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46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3
第二百章 明處暗處 李逵李鬼(下)

     「某是狄仁傑。」

    「見過狄寺丞,」對周興是恐懼,對狄仁傑是尊敬,大漢虔誠施禮。但隱隱讓他感到狄仁傑身上有一道光環,與狄仁傑官位無關,雖然狄仁傑是大理丞,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同樣是一個可望不可及的高度,儘管他是一個很有「名氣」的平民百姓。

    這道光環是來自北方不遠處那些巍峨雄偉的宮殿,那個面帶微笑,讓無數老百牽掛的一個青年身上。很近的,人平易近人,對老百姓也很客氣,他還僥倖看到過一眼,居住的地方,走幾里路就到了。但要清楚,實際上還是有一道鴻溝存在的,這道鴻溝看不見摸不著,然而溝那邊卻是天,自己只是地。

    狄仁傑不知道他此時亂七八糟的想法,繼續說道:「你本名叫周重威,今年二十七歲,是長安一個有名的遊俠,但也不遵法紀,甚至有五條人命案與你有關,還有其他不好的事。」

    「是,」周重威冷汗涔涔。

    「既然替我們做事了,以後改邪歸正就是,那條道路上走下去,終不是一個辦法。」

    「是。」

    「你明天到某家中,取五百緡錢,看看能不能找一條更好的活路。」

    「僕不敢。」

    「某叫你拿著,你就拿著,」狄仁傑皺了一下眉頭。說老實話,此人名聲不算太惡,行事很凶狠,打架鬥毆,無所不為,是長安一個狠角色,手下還有一群「小弟」,長安大理寺就有數起積案與此人有關。不過對平民百姓不算太惡劣,不然剛才在酒肆裡,不會有酒客為此人歡呼。這也是狄仁傑選中此人的原因。太子需要力量的,這些力量有的能擺上檯面,有的擺不上檯面。此人也許以後會有用。

    但最後選用,還要觀看。

    其實無論對周興,還是對此人,狄仁傑都不抱有好感。

    不過周重威很是機靈,隱隱醒悟過來,立即伏倒在地,說道:「僕那就斗膽收下了。」

    ………………………………

    裴行儉一直在看,看得很認真。

    非是李威所想的,同出於裴家,他與裴居道關係只是一般,與裴炎關係甚至不大好。裴炎調到京城為官時,曾經拜訪過,兩人交談了一會。此人性格注定他以後能飛黃騰達,然而野心勃勃,與外面傳言截然不同。當然,這只有裴行儉能看出來。因此交談沒有多久,就將他送客了。

    太子與裴炎的矛盾,裴行儉從頭到尾,就沒有想參與過。

    讓李威寫字,與此事更無半點關係,但裴行儉有裴行儉的想法。

    外界傳言,傳得過於神奇,裴行儉不大信的,他是看太子的性格。一個人的性格注定了他的作為,比如裴炎,也許會飛黃騰達,可最後下場很慘。或者李敬玄,十分欣賞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的才華,但他卻說,看人先看一個人的器識,然後才能看才華。四人才華有了,可是浮躁炫露,楊炯還算沉默,也許能做到縣令之職,其他三人皆不得善終。相反,對蘇味道與王勃的哥哥王勮十分看重,說此二人以後能常銓衡。說起來很玄妙,但智慧有了,識人的本領有了,也就簡單了。可得有這智慧識別。

    太子的才華無用置疑,也要看他的性格與器識。能不能登上皇位遙遠了,可這一次出征,並不是劉仁軌說的那麼簡單的。

    因此一開始做了一些佈置,如果明天李威前來,還是這樣的。然後看太子激盪之下會有什麼表現。當然,太子很快來到,他還是能料到的,太子連這一點都想不起來,這一次出征,那就凶險了。往長遠想,太子能不能登基都危險了。

    李威也不知,可他性格溫吞,與武則天李治那樣的人交手,都沒有太失態,性格使然。因此,寫字很平穩,一個慧字四平八穩地寫在紙上。這讓裴行儉很滿意,又看著字跡,很肥大剛遒的字,京城也在傳,裴行儉卻是第一次看到。

    可是李威終沒有顏真卿那樣剛烈的性格,剛遒中略略有些秀媚。當然,這種字體才出世,還是讓大家折服的,又在東宮久了,就有一些富貴氣息。裴行儉閉上了眼睛沉思。

    字也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的。比如李世民的字很秀媚,但秀媚中帶著大氣。而性格不能全部注定一個人的命運,可能大部分預見到此人的將來。大開大闔固然讓人讚嘆,可有了這種個性的人很難有好下場。比如項羽,祖逖,除三害的周處。剛易折爾!他才聽到太子那些大詩,大詩餘,很不以為然。可以大氣,卻不能剛霸到極點。《易》裡乾卦也說了,九五之爻是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但到了極致,上九之爻時則成了亢龍有悔。道理一樣的。直到時不時也有秀媚的詩流傳出來,才漸漸重新認識。當然,有些弄不明白。所以才讓李威寫字的。

    也不是說柔就是好,上善若水,水是柔的,但柔中也暗含剛意的,比如黃河,比如大海,氣勢也能雄闊。字跡如此,褚遂良的字就秀媚到了極致,結果嘛,大家都看到了他的下場。(寫這段時,忽然想到了顏真卿與蘇東坡、李白、陳昂之、辛棄疾的命運)

    當看到那麼一絲秀媚的韻味時,裴行儉心裡說道,有了。

    再說用剛字寫慧,慧與剛無關的,沾到智慧,總是陰柔的成份居多。卻暗含了剛中有柔,柔中有剛的至理。

    睜開了眼睛,說道:「殿下,臣也來寫一些字獻一下丑。」

    說著,拿起筆寫下一行字: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故恆無慾也,以觀其眇,恆有欲也,以觀其所徼。

    這一段話很有含義的,同樣是在指教李威。當然現在李威不會明白,裴行儉也沒有指望他明白。寫完了,看到李威在看他的字。

    裴行儉一生最矜持的不是他的軍事天賦,到現在軍事天賦並沒有發掘多,也不是他的選人識人本事,而是他的書法,擅長草書與隸八分。連李治對他的書法都愛不釋手,自己也驕傲地說過,褚遂良沒有好筆好墨,就寫不出好字。不擇筆墨寫得又快又好的,只有我與虞世南二人。將自己書法與褚虞二人並列。矜持如此。

    李威字寫得也算不錯,可與裴行儉的字擺在一起,看著就有些彆扭,很有些李鬼遇到了李逵的味道。但他性格也不是很要強,讚道:「好字。」

    沒有問什麼意思。

    這讓裴行儉印象更好了,這個太子,很有意思的。說道:「過獎了。但殿下前來,想必已經決定出徵了?」

    「是。」

    「那麼臣就有些問題想問一下。」

    「請。」

    「此行殿下是主帥,但朝廷又讓臣與黑齒常之、薛仁貴為副帥,不知殿下如何安排?」

    李威倒是很坦然地答道:「裴侍郎,孤的軍事知識很是淺薄,此行雖是以孤為主,還是要聽從你們三人意見。」

    「臣不敢當,」只是一句謙虛話,隨後立即問道:「殿下有沒有想過一件事,薛將軍作戰風格勇往直前,黑齒常之臣也看過他的一些戰例,卻是很慘烈頑強,至於臣,對他們的作戰風格皆不喜歡,要陰柔一些。三人三種風格,殿下如何自處?」

