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439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0
第一百八十章 韋族家教 春圖育女

     過了半天,姚元崇又說道:「還是很無理。」

    李治與李威關係看似矛盾,其實很正常的。除了李世民外,不怕兒子有本事,就怕你沒本事,那怕你勾搭了候君集,一二三就弄掉了。這是一個例外,大多數君壯子長,都有類似李治父子的矛盾。擔心兒子不成器,將祖宗基業敗壞了。兒子成器了,又害怕將自己掀翻。連開國皇帝楊堅都脫不了這個俗,於是楊廣裝孫子。

    再往前數,不一定完全相同,可能找出類似的事例,有好幾代。

    因此,總的來說,皇上會忌憚,但也在繼續培養。就像這一次不知又因為什麼不快,發回了長安,依是掛著監國的牌號。不過這一份邸報送來了,不是一個好意味。

    可姚元崇想了半天,也沒有覺得李威做錯了。

    許敬宗與賀蘭敏之只是一個過去式。再說皇太子也不是一無是處,替皇上擔上了宴商的罵名,又弄了一個多種養殖,似乎效果很好,至少小雞小鴨的漸漸長大了,一走,又讓皇上完全接受下去。還有莊稼長得也好,一旦大豐收,社稷會更穩固,太子不知能不能得利,但首先得利的是皇上。還有竹紙在替皇上正名。

    賀蘭敏之與許敬宗,也是對太子極度不利,太子不得不反擊。實在是找不出皇太子那一條讓皇上又生氣。再說大臣,自從許敬宗與賀蘭敏之死後,朝堂中剩下能翻起波浪的大臣,對太子大多抱有好感。即使不抱好感,也沒有抱著敵意。要麼明崇儼,他已經貶到了申州,想掀風鼓浪,都不行。

    因此,姚元崇說還是無理。

    李威揉了揉鼻子,只是苦笑。一直以來,認為父親不大緊的,自己只要對皇權不流露野心,事實也如此,數次監國,自己也沒有插手政事。擔心的只是母親。

    當然,他現在確實無法插手政事,知道的還是少,駢文寫得差,想插手,能力都欠缺了。於公於私,逼得他繼續袖手旁觀。自己又做了許多,如果這樣父親還十分忌憚,似乎也不像父親的為人。總的來說,父親性子還是偏軟的,絕不是漢武大帝。

    想不明白,只好說道:「還是孤寫封信到東都,找狄卿吧。」

    其實這一次,李治做得有些明顯,讓李威回長安,狄仁傑與魏元忠留在洛陽,隱隱有斷去李威左膀右臂的意味。不過幕僚嘛,寫信問問,不算忌諱的。可就是詢問狄仁傑,也未必知道多少,畢竟官職低了些。但還有一個人,閻立本,是狄仁傑的救命恩人,對狄仁傑十分看重。原來閻立本似乎對自己暗中示好過,倒許時也與自己呼應。狄仁傑聽不到消息,可是閻立本卻能聽到一些風聲。

    不但可以讓狄仁傑問一問,還可以托王彩年在宮中打聽一下,手中有了錢,可以給王彩年更多的錢去運作。只要找出原因所在,自己不行,狄仁傑也能替自己想出方法。

    想到這裡,開始寫信。首先是許彥伯這個妻兒的事,父親多半允許他們母子回洛陽了,因此主動做一個好人,說是高陽公許敬宗臨死前種種逆行,實讓人不解。可其人先前對國家社稷也有大功過,不是賀蘭敏之所能相比的。現在全家滅門,僅留一子,朝廷應當要寬待一點。然後才寫給狄仁傑。

    但是心中依是不解,不知道父親為什麼對自己不悅。

    ………………………………

    聽到韋家來人了,還是長者,李威迎了出來。

    關中第一大家族嘛,沒有十惡不赦的大罪,就是父親在此,也不能怠慢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帶著小韋月,只是小蘿莉跟在後面怯怯的,兩眼噙淚。心中奇怪,嘴上卻客氣地說道:「見過老丈。」

    「臣民不敢,參見太子殿下。」老人也沒有託大,施了大禮。

    請他坐下,上茶,李威這才問道:「老丈前來東宮,有何賜教?」

    「這一次,家族中的子女不肖,」說到這裡,看著韋月,威嚴地喝道:「還不向太子認錯?」

    韋月要認錯,李威將她制止住,再次不解地問道:「孤不知,韋小娘子何錯之有?」

    聽了他這句話,韋月大眼睛投過感謝的一瞥。

    「她已入東宮,身為良娣,雖然小些,可也要以身作則。來東宮不滿一年,居然央求殿下讓她回家。皇宮之中,豈是尋常人家,要來則來,要去則去!太胡鬧了。」

    不知道老人是韋月的什麼人,但不是她的爺爺,大約是韋家的長老,也有可能是韋氏直屬的長輩。但李威心中奇怪,韋家家教如此嚴厲,後來居然讓韋氏變成那種樣子?不解。主要他歷史記得不多,韋氏一開始是好的,在房州多次安慰李顯。可是李顯讓武則天嚇成了軟蛋,默認縱容她胡作非為,又被壓得那麼久,所以胡來了。當時又是皇后,韋家的人已經無法管制。就是這樣,韋家還有許多人上書對她怦擊。然而不聽,後來讓李隆基擊殺,又屠殺了萬年這一脈韋家許多人,連隔壁的杜家都受到一些牽連。但韋氏並沒有因為這次屠殺倒台,嚴謹的門風,後來依然出了無數的人才。

    歷史的走向已經改變,是好是壞,要輪到自己承受。可就事論事,只是回家看看,不用如此苛刻,於是說道:「這也是孤允許的。還小,就是大些,也不違禮制,孤熟讀禮書,雖是她央請過,可真違背了禮制,孤也是不准的。」

    「殿下仁愛,天下聞名,但先主說過,勿以惡小而為之。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是,是。」對於這些老頭子,李威不好太頂真了。如果頂下去,這些家族很有「教養」的,出過許多大儒,辨論經義,就是自己熟讀的三本禮書,都未必能辨贏,不如不辨。再說,這個漂亮的毒餅子皇后,也要管制一些。

    將老人打發走,韋月欠身施禮,道:「妾身錯了。」

    「別,孤沒有認為你做錯,不能呆在家中,去找婉兒玩去吧。」

    韋月還是不樂。

    但是小孩子心性,過了幾天就好了,有時候拉著上官婉兒在宮中放風箏,或者喂小燕子。

    這一點李威不大管制的,甚至默許了東宮一些宮女太監娛樂,不過姚元崇對此說了一句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意思李威心腸好是好事,可一味心好了,東宮規矩亂了,有可能就發生不好的事。李威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點頭。雖然於心不忍,可姚元崇說的也不無可能,雖是宮女太監,嬌慣狠了,膽子大,就能發生一些事。自己是太子還好些,如果是皇帝,太監嬌慣了,有可能引起很不好的後果。象安史之後的宦官……

    所以作為一個現代人,來到這時代,有時候種種,是感覺很無奈的。

    開始去終南山。

    看著李威將上官婉兒抱上馬,韋月一臉仰慕,李威只好說道:「金內侍,你將韋良娣也抱上來,抱到孤的身後。」

    小蘿莉,緊緊抱著李威後腰,用臉廝磨著,很開心。有可能是韋家的吩咐,有可能看到碧兒、上官婉兒她們,不懂得多少事,可智慧卻是有的,最少比尋常人家七歲的小孩子開的心智多。其實也想與李威親熱,當然,此親熱非是彼親熱。可是李威一直有些嚴厲。難得的機會,李威有些心軟。默認了她這個親暱的動作,可心中依然很警惕。

    出了東宮,一前一後兩個小蘿莉夾著,一個是良娣,一個是良媛,不算過份的,再說又小,也不能算是拋頭露面。從侍衛到百姓,覺得很正常,可是李威本人,卻覺得怪怪的。

    其實只是走走,又害怕群臣進諫,兜了一圈便回來了。看了看竹坑,許多地方都挖了水坑在漚竹子,然後派人看守,當初李威是如何做的,原班仿造。不過新竹才出來不久,離竹紙成型卻很遠。會不會污染河流,現在卻看不出來。然後到東市上看了一下,同樣速度很快,已經有大臣說他不該到幾市上看。三品大臣都不應當過市,況且他這個「天品」。

    奶糖作坊,怕人說閒話,沒有看,只看了一眼幾家紙鋪,詢問了一下紙價,果然又跌了許多。大約竹紙出現,最大欣慰也只是如此。但李威沒有說,迅速就回到東宮。

    幾乎是一個閃電戰,李顯嘟嚨著嘴,很是不悅,可是大臣卻無法進諫。

    ………………………………

    其實梁積壽反覆思量過,估計吐蕃多半不會直接出兵,太子一說,心就定了。於是速度很快,就準備離京。南詔的二十萬叛軍,對唐朝來說,只是浮雲,南詔的戰鬥力,梁積壽不懼的,只是南詔的炎熱環境很討人嫌。

    薛仁貴大敗,確實在許多唐朝將領心中留下陰影了。就是劉仁軌,提到吐蕃,都不敢逞英雄。

    至於李威說過的攻心為上,分而化之,多半忘記了。

    梁積壽詢問也好,或者示好也罷,李威投之以李,在他出行時,與諸位官員相送,然後說了旗開得勝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回到了東宮,卻看到上官婉兒與韋月正在埋頭看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居然連他來到她們身後都不知道。

    很是奇怪,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將頭低下去看,然而……

    「你們這本書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不是不能看,現在的人還不像後世,有的話做父母的不好當面說,於是在子女成親時,有錢人家便送一些春宮圖,給子女看。看到沒有,做夫妻就是這樣的。然後再含蓄地點醒一番。這個性教育就算有了。

    碧兒也有一本,大約是她家人送來的。放在枕邊,放得很隱蔽,逐漸李威就注意了,不知何物,有一次碧兒離開辦事去,李威在好奇心驅使下,不顧個人的**,悄悄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本粗糙的春宮圖。當然,李威沒有揭破,權當不知,又放回原處。對碧兒不反對,慢慢長大了,摸摸小身體,漸漸豐滿起來。至少不像才來時,幾小根小芳草,一小對小鴿蛋。

    而且到了及笄之年,也要實現承諾,雖然很無語,可到時候,碧兒不要不懂……

    可這兩個小蘿莉怎麼觀看起來?

    看到太子看到了,半懂不懂的,兩個小蘿莉臉漲得痛紅,韋月囁嚅道:「是族中的姨娘們給的,要妾身再過幾年,就像圖上那樣服侍殿下。」

    說著又飛快地瞅了一眼那本書,小臉蛋更紅了。

    剛剛還在誇獎韋家的家教呢,怎麼又出了這事……

    將書拿過來,嚴厲地說道:「不是不讓你們看,你們還太小。」

    「嗯,」兩個小蘿莉大約感到這也是一件羞人的事,垂著頭,不敢看李威。可是眼睛光還是忍不住瞅了李威的身下,也許第一次意識到男女之事,或者男體的不同。李威讓她們瞅得發毛,倉惶而逃。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0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吐蕃傲貢 楊敏觀燕

     但上官婉兒九歲了,懂的事更多一些。特別是寫詩,天賦漸露,回到長安後不久,看到滿城飛揚的柳絮,寫了一首詩:似花又似霧,非煙亦非雲。風揚渭水綠,雨濕宮城青。忽東復輾西,江湖一浮萍。寶輦近重闕,翠儀迎故人。懸歲日月舊,隔年山光新。玉杯接觚酬,太平紀鴻真。

    然後問李威,忽東復輾西,江湖一浮萍,怎樣才能改成對偶的句子。

    詩依然不算很好,特別是最後一句,對偶有了,官腔卻重了,倒是前面幾句寫得清新自然。有感慨,有喜悅,特別是上官婉兒不喜歡的這一句,雖不對偶,可是寫得自然,卻想改改不起來的,想刪刪不起來的。

    詩得寫得好壞不題,開始寫出自己的一些感想,這才是最喜的。

    而且歷史知道得不多,可是上官體卻是知道的,這是唐代詩歌史上第一個以個人命名的詩歌風格稱號,代表是上官儀,其次就是上官婉兒。題材是以奉和、應制、詠物為主,其中大多是奉命之作,歌功頌德,粉飾昇平,用詞華麗,講究綺錯婉媚。因為其位顯,格律工整,在駢文盛行的大氣氛下,時人多佼仿之。就是上官儀罪誅,許多粉妓依然傳唱。但傳世佳作很少。

    歷史上官婉兒亦是如此,不但自己寫,還幫人寫,替李顯寫,替韋月寫,替武三思寫,詩同樣很清媚,可傳世佳作更少。

    就是因為空洞,因此,看到忽東復輾西,江湖一浮萍這樣帶著古風之句,李威反而為喜。

    ………………………………

    委託狄仁傑之事,一時半會不會有消息。

    但四月來臨,發生了一些事。

    吐蕃再次派了使者仲琮入貢,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於是李治設宴款待,席間便問他一些吐蕃的風俗,仲琮從容答道:「吐蕃地薄氣寒,風俗朴魯,然法領嚴整,上下一心,議事自下而起(聽從老百姓意願的意思),因人所利而行之,所以能持久。」

    打勝了,說話語氣也不一樣的,雖然入貢,可說話間帶著一種高姿態。

    李治默然,唐朝從李世民到他,做得也不壞,可重視士大夫,雖然李世民說了以人為本,真實中卻很難做到的。特別是許多門閥大戶人家,存在著大量的部曲奴婢,地位很低,甚至還不如東漢。至於因人所利,更是談都不敢談。就是談,也務必將利改成益。

    過了一會兒李治詰問滅吐谷渾、敗薛仁貴與寇涼州的事,仲裁琮又從容答道:「臣只受命貢獻,軍旅之事,不是臣的職責。」

    沒有得罪李治,但也沒有認錯。

    李治無奈,當然,這說明了吐蕃暫時不想打了,甚至刻意挑動蒙巂詔分散唐朝的注意力。雖然知道,可唐朝這幾年年光不好,元氣沒有恢復,更不想打,只好厚賜。

    這是擺上檯面的事。

    其實朝廷輸了很不甘心的,吐蕃入貢,有一些部族終於在斥候勸說之下,秘密派人到了京城,向唐朝表示臣服。無所謂,只是一個名而己,對於重利的吐蕃各部,根本不再乎,其中包括羊同、孫波與黨項各部,然後要錢要物資要武器。不管會不會反抗吐蕃,這些錢物武器到了自己部族中,會壯大自己部族。真心反抗吐蕃的,未必有幾個。

