽,或者沒有風雨的遮蔽,也會月缺。月亮如此,世事如此,看事須樂觀此。」

    「嗯。」

    「看一看月色吧。」

    月亮越升越高,天地間一片皎潔,那種昏黃比婦人還要柔和,還要韻味十足。花似乎被這月感染著,一朵朵地綻放,於是一道道香氣,夾著夜風吹來,沁人心脾。

    很美好很安靜,倆人看著,似乎是要禪定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威才說道:「孤要走了。」

    「嗯,」又應了一聲,可一對大大的眼睛盯著李威,似是不捨。

    「孤不好在這過夜的,」撫摸了楊敏的秀髮,又說道:「不過孤來通知你一聲,後天孤與幾位王弟出遊,邀請你一道。」

    「嗯。」

    「還有,不要想那麼多的心事,看你瘦得。」

    「嗯。」

    ………………………………

    「殿下……」

    「你要說什麼?」

    「妾身想回去,」韋月來到東宮好幾個月了,一會兒我,一會兒妾身,最後看到碧兒與上官婉兒都用了這個稱呼,於是最後漸漸不用我了。當然還小,並不能真正弄懂妾身這個詞的含義。

    韋家就在萬年縣,長安城南,包括長安城南的終南山,都屬於萬年縣管轄。但已經身為良娣了,卻不大好回去的。就連碧兒身為良媛,再想回去,都屬不易,儘管她家就在長安城中。

    現在回去,不叫探親,而叫省親。

    李威盯著這個小蘿莉,又長了一歲,當然,也俏麗一份,儘管有些幼稚。但他對韋月抵防之心從來就沒有消減過。別以為她小,有些時候能將她當小孩子,有些時候就不能當作小孩子。知道得越多,才知道歷史上出人頭地的人,個個都非同小可,比如母親的心機,或者上官婉兒的天賦,或者李敬玄的過目不忘,劉仁軌的睿智。

    從洛陽而來,小姑娘一直沒有提過,一定是看到自己對楊敏的態度,以為自己心軟了。

    想家是肯定的,這麼小的小姑娘,第一次出遠門,又是那麼長時間沒有回去。李威不是苛刻的人。可擔心韋月以為自己心軟了,以後會做出許多不好的事。

    管得嚴,韋月有些害怕,囁嚅道:「殿下,如果你不願意,妾身就不回去。」

    「不是不願意,你知道你回去有多麻煩……」說到這裡,停住了,對於韋家,休說只是一個太子的良娣回家省親,就是一個皇后回去省親,也不會有多麻煩。於是說道:「算了,你要回去就回去吧。」

    都沒有吩咐什麼,相信韋家的禮教,有可能都勝過皇家。

    小蘿莉感謝地跳起來,說道:「殿下,妾身知道你是最好的。」

    開心萬分,只是她再聰明,卻無法猜測出李威的想法……

    ………………………………

    下了馬,將上官婉兒從懷中抱下來。

    看農事是假的,散心倒是真的。三月中旬了,沒有意外發生,夏收大豐收不知道,但收成是有了。一路上也看不到什麼災民,看到了,李威就會想起來,看不到,李威也會疏忽一點。

    這個思想覺悟,儘管外面老百姓鼓吹他是仁太子,但還不如狄仁傑魏元忠等人的。當然,仁誇張了一些,心地也未必很壞。只是心腸軟,城府又淺,行事略欠周全,因此災民聚集,看到他們淒慘,做出一些讓人感動的事。沒有了災民,心就淡了下去。

    其實也是無奈的,不是不想做事,主要是不能做事,做得不好,群臣進諫,或者父母會有什麼想法……不如不做。他心情如此,李賢三人更是如此。將馬栓在柳樹上,因為自己就喜歡文學,對上官婉兒也看重了些,李賢一路走著,一路與上官婉兒交談。然後看著李威道:「大哥,上官良媛以後才華不可估量。」

    那是,不會小傢伙居然讓心高氣傲的老二都折服了,也是難得。

    皇莊的人迎了出來。還是去年的皇莊,只是一干佃農,將李威視作了神靈,六石加大半石的畝產,史書有過?折服之下,於是聽了朝廷安排,所有閒置田,種上了紅花草,又準備了一些豆類。油菜移載,小麥也開始疏種精作。長勢很好,當然了,不像去年那樣,將心思集中在那十幾畝地上,肥料欠缺了一些,管理又疏鬆了一些。也只是長勢好,想出妖蛾子,不大可能的。