    李威沒有想過,道理並不複雜的,就像皇馬,巨星燦爛,可未必能拿冠軍。這三人皆是人傑,黑齒常之會好一些,至少裴行儉不一定甘心居於薛仁貴之下。就是甘心了,薛仁貴來指揮,裴行儉按照薛仁貴的指示去做,也未必能做好。

    顯然將李威問住了,但李威也不急,說道:「請裴侍郎教我。」

    裴行儉並沒有失望,上位者也不可能無所不能的,就像劉邦,什麼也不是,可用好了蕭何張良韓信三人就夠了。但還是沒有回答,又問了一句:「殿下南行,可有什麼計畫安排?」

    李威想了一下,答道:「因為在姚州作戰,氣候濕熱,又是山林地形,最好需用劍南道各州府兵。」

    裴行儉額了一下首,雖說作戰十有**是在春天,但北方人到南方還是很難適應的。

    李威思付了一下,又說道:「南詔各地朝廷只是羈縻而己,因此不可貪功,作戰是立威,戰後是安撫,立即撤回,不可貪功。不過分配時,卻不能讓某一部壯大,畢竟各個小部族存在危害不是很大,一旦南詔統一,後果十分嚴重。吐蕃就是一例。」

    裴行儉再次額首,這就是太子所說的分而化之了,原先連他都沒有想到的,但心中十分贊同。憑藉這一點,已經讓裴行儉將李威高估了許多……這次算不算裴行儉看走了眼?或者說裴行儉將李威看作了李逵,李威卻是一個李鬼……

    「還有搗毀大鐵橋,減少吐蕃與南詔各部往來。實際南詔危害現在不是很大,主要是吐蕃。吐蕃弱小了,南詔沒有依靠,不能左右逢源,只能會對我朝誠服。」

    這就是他的見解,只能想這麼多,還是參照了後世的一些知識。

    裴行儉再次額首,說道:「殿下,有些三條,已經足夠了。殿下請安排大捷後的事務吧。」

    說完了,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

    李威告辭,可心中鬱悶到了極點,整一頭霧水,劉仁軌也差不多,問他,很簡單的一句,有了攻心與分化,不用指導什麼了。裴行儉亦是如此,只是將所謂的攻心與分化略略細說了一下。

    這樣就能大捷了?

    難道戰爭就這麼簡單?

    唯獨一個好消息,自己不用擔心裴行儉會做出郭待封那樣的事。

    但這一次相見,都是什麼與什麼?直到回到東宮,李威還有些抓狂…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9:24
第二百零一章 蘿莉不捨 孌童變色

     東宮碧兒她們還在等候。

    碧兒說道:「殿下,沒有多少天,就是妾身的及笄之期。」

    及笄圓房是假的,碧兒不會如此不知輕重,只是想拖一拖,拖一段時間,朝廷議論停息了,李威也許就不會離開。無論劉仁軌怎麼說,她心中其實很擔心的。戰場上瞬息萬變,尤關生死……

    可是李威搖了搖頭。

    兵貴神速,這倒沒有與裴行儉交談,說了,只能讓裴行儉小瞧,也小瞧了裴行儉。南詔姚州城失,拖長了局面會更加糜爛,不僅僅如此,蒙儉得勢,蒙舍詔各部就有危險了。再說,不僅僅是蒙儉,還有吐蕃。沒有了細奴邏等當地熟僚配合,不說吐蕃,就是對付蒙儉,也會更困難。還有天氣,拖得越久,看似天氣熱了,吐蕃人不適應。可是南詔對吐蕃來說,畢竟只是一道開味小菜,主要還是當地的僚人。就是從調川兵去,越往南越熱,這一點,李威甚至比裴行儉知道的知識更多。再說,朝廷也不可能全部用川兵,對付吐蕃了,還會調集關中精軍。所以時間卻是很寶貴的。

    又想到了裴行儉。

    讓他抓狂的一次見面,與劉仁軌交談不覺。畢竟劉仁軌雖做官有些圓滑,可性格還是直爽的,談話沒有那麼費力氣。然而裴行儉一席談話,讓他雲裡霧裡。

    當然,也讓他見識到此人的智慧。只是不知,這樣的人似乎也敗於母親之手。想到這裡,不由地向大明宮方向看了一眼。難道自己這個母親智商達到了一百八?

    想到這裡,心中很有些慼慼。

    「殿下……」

    「碧兒,放心,孤前去會安全無事,倒是你們,呆在東宮裡乖乖地聽話,」後面是對上官婉兒與韋月說的。

    兩個小蘿莉點著頭,眼中有些不捨的。也懂的,殿下一旦行軍,這一來一去,會離開很長時間,當然,也不可能將她們帶著同行,眼裡就有些霧氣。韋月想了想,爬到李威耳朵邊,低聲說道:「殿下,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妾身會快快長大,以後就像那本書那樣服侍你。」

    「那本書……」書字疑問語氣沒有拖出來,停住了,想到了,是那本春宮圖,噎了一下,才說道:「你還小,胡說什麼?」

    「可妾身是良娣,還沒有陪殿下同寢。」

    「……」

    但對韋家這個女子,有些嚴厲了,李威眼光柔和起來,說道:「今天你們一起陪孤同寢。」

    「謝過殿下,妾身為你跳舞。」小蘿莉高興地扭著小腰。

    ………………………………

    既然兒子答應出行,李治立即下了明旨。讓太子做行軍元帥,裴行儉做行軍副元帥,黑齒常之為行軍長史,狄仁傑為行軍司馬,朱敬則為行軍監軍使。當然,還有薛訥,只是他現在是一個小小的城門郎,擔任了其中的一員將軍。重要的幾個軍職與薛訥無關的。

    詔書一下,天下嘩然,太子要出征,皇帝是什麼意思?再說只是小小的南詔,太子是什麼人,值得太子親自出馬?只是對其他幾個軍職,百姓稍稍滿意。

    裴行儉是吏部侍郎,又擔任過西域的大都護,作戰厲不厲害,不知,不過對付南詔嘛,也足夠了。這份任職與太子稍稍般配一些。黑齒常之是什麼人?一個個沒有弄清楚,最後消息靈通人士才打聽出來,原來是一個高麗的猛將,長史無關,能衝鋒陷陣,可是高麗人,會不會忠心?百姓略略有些疑問。最滿意的是朱敬則,罵了皇帝老子,居然重用,說明皇帝還沒有昏到無可救藥地步。狄仁傑亦是如此,早該重用了。其實軍職是軍職,班師回朝後的任職才是真正的職務,百姓很難分清的。

    就是這樣,這兩份軍職,大約還是父親有些愧疚,才賞賜出來的。

    這是明詔,還有一份暗詔,派了秘使到了象州,下給薛仁貴,讓他趕到劍南道,與太子的大軍秘密匯合。這讓薛仁貴以白衣之身戴罪立功的。

    詔書一下,開始調兵遣將了。不能全部從巴蜀徵兵的,朝廷也從長安徵了兩千士兵,大多數是現成的羽林軍。當然,這些羽林軍也十分高興的,梁積壽失敗的消息,沒有隱瞞,只是敗給了山,不是敗給了人。太子沒有打過仗,但劉仁軌再三地誇獎,想來也不會是很差。此去,那些叛蠻定是手到擒來,又是太子親征,這是一份難得的立功機會。

    選中的羽林軍一個個高興得不得了,沒有選到的羽林軍卻如喪考妣。真要只對付蒙儉等叛蠻,就憑這士氣,頗有些手到擒來的意味。

    其實只是明處,暗處朝廷又在選撥,有五千士兵,但分成若干批,從江淮繞道,進入姚州。因為朝廷保密,百姓皆不知,甚至連士兵自己都不知道。

    ………………………………

    也不會只有這七千人,主力還要從巴蜀募招,同樣也是擺在檯面上的。但遠不止這些,馬匹、牛車、糧草、兵器、盔甲、行軍路線、輜重、民夫、草藥,等等。不自己親身經歷,很難明白一場戰爭的複雜程度。遠不是書上所寫的,幾個人躲在帳蓬裡合計了一下,然後帶著一些戰士,戰爭就打出來了。