    但李威一句話,很讓大佬們認可的,未必反抗,可強大了,真正有敵意的各部,心中依是不甘的。畢竟這頭高原上的狼頭,都想做。

    也不算秘密,有的斥候抓住了,同樣洩露了秘密。可就像唐朝拿吐蕃挑唆南詔沒有辦法一樣,吐蕃同樣無可奈何。這是陰謀,卻更像陽謀。雙方都意會地沒有提,然後李治讓都水使者黃仁素出使吐蕃。

    至少看上去一團和氣,因為「監國」,這些邸報還是能看到的,但李威知道,自己便宜的老子未必心甘,吐蕃消化完了吐谷渾,東擴的腳步,也不會停下。還會戰,有可能還是大戰。如果不改變,唐朝依然是大敗,當然吐蕃就是勝一次也是傷一次,只好喘息幾年再戰……在青海角力,在南詔角力,甚至在西域角力,將成為以後唐朝與吐蕃的主調。

    ………………………………

    但狄仁傑寫了一封信過來。大意讓李威稍安務燥,做好本份即可,不可有妄想,不可偽作。

    其實來到唐朝一年多時間了,這一年多,有過驚喜,有過憂慮,有過不解,有過氣憤。實際上他的性格,很不習慣這種勾心鬥角的生活。而且時常感到一種危機,煎熬並不亞於楊敏。不過他慢吞吞的性格,也有好處,倒也不急。特別是現在,有了過所了,有了錢了,等於多了保命的底氣,更不急了。

    狄仁傑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也是事實,才一年多,熬出頭,還要很久。

    然後狄仁傑說了一件事,曬鹽可以放一放。

    其他的沒有多說,對此,狄仁傑同樣不是很樂意。雖然蔗糖技術放出一些,已經開始在為太子斂財,以後還為繼續斂財。放了曬鹽,對國家有好處,對百姓有好處,但對太子,同樣有「好處」,又要為太子斂財了……

    不過曬鹽的時機有了,到了四月,風調雨順不能提,總的來說,沒有大的災害,夏收卻是有的。這都是次要的事,朝廷採用太子的種植方法,推廣的試驗田,慢慢看到成效。當然,百姓感慨的同時,也想到了精耕細作,所需要的肥料、人工,地多的難免會發愁……

    有了效果,紅花草沒有捨得肥田,繼續留著,收穫種籽,畢竟從野生的採摘不易。倒是開始有許多人種豆。這只是夏收,秋收都不用懷疑的,前面有了一個六石六斗……

    莊稼高產,國家抗災害的能力就會提高,至於糧價會不會掉到每斗米三文兩文,沒有官員會管,雖是太賤,可百姓卻能吃飽肚子。武則天的棉花,卻很遙遠,然後到大食出使的使者回來,帶了一些古怪的機械。還是沒有人注意,不過算盤與珠算口決,慢慢流傳開來,一起稱便。不過這事,武則天貪不住功,又是出自太子之手……

    加上新犁進一步普及,李威嫌自己的名聲高了些,名聲卻在不停地積累增加。甚至嶺南的百姓,都知道太子聰明賢德。狄仁傑在洛陽將這些分析了一下,哭笑不得。倒有一門好處,以後太子登基時,群臣會熱烈的擁護。不過沒有登基之前,會熬得更辛苦一些……

    還有吐蕃派了使者過來進貢,暫時的吐蕃不想打了。這又是太子說的,吃下吐谷渾,消化不易。沒有了吐蕃,南詔的叛亂,幾乎無人注意,甚至還沒有高麗幾千叛民,讓朝廷煩惱。所以曬鹽,可以動一動。

    狄仁傑認為動了,李威早就想動了,依然還是疏忽了這一動,會牽連許多。

    李威看到信後,立即派人召陸馬與梁金柱回京。曬鹽也要試驗的,還要買地。海邊的地很賤,幾乎荒廢了,但不是所有海邊的地都可以用來曬鹽的,也要有一些要求的。卻不知道何處的好,以後的鹽州,現在包括上海在內,還在大海中,沒有露出水面,南通在一個大島上,崇明島也許只是一個小沙洲。包括黃河入海處,以及天津,依然沒有沉澱出來。渤海的海灣似乎有許多地方適合,可鄰近了北方,空惹一些爭端。只有選在楚州揚州的海邊,卻不知道效果如何。

    有了效果,然後是購地。這不僅是替自己謀財,是與大戶搶錢。論對商業的敏感,朝廷因為不好意思談利,會永遠慢上一拍。那麼這些賤地,將迅速會被大戶侵吞,朝廷也會經營,卻不能搶得多少。現在能搶多少是多少,只是一個太子,是自己的錢。是皇帝,那麼是朝廷的錢,還是自己的錢。

    吩咐完了,外面人進來稟報,說楊敏到了。

    「讓她進來。」

    楊敏要看看東宮的燕子,大小黑沒有能夠回來,讓人傷感,可還有小小黑。小小黑,又開始產下第一窩小小小黑。想看看……畢竟才十六歲。

    一會兒人進來了,天漸漸熱了,穿著一件綠色的絲綢長裙,只是瘦些,長相卻是美麗清新動人。又長大了一歲,相貌又美麗了一份。可是一步步拖邐著進了東宮,神情不是很好。

    太子去年在長安時,也時常進來的,但那時是太子妃,侍衛見了自己,神情都變得十分恭敬。現在一年過去了,人還是那個人,物還是那個物,但已經不同了。

    站在宮殿外面看,幾隻小燕子飛來飛去,包括後來的兩隻燕子,都開始不怕生人。就在眾人頭頂上飛舞著,因為吃得好,毛髮光亮,看上去格外可愛。其實有一些大戶人家也學著東宮的人在做,有的做得成功了,有的燕子依然怕生。但東宮的燕子,身份卻是不凡的。百姓談論,還是議論這幾對燕子。

    楊敏低聲說道:「可惜大小黑沒有回來。」

    李威站在她身邊,沒有說話,不但大小黑,能回來兩對燕子,算是不錯了,今年幾窩燕子,有可能有十幾隻,可是因為喂得胖,毛病在繼續。能不能回向南方,未必可知,就是能飛到南方去,能平安飛回來,機率同樣渺茫。當然,這個不知趣的話題不會說的。

    初夏的風吹來,有些燥熱,也吹來楊敏身上一份氣息,有髮香,還有淡淡有脂粉香,以及少女的體香,甚是好聞。又長大了一歲,如果不是變動,倒可是圓房的,至少比與十五歲的碧兒圓房,罪惡感輕些。而且楊敏的美色,讓李威有些心動,身體越來越壯實,某些時候也很想的。可想想,卻是無語,與狄蕙狄好做那個啥,肯定沒有罪惡感,但父母一直不讓她們進宮。然後是更小的裴雨荷,或者碧兒。甚至不顧廉恥,就是與上官婉兒發生什麼,恐怕都沒有人指責。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卻來了。壓制住心動的騷動,李威說道:「進來喝口茶吧。」

    「不好。」

    「為何?」

    「妾身的名份終沒有定下來,如果兩位聖上讓妾身進宮,就是良媛,妾身也是高興的。」

    「只是坐坐,再說,還有孤,要相信孤。」

    「殿下,是妾身惹下的罪孽,要妾身來承受。」

    「你有什麼罪孽?不要入了魔了,只要心不壞,原來的性格,孤卻是喜歡的。」說著,不由分說,將她的小手牽著,強行拖到宮殿內。

    金內侍連忙熱情地倒茶端水,這個美麗的楊家女子,雖然不是太子妃了,可是太子喜歡,同樣不可小視,就像碧兒,出身低些了,但前途還是光明一片。

    太子對她的一片心意,楊敏枯萎的心終於活了一些。可她活了,有人就不喜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0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卜者和山 父之福畤(上)

     不是王彩年,不好公開的。其實就是蔗糖作坊與奶糖作坊公開了,也可以打著取些錢,為國用為民用的旗號。再說,連狄蕙狄好的來歷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好隱瞞父母的?

    安慰楊敏李威沒有刻意高調去做,也沒有低調為之。

    裴居道聽了就擔心起來。

    自從定下太子妃的事後,崔家似乎沒有再提,崔家有崔家的尊嚴。徐齊聃家的女兒似乎也不怕,皇上與皇后皆不喜,連皇宮都進入不了。還有兩個少女,宮中的江碧兒與上官婉兒,但她們出身太低,對自家女兒威脅不了。倒是那個韋家女,因為太小,不足為慮。雖然出身好些,長相不弱,只是現在的長相,女大十八變,天知道長大會不會保持,再說,等到她長大了,女兒也不是傻子,早就能掌控東宮。

    但事情一直懸而未決,親事要拖到明年,崔家似乎撤了出來,可那個小娘子也沒有與其他人家議論婚嫁。相反,崔挹將她接到了洛陽,然後美豔舉止,引來一群貴婦人的驚嘆。當然,自己女兒沒有錯,太子妃不好再休掉了。崔家不甘心做良娣,威脅還是不大。不過楊家女不同,如果她不戒意身份,進入東宮,與太子有舊情,又長得美豔,又大了自家女兒兩歲。現在是太子妃,以後太子繼承了帝位,立皇后,……畢竟有了當今皇后的事例,連皇后立了都能廢掉,況且還沒有立。

    太子是仁愛,可作為帝王,有時候仁愛是那麼低廉,就像當今皇上一樣,做太子時,還不是仁愛,但有多少大臣貴戚倒了下去。

    這一干煩惱,主要是來自人心。

    人心很難滿足的,不是許敬宗的推崇,不是賀蘭敏之倒行逆施,太子妃,怎麼也與他女兒沾不上關係。女兒做了太子妃,還希望女兒做皇后,做了皇后,還希望女兒做獨孤氏專寵。所以裴居道這一輩子煩惱便少不了。

    即墨、羽諾、葉毅三人亦是如此。

    太子說了,讓他們找陸馬,原來羽葉二人與太子有舊,又是太子推薦的,反正蔗糖技術已經放開,有了十幾家參與其中,不止是江南,還將觸角伸向了嶺南。這些事蹟在商界都有傳聞的。當然,朝廷不會多注意的。而且獲利今年來不及了,要到明年。再說,明年參與的人一多,價格下跌,大家獲利皆很少。

    所以不感興趣了。

    特別是即墨,與陸馬又不認識,聽到後,不但猶豫不決,而且說了,陸馬二人太傻,不知道他們何來的新糖技術,為什麼要放開?又為什麼不惜交一半稅給朝廷?並不僅如此的,放開了,還要防止參與的人弄小動作,多次上書朝廷將蔗糖的稅務弄成定製。朝廷被他們催促了多回,才定下條文。這一舉,又得罪了許多人。

    畢竟技術一放開,想獲得技術很容易的,可以明處與陸梁二人搭成協議,暗處托於他人管理,將產業轉移,稅務就逃避了。可一旦下了詔書,不管何人經營,都要交一半稅……

    當然,蛇有蛇路,鱉有鱉路,還是有辦法的,一半的稅,就會有走私,可終是不美,甚至會被官府抓住,或者要受官府衙役勒索。有能力不受官府剝削的,又要擔心名聲。畢竟這一次與以前不同,有了陸梁二人的大義,如果不交稅,傳出去,會讓天下人鄙視。

    難不成他們也想謀一個一官半爵,可這次與賑災不同,畢竟是人命關天,僅僅謀一個無關緊要的一官半職,得罪的人太多,都未必能保得住。想了半天,就想不明白,為什麼二人要這麼做。

    因此,太子送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魚翅,兩人沒有本事認出,竟以為是一個小雞肋,於是也回到長安。心沒有死,雖死了一些人,可那些財富已經看到了。但又想不出其他的好方法。

    如果再等一段時間,陸馬回到長安,幾人交談一下,將曬鹽的事說出來,就是不說太子支持的,一大半是在替太子做事,也會重新動心,可沒有等起……

    天就熱了,但不像六月那樣,熱得讓人無法忍受,幾個人心情鬱悶地去喝酒。

    酒肆是胡人開的,到了長安,胡人更多,胡人開的酒肆也更多。特別是西域的葡萄酒,唐朝人眼中譽為第一,想喝西域的葡萄酒,胡人開的酒肆總歸讓人放心一些。還有開放的胡姬,跳著異域風情的胡舞。三個人在低聲交談,其實談來談去,也就那麼一些事。一個道士不請自來,走過來,直接說道:「無量天尊,幾位施主好大的富貴氣,貧僧沾一些光。」

    徑直坐了下來。

    三個人不算太窮,但離大富大貴還有一段距離,又因為死了許多人,破財消災,又花費了不菲的錢,好像怎麼與好大的富貴氣沾不到邊。三人相視了一眼,皆沒有吭聲。

    道士又看著三人的面相。

    現在看相很流行的,即使是戴至德這些儒臣,看重某某人時,也說一句,根骨奇佳。當然,這是浮雲,真能看出所以然來,李威附身於李弘身上,早就讓人看出來,況且他接觸的全是大唐的頂級精英人士。

    不過統治者需要,原來命運是天生注定的,什麼相貌注定什麼命運,所以不幸的老百姓也別抱怨了,乖乖地做牛做馬,甚至牛馬不如,畢竟一匹頂級的馬匹能價值幾千緡錢。但一個奴婢,只能值十幾貫,甚至去年一名兒童只值幾貫錢。

    統治者需要,統治者也相信,據傳明崇儼就精通相術,與李治多次交流,很得李治欣賞。因此,再加上病情,最後只是貶放申州,依然是河南境內,並不是貶到江南嶺南……

    道士又說道:「五嶽阜成終不貧,圓頭項短足珠珍。耳有垂珠度百春,驛馬骨咸主萬人。巨鰲骨圓尚書者,虎頭燕頸主騎兵。鳳頭千里受其榮,從少至老不識貧。」

    除了葉毅外,即墨與羽諾立即就聽出這是太上老君歌中論斷五嶽四瀆吉凶的一段。地理上五嶽指泰嵩華衡恆五座山脈,以及江淮濟黃四水。相書五嶽者,額為南嶽衡山,鼻為中嶽嵩山,顏為北嶽恆山,左顴為東嶽泰山,右顴為西嶽華山。四瀆者,耳為江,口為河,眼為淮,鼻為濟。四瀆清朗端直,北嶽豐闊,南嶽廣平高淨,東西二岳貴在挺直,特別有一個大鼻子的,為佳。

    李威卻是不信,如此說來,那麼歐美人種個個皆是貴者了。後世一百多年中是比華夏貴,可也只有這一百來年的風光……

    道士說完了這一句,然後用手恰算,道:「三位施主,如果貧僧沒有算錯,去年倒有一難。歌雲鏡花水月空一場,竹藍提水白操忙。欲向虛裡苦掙看,回頭顧盼魂斷腸。唉,有一些不好的凶事。」

    去年的事可不是鏡花水月,竹藍提水,死了那麼多人,更是回頭顧盼魂斷腸。幾個人已信了七分,羽大少說道:「請大師指點。」

    「施主,不急,幾位施主目前應了一場大富貴,所以貧僧前來,沾一些喜氣。不過須要貧僧慢慢看來。」這個很玄乎的,不是詢問,只是看面相,就看出他們的事。三人神情皆變得莊重,道士觀看,看了好一會兒沉吟道:「甚是古怪。」

    「為何?」

    「你們去年的事,應在西南方向,還是國外……」

    「正是,」羽大少說完,與即墨三人對視一眼,他們的事因為沒有死心,至今沒有對多少人提及過。要麼太子知道,可太子不會宣揚此事的。

    「我看到你們三位臉上皆有一些血光,主於朱雀末位,此乃傷僕之象。似是有一些僕役,沾染了凶氣,有了大劫,熬過的人倒是不多。」

    「正是,大師,如何化凶為吉,教我。」

    道士又是不語,只是拈著手指恰算,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過了很久了,道士才說道:「塞翁失馬,安知禍福,禍之,福之相倚,福之,禍之相隨。三位施主,富貴之途還須從禍事之處得。」

    「可……不是很好得,且只是富,與貴無關的,」雖然這樣說,羽諾已經掏出一塊金錠子,遞向道士的手中。

    道士卻一下子將這三四兩的金錠子推了回來,道:「貧僧出手,也求回報,不過要等施放得到了,貧僧才求,現在卻不急。」

    說得多好啊,三人臉色變得更敬重!