    從洛陽一路過來,除了看棉花,也看過莊稼。看得多了,李威也想得多了。還是有許多問題的,比如種子的進化,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而且他的方法大多是對的,可全是精耕細作,需要更多的勞動力。也許以後畝產六石六鬥不大可能,三四石四五石會有之,兩季相加,產量會非常地驚人。可實施依然有很多難處。

    種子落後,需要進化不提。但現在的耕作方式,大多是精獷式的耕作,也是有原因的,產量地,地就多,有的一戶百姓上百畝的地。像這樣的精耕細作,大約忙不過來。有些人家地少些,又缺少肥料。或者只能種紅花草,又不知那一年,才能將田地改善。當然,有了出路,地少的一定會選擇這種方法。地多的,卻會因為勞力缺乏,在精耕細作與精獷式的經營之間,無從選擇。

    不過,今年大規模的試驗田出現後,農民多了一條選擇……

    在皇莊轉了轉,管事緊張地聽著李威每一句話。去年就是不聽太子的話,密種了,一半高梁產量不喜。李威卻沒有說什麼,只是走到一片秧田看。這也是去年李威反覆說過,想種水稻,就得播種,撥秧插秧。後世有可能是種子化肥藥劑等原因,先是拋秧,然後看到農民直接將水稻的種子往地裡一播,就不管不問了。收成反而更好。現在肯定不行,還需要移載。並且移載,可以為大田挪出更多的時間。

    水稻似乎引進的時間不長,李威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引入江南中原的,從洛陽到關中有一些人家在種。但李威不讚成,水稻嘛,故名思義,需要水,可關中本來缺水,卻不適宜種植的。

    蹲在田埂邊說道:「不知玉米與紅薯在何處?」

    這玩意兒好,隨便種種,特別是紅薯,一畝田就能收幾千斤。知道它們在南美洲,可是南美洲很大,比唐朝面積還大許多,如何尋找?就知道在何處,又如何到達?

    「何為玉米與紅薯?」管事問道。

    「雜糧。」李威沒有再說了。

    又轉了轉,看著戴著羃羅的楊敏,徵求地說道:「回去吧。」

    「嗯,」楊敏乖巧地點了一下頭。

    乖巧是好的,可多少抹殺了原來的天性,李威有些不喜。才十六歲……想到這裡,又多了一份憐惜之情。

    李顯不大想回去,說道:「大哥,難得出來……」

    「改天帶你們去一趟終南山。」是看看竹子,終南山出現不少做紙的作坊,於是砍了許多竹子,藉著山溪與小河在漚。這也未必是好事,漚竹子,煮紙漿,都需要水的,然後廢棄的水,又要倒入河中,不知對環境有沒有影響。當然,現在不會有環境保護這一概念。

    其實終南山的竹子數量與質量,皆不及閩浙或者皖南,這一點李威也沒有說。說到底,如他向狄仁傑說過的話,竹紙的出現,只是紙張便宜,會有許多人能用起紙。真正得到實利的,與百姓無關,與朝廷無關。

    李顯不知,高興地說道:「好,一言為定。」

    當然,去終南山不易的,去年就是在終南山出事的,這一次去終南山,很有可能會受到大臣的阻攔。

    想著心事,將上官婉兒抱上馬去,「他的」良媛,抱抱不大緊的,帶著小蘿莉,一行人又回到長安。將楊敏送到府中,回到東宮。

    金內侍迎了出來,低聲道:「殿下,東都給殿下送來一份邸報。」

    邸報,就相當於內部參考一樣,重要的官員與一些皇室成員,時常人手一份,讓他們瞭解國家大約形勢,好出謀劃策的。但金內侍又補充了一句:「是陛下親自派人送來的。」

    「哦?」李威有些茫然不解了,這一段時間風平浪靜,並沒有大事發生,為什麼父親要親自派人送來一份邸報?下馬,入宮,將邸報拿出來讀了一遍。不是什麼大事,是許彥伯在嶺南因為水土不服,生病死了。於是其妻上書,要求李治寬恕一下,讓她攜帶著孤兒許望返回洛陽定居。

    對許彥伯,李威都遺忘了,是死是活,李威根本沒有在意。可是父親為什麼將這份邸報給自己看?無論回不回來,只是一個孤兒寡母……忽然,他嗅到一種不安,對金內侍說道:「去將姚元崇與西門翀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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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南征問策 聖意難解