    商議了大半天,李威頭有些發暈,其他的不知,只知道有一話是什麼味道,大軍未動,糧草先行。

    揉了揉發昏的腦袋,回到東宮。

    李賢李顯三個弟弟與李令月全部都在。

    李賢在與上官婉兒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只是上官婉兒小嘴巴緊緊閉著,不理不睬的。讓李賢有些尷尬,看到李威到來,李賢立即站起來行禮。

    「坐,」李威還是溫和地說道。

    「大哥,我也要去。」李令月道。

    「這是打仗,你去做什麼?你知道南詔有多遠?」

    「我還要去,陽昭公主也領兵作戰的。」

    「你還小。」

    就是不小也不可能,輪到公主領兵作戰,那麼國家真要亡國了。

    「那我只去看看。」

    「那也不行。別胡鬧了,再鬧母后知道了會生氣的。」

    李令月不高興地嘟著小嘴,將上官婉兒與韋月拉走,不知到哪裡去玩耍了。

    李賢這才說道:「大哥,前方危險,你是國家儲君,還是讓我代你去吧。」

    不知道老二是真心還是假意,十有**,與自己對父母一樣,但李威還是用柔和的語氣說道:「不用,我是你們的大哥,有我在一天,就要替你們遮風蔽雨。再說,我只是率軍,也不會讓我手持兵器上陣。你不用擔心。」

    「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事情已經過去了,也就算了。我們還是兄弟。」

    「是。」

    「不過臨行前,我有一句話想要對你說一聲。」

    「大哥,敬請吩咐。」

    李威嘆了一口氣,老二越是恭敬,越是讓他心不安。雖然自己不是聰明絕頂,就是記憶力也遠不如這個老二,可是性格尚可。自己做太子,還知道害怕,知道退讓,對母親順從,溫溫她的心,讓她以後不要那麼極端。如果換作這個老二做太子,以他燥進的性格,對母親的反感。一點生路都不會有,反而都有可能連累其他兄弟。

    但沒有點明。說的是另外一件事,因為父親的一些舉動,似乎有讓李賢也走向前台的趨勢,老百姓終於對這個二弟開始關注,姚元崇也留心了一下。無意中聽到了一件事,也就是李威要說的,努了努嘴,讓老三老四退下去,李威說道:「二弟,日有晝夜之分,獸有雌雄之分,天地有陰陽之分,人有男女之分。二弟,你也漸漸到了及冠之年,行人倫之事不是不可。如果需要,上次父皇賞賜了一批宮女,皆是絕色少女,我明天送一些給你。可是孌童,最好少染為妙。」

    李賢忽然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李威現在也不是剛到唐朝那個講師,在這個大染缸裡天天滾,察顏觀色,多少也學會一點。立即就注意到了,十分奇怪的。老二應當來說,不是同性戀,是雙性戀。但就是同性戀,在這時代,說不出口,也不是老鼠過街那麼讓人厭惡,實際上有許多大戶人家養了孌童,甚至可以交換送購。老二神情變化反應過頭了。

    正想著,李賢立即開口道:「大哥教訓是對的,我一定聽從。」

    李威狐疑地看著他,最後還是放過,不管怎麼說,從身體來講,確實是親兄弟,他不想與老二發生手足慘殺的事。於是又說道:「不怕犯錯,知錯能改,也不失為君子。此次我前去姚州,會經過益州,有可能還要選兵,耽擱一些時日,到哪裡看到有沒有好的黃麻紙,託人送一些給你。」

    「大哥。」

    「就這樣吧,我還有事要想,」這倒是不假的,他是元帥,不能當真一點不管,全部甩給裴行儉,那樣裴行儉也不會看得起。好在還有狄仁傑與朱敬則。不過對狄仁傑的智慧相信的,破案能力與權謀之術相信的,朱敬則的剛直同樣相信的,可軍事方面的天賦,李威則沒有抱多大希望。

    坐下來沉思。

    應當來說,與裴行儉一番交談,裴行儉也許達到他目標了,太子沒有小視他,可多多少少打擊了李威的信心。發現不但有差距,差距還是不小。但李威也不是很笨,是人嘛,總有長處與短處的,不相信讓裴行儉去破案子,也許不及狄仁傑的十分之一。

    自己同樣有長處的,那就是後來帶來的一些知識。開金手指的能力沒有,可自己是一名講師,也算是知識分子,也學了一些學問。有什麼可以拿來用用。槍支不想了,那個火藥配方是什麼?

    撓著頭,忽然眼睛一亮。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9:24
第二百零二章 發明指南 以嚴治軍

     火藥的配方真沒有想出來,好像有硫磺、硝石、木炭末,是不是,李威不敢肯定,比例都不知。這玩意兒可不是竹紙,隨便就可以試驗的,試驗不好,會炸死人的。

    自己是好意,如果死了人,大臣怎麼看,父母親怎麼看?

    說到底,是他記得不清楚,如敢確定幾種原料,即使死了人,能試驗出來也是大功一件的。這時代,死幾個工匠,還沒有死幾匹戰馬來得重要。但想到了另一樣東西,指南針。

    然後找來人,這好做,原理很簡單的。用磁石磨一根針,中間打上一個針孔,然後做一個小鐵底盤,底盤上留一根軸。針再用磁石摩擦,摩擦是為了使針內部磁疇排列更緊密地趨於一個方向。讀書時,李威在學校還做過試驗。不用請工匠,他自己就能製作出來。然後在底盤上畫上十二干支,標註出東南西北四個字,上面合著一塊玻璃。最後一點讓李威很不滿意的,唐朝玻璃技術很差,說玻璃,不如說是琉璃。但也夠了,雖然不透明,可那麼一根明顯的針與四個大字,還是能看到的。

    也未必是指南,有時候做出來是指北的。這是磁石的兩極,摩擦時磁化方位不同,磁化後指向也不同。可在長安,不是在深山老林,對著太陽甄別一下即可。

    當然,李威也不知道,這種嚴格來說,不是指南針,而是更加先進的旱羅盤。

    不大緊,偉人說過,不管白貓黑貓,能捉老鼠就是好貓。越先進越好……

    「好東西啊,」裴行儉失態了,拿著這個旱羅盤,在大殿裡各個角落裡試驗著,甚至趴在桌子下面試驗。沒有人怪他。方向是何等重要,在座的都是精英人士,一下子就想到了。象李廣誤期,正是因為在大漠上失去了方向。前去南詔,有嚮導,可將方向交給別人,始終不大放心。別要看太陽,不是每一天都會天晴的,有時候有陰晦的天氣,南方山大林茂。就在秦嶺,地形不熟,遇到陰雨天氣,都很難分清東南西北。當然,聰明人還是能辨認出來的。就像梁積壽轉啊轉的,就是依靠其他的一些原理,比如樹向南一面的枝葉總會繁茂等等,最後轉了出來。

    但是大漠草原,天地間景色一模一樣,怎麼分?不像在唐朝,有城鎮,有農村,有集市,有道路,問一下人就會不迷路。在大漠上詢問誰?這個指南針的出現,將會使唐朝軍隊如虎添翼。何止是這個,用在航海上那才叫真正的如虎添翼。可李威沒有說。