    道士又在恰手指頭,然後說道:「好大的殺劫,好大的殺劫。」

    說完了,大噴了一口鮮血。

    「大師……」三人連忙將他扶住。

    「莫要扶我,且聽貧僧說一句,又富又貴,須向西行。七歲神童,勸說將軍。大軍南下,壬申凶星。苦戰兩歲,南方歸順。兩年後,貧道在此處,等候三位施主。只是貧道洩露了天機,需要閉關二年。」說罷了,似是很後悔,不停地搖頭,然後站起來,居然連酒菜沒有碰一下,就離開了。

    但臨走時說的偈子,都十分容易明白。

    七歲神童,指的就是駱賓王。祖父是一名小吏,與許敬宗相似,對這個孫子教育很看重,因此駱賓王七歲便吟出《詠鵝》一詩,比上官婉兒的初啼,還小了一歲。雖然篇幅短,可寫得更好一些。長大後在齊魯遊學,二十二歲科考未中,狼狽回鄉。但他的名聲越來越大,又擔任了幕僚,生活尚可。可遭到同行的排擠,不得意。正在這時候得到李治異母弟道王李元慶看重,於是在親王府中擔任官佐。這段時間是很安靜的,可遲遲不得志,終於失望返鄉。種地嘛,那個時代農民能有多少好日子?況且只是一個讀書人,種了幾年地,吃了許多苦頭,耐不住,寫信給劉祥道等大佬,企求引薦。鑑於他在文壇上的名聲,各位大佬薦舉他入朝對策。這時已近五十歲了。錄用為奉禮郎,從九品上的官職,實際唐朝分成了三十階,這是第二十九階,職位很低的,然後又兼任了東台詳正學士,還是一個很低的官職。

    看到這樣下去不行了,主動向裴行儉求情,要求從軍,裴行儉用人能力在唐朝堪稱前三位,自不會讓他打仗,讓他擔任了行軍書記,起草稟報朝廷的文書。他的文才不用說了,因此這一次梁積壽還沒有南下,就向朝廷討要了這個人。

    實際上李威也注意了,可也默然了。

    文章寫得好,不代表著官員做得好。政績,勾心鬥角的權謀之術,家庭背景,駱賓王一樣沒有,光靠好文章,也許裴行儉看重,也許梁積壽看重,想發跡依然是很難的。這使他想到了後來的杜甫與李白,一理。

    可是駱賓王也想立功,見梁積壽,三人沒有資格,可想求見駱賓王,卻是很容易的。當然,不能談利談財富,卻可以談軍功。南詔時叛時降,特別是過了洱海,一直沒有真正向唐朝臣服。既然唐朝大軍南下,又有一些部族相助,未必不可。而駱賓王又得梁積壽看重……

    今年正好又是壬申年,打仗打到了南詔,平定南詔其他各部,能不死人嗎?洩露了這麼大的天機,道士能不吐血嗎?如果平定其他各詔,又得到了寶藏,豈不是又富又貴?

    偈子說到如此,如果再不明白,三人也算白活了。

    相視一眼,立即站了起來,連酒都不想喝,得準備動身去追趕梁積壽與駱賓王去。

    只是一個偈子,三十二個字,戰爭走向於是改變…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0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卜者和山 父之福畤(下)

     這個變動,沒有人想起來的。

    朝中有了變動,也是沒有人想起來的,倒是李威注意了一下。本來只是一件小事,只有一個人參與了,王福畤。王福畤也是一個小人物,小小的太常博士。但王福畤有三個兒子,很了不起,王勔、王勮、王勃。

    了不起到了什麼地步,王福畤本身出於太原王家,又是一個大儒,德才兼備,但因為三個兒子十分出眾,於是自戀,向別人不時誇獎。重臣韓琬的父親,也是一個了不起的大儒,與王福畤交好,有一次,王福畤自戀地寫信給他,我有三個兒子,文章寫得好,特別是小兒子。誇人可以的,可別誇自家的兒子,這與中國人一慣內斂的傳統不符合。韓父回信給他,說,晉代王武子有愛刀的癖好,你有誇獎兒子的愛好,你們王家的癖好未免太多了。是不是很好,將他們文章拿給我看。

    當然,太原王家嘛,說話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王福畤就將三個兒子的文章拿給他看,看完了,韓父不得不承認道,生三個兒子都要像這樣的,確實有了自誇的本錢。

    有人因為其事,便誇曰,王家三珠。

    不過文章是一回事,仕途是另外一回事,王揚盧駱,初唐四傑,並沒有一個人名列高位。

    李威喜歡詩詞,才重視的,當然,沒有遇到李白,否則會迎出東宮門外。只是他現在的尷尬的地位,讓他不敢發言。經歷久了,也知道詩詞與治國是兩回事,就是李白在世,他做了皇帝,也未必真的如李白詩中所寫,給他謝安的官職。

    本來也沒有事,可因為將許敬宗的重孫子召回來了,也不是王福畤不能容人,看到了此事,上書了,說了,既然許敬宗犯下如此不道大罪,兩位聖上允許他們後人從嶺南迴歸,那麼長孫家的後人呢?或者褚遂良家的後人呢?

    這個炮口多半對準了李威的母親武則天,這些大臣有的,比如長孫無忌因為位高權重,不知收斂造成的,有的卻因為反對武則天,支持王皇后造成的。不過就事論事,他們這些人犯的罪行不明顯,至少沒有許敬宗嚴重。既然朝廷能寬恕,為什麼不能寬恕這些大臣的後人?

    書上不報,可沒有幾天後,將王福畤貶到了交趾一個縣做了縣令。貶到了嶺南,都已經算是嚴重了,況且交趾。

    李威只是感慨一句,儘管他這個小翅膀扇了一下,可沒有搧動大局。幾年後,王勃想起父親,多半還會到嶺南,然後有《騰王閣序》,然後有溺水而死。

    當然,不敢說。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當年長孫無忌寧可冤殺李恪,也沒有立武則天,王家還是很感謝的,那一次事件中,反對立武則天的,幾乎只有裴行儉逃了過去,其他人全部被斬殺。而且在廢立皇后的事上,許敬宗是出了大力的,因此對許家不是很滿,更看不得許家的人犯下如此大錯,居然能回到京城。不僅僅是上書,也想翻一翻當年的公案。

    現在難得一個機會……

    然而只是上了一封奏摺,後果如此。

    所以對母親,依然很忌憚。

    ………………………………

    王福畤一個人的貶放對太原王家來說,無足輕重。再說世家子弟,並不是所有人都反對武則天的。有的人這樣的想法,有的人那樣的想法。子弟做官歸做官,家族中的長老是支持的,可不會愚蠢地干涉,家族屹立不倒,是因為家族傲然物外,更不會主動用整個家族支持那一個人或者那一方勢力爭奪帝位。包括李威也有李威的想法,曬鹽一旦開始,不僅是錢,到時候從東海到江南、嶺南,都會僱傭大量的工人,這也是力量,可以自保,可以逃路。

    有了後路,才有底氣。

    帶著楊敏來到渭水邊看龍舟,民間自發的比賽。五月端午進行,雖然未到,可提前有人在渭水上操練。

    來到河邊,彈了彈青石條上的灰塵,說道:「坐。」

    「嗯。」楊敏坐了下來。

    兩人沒有多說話,只是看著河中。雖說渭濁汾清,現在的渭水只是略略有些混濁,並不嚴重,不像後世,去了一趟長安,看渭水,已經似是一條污水溝。河面上除往來的船隻外,還有一些龍舟,狹長形,坐著幾十個大漢在操舟,中間有一大漢擂著鼓,很有些氣勢。

    其實是豐收,夏收總算正常了,不但豐收,糧價掉得很厲害,每斗粟米掉到了八文錢,小麥也不過十文多些。於是老百姓有了喜色,今年端午節組織龍舟的百姓便多。

    兩人坐在同一青條石上,中間還隔著一截距離,不得不隔,李威便裝出來的,依然帶著二十多名侍衛,左右保護著。

    但與太子畢竟坐在一起了,微風吹來,掀動著楊敏的裙袂,也略略掀開了羅簾,李威看到她的臉上微微地泛著紅意。

    「大河上有沒有人賽過龍舟?」感到太子在注視,楊敏有些侷促,打破沉寂,忽然問道。

    「孤也不知,」去年這個時候,他不在洛陽,已經去了少林寺,四周是山,只是發生了一件事,許彥伯偷嘴,被侍衛抓住了。當時引以為樂,卻沒有想到一年後,居然客死嶺南。對許彥伯的死,李威也是很懷疑的,大約同樣是母親羞惱了,下的手,與賀蘭敏之是一理。倒是父親心軟些,看到許彥伯死得莫名其妙,正好其亡妻上書,於是召回母子。

    當然,這是猜測,不像賀蘭敏之,母親做了暗示。

    不過黃河水流湍急,又過於寬廣,估計賽龍舟的人不會將地點放在黃河,卻是洛水更適合一些。

    忽然鼓聲急了起來,兩人舉目看去,雖是在操練,有兩條龍舟上的人大約是鬥起了嘴,沒有舉櫓槳鬥毆,卻開始提前比賽輸贏。幾十個櫓槳插到水中,龍舟迅速地向前奔馳,因為馳得快,龍舟的造型又狹長矮小,隱隱似乎要沒入水中,舟的後面也拖起了長長的波浪。

    岸上還有一些觀看的百姓的,傳出潑天般的喝彩聲助威聲,龍舟越來越快,越行越遠,只一會兒,沒入天際的盡頭,成了兩個黑點,居然看不到那一隻龍舟上前,那一隻龍舟落後。

    這才是兩條龍舟比賽,可以想像五月端午到來,渭水上有可能幾十條,或者上百條龍舟競賽,是什麼樣壯觀的場面。

    楊敏這才問道:「不知道陛下與皇后什麼時候回到西京?」

    現在的生活很安靜,她已經滿足了。但李治夫婦回來,會不會同意太子時不時與她見面,卻是不好說。其實心中也怨恨的,就是自己犯了錯誤,太子妃都不想了,為什麼不讓自己進入東宮?

    楊敏的小心思,李威多少明白一些的,說道:「今年會回來的……也要回來,想如何,必須等到父皇母后,回來才能決定。」

    大豐收了,雖說自父親病重後,呆在洛陽時間比呆在長安時間長,可長安才是真正的國都,洛陽只是一個陪都,不回來是不可能的。而且今年大豐收了,不需要再在洛陽「就食」。

    但就是回來了,也未必能決定下來。自己的父親,也不知是因為什麼,對自己似乎不滿,於是就會有變數。頓了頓又說道:「不急,不但你,還有狄仁傑的義女,她們連半絲的名份都沒有……」

    「嗯,」楊敏應了一聲,忽然奇怪地問道:「為什麼她們到現在沒有成親?」

    「她們的身世,很是淒慘……」李威只說了這幾個字,沒有再往下說。楊敏也知趣地沒有再問。看了一會兒龍舟,終於有百姓注意到了他們,忽然有人大聲問道:「可是太子殿下。」

    「正是孤。」

    於是百姓一起將視線轉移過來,李威卻反感自己也成了「風景」,站了起來,沖四周微笑示意,然後說道:「楊敏,回吧。」

    「嗯。」

    李威上了馬,楊敏上了車,向城中返回。

    還沒有入城,忽然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竄了出來,攔住了隊伍。

    少年歲數不大,十二三歲樣子,還是一個小孩子,可侍衛不敢大意的,立即勒住了馬,抽出橫刀,將他隔了起來。

    這是李威脾氣好,不喜歡侍衛作威作福,不然早就將他架了起來。

    小孩子不服氣地大聲說道:「殿下,我要見你,有一事要問你是何意!」

    「大膽!」侍衛喝了一聲。普通百姓不是不能見聖,見太子,而且現在禮數不是很嚴密,甚至有時候皇帝與老農平起平坐於田壟之上,侃侃而談。可基本的禮數還需要有的,最少一個稱呼,臣不可缺的。

    「不要嚇著他了,」李威騎馬走了出來,然後溫言問道:「你是何人家的孩子?又有什麼事,要對孤說?」

    「我是徐舍人的兒子!」

    聽聞了一些,徐齊聃的小兒子,讀書十分聰明,也是徐齊聃的驕傲,這一點頗像王福畤。不過很有意思,第一次與徐儷見面時,徐儷也驕傲地說過,我是徐舍人的女兒。

    「原來是徐二郎君,不知見孤有何事?」

    「你是太子,是不是就能戲弄良家的女子?」

    「何來此言?」

    「那為什麼如此對我姐姐?」

    「孤如何對你姐姐了?」

    徐堅啞然,是自己姐姐倒追,之所以前來,是聽到太子對楊家的小娘子好,但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的姐姐,心中不平,於是攔住了隊伍責問。可終說不出口。

    李威卻跳下了馬,一把將他的小耳朵扭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1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四王看舟 裴炎上書

     小傢伙只是心好,為了姐姐,可事情傳到父母親耳朵裡面,不是心好,反而會害了他姐姐。將他耳朵扭著,扭到楊敏的馬車裡面。動作極其不雅,可是太子,扭自己的耳朵,也沒有辦法反抗。

    上了馬車,看到一個少女,戴著羃羅,面容看得不真切,可也知道是誰,直哼哼。

    李威鑽了進去,問道:「聽說你讀了很多的書,長者問,不辭讓而對,非禮也,是何意?」

    這句話出自《禮記》,是開篇《曲禮》前面的一句話,曲禮又是禮記中最重要的一篇,總領全書大綱,意思是說長者提問,不謙虛地推讓一番就回答,失去了禮制。李威不是長者,比他歲數長了好幾歲,又是太子,這個長者也能勉強算的。當然,小屁孩歲數還小,未必讀過《禮記》,那麼只能以為李威強詞奪理。

    李威低估了。

    徐堅坐在車上不服氣地答道:「幼子常視毋誑,童子不衣裘裳。立必正方,不傾聽。長者與之提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負劍辟咡詔之,則掩口而對。」

    其實還有一解,也就是將童子不衣裘裳後面的句號劃成了逗號。徐堅讀到裘裳,卻停了一下,意思已成了句號。前面意思是父母(或長者)應經常教導孩子不可欺逛,更不能騙小孩子。小孩子呢不能穿裘皮衣服(從小學習樸素),不准斜立倚站,不能側耳傾聽。年長者抱著(對幼者要喜愛),兩手就要抓著長者的手(尊敬),若長者俯身而言,童子以手遮口回答。

    改成了句號,則是指長者不但教導童子,自己也要以身作則,立必正方。

    是說雖然你比我大,是太子,可自己做得不好,如何讓我遵守禮節尊重你?