     姚元崇沒有來,卻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梁積壽。

    李威驚訝地問他:「梁總管,怎麼你到現在還沒有離開京城?」

    「那有那麼好離開的?」梁積壽呷了一杯茶才慢慢道來。唐朝人對南詔情況不大瞭解,確實,就是即墨去了兩次南詔,回來後,與李威交談時,都不清不楚的。

    「說到這次叛亂,要從南詔一個蒙舍詔說起。說起蒙舍詔,又要從白子國,又叫建寧國說起,」梁積壽前來是討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嘛,大非川已經輸得很慘了,再輸,連李治都不好意思會見四方屬國使節了。

    建寧國位於白涯(彌渡縣紅岩),國王的名字叫張樂進求,有三個女兒,老大老二都出嫁了,老三叫金姑,因為美麗,又叫白涯嬌。長得漂亮了,又是老小,就嬌慣了一點。張樂進求去喜洲祭祖,祭完了祖,南方這些僚蠻們就開始唱歌跳舞了,金姑呢,不顧建寧公主的身份,也與老百姓一起載歌載舞。張樂進求認為失了體統,訓斥了一頓,但小姑娘不大聽話,依然我行我素,張樂進求氣憤之下,將她趕出了家門。

    「將公主趕出家門?」上官婉兒不可思義地問道。

    「那些小國,於其說是國,不如說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家族,不能與我們唐朝體制相比,聽梁將軍說。」

    「是。」

    梁積壽又往下說去。父親不管,建寧公主很開心的,帶著幾名婢女遊山玩水。但時間長了,就想家了。張樂進求開始也準備召她回來,可聽到她種種作為,又生起氣。於是父女倆較上了勁。建寧公主離家越走越遠,有一晚上,睡在山坡一棵樹下邊,一條毒蛇從樹上爬下來,準備咬建寧公主。正好一個青年叫細奴邏的打獵回來,看到了一箭將蛇射死。然後看到公主貌美,求婚。較了勁,建寧公主一看細奴邏長相好,心又好,又是一個小部族的首領,沒有稟報父親,私自答應下來。後來張樂進求知道此事,生米做成熟飯,只得同意。

    得到了建寧國的支持,細奴邏就在巍山腳底,率領族人安居樂業,族人也開始發展壯大,於是建立了蒙舍詔。當然,這時候蒙舍詔只是一個小部族,周圍就有蒙巂詔(巍山北部、漾濞大部)、越析詔(賓川大部)、鄧賧詔(洱源鄧川)、施浪詔(洱源三營)、浪穹詔(洱源茈碧湖)、石和詔(鳳儀、海東、挖色)、石橋詔(下關天生橋、西洱河兩岸)等部族,單是蒼山洱海就有大大小小上百個部落。不要說唐朝不大清楚了,就是當地人未必能夠清楚。

    不過細奴邏卻是一個很有見識的人,意識到自己不足,先是任用武將郭郡矣,文臣波羅旁,還有楊波遠,修文演武。又在十九年前,派使者向唐朝臣服。開始唐朝也不清楚,認為居然能派使者到長安來,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大部落,策封了細奴邏為巍州刺史。然後又讓使者學習了唐朝的政治、經濟與文化,將這些帶回蒙舍詔。這些先進的文明,立即使蒙舍詔發展壯大起來,很快成為一個物產豐富,人口眾多的富饒之地。開始定都於壟玗圖山,當然這個神馬的都城,也不能較真,估計還沒有唐朝一個草市大。

    蒙舍詔發展壯大了,有的部落就眼紅了。北邊就有一個強大的部落,叫蒙巂詔,一度被蒙巂詔打得很慘。可這時向唐朝臣服的好處就看出來了,打得沒有辦法生存下去,於是又派了兒子邏盛炎與張建成入唐。最後姚州總管李義援救,擊敗蒙巂詔,才讓蒙舍詔緩了一口氣。

    絮絮叨叨地說了這麼多,卻是很關係的。唐朝對外用兵,大多是以夷對夷,對胡對胡,圍攻姚州的不是所有南詔僚蠻,有的部族反感唐朝,有的部族對唐朝依然有好感。

    想要以夷對夷,必須拉攏一些僚人,這個蒙舍詔,有可能是梁積壽手中的一個重要棋子。

    李威繼續安靜地聽下去。

    梁積壽又說道,前年大非川之敗,不僅僅是吐蕃,還有吐谷渾的軍隊。這一點現在唐朝君臣皆知,反叛唐朝的吐谷渾軍隊不但導致了薛仁貴輕敵大敗,有可能還是其中的主力軍隊。也就是群狼圍攻,生生地將唐朝大軍打敗了。