    「弘兒,你是如何想出來的?」在簾後武則天問道。

    成本低,製作容易,帶了幾十個過來,一人手中一個,桌上子還有二十幾個放著,簾後也傳出悉悉的聲響,大約武則天也在裡面測試。測試完了,武則天才問道。

    「啟稟母后,不是兒臣想出來的,早就有了,《鬼谷子》裡面就記載了鄭人去深山采玉,為了不迷失方向,帶著司南。《韓非子》也說過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張衡《東京賦》也提及指南。只是司南大,操作不易,兒臣簡縮了一下。」

    手中一個旱羅盤比較新奇,可一提司南,許多人還是知道的,只是從來沒有人注意。

    說完了,幾人一起看著他。至於李敬玄等人心中很慚愧,包括農業,也有書,先人的東西就放在哪裡,但沒有一個人想起。

    解釋出來,沒有人覺得怪異了,太子聰明嘛,連李治都時不時酸酸地想,這個兒子有些怪才的,比自己還要強。

    ………………………………

    還沒有離開,要等黑齒常之到來。

    洋州離長安不是很遠,比梁州還要近,也屬於漢中,可要橫跨秦嶺,道路不大好。時間並沒有耽擱的,不僅是對付叛蠻,還有吐蕃人,不知道最後吐蕃能出動多少軍隊,幾千士兵肯定會有的,有可能上萬數萬大軍,因此準備要慎重。

    但大多數時候,李威做了甩手掌櫃,將事務交給了裴行儉,能者多勞嘛。又是副帥,此行的「第二把手」,裴行儉請示時,李威振振有詞地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裴侍郎,你做主就是。」

    很是憊懶,但越是這樣,裴行儉卻越有信心,甚至心中還有一絲莫明的感動。

    狄仁傑看到了暗暗好笑,這個裴侍郎很有智謀的,然而與太子處久了,似乎也被太子人格魅力感染。但這一次朝廷的安排卻是很合理,不能說狄仁傑與朱敬則不大懂軍事,就沒有用場。狄仁傑謀劃物資後勤,人員統率,很有一手的。大軍同樣需要。而朱敬則的剛直,作為監軍使又是不二的人選。並且兩人歲數不算太大,正是人生的巔峰時候。

    這三人都是一等一的能臣,準備的事務很多,可到了他們手中,立即變得井井有條,比起梁積壽那次準備出征,上下忙得雞犬不寧,不知好到哪裡。總之,從一開始準備,就讓旁觀者一個感覺:順!

    就像行雲流水一般,一絲阻滯都沒有。這無疑又是一個極好的兆頭。

    但天就更冷了。

    沒有再下雪,早上起來,外面的地上積起了厚厚的白霜,連河塘中都開始有了薄冰。

    多年養起的習慣,李威並沒有懶床,掀開了被子,床上情形有些亂,碧兒是縮在自己懷中的,韋月是抱著自己後背的,上官婉兒隔著韋月,將小手揪著自己衣服的。韋月與上官婉兒因為睡得香,嘴中還流著一些吹拉子。碧兒的褻衣讓自己掀開了,露出一大半雪白的小ru房,右邊幾乎全露在外面,一粒紅豆如同雞冠一樣鮮豔動人,高高地翹立著。到了十五歲,也知道動情。

    可是十分機警,立即睜開眼睛,剛要說話,李威做了一個手勢,指了指旁邊的兩個小蘿莉。

    碧兒點了一下頭。

    李威又悄聲道:「親個嘴兒。」

    碧兒再次重重點頭。

    李威吻了一口,小姑娘漸漸懂得多了,也知道伸出小舌頭,與李威來個濕吻。其實這樣弄,碧兒也很難受的,好在未開人事,倒也勉強控制住。只是每當李威撫摸時,身體某處如同螞蟻爬過,很癢癢……

    兩人輕輕爬起來,但李威沒有再鍛鍊,讓碧兒替他梳洗完了,穿上盔甲。是明光鎧,很重的盔甲,按照唐朝的斤兩,足足一百斤開外。李威鍛鍊這副身體,已經近二十個月,勇冠三軍那是假扯的,也不亞於普通人。可才穿上還是很不適應。這是現在,要是剛來,就是這套明光鎧穿上去,別說行動,有可能活活將他壓趴下。

    當然,李威也不急,要慢慢來,身體如此,智慧也是如此。

    碧兒擔擾地說道:「殿下,妾身不在你身邊,那個人替你梳洗?」

    「孤會的,這些年苦了你,」李威撫著她的小臉蛋說道。幾乎從早上到晚上,自己梳洗打扮包括洗澡在內,都是碧兒一人包羅了。

    「這是妾身的榮幸,只是殿下離開京城怎麼辦?」還是很擔心。

    「相信孤。」說著跨上了戰馬,是一匹吐谷渾沒有失守之前,從青海得來的青璁馬,也是皇宮馬廝裡最好的戰馬之一。然後帶著一群侍衛,奔向城外。

    今天是兩千羽林軍集合操練的第一天。

    來到城外,朱敬則與裴行儉等人也到了。

    李威看了一眼,實際上兩千人站在一起,已經十分壯觀,這讓李威很是遐想的,兩千人如此,是幾十萬人集合,該是何等場面。腦海想法一掠而過,開始說話,道:「各位,你們都是我們大唐的好兒男。」

    「喏!」一個個挺起了胸膛,至少看上去很精神抖擻。

    但李威繼續說下去:「可是你們實戰經驗卻是很少,戰爭不是儀仗。」

    裴行儉眼睛眯縫起來,這一句事前沒有商議過的,但太子說出來,頗得他欣賞。劉仁軌那廝拚命地誇獎,果然不是無的放矢,太子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所以你們必須還要訓練,不是訓練儀仗,而是實戰的種種。老百姓對孤有些過獎,說孤仁愛,孤很慚愧。可你們記好了,」李威突然大聲說道:「慈不掌兵。李廣帶兵慈善,將士樂為所用,建功卻是很少。相反,霍去病、周亞夫等人治軍皆是嚴格,正因為如此,才能有大功。因此,孫武演軍,斬吳王二妾。嚴格,是孤的治軍準則,如有違反,不論任何人,皆軍法處執,不但為了大唐江山,黎民百姓,也是為了你們能夠更好在地戰場上生存,為了讓你們同樣能建功立業。各位可記好了?」

    「記好了,」雖然齊聲答道,絕大多數士兵開始驚心。

    這倒是與裴行儉事前商議好的。這一次所選幾千士兵,大多數來自京城的羽林軍,論隊伍整齊,邊軍都不如。可是戰鬥力很讓人懷疑的,不是個人武力不行,而是實戰經驗。李威用了三個字形容,花架子,很得裴行儉贊成。

    因此,要進一步訓練。可這些羽林軍,有不少出身於權貴官宦人家,平時桀驁不馴,不事前警告,很難指揮。所以,李威訓練就做了一個聲明。事實也如此,隊伍拉練,還有一些刺頭的。立即被朱敬則命執法隊拉出來仗笞。幾個人被打得鬼哭狼嚎後,士兵終於集中注意力了。當然,也是他是太子,天大地大,名義上的天下老子第二,再桀驁不馴,也不得不聽太子的指揮。挨打的士兵都不敢吭聲。

    一天下來,軍隊沒有立即變得如臂使喚,可開始煥發一新,至少軍紀森嚴,狄仁傑說道:「須要這樣。」

    「還早。」李威答道。他也帶頭參與了訓練,不過有自知之明,只是參與,訓練的權利卻交給了裴行儉。可在他眼中依然還是花架子,隊伍再是整齊,到了戰場上未必如此的。李靖之所以率領三千騎兵,就能大破突厥十幾萬人馬,那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換作眼前這支軍隊,李靖同樣很難取得那樣的大捷。當然,那是不可能了。一曲隋唐演義,得到了一些精兵,可死的百姓是多少,戰死的士兵是多少?