    還是出自《曲禮》。

    吃了苦頭,開始重視禮教,這一年來,楊敏讀了幾遍三禮,當然,象李威與徐堅這樣拿來即用,不大可能的,可說出來就知道二人的意思,因此「卟哧」一下樂了起來。

    「孟春之月,立春也,天子以元日祈谷於上帝。仲春之月,安萌芽,存諸孤,以大牢祠於高裸。季春之月,開倉廩,賜貧窮,布德行惠……是謂一年有十二月,但月與月之間不同也。這是時與勢的轉變關係。你說孤做得不好,可孤要做了,有可能反而害了你姐姐。」

    前面的話還是來自《禮記》中的月令一篇,通篇講每一個月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什麼事。現在的人喜歡教條頑固不化,動輒是聖人之言,先朝大義,看到了《月令》,李威才恍然大悟,原來聖人並不是頑固不化的,包括孔夫子在內,頑固不化的是後人,或者統治者的需要。

    不過與徐儷之間,種種的誤會,不知誰對誰錯,忍了忍說道:「你回去對你姐姐說,只要她遵守承諾,孤還會遵守的。端午到來,孤會觀舟,一道前來,但不能張揚了。」

    徐堅不知道什麼承諾,可太子會遵守,對姐姐不會有錯的,又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李威,下了車。

    ……

    其實萬般種種,卻也有李威的責任,性格溫吞,不知道如何拒絕別人,特別是女子,是弱者嗎,格外的心軟。幸好是太子,普通女子沒有機緣,無法接近,否則惹下的情債會更多。

    當然,也不算過份,只是他的婚姻豈是婚姻那麼簡單,也是政治。太子妃一天沒有進入東宮,擔心的人,算計的人,覬覦的人就不會少。

    ………………………………

    梔子花開了,李威的最喜。

    牡丹花固然豐腴妖豔,可是梔子花豐滿芬芳,不比牡丹遜色,而且又白潔,又普通,從黃河到長江,不論土壤肥瘦,皆能盛開。當然,這是李威個人的性格使然。

    幾朵梔子花迎著夏風,潑烈地開著,迎著窗戶,嗅著這一縷沁人的香氣,李威終於開了口,說道:「多謝二位了。」

    「臣民哪裡敢。」梁金柱與陸馬長伏於地,說道。

    對於錢財,他們還沒有李威看得重。錢財,這一輩子也算有過家財萬貫,想吃的想穿的想用的,皆有過。只是地位低下,世人瞧不起。現在替太子做事,錢財無所謂的,是以後……

    陛下的身體又不大好,太子繼位,並不需要會等上二十年三十年的,繼了位,不用說,他們的前程……他們還沒有老,就是他們不會得利,他們的子女,太子關照一下,也就起來了。這才是莫大的機緣,時常想起來,恍惚如夢裡一般。

    李威疏忽了一件事,沒有詢問即墨三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曹操的種種不屑為之的。也有壞處的,如果用的人不好,會造成一些不好的後果。當然,有心的人,會盡死力。其實也無奈之,他現在依在成長,種種的機謀心智,與狄仁傑他們相比,仍有些差距,不是前世的一些知識,在這一群頂類的精英人士當中,十分平庸。不得不如此。

    蔗糖與曬鹽,只記得一個大概,如何去操作,還是梁陸去做。

    這一次疏忽有些嚴重了。

    李威叩著桌子,說道:「就是這樣了,做得好,不需要孤,說不定父皇就會給你們一些官職。」

    「臣民現在不要。」

    官職不好要的,一要再經商不行了。既然替太子做了事,與太子一樣熬熬,熬出了頭,才是大功名大富貴,現在的一個無關緊要,連實封都沒有的閒置男爵,如同雞肋,沒有這個機緣是好的,有了這個機緣,食之無味了。

    「那麼就等,這是一個大時代,你們已經是其中最重要的開創者。」

    這倒是不假的,唐朝文治武功雖然好,弊端卻不少,至少在對待百姓上,不及宋朝。終唐一世,人口最頂盛的時候才不過六千萬人,與隋漢頂盛時相彷彿。不算太好的。而宋朝很快過億。唐朝最高稅務不到三千萬緡,還是剝削百姓連鹽都不想吃,才獲得的。宋朝一億緡錢是正常的事,王安石搜斂了一下,一度達到了一億六千萬緡。而且象唐朝餓死人的事很少。

    記得不多,只是覺得不對,一步步在改進,並且這種改進,皆是幾乎以多方贏利悄悄進行的。所謂的春雨潤無聲,正是此意。現在看不出來,十年二十年後,必然能看出來。當然,需要李威順利登基,其中陸梁二人的貢獻,就非同小可。

    「臣民哪裡敢當。」

    「不管當與不當,兩三年後,朝廷每年能得幾十萬緡錢的稅務,卻是你們貢獻的。」

    「可那是殿下……」

    「孤只是一個創意,既然你們來了,過了端午節再離開吧。」

    這個同樣急不得的,從試驗到投產,還要重新上書,有可能到了今年的年底。況且也知道了一些,江淮海濱之地的地賤不假,可是黃准多次改道氾濫成災,許多地方是沼澤,還有一些地區隨時能遭受到洪水的威脅,甚至因缺少海堤,海水在潮汛大的時候會倒灌。所選擇的地點並不多。

    「喏。」

    「吃些酒菜吧,」李威又勸道。

    心中有些不平的,替國家在辦好事,替百姓在辦好事,還要偷偷摸摸的,不能曝光。自己是太子,生受一些無所謂,對陸梁二人未必不公。因此態度親切慇勤。

    這是他的想法,其實陸馬與梁金柱心中很感動,就差一點學習後世的那些倭人,來一個剖腹明心。

    陸馬掏出一個紙盒,說道:「這是臣民買的蟲子,給東宮那幾隻通靈燕子吃的。」

    李威呵呵樂了。

    楚王好細腰,天下多餓女,終於明白意思。東宮的幾對燕子,沒有傳揚天下,京城肯定轟動了。喂養的人家多,燕子吃雜糧還是少的,主要是蟲子,皇宮東宮中有許多植被,還有花苑,又有一大群閒得蛋疼的太監宮女,捉一些蟲子不難。可尋常的人家,那有那麼大的院子,於是興起了一種職業,捉蟲人。到郊外捉蟲子回來賣,價格很貴的。

    富貴人家無所謂,偏偏有的小戶人家生活尚可,有的孩童與少女不依,父母咬著牙少購一些。

    看到這一盒蟲子,李威想到此事,有些哭笑不得。只不知道,今年秋後,不知除了小小黑外,還有多少燕子,因為長得好,飛不動了,留在長安過冬。

    陸馬存了巴結的意思,李威也沒有點破,不動聲色地收下來。

    陸馬又說道:「殿下,臣民還有一件事要稟報,有幾個大食的商人聽聞了後,要在明年與我們訂下大單。」

    「哦,那好啊,」李威高興地說。這可是賺的外國人的錢,自然多多益善。這個時代,不會存在貿易糾紛的,最好能將大食的金銀銅全部賺來,反正唐朝金屬稀缺。只可惜了,國策不讓國人出國,更不談經商,無論怎麼賺,波斯大食商人,會拿走很大一部份的利潤。

    當然,他不能說出來,即使是面對陸馬與梁金柱。

    ……

    這一次接見很秘密的,知曉的人沒有幾個。

    端午節便到來了。

    年色尚可,這不是重要的,夏收結果上來了。不是普遍的產量,是各州縣一些試驗田的產量,伺候沒有皇莊那一處的好,可也不弱。大多數達到了兩石多,還有少數達到了三石多。這個產量也是很驚人的,只是單季,兩季加在一起,不要說多,能達到五石,唐朝的糧食產量就會增加一倍多。

    至於太子的那個六石六斗,官員不大敢想的,那是奇蹟,是祥瑞,自己又不是太子……

    當然,小田是小田,大田是大田,就是這個李威很瞧不起的產量,也沒有人當真。不過新方法管用了,於是種豆的人多了。如果不損害地力,僅憑許多輪耕地種上豆子,就增加了無數的產量。

    現在看不出來,前景變得樂觀了。

    加上自前年就大災大害,關中的百姓很辛苦,卻沒有動亂,李治便下了詔書,對關中孤寡老幼,給一些撫卹。其中長安郊外佔了大頭。因此端午節喜色便多了一份。

    太子要觀舟,大臣也要觀舟,取與民同樂之意。這一次儀仗因為節約,不算很大,可不是很小。

    ……

    楊敏看了看四周,將腰帶束緊,然後抱著大樹,爬了上去,藉著樹椏,抓住了院牆,扭頭看著下面,說道:「二弟,替我遮擋一下。」

    「是,」徐堅無可奈何地答道。

    姐姐剛才這幾下當真是動如狡兔,靈敏得像一條貓。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大臣的女兒,徐堅不住地搖頭,像一個老腐儒一樣,說道:「當真是世風日下。」

    「下你個頭,替我看好了。」徐儷說完了,一下子跳了下去。

    ……

    沒有擾民,連清水灑街都沒有進行,只是動用了一些車儀,這些東宮與皇宮本來就有的。再說了,太子重要,幾位宰相同樣重要。在無數百姓圍觀中,車駕駛向了渭水河畔。

    然後百姓看過後,也跟著過去。於是渭水南岸的百姓便多了起來。

    從車駕上搬下來胡床,李威坐在正中,邊上還有幾位兄弟,王爺嘛,權利不大,可身份尊貴,也坐在旁側。還有上官婉兒、韋月與江碧兒,特別是韋月,人小地位同樣尊貴的。還有其他幾位王爺與堂兄弟,接下來才是幾位宰相,各個大臣。

    除了他們外,李威身後還站著兩位蒙著羅簾的曼妙少女。一個不用說,是楊敏,地位有些難堪,這個場合正規,於是只好站著。楊思儉看到了,只是閉著眼睛,就當沒有看到。反正也不會有大臣上去將羃羅揭開。這個各位大臣也知道的,可不大贊成的,太子仁愛嘛,太子妃務必品德要賢惠的。楊敏太子妃無望了,可是在太子心中位置看來極重。這不大是好事。

    但楊敏這一次處罰有些過了,以前又蒙受了一些人散佈謠傳的冤枉,不大好說。

    另一個少女是誰?