    李威並不認同的,不僅如此,還有軍神論欽陵的指揮能力。

    唐朝相助蒙舍詔,蒙巂詔恨上了唐朝,暗中投靠了吐蕃。

    看到了唐朝大敗,從去年時,蒙巂詔詔主蒙儉,頭領和舍聯合大小勃弄,以及其他一些部族,在吐蕃人的支持下,開始圍攻姚州。一度頂盛時,連營三十里,號稱馬步二十萬大軍。

    「二十萬?」李威驚詫地問了一聲。

    如果兩萬三萬,還好對付,可是二十萬……

    不過李治渡過了旱災的困擾,也不是好認輸的主。於是讓梁積壽為姚州行軍總管,發川陝隴等十八州兵,又允許梁積壽在姚巂等州招募軍隊。對付叛部。敵人還是勢大,不過其他南詔各部,包括蒙舍詔,還有細奴邏的岳父張樂進求,楊農棟,張矣牟棟,段宇棟,趙覽宇,施棟望,李史頂,王青細莫等各部部首,派出使者,暗中向朝廷表示,替朝廷征討叛賊。當然,因為蒙舍詔是其中最大的部族,又是導致蒙巂詔叛亂的根源,所以梁積壽重點介紹了細奴邏。

    因為要發川陝隴等州士兵,一時半會,梁積壽並沒有離開長安。就像姜恪一樣,雖為涼州道大總管,可因為籌兵,在長安呆了很長時間,甚至朝廷封了左相,擔任了一段時間宰相後,才出發的。

    正說著,姚元崇與西門翀走了進來。

    李威問道:「梁將軍,與孤說這些……?」

    既然連蒙舍詔的情況都瞭解得這麼清楚了,這一次梁積壽也是有備而行,不像薛仁貴那次,盲目地來個邏娑道,居然都想攻到人家邏些城去。雖然南詔有些麻煩,應當問題不是很大。

    梁積壽臉色慎重地說道:「此戰許勝不許敗的。」

    這倒是事實,只是李威依是不解,梁積壽又說道:「聽聞太子賢明,臣前來討教一下。」

    「孤……孤也不懂的。」李威哭笑不得。自己對軍事,神馬的幾乎一竅不通的。因為劉仁軌吹捧了幾句,姜恪前行,向自己「討教」,梁積壽前行,又向自己「討教」。

    「太子,勿要謙讓,此戰乃是為唐朝而戰,為兩位聖上而戰。」

    意思是我是為了你們李家江山前去打仗的,你不能藏拙。

    也不是如此看重,大非川之戰,李威某些議論,很有「遠見」,朝廷秘密地採用了大部分建議,這一點,梁積壽是知道的。再說,從高梁到竹紙,新犁,李威不知,在民間,卻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現在人迷信,如果一個有作為的帝王,總要會滿室生光,祥雲滿空的神馬。別說儒家不信神,儒家也信神,信的是上帝,古時大神,非彼上帝也。只是對佛道稍淡一些。況且梁積壽只是一個武人。

    就算太子沒有好計策,能說一些點子出來,補漏拾遺也是好的。這也是薛仁貴大敗,眾將心中慼慼造成的。否則原來戰無不勝,何來如此慎重?並且皇太子年漸長,又有很好的聲名,討教是真心的,但討教的同時,也是拉攏了一些關係。畢竟雖是作為太子左衛副率,以前來往很少。幾種原因,因此,前來討教。

    李威無奈,只好拿出地圖,在地圖上看,所謂的叛亂各部與支持唐朝的各部,主要以洱海為中心,崑崙鎮、永昌一帶。也有少數的昆州與金沙江屬於吐蕃羈糜的部族,以及更南的部族參與。但大多數屬於唐朝羈糜的部落,因此,細奴邏說叛賊。在這裡,唐朝都設置了羈糜的州府,這個州府也別當真,一個州有可能會有數萬人,那是大的,小的只有幾百人,給了一個州,也就給了一個刺史,算是安撫。

    因此,唐朝必須要出兵。

    只是李威看著地圖,有各州名稱,有山川河流,僅於此,卻不知道如用行軍佈陣。於是只好聯想,從諸葛亮七擒孟獲開始,但現在看的史書多了,也知道七擒七放同樣是假的。只幾個月時間,民間的說法諸葛亮都打到了北緬,時間怎麼來得及?但在《前出師表》中說過,親自渡過不毛之地,打是打了,但不會是七擒七放,於是又想不出什麼頭緒。