    但練比不練好,儘管現在頗有些臨時抱佛腳的意味。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說道:「狄卿,眼下是一個機會,能讓狄好與狄蕙二人入宮……」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9:24
第二百零三章 首功蕭何 再喻王弟

     與聰明人說話很省力的,不用多做解釋。當然,聽聰明人說話,卻是很費力的。

    狄仁傑一聽會意,看了看四周無人注意,搖了搖頭,道:「不可。此時向兩位聖上請求,會恩准。然而殿下是用出生入死的代價,好不容易得來的局面,換來的情義卻少了。其實她們進不進東宮,這是小事。即使進了東宮,還需殿下地位鞏固。殿下地位不鞏固,就在東宮之中,依然擔驚受怕。」

    說得不詳細,但李威也聽明白了,道:「孤卻很擔心。」

    與楊敏徐儷不同,她們雖在揚州,因為有錢了,財大氣粗,陸梁二人更不敢疏忽大意,硬是聘請了三十幾名護衛,每一個身手都十分了得。自然,代價也十分高昂的。用這些人或明或暗地保護著二女。

    只要她們不到深山老林,就是許敬宗在世,養了一些死士,都沒有辦法傷害到她們。狄蕙與狄好卻在京城,也像那樣做,父母會怎麼想?狄仁傑又隨軍而行,李威心中委實有些不大放心。

    狄仁傑又搖了搖頭說:「殿下放心,有周興。」

    提到周興二字,李威不吭聲了。收攏久了,對此人瞭解得更清楚。與許敬宗同樣的小人,然而也不同的,許敬宗有文才,做事也稍稍顧一些外面場,舉止拿得出。周興則不然,不學無術誇張了,也讀過一些書,可學問怎麼也比不上許敬宗的,智慧同樣不及。但是做事果敢,心狠手辣,比許敬宗有過之而不及。許敬宗是一條咬人不吭不響的悶狗,周興則是一條又叫又咬的凶狗。

    狄仁傑這兩個義女來歷,知道的人不多,可知道太子對她們的情義,這一年多來,已經看望過多回。周興雖不知道為什麼,她們不能進入東宮,可知道她們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對她們有可能比對狄仁傑還慎重。狗不僅是用來咬人的,還是用來看門的。有他看守,問題也不會大。

    不過無論狄仁傑與李威,用了此人,可交談時,總是不自覺地迴避。

    李威嘆了一口氣,自己心儀的女子,一個個不能入宮。就連碧兒不是很早就伺服了,恐怕同樣不能進入東宮。自己不心儀的女子,父母一個勁地往東宮塞,或者塞幾歲大的蘿莉。

    練了很久,裡面衣服汗濕了,騎在馬上,灌了些風,李威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將馬韁繩勒了勒,放慢了一些速度。

    狄仁傑說道:「殿下,雖然說以身作則。可殿下的身體不大好,無需如此拚搏,身體才是最要緊的。況且殿下的病才將將痊癒,就是上了戰場,也不會讓殿下廝殺。」

    「無妨,回去喝一些薑湯暖一暖無礙了。實際上這樣練一練,能防一防萬一,對孤的身體也有好處。」

    李威的病是「鍛鍊」練好的,現在眾所皆知。

    狄仁傑沒有再吭聲,前面一句話讓他贊同,畢竟是上前線,無論如何也不可讓李威上陣交戰,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呢?

    進了城門,忽然一個人衝了出來,大聲叫道:「殿下,殿下。」

    李威抬頭一看,是回商州成親的西門翀。他那門親事訂了很久,也到了成親的時候,只是女方的母親一直不願意,拖了下來。成了太子的對話,情形不同,於是催得緊。西門翀也沒有生氣,當時家裡很窮的,岳家一直在支持,包括他到長安遊學,都是老丈人拿的錢,這一點來說,都勝過了楊家。而且未婚妻性格溫婉,西門翀內心同樣喜歡。正好太子無聊到了整天在驪山狩獵,便返回了商州完婚。

    他為太子做了許多事的。李威又以賀禮的名義,給了他不少錢,讓家人置一些田地,另外操辦親事,同樣需要一筆錢。實際上對話只是閒職,沒有多少薪水,可商州傳得瘋,連親事的錢也要女方出,會讓人笑話的。西門翀感謝零涕地回去。

    李威將馬勒停下來,問道:「西門君,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西門翀走過來,施禮後答道:「殿下,臣也要去姚州。」

    不但是狄仁傑去了姚州,李威讓姚元崇作為掌書記,也要帶著同行。但不同的,姚元崇在西南生活了大半年,對當地情況熟悉,身體也強壯,甚至與薛訥交手時,都能過上幾十招。西門翀嘛,李威笑了笑道:「西門君,如果你能將孤身上這套盔甲穿上,行動自如,孤就讓你前去。」

    狄仁傑也笑了起來,沉重的明光鎧往他身上一套,也別要行動,多半一步路都走不出。

    西門翀不服氣,眼睛往狄仁傑身體一個勁的瞅。因為要練軍,李威自己不說,姚元崇與薛訥、裴行儉都全身披掛整齊。裴行儉雖是儒臣,可遺傳因素,身體素質十分強壯的。但狄仁傑就差了一些,只好穿了輕便的鎖子甲。

    狄仁傑咳嗽了一聲,道:「西門君,勿得無理。狄某問你,當初漢統天下,為何漢高祖將蕭何功勞定為第一。留在京城,協助魏御史,比你前往姚州更需要些。」

    西門翀悚然一驚,立即正色道:「是。」

    一道去了狄家。

    不用狄仁傑吩咐,狄蕙在準備薑茶。不過李威立即脫下了光明鎧,本身就很沉重了,又穿著它與士兵一道鍛鍊,一天下來,很吃力的。

    狄好抱怨道:「陛下為什麼要讓殿下出征?」

    看著有些心痛了。

    「不是父皇,是劉相公的主意。這是為了國家,也是為了孤,你不懂的。」李威溫言一笑。不過眼睛飛快地在狄好一對豐滿的胸脯上掃了一眼,這對豐胸現在十分熟悉了。不算下流,畢竟虛二十一歲,身體自然的反應。能每天晚上摟著碧兒睡覺,沒有破童,只吃了一些豆腐,雖比不上柳下惠,也算是一個正人君子。

    狄好臉立即紅了一下,慌亂地替幾人準備茶具。

    這個神情變化,狄仁傑立即發現了,看來自己不在家中時,太子來看望時,與自己這兩個義女一腿不敢有的,可有了半腿。自然,他也不會傻呼呼地點破,相反,心中頗是高興。

    狄好轉過臉時,狄仁傑只是會意一笑。狄好臉再次飛紅,但假裝沒有看到。

    沏上茶,狄蕙擔心地說道:「不管怎麼說,義父大人,殿下,到了前方,需要注意安全。你們都不是武夫……」

    「是,孤會注意的,不僅是孤,孤也要平安將你們義父帶回京城。」

    坐下來,說了一會兒話,李威才離開狄家。但他也疏忽了一件事,裴行儉與他第一次交談時,寫下一行字,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故恆無慾也,以觀其眇,恆有欲也,以觀其所徼。這是重要的一行字。不過李威暫時不一定需要,裴行儉也沒有指望太子立即領悟。可臨離開時,又說了一句話,殿下,請準備大捷後的事務吧。這同樣是一個重要的提示,可李威只是以為裴行儉穩操勝券,讓他安心才說出的。