    有些人就將眼睛集中在徐齊聃身上。

    徐齊聃早就看到了,別說隔著一層羅簾,就是隔著十層羅簾,自家的女兒,怎能不識。憤怒地盯著女兒,但到了這地步了,徐儷膽子反而大了起來,就當是沒有看到父親使過來的眼神,眼睛盯著河面。

    龍舟一字排開,開始準備。

    李賢有一句沒一句地與上官婉兒說著話:「上官良媛,待會兒,能不能作出一首詩出來。」

    聽到這一句,大家一起盯著上官婉兒,小姑娘在少林寺寫下的那首詩,很多人聽說了。八歲的女孩子,寫出來,委實不容易的。

    「能勉強辦到,可妾身寫的,卻永遠不及太子殿下寫的好,」上官婉兒很老成地嘆口氣。

    大家被她逗得一樂。

    其實對太子,許多大臣也是萬分不解的,字寫得好無用置疑,詩與詩餘作的不多,可幾乎都是精品,特別是詩餘,氣勢很大的。但文章嘛,也就那麼一回事。文章沒有看到,可太子寫的信卻是看過的。

    小姑娘心氣倒是很大,居然想在詩上與太子拚一拚。

    可更多的人卻將眼光放在兩個蒙面少女身上,太子與這幾個少女的「嗯怨情仇」,不知何時能斷清。

    正在此時,一聲號角響起來,近百艘龍舟開始比賽了,太子與眾位宰相大臣觀看,勝利者又有獎品可拿,於是一個個用了全身的力氣。近百艘龍舟一字排開,奮勇向前,氣勢壯闊無比……

    戴至德忽然低聲說道:「非殿下寫不好。」

    這樣的氣勢,用駢麗的詞語來寫,寫得不好,只能像劉仁軌那次遇到的情況,小粉妓嬌滴滴地唱《漁家傲》。只有太子的壯詩或者詩餘,才能表達。

    不過李威反而這一次沒有作聲。

    ………………………………

    端午節過去了,天熱了起來。

    漸漸地百姓不談端午節龍舟賽的熱鬧,相反,開始議論太子。

    八卦,那個時代都有的。太子與幾個少女的最終結局,因為中間「一波三折」,格外引人注意。連洛陽的人都聽到了一些風聲。

    這是不對的,有一些大事已經發生或者將要發生,只是大家不知。無論是糖或者鹽,對唐朝的重要性遠遠勝過了太子與幾位小姑娘的八卦。但就是知道了,恐怕八卦依不會少。

    裴炎連上了兩本奏摺,終於將這場變動推向了**。

    首先彈劾是楊思儉,說楊思儉知書達禮(曾與許敬宗、許圉師、上官儀編過《瑤山玉彩》,又於前幾年,請求追贈顏回為太子少師、曾參為太子少保,可謂知曉古禮),這不是誇獎,知法犯法與不知法犯法,後果是兩樣的。刻意地提了這些事,然後說楊家管教不嚴,小娘子不顧太子妃身份,對太子藐視,與賀蘭敏之來往不清,讓皇家蒙羞。

    只是太子仁慈心軟,兩位聖上仁愛,才寬宏處置,依是許了楊家小娘子太子良媛身份,但需在家中反思。這種寬宏千古未有。然而楊家如何做的?楊思儉不知悔改,繼續縱容自家女兒進出東宮,妄圖以美色,蠱惑太子。然後是一大堆典故,什麼西施、妲己、褒姒都出來了,說的意思,不是美色不好,可有了美色,品行不端,就是紅顏禍水了。太子仁愛,臣很擔心的神馬。

    又責備楊敏,先前看到太子有些病情在身,於是厭惡,太子病好了,才追悔起來。這一說,就有些惡毒了。現在事已至此,賀蘭敏之亦死,不顧兩位聖上感受,死命纏住太子,以求得幸。正是青春年少之時,如有萬一,醜聲將揚名千古史書。

    其實李威與楊敏也不算過份。

    詔書不讓楊敏進宮,可實封了良媛,來往一下也算正常的,就是萬一走槍擦火,接入東宮就是。

    但裴炎揪住了楊敏以前的事不放,確實楊敏做錯了,也很難說清楚。

    對楊敏的種種做派,除了狄仁傑這些略略開明的人,能看得過去,一些酸儒們,到現在還沒有看順眼的。裴炎又抓住皇家的尊嚴與楊家的勢利,以及詔書沒有說准許進入東宮死死不放,就是狄仁傑來分辨,也辨不清楚。

    這只是第一炮。

    第二炮對準了徐齊聃,卻沒有說徐儷的事,而是說了徐齊聃另一件事。

    楊思儉編寫了《瑤山玉彩》,但寫文章未必是唐朝官員中最撥尖的一個,只是許敬宗的副手,於其允許他編寫,不如說是賞賜一個美名。但徐齊聃文章寫得才是真好,許多人皆自愧不如。李治特別喜歡他寫的文章,因此,經常命他教導李威兄弟四人文章。同時本職是西台舍人,每天要處理許多事務的。因為喜歡,李治特地下了一道聖旨,許他間日一至。也就是「上班」一天,放一天假。

    但有可能因為是女兒煩心的緣故,多喝了幾杯酒,將禁中的事洩露出來。現在長安依是政治中心,除了少量的事務外,交到洛陽讓李治處理外,處理的事務,比洛陽還要多上許多。

    西台舍人每天要經手許多大事的,有的事情能讓百姓知道,有的事情卻不能讓百姓知道。就是能讓百姓知道的,也需各個宰相同意才能公告天下。這個錯誤犯得有些嚴重了。

    不知道裴炎從那條渠道得來的,也知道裴炎是為了裴家的女子做太子妃才出面怦擊的。太子在朝野聲望之好,自古罕見,是一塊唐僧肉,去年楊家為了自保,多個堂兄弟還不上書自辨?再說彈劾的有理。

    說到底,此事,李威處理有些糙了,他只想造成一個既定事實。畢竟楊敏十六歲了,徐儷也十五歲了,事情懸而未決,到了這個年齡,在這時代就有些可怕。

    卻沒有想到引發了這個後果。

    疏上,楊思儉與徐齊聃也有一些政敵的,有的大臣隨聲附和。但沒有想到李治態度,這一次變得很堅決,立即為此事舉行朝議,先是一道聖旨,將徐齊聃貶到蘄州做了司馬,然後審理事情洩露的嚴重性。

    沒有幾天後,徐齊聃沒有動身,再次發下詔書,居然流放到了嶺南。

    然後又發下詔書,說了楊思儉的種種過錯,也流放到了嶺南,讓李績的弟弟李弼接替了衛尉卿之職。

    幾道聖旨一發,就像六月天下了一場雪,儘管是六月,可是寒氣逼人。這種寒氣不是為楊徐兩家生的,是為太子生的……

    最後悔的是裴炎,他也沒有料到這一次皇上會一改以前的性格,原來只是以為警告一下徐楊兩家,也就達了目的,聽到宣判的結果後,他呆坐在胡床上,說了兩個字:「糟了!」

    到現在為止,大家都知道裴炎名聲很佳,卻全部疏忽了他的智慧與野心,聽到判決,就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

    這是裴炎的想法,大臣們,則在想皇帝對太子的態度。可就在這時,崔家逆流而上,反而更看好太子了,悄悄上書,說太子東宮單薄,太子妃良辰佳日需候一年多時間。因此,願將崔鶯鶯充入東宮,做一名良娣,以塞東宮。再說,太子及冠了,東宮也需有後……

    難道崔家想乘虛而入?

    正在大家憂心仲仲時,聽到這個消息,皆是啼笑皆非。……

    但崔家的介入,讓一些大臣放了心。

    如果理由不充分,不會在這敏感的時候,崔家進入的。雖然說是名門望族,可也想家族壯大,也想子女好。

    狄仁傑依是不大放心,不大清楚崔家進入的原因,可看出來了,皇上對太子,已經是很不滿。再次來了閻立本家中。

    「見過閻相公,」對閻立本,狄仁傑一直行師生禮的。沒有閻立本,有可能就沒有他今天。當然,那一次被同僚載贓,對他迅速成長起了重要的作用。

    「坐。」

    狄仁傑坐下來,又說道:「閻相公,雖然時人都說我為太子幕僚,但太子仁愛,閻相公也是知道的。這非是為臣本人,而是為了朝廷,為了這大好的河山,為了千萬的百姓。」

    「閻某知道。」

    「可陛下兩道聖旨,旨外之音似是不妙……」

    「閻某也知道,」閻立本說到這裡,皺了皺眉頭,實際狄仁傑早就委託過他暗中詢問一聲,可至今沒有從皇帝口中得到任何的蛛絲馬跡。甚至與李威一樣的想法,認為皇上轉變態度,甚是無理。畢竟兒子賢明,是一個很好的繼承人,做事也恰當分寸,一味地盡孝道,卻不染權位。

    他也想太子平安無事的,終究向太子示過好,不為自己,自己權位已經很重,是為了兒孫。

    想了一下說道:「狄寺丞,你倒不用擔心的,太子不會有事。」

    關心則亂,狄仁傑怎能不擔心?對徐齊聃與楊思儉處置似乎合情合理,可兩人放在一道處置,未免會讓人想入非非。

    閻立本又說道:「你可知道為什麼崔家這時候將女兒送入東宮?」

    這是看好了太子,或者想乘而入了,畢竟太子仁愛,也有脾氣的,這一次裴炎之舉,對裴家女未必是好事。東宮中碧兒與上官婉兒身份低下,韋家女又小。

    但閻立本問的不是這一層意思,狄仁傑搖了搖頭。

    閻立本指了指天上。

    「閻相公,你是指……」

    「知道就行。」閻立本立即打斷他的話。

    狄仁傑忽然苦笑起來,閻立本同樣不住地搖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1
第一百八十五章 裴炎擔過 太子離家

     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麼,外人不得而知的。但狄仁傑得到這條消息,心安定下來。

    然後細細一想,也許皇上不悅了,但想廢去太子不易的。首先太子不是當年的王皇后,王皇后無子一條,爭風吃醋失德二條,自持身份與家庭背景傲慢後宮三條。太子呢,也許有小過,僅僅是小過,從朝堂到百姓,皆是交口稱讚。

    這不算,裴炎做得有些醜,不代表著裴家會做得丑,比如裴家另一脈弟子裴行儉。還有韋家,崔家,楊家也似不甘心。這些家族未必會全力支持,但會有許多大臣竭盡全力支持。

    也不算,又有各位宰相,對武則天掌握了一部份政權一直不滿,太子培養了這麼多年,就是立即接手皇位,也不會出錯,況且太子本身已經做得很好。一旦廢去太子,必須重新培養新太子,李賢也不小了,可畢竟沒有接觸過政事,皇后掌握的權利會更多。不提各個宰相與東宮若有若無的關係,就憑這一點,也不會同意廢去太子的。

    再有,新犁、竹紙、高梁,讓太子在百姓心中籠上了一層隱隱神聖的光環。

    當然,李治一心想廢太子,還是能做到的,只是難度絕對比廢王皇后更難,引起的動盪,皇上也要三思。其實再加上有那一個天暗中支持著,李治就是想廢也廢不了的。除非那個天又改悔了。

    想想這一家三口子,所以兩人只能搖頭,只能苦笑。可這時候,連狄仁傑都不能預料到,如果不改變,漫天的血光已經潛伏在東方,將要升起。不過狄仁傑立即寫了一封信,給李威,將事情大約經過說了一遍。

    然而又不放心,太子仁愛不錯的,可是太子的性格卻是外圓內剛的那種,一旦發作起來,脾氣也會很大。不大放心,立即與同僚換了一下班,騎馬奔向長安。

    ……

    狄仁傑想法倒是不錯的,一連串的聖旨,讓李威都蒙頭了。然後聽到事情原委,大怒起來。先是寫了一封信給了裴炎,其實對歷史再精通一些,他對裴炎就會忌憚,偏偏又記得不多。

    於是在暴怒之下,這封信都沒有採用駢文形式,通篇只是古文體,也就是真正的散文體寫的。責問裴炎身負重名,人頌君子,何乃君子?昔日曹蕭二人之爭,唯乃爭執,蕭規曹就。群小有爭,君子有爭,群小之爭,口蜜腹劍,醜態百出,不一而足。君子之爭,不失其德也。然後又問裴炎是想學許敬宗?或者是李義府?

    這種責備就有些過,楊思儉與徐齊聃二人確實有過失的,只是李治反應重了。當然,李威不能責備父親,只好將怒火全部發洩在裴炎身上。事實這一次裴炎用心也不大純良,只是這種嚴重的後果也非是裴炎所想要的。

    然後又說,裴家名門,決議太子妃,孤乃未絕,何行此卑劣之事。又說裴家女可以進入東宮,李威也沒有辦法的。但孤之不賞,獨做一太子妃自賞。我不碰你了,做太子妃有什麼作用?那麼未來的下場無疑比王皇后還要淒慘。或者太子不登基為帝,可不做皇帝了,這個太子妃討來何用?

    其實對裴雨荷原先一直沒有惡感的。

    他的婚姻很無奈,自己做不了主。裴雨荷又見過幾次,長相不及楊敏,也尚可。美豔固然喜歡,可李威實際在心中還是重視感情的,否則到現在碧兒的位置不會無人能取代。感情也不是很濃,只是覺得此女性格舉止尚可,於是默認了。

    可裴炎的做法冷了他的心。

    楊母只是勢利,也是為了女兒著想的。示問有幾人不做到勢利,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就是世人勢利最好的寫照。但沒有陰謀詭計,沒有刀光劍影。然而裴家呢……

    其實想法也是錯的,裴炎參與進去,是與裴居道的感情好,不代表著裴家的。就像裴炎與裴行儉見了面,也許會敘敘家族輩份友情,可政治立場未必會統一。

    不過這一道聖旨太過嚴厲了。

    楊思儉已經是高齡,徐齊聃好一些,可也不大妙,文章寫得好,可人長得很不好,不是不好看,太瘦了,兩人前往嶺南,水土不服,天氣又熱,知道得多了,現在的嶺南不像後來的兩廣,因為人煙稀少,除了廣州桂州韶州外,蟲蛇又特別多。這一去,有可能有去無回了。

    又是自責,如果不引二女觀舟,會不會有這件事發生?於是惱怒了。

    懷著歉疚,來到楊家。

    兩人犯了錯,可不是大逆不道的過錯,與上官儀那次不同的,因此,只是將倆人流放,家人未動,與薛仁貴流放是一理。楊夫人正在哭哭啼啼地替楊思儉收拾東西。

    看到李威到來,這一回更老實了,現在才知道,天家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免禮吧,」然後看著楊思儉與楊敏兄妹,很誠實地答道:「說起來,也怪孤考慮得不慎重。」

    「殿下,莫要自責,說來說去,是我們做得不好,不是劉仁軌罵臣,連臣都沒有驚醒,否則後果更嚴重。」當時,劉仁軌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楊思儉雖然聽進去了,可心中還是不悅,否則都不會用夯貨來稱呼他。

    這個夯貨用得不恰當的,無論劉仁軌,或者是裴行儉,都是亦文亦武的勇將。就是薛仁貴也感到自身不足,後來勤奮好學,同樣看了不少的書。

    當然,不是劉仁軌罵了一句,後果有可能更嚴重的。總的來說,這個根卻是他們自己種下的。

    李威扭頭對楊家的僕役說道:「替孤拿紙筆過來。」

    流放境遇也是不同的,上面有人照拂,身體素質又好,到了嶺南沒有那麼恐怖。比如薛仁貴,聖恩依舊很寵,於是在象州吃香的喝辣的。老將軍勇冠三軍,身體好,耐不住,閒著無聊,替當地百姓興修水利,蓋房子,做了不少的好事。但上面沒有人照拂,到了嶺南,與中原大不相同,遭遇會更慘。有太子的信,楊思儉受到的待遇會好一點。

    除非李治嚴重處理了,還嫌不夠,老子偏要將你喜歡姑娘的父親往死裡整。那,李威無輒了。

    「謝過殿下……」

    「不用,這是應當的,」說著指了指自己,指了指楊敏。

    有了這個手勢,楊思儉離去,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

    然後又來到徐齊聃家。同樣是一片淒慘的景象,楊思儉夫婦都上了歲數。可是徐齊聃夫婦歲數卻不是很大的,正是恩愛的時間,徐夫人又不能走,畢竟兒子尚小,只能萬里之隔,生死兩茫。