    然後想歷史,歷史上南詔雖然可憐,夾在吐蕃與唐朝兩大帝國中間,兩頭受氣。可不是象大理那樣老實,這也不是一個溫順的主,在唐朝安史之亂末落後,曾多次進攻唐朝,從四川等地,擄走了幾百萬,或者幾十萬百姓,這個記得不大清楚了,擄回南詔做奴隸,這些百姓到了南詔後生不如死。具體的,又記不得了。

    想到這裡,說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何解。」

    「只是羈糜,時叛時降,為什麼會叛,還是某些不良官吏魚肉鄉里,當地僚人不服引起的。因此,朝廷大多數時候,讓他們治理自己。戰是其次,安撫才是主調。如果大多數部落願意協助我們大唐,叛軍將會不戰自敗。」

    「只怕很難,還有吐蕃。」

    洱海離吐蕃管轄的地盤很近了,其實南詔二十萬人馬的神馬,在梁積壽眼裡還是浮雲,正是擔心吐蕃會出兵。

    李威卻搖了搖頭說道:「吐蕃也許會對南詔出兵,也是借力打力,對付南詔各部尚可。但在洱海與我們唐朝軍隊交戰,他們未必有這膽量。一是姚州天氣開始濕熱了,吐蕃人不大適應。即使是下了高原,只要引到濕熱地帶,吐蕃未必佔優勢。二是吐蕃更著重實利,征服南詔各部,十分困難。如果單是南詔尚可,還有我們大唐,除非我們大唐真正末落了。就是征服了,得到實利很少,得不償失。」

    說完了,卻在想另一件事,吐蕃只是大勝了一場,如果大勝兩場三場後,未必不會不對南詔動手。現在嘛,大約不會的,恐怕就是論欽陵自己也叫了一聲僥倖。

    「謝過殿下指導,」梁積壽高興地說道。什麼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他根本沒有考慮過,只要吐蕃不出兵,這一仗已經是勝定了。又看到姚元崇二人,知道太子有事,正要告辭,李威又說道:「梁將軍出馬,一定會馬到成功。可是切記,莫要貪功,勝後將功勞瓜分各部,不能讓一族一枝獨大。」

    就差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沒有說出來了。

    「喏!」梁積壽應了一聲離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李威這才轉向姚元崇與西門翀二人,將桌子上的邸報遞給他們。

    兩人看後,眉頭緊鎖。其實皇上將這份邸報給太子看,很沒有道理的。許敬宗一死,就是許彥伯,太子也未必放在心上。就像南詔各部,根源還是吐蕃。沒有吐蕃支持,任憑蒙儉再大的膽量,憑據山林作亂敢,可圍攻姚州都督府,卻沒有這個膽量的。其實朝廷對南方,不太感興趣,否則管轄的範圍早就推到瞭望茫兩部。

    就如李威所說,得不到實利,難不成讓望茫兩部的百姓用小車子將糧食推到長安作為貢稅?因此,朝廷並沒有感興趣,區域推到了洱海一帶,自己將擴張的腳步停了下來。

    只要將吐蕃打得頭破血流,南詔觀風向的各部,立即龜縮,也就安穩了。所以即墨之言是一理,梁積壽之言又是一理。

    許敬宗亦是如此,他一死,許彥伯不可畏懼了,太子也不是心狠心辣的人。況且許彥伯都死了,只是他的兩虛歲的兒子與一個妻子,皇上想讓他們母子回來就讓他們回來,不想讓他們回來,就不讓他們回來,太子不會關心的。

    為什麼皇上要給太子看,難道是徵求太子意見?

    西門翀遲疑地說道:「難道是皇上想讓他們回來,又害怕殿下不放過他們,因此刻意將這份邸報拿給殿下?」

    李威沒有回答。

    這就有玩味了,難道老子對自己這麼忌憚?好像自己自去年秋後並沒有做什麼事了,一段時間與父母關係還十分緩和。當然,連梁積壽出征時,都來拜訪一下,自己長大了,聲名又好,忌憚會有的。可不會忌憚如此。再說了,父親這樣做,也是因為許敬宗已死,雖然大逆不道,但還唸著一些舊情了。給許家獨苗一條生路。但也只是一個孤兒,何至於如此?

    姚元崇也是苦思不解,徐徐地說道:「並且陛下讓殿下回西京監國,就很是無理。」

    這一句說完了,三人臉色都是鄭重起來。波司是賀蘭敏之,是許敬宗,能掰倒,如果換成了皇上,現在太子的力量太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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