    因此,一直沒有對狄仁傑說,也沒有對魏元忠說。

    走在回去的路上,李威說道:「西門君,孤明日讓人在京城替你置一套宅子,將妻子也接過來。」

    「臣不敢受之。」

    「西門君,你替孤做了不少的事,孤有些賞賜,勿要拒絕。馮煖客孟嘗君時要魚要車要家,是謂美事,留傳千古。」

    「殿下……」

    李威沒有再說話了,但心中暗呼僥倖,當初幸好自己置了一些產業,逃路不談,沒有這些錢,連自己這些手上心腹,生活都會苦哈哈的。一會兒就到了東宮。

    寢殿有人,三個弟弟與妹妹再次到來。

    李令月老遠迎過來,說道:「大哥,大哥。」

    連連拉著李威的手。

    對妹妹的小心眼,李威知道的,問道:「你又想要什麼?」

    「大哥,明天我也要看,」說話冒著風,正是掉牙的時候,幾粒門牙全部掉了,因為期盼,張大嘴,看得清清楚楚。

    「不能再吃糖了,」李威將她嘴掰開,瞧了瞧說道。

    「不吃就不吃,明天我要看。」

    「看什麼看,那是演軍,不得兒戲的。」剛說著,看到李賢他們一臉期盼。不管怎麼說,李賢也是一個青年,至於老三李顯,更不用說。因此,改了口,說道:「看可以的,但讓你二哥隨行,站在遠處,不能跟在我後面。今天為了治軍,杖笞了數名士兵。這是軍紀,知道沒有?」

    「行,還是大哥最好,」說著,踮著腳,抱著他,在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李威拿她無可奈何,放下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正好到了用餐時候,一道留下來吃晚飯吧。」

    宮女太監準備晚餐,碧兒走了過來說道:「殿下,沐浴吧。」

    不是沐浴,洗一下,順便換下濕衣服。盔甲裡面還有厚厚的冬衣,碧兒心思,仍然從衣領處,也看到裡衣汗濕了。

    洗了一把,換了乾衣服走出來,李賢羨慕地說道:「大哥,我身邊找不出一個宮女,象良媛那樣待我。」

    「二弟,不難,想要回報,需得付出。心也是一樣的,如何待別人,別人大半如何待你。」當然,這一句,有話外之音的。李賢聽了沒有作聲,正準備用餐,忽然外面太監走了進來,稟報導:「裴金吾家的小娘子要求謁見殿下。」

    幾個人臉上立即露出古怪的神情。

    太子與裴家的恩恩怨怨,許多人知道的。太子妃大約是裴家女了,畢竟這是兩位聖上的旨意。可僅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又有了變數。雖然太子主動向裴炎道過歉,然而太子對裴家不滿,還是有許多人知道的。

    許多人對裴家也不是很認同,楊家因為太子的病,略略有些勢利,管教不大嚴,可沒有妒忌。已經頂替楊家小娘子,做了太子妃,需要知足。僅因為太子與兩位小娘子走得近,就上疏彈劾,做得太過。難道以後東宮,只準有裴家小娘子一人?原來對裴雨荷,百姓很欣賞的,反而因為此事,在百姓心中,印象不及楊敏。

    其實也不盡然,裴居道父女未必有獨霸東宮的想法,裴炎也沒有料到如此嚴重的後果。但不推不跌,不跌不死,總與裴家有一定關連。所以連太監稱呼時,用了小娘子的稱號,沒有用太子妃。

    李威本來想立即說一句,不見的。可想到了裴行儉,最終忍了下來,道:「讓她進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23
第二百零四章 忠孝難全 紅黃練軍

     倆人對視了一眼,頗有些像尹劍平與甘十九妹最後對決時的眼神,十分複雜。

    就連李賢他們沒有識趣離開,坐在邊上看好戲。對大哥與這個後來居上的大嫂,幾個弟弟同樣很八卦。

    李旭倫嘴張得大大的,李顯東瞅西望。李賢低下頭竅笑,但這個笑容讓李威很歡喜,別怕他想看自己笑話,別怕他少年心性,就怕他為了一個飄緲的帝位,最後兄弟翻目成仇。這一大家子夠複雜了,弟弟再也不能摻合。

    不過裴雨荷顯然不是甘十九妹,立即將頭低下,說道:「聽聞殿下遠征,妾身失了禮儀,前來東宮……」

    「裴小娘子,不用想得那麼複雜,孤喜歡讀一些禮制之書,可不古板。只要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對禮制,孤也不是很看重。」

    碧兒在一邊重重地點頭。原來太子是很古板的,可太子大病一場後,人也變得開朗了,現在太子,自己有時候都不守禮制,況且對別人的要求。當然,還是現在的太子讓她喜歡,原來的太子,她只能感恩,只能忠誠,卻不會給她帶來快樂。

    說完了,李威又看著這個少女,穿著一件白色的狐皮大衣,裴家嘛,不能要求人家樸素的,但也沒有俗氣地穿金戴銀,衣服是好衣服,首飾也很名貴,少了金光燦燦,可自有一種貴氣。也不能說長相不好,眼睛不大,可一雙丹鳳眼,有些秀氣,臉形是一個圓臉,但也白暫,舉止更是嫻靜。不能用小家碧玉來形容,小家碧玉絕沒有她這份貴氣,不然當初母親都不會看重,只能說是一個文靜的大家閨秀。雖然不快,也不得不用一個秀字來評價。

    李威說的是本心話,可裴雨荷聽得刺耳。自己等於是搶了姐妹的地位,儘管與楊敏不能算是好姐妹。後來又發生了伯父上奏的事,怎麼都與這個赤子之心沾不上邊。沉默了很久,又說道:「是,但殿下遠征,妾身只是想進宮看一看,順便說一句,殿下到了前方,務須小心。妾身在家中聽到殿下要出征,心中總是在擔心,這幾日天天做惡夢,每天上三回香,都不行。」

    說到這裡,眼睛就有了濕意。

    對這個少女,李威一直不惡,不像外面的傳言。但裴炎的做派,讓李威心中蒙上了一些陰影,沒有裴行儉的識人本領,可與裴炎交往一回,此人領兵作戰恐怕不行,勾心鬥角與心機卻不可估量。就像自己,本來興師動眾的上門找麻煩,硬是幾句話說得自己如同一拳打到棉花上。自己不算太了不起,可本身是講師,又在這位置上呆了很久,打交道的人無一不是唐朝最頂尖的精英人士。雖然每天小心翼翼的生活,成長也是飛快的。能讓自己在嘴巴上吃鱉如此,並不會有多少人。偏偏父親對裴炎似乎很看重,主意是劉仁軌出的,效果也似有了,百姓已經在議論父親的刻薄。然而下詔讓裴炎擔任鹽鐵使時,父親一絲猶豫也沒有,可以一葉知秋。

    這讓他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因此只是冷淡地說了一句:「謝過了。」

    生份的語氣,連單純的裴雨荷一下子都聽了出來。依然低著頭,實際上很想哭,只是家教嚴謹,本能地讓她忍住,用更低地聲音說道:「殿下,妾身也知,家門伯父為了妾身,上了那一奏,對不起徐舍人與楊尉卿,更對不起敏姐姐與儷姐姐。可當時,家門伯父,也不想的。」

    太子是向伯父道歉了,可太子的心情也知的。自己隨後做了一些針線活,原先太子是收的,出了事後,太子只收了一次,但託人帶話了,東宮他的衣服很多,不想浪費,以後不必做了。很冷淡的一句話,沒有將衣服送回,已給了一份薄面。