    見了太子,徐齊聃反而放開些,對徐堅說道:「將你姐喊來。」

    徐家出了這檔子事,徐儷同樣自責,整天將自己關在房間不出來。

    也寫了一封信,徐齊聃卻擺手制止,道:「殿下,勿用,臣的身體臣自知。前幾年陛下允許臣隔日職休,固然是喜愛,也是臣身體不大好。即使有了照拂,臣前去嶺南,時日也會無多。」

    聽到這裡,徐夫人只是哭。

    徐齊聃撫著她的頭髮道:「只是苦了你。」

    然後又對李威說道:「臣一去,無有心願可掛,也是臣犯了錯,朝廷處置卻是對的。不過他們還很小……」

    指著徐堅與徐儷。

    「只要孤在,自會照料他們。」李威說完,心想,這才是做父母的。忽然會意了幾本禮書的話。父母教育子女的方法是多種多樣的,有嚴愛,有慈愛。雖說虎毒不食子,可某些人卻是未必的。父母不愛,然後強迫兒子孝順,也是勉為其難了。

    他自己未必能保得住,只能含糊地說了一句,只要孤在。

    想到這裡,又想到了父親的幾番變臉,忽然產生了一種想法。但沒有立即說出來。

    對父親就怨恨了一些。

    父親在賀蘭敏之意圖對楊敏不軌之事冷漠倒也罷了,後來自己卻是做了許多事的。當真父親不知,恐怕不知道蔗糖與曬鹽技術出於自己的,但以他們能迅速知道狄蕙與狄好的來歷,曬鹽之事都知道了,也會知道陸梁大義,多半受自己指使的。

    就是辛辛苦苦弄的皇莊,現在小雞小鴨的長大了,母的留下產蛋,公的送進了皇宮,做了膳食。然後果樹成活了一大半,苜蓿長高了,蓮藕與茭白也長了起來。於是就著離牲棚遠的地方,在水邊搭了幾個涼亭,閒來率領群臣觀看。自己一份功勞便被抹殺得乾乾淨淨。

    功勞無所謂,只要一家人開開心心。

    然而沒有想到父親涼薄如此。

    生了氣,可連指責的權利都沒有,於是犯了邪,便寫了一封信給李治,說了,聽聞陸梁二人試驗用低廉的成本從大海中取鹽,此舉會造福百姓造福朝廷。兒臣去看一看。

    然後也準備離開。

    這……卻是不大可能的。

    不一定太子就非要呆在東宮象做牢一樣,也可以外出,甚至可以狩獵,但不能出去太遠,以免擾民。太遠也可以的,遇到戰事時,無論隋唐,都喜歡張揚武功,有時候會讓太子與王子親征的,甚至皇帝本人,比如楊廣,比如李世民或者李建成。即使是這一條,後來唐朝也很少看到王子與太子親征。

    去揚州看曬鹽,雖說鹽也關係到民計民生,但那是揚州……

    這一下子炸了營。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1
第一百八十六章 沛王同志 二女道士

     因為陌生,所以疏忽。

    在李威心中,明崇儼只是一個江湖騙子,略有些本事的高級騙子。其實是錯了,自古以來,能騙倒皇帝的騙子真有不少人的。就是後來,用了一個水換柴油,照樣有許多精明的人入甕。

    又是貶到了申州,所有人都低估了。

    但明崇儼與許敬宗不同,缺少許敬宗的資歷,又吃了太子的一個虧,後台又薄,做起事來,就更加小心。聽到了這件事,沒有煸風點火。不但是害怕太子發飆,也害怕狄仁傑的破案能力。

    可機會來了,他不會放過的。站在了旁邊,離得遠,反而看得真切。皇帝不悅的原因,他是知道的,可皇帝也有皇帝的想法。身體時好時壞,還想著這個江山。其他三子不是不好,與長子相比,還是差了一籌。太子的私心,不僅讓皇帝惱火,也讓皇帝擔心。太子現在不知,可有狄仁傑這些人相助,朝野上下,皆有好感。只能讓皇帝生一會兒氣,並沒有大礙。

    而且這個秘密能保持多久?

    一旦秘密揭破,化解起來,十分容易的。坐在哪裡想了很久,將其中紛亂的關係理清楚,然後才喊來蕭雲。第一件事就是讓他跟著陸梁二人後面,不管如何,也要將曬鹽技術得到,這有可能是一桶金,既然能裝神弄鬼謀取富貴,肯定不會拘於什麼商人是不是重利輕義,李威知道有錢能辦很多事情,明崇儼同樣也知道錢財的作用。

    第二件事,卻是任何人想不到的。

    慎重地問:「那個劉合歡如何了?」

    「不算好,明大夫想動用他?」

    「想用了,」明崇儼道。機會一閃而逝的,只有這段時間,才能說動李賢產生野心。過了這段時間,太子平安無事,再說服就很難了。一旦野心生了起來,就是太子從容化解危機,李賢也不會安生的。

    「人挺機靈的,只是原來的底子薄,教了半年,能認識許多字,可是自己並不能作詩吟賦。是不是再等等?」

    「能認識字就可以,以後可以學著,沛王殿下愛惜人才的,只要肯學,會更看重。其他的如何?」

    「其他的很好,養了半年,變得細皮嫩肉的,長得倒比以前可喜一些。只是沛王怎麼有了這個愛好?」

    「不奇怪的,以前我擔任冀王文學時,聽過了一些事,不僅是沛王,其他一些權貴也有這個癖好,只是不能公開,於是外界並不知道,或知道得不清楚。不過此行,需要防一個人,沛王府上有一個戶奴叫趙道生的,長相秀美不亞於合歡,又頗有心志,甚得沛王歡心。」

    蕭雲只能聽著。

    才開始聽聞不大相信的,皇后有四子,時人皆稱之,只是四子尚幼,三子過於剛腹自用,倒是長子與次子,在民間都有很好的名聲。長子仁愛,次子賢明,天資英慧,過目不忘。當然,老百姓要的是一個好皇帝,又做了很久的太子,長子名聲更重一些。可沛王名聲也是不弱的,首先沒有頑疾纏身,長得好,至少長相勝過太子。也沒有什麼大惡。原來在他心中,同樣是一個完美的化身。沒有想到這樣的王子,居然嗜好男寵。

    因此,自許敬宗倒台後,一起謀劃對付太子,就想到了沛王。對付太子,刺殺是不可能的,許敬宗都沒有成功,況且他們?只有讓皇帝自己廢罷。那麼必須要有一個選擇,並且是不錯的選擇。

    可想說服沛王同樣很困難的,太子對幾個弟弟十分好,至少現在看起來,兄弟四人一團和氣。於是明崇儼從男寵入手,找了一個長相秀美無比的部曲,悄悄買了下來,蕭雲派人直接說了,接近沛王,說服他做太子,然後蕭雲也好跟著雞犬升天的云云。明崇儼與蕭雲本人沒有出面,連明崇儼這一節都隱了過去。只是不識字,於是又要培養。

    但到現在還是不解。

    沛王殿中,不及東宮,他也沒有進去過,但能想像美女有不少的,再說皇家也需要子嗣昌隆,好好的一個個漂亮的小娘子不喜歡,喜歡一個大男人。又想到了兩個男人在床上翻雲覆雨,都要想吐了。

    當然,沛王李賢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既然明崇儼要送,就送吧,送一個人接近沛王也很難的。可只要李賢真的如明崇儼所說,嗜好男風,都勝過了嗜好美色少女,這也很好安排。

    ………………………………

    「你們到揚州後,去借用一個女道士的名頭,」李威字斟句酌地說。

    一年多的生活,過得不算太辛苦,甚至還是很舒服的。可這一次讓他感到了危機,而且十分近。但還是能逃走的,本來是想往西方逃,可自從蔗糖以及將要開始的曬鹽,重新將眼光集中到了東面。

    但帶走楊敏與徐儷很困難的,又不能說。所以讓她們到揚州去。再說,現在楊敏與徐儷成了某些人的眼中之釘,肉中之刺,甚至父親都不抱有好感。遠離了京城,不希望父親會愧疚,至少不讓他注意。就是不去揚州,難道他與楊敏、徐儷會有一個結果?

    真到了那地步,她們對自己真心的,從揚州帶她們逃跑是比較容易的,只是貪戀太子的位置,也能選擇繼續留下來。

    可是兩個少女臉上都是緋紅一片,徐儷遲遲疑疑地說道:「女道士?」

    女道士,不是指女性的道士。在唐朝,很古怪的。

    有些生性開放的少女,一般男子又看不上,歲數漸漸長大,怎麼辦?掛了道士的虛名。道士倒是假的,因為出家為道了,可以與男子肆無忌憚地交往。實際上,有時候女道士與娼妓、交際花也是一個等號。

    要麼已婚的女子,現在一夫多妻制,丈夫很難滿足的。特別妻妾越多,丈夫歲數往往很大,畢竟歲數大些,奮鬥的時間長,出息也會大些。那麼有的婦人怎麼辦?於是召道士與和尚來家中施法作術。然後……

    大家懂的。

    所以古代的一些書籍,比如燈草和尚,或者肉蒲團之類,都有生活原型的。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孤相信你們。」

    「可……」

    「兩年到三年吧,」李威恰了一時間說道,兩三年自己還能平安無事,父親的病應當更重一些。那時候未必能決定下來,可真正能看到眉目。頓了一下又說道:「不以女道士的身份,你們在揚州過於礙眼。」

    歲數大了,不結婚,長相又豔麗無雙,所到之處十分醒目的,比如狄仁傑的兩個義女,許多人就好奇。因此狄仁傑都不敢將她們放在並州,而是帶到洛陽,自己監管著。當然,就是到了揚州,為了掩護她們的安全,還要請人看護,反正手中不缺少錢用。

    兩個少女依是不情願,女道士,這個詞眼刺眼了。

    「相信孤。」李威又真誠地說道:「有些難,孤更難,孤只承諾一句,不會負你們,可你們也得熬一熬。」

    「嗯。」

    將不情不願的兩個少女送走,外面就傳報戴至德等人拜見。

    太子說要看曬鹽去,其實是離家出走……

    每天都有大臣進諫,沒有一個人支持的。儘管陛下這一次處罰重了,過錯,楊徐二人能流放,可集中在一起,矛頭無疑指向了太子……太子有氣能理解的,可是父親,是皇帝。有的大臣更是不解,天下好女子還少嗎?比如崔家那個小娘子,不要進入東宮做良娣?其長相併不比楊敏遜色多少,家世更好……

    太子這樣做,不合禮制,對國家也不大好,畢竟太子與陛下決裂,後果沒有一個人敢預測。而且注定了,失敗者只是太子!

    也就是太子做法十分不理智。

    眾位大臣只好苦口婆心地規勸。

    戴至德等人進來,還是這些話。李威聽得有些煩,說道:「太子,孤不當也罷。能做一個平安王爺,孤願已足。」

    這個日子過得太煎熬,還不如老二老三老四他們。這是他本心話的。可想法如此,實際不是那麼一回事,已經做了太子,廢掉了,多半沒有好下場的,現在李治不動手,以後無論那一個新皇繼位,也會動手。除非還是那句話,想跑路了!

    就是武則天,他不用太子進行一些動作,也難保住這條性命的。

    戴至德氣了,說道:「太子,難道你真如裴舍人所說,為美色迷惑,竟然這樣幼稚的話也說出來。」

    與太子相識這麼久,只有這一次說話語氣最重,幾乎不顧身份,是在斥責。

    李威閉嘴不語。這時候他對太子這個位置反感到了極點,除了虛名外,幾乎什麼也沒有,親情不提了,做這個不行,做那個不行,還要處處小心著,這不是太子,簡單是皇宮裡的一個下等的僕役。反正決裂就跑路,有了一些錢,有了一些人,未必做不成虯髯客張仲堅。就是狄仁傑寫了信過來,說有可能是母親在支持。可母親……他一反感了,同樣不想提了。

    戴至德就有些急。

    權利,太子真沒有什麼權利,可品級很高的,又在監國,非要出行,自己除了進諫勸阻外,再沒有其他的手段強行制止。其實只要太子帶著一干侍衛,以及幾名親信的太監宮女,強行離開東宮,到揚州去,戴至德真的很無奈。

    那麼國家政局馬上就開始動盪了。

    這時候只要太子不離家出走,讓他帶著群臣下跪,他都能答應下來。氣得不行,直接說道:「殿下,你這樣做,知道會牽連多少人,楊家、徐家,甚至你的幾名親信幕僚。」

    正說著,外面稟報,說狄仁傑從洛陽趕到長安,要求謹見太子。

    「讓他進來,」戴至德還沒有等李威開口說話,就替李威發了命令。不是多年上位,都有可能立即激動地迎到門口,狄仁傑到來,來得太急時了。然後坐下來,抹汗,這一番勸說無果,李威很安靜地坐著,他卻急出了滿頭大汗…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1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對症下藥 君子以諷

     「戴相公,李相公,可否讓仁傑與殿下單獨說一會兒話,」狄仁傑道。

    事態嚴重,不顧戴至德與李敬玄他們感受如何了。半路上一聽到太子要到揚州,就馬不停蹄地趕路,同樣焦急。

    太子的首要幕僚嘛,幾個大臣立即告辭,臨離開時,戴至德在狄仁傑耳邊說道:「千鈞一髮,狄君努力。」

    李威感到很鬱悶,一年多是養了一些神馬的「氣」,卻隨時準備跑路活命,並沒有十成十做太子的計畫。但天下百姓,以及朝中清直的大臣,對他是期望萬分。李威又少了這份自覺。當然了,知道了,壓力更大。

    正因為這份期望,一旦太子變動,政局震盪就更會嚴重。如太子是李承乾之流,到揚州就到揚州,估計多半沒有一個人來勸,甚至他前面一動身,後面就寫奏摺彈劾,早點將他弄下台去,省得國家以後出一個昏君。

    所以,戴至德用了千鈞一髮這四個字。

    「仁傑知道,」狄仁傑點了一下頭說道。

    幾人離開,碧兒立即慇勤地沏上茶,皇上莫名其妙的下了雷霆聖旨,太子怒氣衝天地要離家出走。碧兒很擔心,可是歲數小,見識少,不知道如何規勸。只是看到上到宰相,下到舍人、郎中、員外郎之流,甚至沛王殿下前來規勸,都沒有勸好。心中很著急的。

    狄仁傑及時來了,碧兒很高興的。

    「臣不敢,」狄仁傑做了一個手勢,還是按規矩來,江碧兒今非昔比,已經良媛,卻不可再像以前那樣,當作一個宮女相待。然後說道:「殿下,臣聽聞你要出行,不知帶何人前往揚州?」

    這一句問得有些出忽李威意料之外。

    李威怔忡了一下答道:「孤不會擾民,只會帶一些親近之人以及少量侍衛即可。」

    「但是不是合乎朝廷禮制,陛下會如何想?即使殿下不想做太子了,也會對這些人處罰,侍衛、內侍、宮女,包括江良媛、韋良娣、上官良媛,金內侍,甚至包括他們的家人。這只是小的處罰,如果大的處罰,陛下更換殿下太子之職,牽連的人更多,包括臣等,甚至在西京的幾位相公,對殿下希望的劉將軍,不會有多少人處死於午門,可是嶺南肯定會憑空增加許多冤魂。」

    李威只是想出出氣,逼得有些緊了,逃路的條件又有了,腦海裡就在想著整天逃跑。所以很想到揚州看看。可這份想法,不能向狄仁傑說的,只好緘默不語。

    「陛下對殿下,使臣想起了一些嚴厲的父母教育子女。有時會用仗責,打得痛了,喊幾聲,未必是壞事。可抓起了棍杖反抗了,事情只會變得越發不可收拾。」

    也未必的,世間百分之九十九的父母皆愛子女,可碰到那個百分之零點一的活寶,越是喊痛打得越是凶。不過李治顯然不是,連武則天現在也不能算是,否則都不會容忍李威多次拉她的小手,或者鑽入她的懷中。

    不知道陛下為什麼對太子生氣,但讓他回到長安後繼續監國,即使有氣,也不是致命的。這些道理,戴至德他們也懂,因為忌諱,不大好開口。說服時只好用大道理來壓,效果肯定不理想。

    太子鬧上一鬧,皇上會生氣的,並不全是壞處。一旦真的離開長安,下揚州離家出走,事情變得很嚴重了。再說,此例也不可開的,太子不是王子,有人君大義在身的,隨便著就上山下鄉的,一旦與地方官員軍隊勾連起來,卻是什麼事都能發生的。不但李威不可,就是李威以後做了皇帝,也立了太子,同樣不可。

    狄仁傑又說道:「問題不大緊,殿下做得好,不知又出現了什麼問題,但相信臣。去年臣給殿的承諾,是除掉許敬宗這個後患,臣也辦到了。現在臣再給殿下一個承諾,臣一定會替殿下找出陛下生氣的原因。」

    以前也勸過,是太子,連你這個身體不是你一人的,是許多人的,一動牽連無數人。狄仁傑這一回沒有這樣說了,得說問題的根源。

    現在沒有心理醫生的說法,可狄仁傑這一句話擊中了李威的內心。不僅是楊思儉與徐齊聃的遭遇,是父親對自己不滿。本來母親就讓他忌憚,再加上一個不滿的父親,心中其實很害怕的。因此,才失去了冷靜。

    性子還算能沉住氣,否則手中有人有錢,換作那一個現代人穿過來,也早就要離開。逃到南洋,不用南洋,就是現在的台灣,也會有一條活路。

    狄仁傑只要能將父親怨怒化解,還能平安地呆幾年。呆的時間越長,自己力量會越大的。

    這想法,狄仁傑依然猜測不出來,忽然壓低聲音,幾乎是附耳說的:「殿下,陛下龍體欠安,拖得越久,對殿下有利。到時候上下對殿下真正歸心,陛下行事時,也會考慮一下殿下的想法。再等等吧。」

    那有那麼簡單,還有一個母親……

    但狄仁傑這一番話終於使李威稍稍安心。下揚州的事沒有再提,這使京城的官員都鬆了一口氣。真走了,自己最少有沒有勸阻住的失職。

    ………………………………

    可李治還是很生氣的。

    不久後,宣佈返回長安。

    站在李威立場,受了些委屈,站在李治的立場,兒子大了,名聲很好的,又做了一件讓他不安的事,需要適當的「點撥點撥」,否則膽子越來越大。至於楊思儉與徐齊聃只是兩個臣子,即使做了犧牲品,相比於皇帝與太子之間的關係,是兩朵小小的浮雲,無關輕重。

    當然,天家的事,那怕是一件小事,都會擴展成一件大事。比如李治要返回長安,百姓與大臣又開始猜疑……

    武則天讀著奏摺,忽然放了下來,問道:「陛下,為什麼要回西京?」

    「東都畢竟是陪都,西京才是國都,朕離開了西京一年半了,現在關中五穀豐登,也到了回去的時候。」李治不盡不實地答了一句。

    開始是夫妻,後來眼睛不大好,給武則天處理政事的權利後,夫妻也變了味。論恩愛,夫妻二人還是像以前那樣恩愛,但關係到了政治,倆人都有些小算盤。時間長了,倆人習以為常,甚至有可能將政治上的小算盤,當作二人的一種樂趣,一種鍛鍊智力的遊戲,樂此不疲。

    這是好的,如果夫妻倆人有了不愉快,就像那一次李治突然想廢武則天,或者說還是夫妻二人的事,一晚宿後,第二天握手言和,可天下的震動……

    武則天只是一笑,又和顏悅色地說道:「弘兒脾氣變壞了一些,可陛下你也想一想,比起以前,弘兒也懂了許多事,開始有作為,有時候也故意讓臣妾與陛下開心。只是長大了,難免會喜歡一些小娘子,這是人之常情。難不成,你想讓弘兒一輩子不開竅?」

    「即使,事情也有止境的。楊思儉與徐齊聃朕處理並沒有失誤,這個孽子想荒唐地到揚州,向朕示威,又寫信恫嚇朝中大臣裴炎。現在只是一個太子,為了兩個女色,居然如此。以後如果朕將江山交給他,會做出何等的荒唐事來……再說揚州是何等所在,你不知道楊廣是如何敗亡隋朝的?朕很擔憂啊。」

    「弘兒與楊廣不好比的,他樸素入骨了,又是看曬鹽,雖然不大好,也能說是為了朝廷百姓,與隋煬帝下江南性質不同的。再說論荒唐,還有陛下荒唐,」武則天咬著李治的耳朵說道:「當年,臣妾還是太宗的才人呢,你要招惹妾身……」

    李治不能開口了,當年的事,自己是一方面的,可是自己這個皇后,何嘗沒有勾引他。反正倆人皆有錯。李治心中也知道,兒子似乎給妻子一個若大的好處,除了許敬宗的事外,其餘都是想方設法的巴結,才對這個長子不是很惡,甚至連崔挹要嫁女,都有可能是妻子授意的,以定一些想入非非大臣的心。但武則天提起當年的事,又帶著媚意,李治心神搖動,居然不惱。

    武則天嘴努了努,讓太監宮女下去,說道:「陛下,讓臣妾陪你練一回拳吧。」

    當然,練拳先在大殿練,最後練到什麼地方,大家懂的。

    ………………………………

    李威沒有離開,但讓楊敏與徐儷離開了。

    父親要回長安,不僅是惱恨自己,也擔心自己得民心臣心,有什麼嘩變,大約相安無事的,大不了再讓他痛罵一頓。可也害怕掀起什麼風暴,上面刮一刮,只是涼快了一下,到了下面就成了龍捲風。呆得久了,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

    害怕事情繼續擴大,讓兩位少女離開,不僅如此,將徐妻與徐堅也勸走,一道去了揚州,好有一個照料,江南人才輩出,有許多大儒,徐堅也能找一個適合的環境繼續進學。

    梁金柱與陸馬,頂著義商的大名,在揚州海邊曬鹽,可以照料一些。

    主要揚州現在很是繁華,否則許敬宗都不會在揚州也秘密置一塊產業。

    他們去了,不算委屈。

    悄悄地送了碼頭,兩個明豔的少女看著他,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主要心裡屈,去年倒也罷了,今年並沒有做什麼,也看禮書,也遵禮教,甚至連出門都戴了厚厚的羃羅,然而卻降下了這樣的大禍。自己前途未卜,還要擔心父親。

    李威心情也不大好,指著滿野青綠說道:「半年前,這裡是什麼樣子?」

    半年前,這裡是冬天,滿目蒼涼,可兩個少女不知道太子的意思,都沒有回答。

    李威又說道:「孤那首詩可記得,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半年前這裡是荒涼的寒冬,現在卻是草木葳蕤。楊敏,還記得那天孤與你說過的話,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陽圓缺。比如現在是冬天,是月末月初。總會有春天有夏天到來,有圓的時候。」

    「嗯。」

    兩人點著頭。

    目送著兩女離開,卻不知何年相見,李威默立良久,但要回去。

    他讓崇文館的大儒編一本集子,叫《君子集》。大儒們不知,太子要學君子,要弘揚君子的事蹟,總是好的,於是立即開動起來。實際上,是要給裴炎看的。裴炎人稱為君子,時嘗也自以為君子自居,父親無輒了,但對裴炎可以發洩一下,將這本集子給你看看,這些君子是如何做事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1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朱發威 炮打李治

     天越來越熱了,蟬兒叫得讓人煩燥。

    但有一件事開始了,六月到來,竹紙鋪天蓋地的出來。其實不便宜,畢竟大家只是調試,最少得一兩年後,才能大規模的擴張。這要看,有的工藝試驗成功了,買的竹山又多,明年就可以全部投產。有的工藝還在模索,到明年還要等等。

    可總體來說,紙張價格一起下來了。李威沒有去東市上看,讓劉群詢問了一下,回來匯報。結果讓他愕然,畢竟才出來,百姓感到新鮮,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潔白。現在的紙張有白色的,可是那種黃白色,或者因為材料,黃色、紫色、青色,皆有之。白色在中間也是主調,但白度卻不及竹紙的。

    潔白賽雪的竹紙,下墨,上面寫下的黑字看上去更加美觀,於是竹紙並不比其他紙張低賤,反而有些貴,一捲紙近二十文,差的竹紙也有近十文。這讓生產竹紙的作坊主們狠賺了一把。

    當然,這是暫時的,明年也許還不行,到了後年,或者大後年,竹紙全部大規模生產,甚至許多人眼熱,投入這一行業的人更多,竹紙還會劇烈的價格下跌。

    老百姓還不是人人能用上紙張的,可是美好的前景,就像六月的夏荷,清新動人地展現在眼前……

    大家就想念太子的好,紙張,到糧食,是太子給的。然後替太子擔心。吐蕃的大敗大勝,太過遙遠,甚至動用的士兵胡兵胡將都佔了一半人,只是談話時,或者激昂或者沮喪。有了便宜的糧食,老百姓就能吃飽肚子,有的便宜的紙張,孩子就能與富人家弟子一樣,能夠讀書寫字。這才是實打實能看到的,能享受到的。

    甚至有許多百姓打算在陛下對太子不利時,來個萬言書……

    當然,對陛下做派很不解。

    偏偏李治名聲也算忠厚,於是呢,大多數百姓猜來猜去,認為是皇后。太子長大了,能做更多的事,可是皇后處理許多政務。因此,皇后不開心,再說,皇后心腸很毒辣的,為了上位,殺了那麼多的人……

    太子處境不大好,武則天處境也不大好,儘管棉花開始開花結果,大家偏偏就像沒有看到一樣,包括各個大臣。

    但倆人還是有區別的,太子名聲好,有大義,可無實權。武則天有一些實權,甚至能直接與李治溝通,可缺少大義,上到大臣,下到百姓,皆不喜歡。自然,這樣一掣肘,李治是牢牢地將權利抓在手中。

    百姓在為太子擔心,兩位聖上的鑾駕,在七月初,就到了長安。

    心中不快,李威還得與眾臣迎駕。李治看到他,態度卻很冷漠。

    孝順李威也算孝順的,但與李治武則天的關係,有些複雜了。身體是他們所生所養,可靈魂卻無半點關係。聽宮人說過,小時候父母對自己很好的。可那是前太子李弘,不是自己。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就開始風刀霜雪的相加。因此,很難將他們當作父母親看待。甚至如李首成所猜測,看到了美豔動人的熟婦武則天,李威居然有了少許不好的想法。

    李治不慈,李威也很難敬重,臉上沒有流露出來,乖乖地站在一邊。

    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大宴群臣過後,改李賢名德,徙封雍王,授涼州大都督,並且以前的雍州牧、右衛大將軍依是掛著,又再賞實封一千戶。涼州大總管自姜恪死後,一直空缺。主要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讓李賢遙領亦可,可在這時候改名又封賞,讓人很回味了。

    再說,李威曾經說過,要求改名字,沖一下瘵疾的晦氣,李治不許。偏偏讓李賢改名字,還是一個德……但李治動作到此沒有停下來,接下來又替李賢找了一個王妃。清河房家的女兒,祖父是兵部尚書,能陪葬昭陵的房仁裕,祖母出自於太原王家。祖姑母是虢王李元鳳的王妃。父親是宋州刺史房先忠。

    僅論門第出身,並不比楊敏遜色半分。

    婚期也僅在李威婚期後一個月,也就在明年冬天。

    一系列的動作,沒有說廢皇太子,可讓眾臣惶惶不可終日。但有人看不下去了,只是這個人,李威絕對沒有想到,因為是朱敬則。

    早朝上開始上奏,本身就是右補闕,有彈劾進奏補漏拾遺的職權。朱敬則站了出來,朗聲說:「陛下,臣有一言進奏。」

    「奏來。」李治沒有想到其他,隨口答道。

    朱敬則開始放炮了,道:「陛下,自唐朝立國以來,高祖先讓隱太子守位東宮,太宗開府,出征天下。然後有玄武門之變。太宗又以承乾為太子,卻寵愛重用魏王,於是承乾太子心中怨懟,做出種種悖逆的行為,國家又復成多事之秋。陛下,亦親身經歷,前事不遠,陛下何以忘卻?今太子仁愛,名滿天下,處人待物謙和,關愛百姓,重視民生,實乃千古未有,遠遠勝於陛下數倍。」

    聽到這裡,眾臣愕然,朱敬則前面的話不足為奇,可後面一句話太猛了,直接說皇上做太子時,遠不如今天這個太子。

    李治壓根沒有想到朱敬則直接向他放炮,聽得目瞪口呆,都忘記生氣,武則天則在簾後卟哧一下樂了。

    朱敬則不顧李治有什麼感受,直接往下說道:「此乃國家幸事,一代勝過一代,江山才能長遠,百姓才能安居樂業。但是陛下種種的做法如何?太子微有小過,立加冰雪,復置國事不問,對沛王種種賞贈,以示優寵。難道陛下是想國家太平已久,過得無趣,於是讓朝廷,讓國家再起風雲,血光濺於東宮皇宮,冤魂飄於東西兩都,百姓憂心如焚,直到玄武門事變復起乎?」

    繼續對李賢用沛王的稱號,雍王封號不承認!