    「那有那麼簡單,」李威開門見山,同她說話,不能象與裴行儉狄仁傑對話,得說明白一些,否則有可能聽不懂。環顧了四周說道:「沒有意外,你將會成這裡未來的主人之一。」

    「妾身,妾身……」

    還小了一些,可既然來了,還要說清楚為妙,李威打斷她的話又道:「你有沒有想過,東宮之中,以後不可能只有你一人。別的不說,有碧兒,還有婉兒、月兒。就算你不爭,你家裡人會不會爭?如果你家裡面人爭,試問,碧兒她們那一個娘家能爭過你的家族?」

    「耶耶不會。」

    「當真你父親不會?」

    裴雨荷想了想,不能回答了。

    「一爭,孤必然不開心,如果發生衝突,你怎麼辦?當真是嫁出的女兒潑出的水?」說到這裡,忽然想起母親,為什麼要置王皇后與蕭淑妃死地了。頓了一下又說道:「到時候你怎麼辦?」

    實際上這個問題不弄清楚,即使她進了東宮,李威也不會很感冒,與相貌無關。

    「妾身,妾身……」

    「回去好好想一想,不只是孤的幸福,也是你的幸福。」李威直接送客。無情了一點,終比以後東宮被那個裴炎弄得烏煙瘴氣好。別說裴炎沒有這個膽量,李威交往一回,發覺此人野心膽量有可能遠在許敬宗之上。

    小姑娘不大好受,臨離開時,肩膀在抽動,顯然抽泣起來。

    屋子裡眾人也很壓抑,一片沉默,直到宮女將飯菜端來,李威才說道:「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吃飯。」

    一個個低頭將飯往嘴裡塞,連李令月都不敢多說話。

    …………………………

    「殿下,裴家那個小娘子很可憐。」

    「嗯。」

    「殿下,是與她沒有關係。」

    「碧兒,當初楊敏你也是這樣說。」

    「是啊,最後殿下還不是很喜歡?」

    「你這個傻丫頭,看任何人都可憐,可有沒有想過楊敏與徐儷的父親,以及她們本人?」

    「……」

    「不但如此,裴雨荷比楊敏情況更複雜了。楊家只是楊夫人勢利,也是為了女兒著想。可是他一家人野心不大,也害怕王室。但裴家,至少裴炎膽略遠遠勝過了楊敏的父親。不然,僅是裴居道,還好一些。」

    「殿下,不會吧?」

    「難道你不信孤,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來。」

    「嗯。」可是碧兒抓住李威放在她胸口上的手,眼睛瞪得老大的,很久沒有入睡。

    ……………………………

    第二天依然是訓練。裴雨荷的事,以後慢慢處理,戰爭卻會死人的。士兵越強,上戰場死亡才會越少。軍紀嚴了,可是李威看著中規中矩的訓練,依然很是不滿。

    對裴行儉說道:「裴侍郎,孤為什麼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如殿下所說,因為少了實戰,也少了那種漠視生死的悍氣,」裴行儉答道。當然,現在沒有殺氣這一說,但意思相差不大。

    李威眯起眼睛,想了一下,說道:「孤都有一個想法,不知是不是胡鬧。」

    「殿下說說看,」對太子的想法,十分好奇,也與裴行儉高看了他有關。

    想法不算胡鬧,只是李威缺少了經驗,不敢確定。實戰也是打出來的,這是練軍,不能讓士兵刀來劍往真正實戰練習,會死人的。也不是沒有方法,將所有兵器換成木質。比如唐朝軍最常用的兵器,槊的鐵頭換成木頭,槊尖磨成圓鈍面,否則就是木質,同樣會有傷亡。橫刀亦是如此,換成木刀,箭矢一理。然後將兩千人馬分成紅黃兩隊,盔甲還是要穿的,但在要害部位用塗上石灰,被對方兵器擊中了要害部位,算是傷亡了,要自動退下來。依然會有士兵會受傷,不會是重傷,只要準備好草藥即可。雖不及實戰對士兵的磨練,至少比現在這個練習會強。

    不算太高明,後世軍中同樣有實戰演習,種種手段比李威這個方法更有效果。但這個創意,在唐朝是劃時代的。其實到後來漢族軍隊越來越弱,也與此有關,國家以儒治國,以儒治軍,將士以和為貴,連邊軍都不得侵犯騷擾鄰國。蕃胡各部,卻常來到中原打草谷,收穫不說,也是實戰,強弱懸殊越來越大。當真漢族士兵弱?象安祿山叛軍中多半是漢人士兵,但時不時到契丹奚族打草谷,練了兵。於是漁業陽烽火一起,幾乎所向披靡。岳家軍、朱棣時明軍、戚家軍比女真蒙古倭寇軍隊強,同樣因為久經沙場,士兵才磨成精兵強將。

    不但是軍隊,人也是如此,不磨不成才,連老鷹對待子女時,都狠下心,將小鷹往懸崖外推。道理差不多。

    換作別的將領也許不以為然,偏偏裴行儉是一員智將,聽了細細回味,眼睛越來越亮,擊掌道:「好主意,好主意。」

    說做就做,在京城,準備一些木質的兵器替代,十分容易。很快就做好了,然後分成兩部。然而搞笑的一幕出現了,李威以身作則,也在紅軍當中。然後在終南山下,與紅軍其他將士向黃軍衝去,黃軍將士立即放下兵器,投降了。

    李威怒氣衝衝地騎馬出來,向黃軍中的薛訥問道:「為什麼不戰?」

    薛訥嚅嚅不能回答,李威正要發怒,裴行儉會意,一把將李威拽了過來,說道:「殿下,不要怪黃隊將士。」

    「為何?」

    「殿下,你在紅軍中,試問殿下,那一個將士,敢連殿下也要贏?」

    「……」

    乖乖旁觀吧,主意是好主意,可一分成兩部,李威別要想參與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24
第二百零五章 黑齒驚豔 兩個小豬

     李威只能提供一個創意,也足夠了。餘下的裴行儉安排得更妥當,此行前往南詔,多是山地作戰,不但是在馬上,還有可能山上,狹谷,盆地,河流,森林裡作戰。好在終南山能找出不少類似的地形。

    但裴行儉沒有小視李威。

    軍隊中也有類似的練習,可規模很小,像這樣直接將軍隊分成敵我兩部,從未有過。作用也很多,不僅是培養士兵,也容易培養將才。還有,分成了兩部,是人都有好勝之心。領軍的將軍在絞盡腦汁佈署,手下士兵同樣要臉面。競爭有了,也激發了人的潛力。

    特別是羽林軍,功勛子弟居多,可更好臉面,這就在長安郊外終南山演習,許多熟悉的鄉親注視,輸了很丟臉的。有的士兵一天下來,被「殺死」了三四次,更覺得丟臉,於是回到家中都拚命地練習。

    最後打出真火了。

    死亡是沒有的,每天卻有許多士兵受傷。李治聽到後,嚇了一大跳,連忙過來觀看,順便詢問裴行儉。

    「陛下,你看。」裴行儉沒有回答,將李治與武則天帶到演習的現場觀看。

    正在火熱的作戰,時不時地人滾馬翻,開始李治臉上變色,慢慢也看出一些。他的腦子同樣不笨,那就是士氣,這些士兵比原來更凶悍了。

    裴行儉才說道:「陛下,今天會有一些士兵受傷,明天卻會減少許多士兵死亡。這些將士,以後成長起來,不但用來征討南詔,征吐蕃、突厥、遼東,都有可能成為中堅力量。」

    「裴卿,劉仁軌大力推薦你,果然卿有軍事才能。」畢竟是演習,有人落了馬,其他人立即避開,受傷難免的,但不會致命,李治放下心了。然後對這種練軍方法誇讚。

    「陛下,不是臣想出來的,是殿下想出來的。」

    「……」沒有作聲,但狐疑地看著站在一邊的兒子,心中想到,難道自己這個兒子真有軍事天賦,父親李世民的本事,自己沒有繼承到,卻讓這個兒子繼承了?