    「你,你,」李治終於回過神,氣得全身都哆嗦了。

    朱敬則不理他,繼續往下說道:「臣觀陛下所為,永徽時尚可稱為小治。以後一年不如一年,現在簡直是一個昏君。不但是一個昏君,連一個父親都做得不稱職。陛下,臣問你,沛王天資很高,臣知之。沛王三四歲時,陛下曾對司空李績說,此兒已讀《尚書》、《禮記》、《論語》,背誦古詩賦十餘篇(牛!),那時候看經領覽,就開始過目不忘。又愛讀《論語》中賢賢易色,陛下問何為如此,乃言**此言。於是為陛下所愛。只是臣不知,治理天下,是以仁愛治天下,還是以文學治天下,那麼為何民間傳頌的王勃、駱賓王之流,遲遲不入閣拜相?臣都想起了隋煬帝,論文才沛王也未必及之,論武功更是不如,可是隋煬帝如何?難道陛下昏庸了,也認為隋煬帝那樣的人是明君?再說去年,只是一場大風,陛下大雩之祭,就不敢舉行。唯恐與太子殿下相比。臣不知了,自古以來,只有望子成龍的這句話,卻沒有聽過望子成蟲的。」

    已經有許多大臣不顧李治氣得青筋鼓起,吃吃樂了。

    只有李敬玄是五味雜陳,以前也怨恨朱敬則不顧老鄉的份子上,不顧自己是當朝宰輔,揭自己的疤。現在沒有怨言了,這個小老鄉說皇帝都像訓小孩子似的,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宰相……

    「再看前幾年,國家才勉強度日,陛下貪功,居然自大的封禪。臣不知太宗不敢封禪,陛下何來功德封禪的?又信任李義府許敬宗這些奸臣,讓許多清白大臣遭到流放殺戳。且不算,賀蘭敏之對太子意圖不軌,想要侮辱時太子妃,西京急奏,一日百封千封,陛下在東都居然置若罔聞。臣不知,陛下如何心態在東都坐得住的。難道殿下不是陛下的親子!上天連年災害,已為示警,陛下非但不接受教訓,反而變本加厲。又,陛下昔日節儉,可後來多有奢侈之事,不惜勞傷民力國力,大興土木,建造多處宮闕。陛下昔日不信方士,今天卻信妖神邪鬼,居然連明崇儼巫蠱幻術,都信以為真。臣很失望……」

    一條條數著李治的罪過,說得也不流暢。其實朱敬則這番彈劾憑藉著一腔熱血,已經豁了出去。但心中還是很緊張的,因此說得有些語無倫次。可這幾炮轟得,滿朝文武,皆膛目結舌。

    李治暴跳如雷,差一點準備用玉璽砸朱敬則的腦袋,打斷他的話,氣急敗壞地喊道:「來人啊,將他叉出去,流,流,流到交州,不,是崖州。」

    這段時間李治對太子敲打重了些,可朱敬則說得也過了。李治政治還算可的,至少不能說是一個昏君。但戴至德等人聽得心中卻像喝了一碗冰水一樣,暢快淋漓。看到侍衛要叉朱敬則,一起伏下,說道:「陛下,請三思。」

    武則天也在簾後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低聲說道:「昔日長孫皇后正服喜賀太宗得魏徵,臣妾現在也想正服恭賀陛下。如此直臣不用,陛下想用什麼臣子?」

    李治才醒悟過來,說道:「將他拉回來。」

    侍衛又將朱敬則拉了回來。

    李治揉揉腦袋,頭痛,這不但是朱敬則的直言,也是兒子的影響力。但朱敬則身為唐朝的大臣,說的話確實是在替朝廷考慮,作為自己授意的東宮幕僚,為太子說話更是合乎情理。

    無奈了,只好低聲說道:「朕只是封賞了雍王,難道不該?雍王年漸長,朕替他定下親事,難道不該?算了,朕看在你一片忠心上,恕你無罪。」

    朱敬則只是閉目不語。

    李治也感到自己解釋很蒼白,於是又說道:「來人,賞朱補闕五百絹,百金。」

    很大手筆的賞賜。

    誰知道朱敬則眼睛睜開,說道:「陛下,臣身為朝廷補闕,身為東宮司直,在陛下做出這些讓天下百姓,讓大唐列代祖先失望之事前,沒有及時進勸,臣已失職,豈敢受賞。這幾年國家多災多害,國庫空虛,陛下罕見賞臣,臣只是一個補闕,進了一番言,居然賞賜如此之重。難道陛下是想用重金收買臣的一張嘴,好讓陛下繼續執迷不悟?」

    「你……你……」李治你了半天,硬是沒有擠出第二個字。氣得頭頂上都開始冒起青煙。可是大臣呢,一個個終於讓朱敬則這一句重金買嘴,逗得忍不住,扭過頭竅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1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君子欺方 兒母交心(上)

     「大哥……」李賢,應當是李德,欲言欲止。

    「坐,」李威拍了拍胡床說道。

    坐了下來,李賢又說道:「父皇的封賞,我不知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李威只是看著他,朱敬則大炮一轟,震動天下,有了他開頭,從朝中各個大臣,到各地的州縣官員,然後到朝野的遺老們,各地的大儒們,紛紛上書。李治惱怒不得,當然,縱使有什麼念頭,也不得不中止了。

    狄仁傑卻說了一句話:「殿下,未必是壞事,也未必是好事。」

    李威眼睛一閉,管它是壞是好,我做到了就行了,隨父親怎麼去想。這事算從裴炎上書,折騰了兩個多月時間,或者從父親封賞二弟,也有二十多天。李賢一直沒有吭聲,這讓李威略略有些心寒。原來老二也是一個有想法的人……

    大約是看到朝堂上支持自己的力量,有些後怕,於是帶著自己的妹妹過來。

    李賢眼中有些慚愧,低下頭。

    李威沒有較真,說道:「二弟,是一家人,按照佛家的說法,需要修得幾百年,才有的緣份。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別的不說,西晉本來混一天下,文臣武將如雲,可是八王之亂,晉朝如何了?兄弟數人,為了爭奪這個皇位,宋齊梁陳中間又發生了多少因此而亡國的事?別以為唐朝大,倒下來也很快的。所以魏徵說守成更難……」

    「是。」

    「父皇不管讓誰最後繼承皇位,孤都不會反對,可是孤不希望發生手足殘殺的事。」李威第一次對李賢用了孤,帶著濃濃的警告。

    「是。」

    一口一聲是,可李威感到兄弟間那一絲生分。於是沉默不語,看著窗外。外面的太陽很大,連蟬都叫得沒有力氣。

    李令月帶著韋月、上官婉兒走了進來,看到大哥二哥枯坐著,奇怪地問:「大哥,二哥,你們在做什麼?」

    李賢才站了起來,說道:「那我回去了。」

    大約是後悔,眼中有些慚愧,就是告別,都不敢與李威直視。

    「嗯。」畢竟是親兄弟,李威眼光漸漸柔軟下來,站起來挽手相送,李令月卻不肯走。現在李威得過且過,顧忌反而少了,便讓她留下來。然後坐下來看書,沒有多久,外面人進來通報,說朱敬則求見。

    「讓他進來。」

    朱敬則走了進來,碧兒立即給他沏茶,以前覺得此人不好,對太子說三說四的,經過這一件事後,她曾對李威說道:「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你知道什麼是忠臣,」溺愛地捏了她的臉蛋。不過此人剛直,特別是這一次炮轟父親,後果如何不提,李威卻是很感謝的,見了朱敬則,說道:「謝過朱卿。」

    「這是臣的本份,殿下勿要言謝。臣前來,是有事相詢,無因無果,陛下惱怒,事情必有起因。現在朝中吏治也算清明,各位大臣也算稱職,應沒有小人進獻讒言。陛下也是忠厚,不是陛下寬仁,臣也不敢說出那番話。」

    原來如此……

    難怪對自己也是種種約束,老好人總是好對付一些的。

    但朱敬則能將它說出來,也是一個坦蕩蕩的君子。李威額首。

    「可是陛下為什麼對殿下不滿,難道殿下做過什麼事?」

    「孤也不知,父皇自今年讓孤獨自一人,返回西京監國,就似不滿。可是孤想來想去,亦不知哪裡做錯了。曾托著閻相公刻意詢問父皇,也沒有問出。」

    「殿下再想一想。不為你自己,是為了國家,為了社稷。」

    「孤知之,可真想不出來。」或者是相助了母親,但不會讓父親生如此之怒。倒底自己做了什麼?

    ………………………………

    不知道父親是什麼想法,可對裴炎的怨恨並沒有減。

    父親總體是一個能穩住事的人,正是裴炎的上書,引起事情開端,現在父子有隔閡,兄弟隱隱失和,楊思儉與徐齊聃流放嶺南生死未卜,楊敏與徐儷不得不安排到幾千里路的揚州。

    起因就是裴炎的這篇奏摺。

    《君子集》草稿編著好了,還要校對,正字,也就是修飾語句,核對引用的典故,然後再修改錯別字。討來一本草稿,帶著它來到裴炎的府上。裴炎心中想法不知,表面不敢怠慢的,迎了出來,恭敬地將他接到府中。

    李威將書稿放在桌子上,說道:「崇文館幾位學士編著了一本書,孤帶了草本過來,請舍人指正。」

    「臣不敢,」嘴中說著,卻翻了起來。當然,心中卻想著對策,太子前來,未必會有多少善意的。翻了一下,放了下來,問道:「殿下,徐齊聃洩露禁中之事,該不該彈劾?去年一案,水落石出,然而楊家有沒有錯誤?陛下下旨,處分已輕,楊尉卿還抱著僥倖心理,縱容其女,就是殿下,都做錯了。臣精讀的只是《春秋》,論禮書,殿下,比臣卻是更精通,其中的對錯,臣不想多做解釋。」

    「對錯孤不想談,只是問裴舍人幾句,起居舍人是何職?」

    「起居舍人隋煬帝始置,貞觀時於門下省置起居郎,廢舍人,掌記皇帝日常所動與國家大事。顯慶三年,另置起居舍人於中書省,記錄皇帝所發命令。龍朔二年改起居郎為左史,起居舍人為右史。前年復舊。二者於皇帝御殿時,對立於殿中,凡記載於季終送於史館。」頓了一頓,替李威說出來:「因此,無論起居郎或者起居舍人,最重要的就是品行端正耿直。」

    李威皺了一下眉頭,這個裴炎,讓他有些頭痛了,可不得不問:「但是裴舍人品行如何?」

    「就此事言,臣雖合乎體制,卻有失光明。可臣不僅是私心,亦為國家,論行為端莊,無論徐舍人的女兒,或是楊尉卿的女兒,能不能及得上裴金吾之女。雖然相貌稍似不及,也不是東施無鹽,殿下選太子妃,是要品德,還是要相貌?只是臣不知此事引起這種後果,否則臣也不會進奏。當然,譬如危舟,臣無心推了一下,於是舟沉桅斷,臣也有責任的。可是殿下,陛下聖意,縱然臣想請罪,陛下會不會容臣辨解?」

    即使我有錯,最終決定權在你父親手中,再說,我也不是有意,也不想有這結果。

    李威有備而來,面對裴炎,最後卻無言以對。

    看著他離去的背景,裴炎嘆了一口氣,這是欺君子以方,太子是君子,別要像許敬宗與賀蘭敏之,或者明崇儼那樣做得太明顯了,還是可以搪塞的。只是太子離開時,並沒有釋懷,想到這裡,他心中其實也十分後悔。

    ………………………………

    「坐上來吧,」武則天說道。

    八月將要到來,棉花開了,於是喊兒子去看棉花。不管怎麼說,這份功勞是兒子給的。

    李威上了車輦,他們是母子,沒有人談論的,正好是一個機會,李威問道:「母后,父皇為什麼對兒臣生氣?」

    「本宮也不知,正要問你。」

    這就奇怪了,為什麼連母親都不知道?

    看著兒子茫然的眼神,武則天說道:「弘兒,不礙事的,只要你盡好本份,你父皇總歸消氣。」

    但心裡也在尋思,兒子究竟是做了什麼事,讓丈夫如此生氣?可她腦子好使喚,心中在琢磨,嘴上同時在說話,道:「勿要擔心,有母親在。不過你這次做得有些過份了,天下間有很多好女子。比如崔家的小娘子,何必惹你父皇生氣?」

    這是做一個比喻,崔家女來到了京城,立即贏得一片喝彩聲,有文采,有長相,一手好繡活,舉止更沒有的說,主要是家世。可託人打聽了一下,立即聽到此女對所有交往的貴婦人,都是低調附和,所以一個個對她印象不惡。那是貴婦人的想法,到了武則天耳朵裡不同了。要麼此女確實萬里挑一,性格使然。要麼此女心機深沉,刻意對所有貴婦人巴結,讓她們替自己揚名。

    嫌裴家女溫順,嫌徐家女失禮儀,嫌楊家女勢利,可這幾個少女心思還是比較單純的,真要有一個心機與她一樣的女子進入東宮,武則天又猶豫不決起來。

    當然,她與崔挹的某些約定,只是浮雲,從來沒有當真。崔家不提,崔挹只是一名小吏,能讓她利用一下,還是崔挹的榮幸。於是此事漸冷。現在說出來,只是一個比喻。

    母親很有善意,是「三國」的需要,還是感謝棉花,不得而知。事情過後,母親以後會不會對自己還能保持,又不得而知。不過母親既然與自己談家常,倒是一件好事。

    「人之相識是一種緣份。母后,兒臣認識幾個小娘子,皆有一些交往。楊敏原先對兒臣是有些不好,可受了賀蘭敏之的蠱惑,又不明世理,其實心地不是很壞的。後來改正了,也不僅是因為兒臣的身體。徐儷活潑了一些,畢竟還小,但母后捫心自問,其女心地惡不惡?有些人攻擊兒臣,說兒臣貪戀美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不是母后長相豔絕天下,父皇如何看重?」

    「你胡說什麼?」武則天拍了他一下子。

    「兒臣並不是過獎的。論美豔,母后國色天香,這不算的,如果論氣質,大氣,智慧,試問天下那一個名門世家的女子,能及上母后?在兒臣心中,母后才是天下最美麗的人。」

    其實武則天也有心思的,可生生讓李威一句話說得,笑如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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