    不知是喜還是憂。

    武則天則很高興,走過去,摸著兒子的頭,道:「本宮一直擔心你,看到如此,本宮稍稍安了一些心。」

    「只要父皇母后安心,兒臣就開心了。」

    「嗯,這一回你做得很好,」李治居然難得誇獎了一下。

    天轉眼就進入了冬月,更冷了。

    天光也短,早上太陽升起來,沒有做什麼,太陽就轉到了西山,然後晚風呼嘯而至,天就暗下來。

    黑齒常之也來到長安。

    大步跨了過來,道:「參見殿下。」

    身材很高大,即使在彎腰,也與李威個頭差不多高。神情卻不是很自然,略略有些忐忑不安。只是協助劉仁軌攻下任存城,對唐朝並沒有其他的建樹,相反,一度將唐朝將士打得很慘,包括名將蘇定方,在他手下都無功而返。

    這點察顏觀色的本領李威還是有的,慇勤地將他扶起來,道:「黑齒將軍,無需多禮。」

    「喏,」還是佝僂著腰,七尺的身高,比李威高了大半個頭,站直了,感覺有些不大好兒。

    「黑齒將軍,不用拘謹,孤聽聞了你一些事蹟,過去已往,須觀來朝。孤十分欣賞你,以黑齒將軍的本領,將來必是我大唐又一鄂國公。」李威溫言說道。

    尉遲敬德沒有被李世民收服之前,同樣將唐朝軍隊打得很慘,可後來卻立下了不世的功勛。

    「臣不敢,」但黑齒常之腰終於直了,眼神也閃過一絲感動。

    狄仁傑站在一旁看著,心裡想到,有了,至少此人一半被殿下收入囊中。以前狄仁傑也沒有注意此人,直到劉仁軌推薦,翻看了一下卷宗。當然,黑齒常之任存山一戰,唐朝大敗,並沒有公佈天下,知道的人很少。看了卷宗後,才萬分驚訝。原來此人這麼猛的,難怪劉仁軌保舉推薦。

    「可孤相信!」李威堅定地說。

    「臣不敢與鄂國公相比,但臣將會誓死效忠朝廷!」黑齒常之忽然單膝跪下,隆重地行了一個軍禮,眼中感謝的神情更濃了。

    看到這一幕,裴行儉表情很玩味,可暗暗點了一下頭。李威只好將他重新拉起,然後觀看。只看了一眼,黑齒常之立即說道:「這個練軍法子好。」

    到現在唐朝的官話依然很不標準,帶著濃濃的百濟腔調。

    狄仁傑道:「是殿下的主意。」

    「臣在洋州也聽聞殿下的事蹟,讓臣十分仰慕,」不全是客套話,是聽了不少,包括劉仁軌的誇獎。能讓劉仁軌誇獎,想來不差的。不但他,連巴蜀等地,聽聞太子親征,無數百姓前去主動募兵,都將衙門擠得水洩不通。

    但有人不服氣,休息的時候,薛訥跑了過來,說道:「黑齒將軍,我聽說你有萬夫不擋之勇,能不能讓我見識一下?」

    「你是?」

    李威介紹道:「他是薛仁貴將軍的之子。」

    一提起薛仁貴,黑齒常之立即收起輕視之心,薛仁貴在白袍單槍匹馬在二十多萬高麗大軍中縱橫馳騁,如履平地,然後又率領兩千士兵,居然在高麗再次所向披靡,讓高麗、百濟、新羅三國的將士,提及這個名字就立即為之奪氣。縱然勇猛如黑齒常之,都脫不了這個俗。

    李威心中暗笑,朝廷是下暗旨的,黑齒常之到了南詔後,見到薛仁貴後,不知又是何表情。既然是薛仁貴的兒子,黑齒常之立即恭聲道:「那麼我就獻醜與你切磋一下如何?」

    「敢不從命,」薛仁貴傲氣地說道。

    兩人上了馬,大約是慎重了,黑齒常之瞅了瞅,從旁邊讓侍從拿來一把陌刀。這一下薛訥傻了眼。陌刀本來沉重之極,也有比陌刀更重的兵器,比如少數將領使的大鐵錘,可是陌刀刀柄更長,槓桿原理可知,陌刀遠比鐵錘使起來吃力得多。這是缺點,作為唐朝著名的兵器,同樣有優點,一寸長一寸強,陌刀既長既沉,殺傷力更大。唐朝士兵使陌刀的很多,可那是在馬下,步兵用來破騎兵的。這兩千羽林軍中,就有一隊陌刀營,都是壯漢組成的。上了戰馬了,要用什麼力量舞動陌刀?

    只能說明此人臂力驚人。

    看到黑齒常之輕飄飄地提著,薛訥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李威一看薛訥的表情,知道薛訥已經開始打退堂鼓,於是走過來說道:「黑齒將軍,遠道而來。薛訥,你也練了這麼久。最好休息一下,以後再切磋不遲。」

    「喏,」薛訥訕訕地應了一聲,黑齒常之更是見好就收。在唐朝他沒有根基的,再說,就是打敗了薛訥,他老子永遠是高麗人無法踰越的巔峰。雖然很勇猛,對薛仁貴依然只有仰望。但狄仁傑長長出了一口氣,卷宗只是文字記載,親眼看到了才更加震撼。悄聲對李威說道:「此人果是一員虎將。」

    「那是,」不但勇猛的,也有謀略,否則也不會連蘇定方都吃了鱉。但更增加了這一行出征勝利的信心。

    ………………………………

    黑齒常之的到來,各種準備就緒,到了出發的時候……

    聽著呼嘯的西北風從高大的瓦簷上掠過,發出鬼哭狼嚎的尖哨聲,碧兒翻來覆去睡不著。鑽進李威懷中,說道:「殿下,妾身真捨不得殿下離開。這幾天心中空蕩蕩的。」

    李威大手從她衣服伸進去,撫摸著她光滑的後背,說道:「不會有多久,也許明年六七月份就能回到京城。說不定此行,孤還能帶一樣珍貴的禮物給你。」

    「什麼禮物?」

    「孔雀。」

    「好啊,好啊。」碧兒開心地說。孔雀主要在南詔的南部西部,大多不是唐朝羈縻地區。因此有進貢,很少,大多數不是進貢活鳥,而是孔雀的尾巴。反正李威對動物保護意識也不大強烈,去了南詔,這倒是一個機會,打算能不能多捉一些回長安,讓父母親樂上一樂。大明宮也養著兩隻,李治與武則天很是喜歡,碧兒看過幾次,但東宮一隻沒有的。

    開心過後,碧兒再次鑽入李威懷中,說道:「殿下,你對妾身太好了,妾身到現在,還如同在做夢。」

    「不是孤對你好,是你對孤好。」

    「只可惜妾身及笄時,殿下不在。」

    「可孤的心在。」

    「殿下,要不我們,我們圓房吧。」說完了,腿叉在李威腿上,廝磨著。

    李威呵呵樂了,道:「依然不行。」

    「為什麼?」

    「想一想啊,不是所有人皆對孤抱有好感的。孤這一離開,有數月時間,萬一有了身孕,你立即就成了樹大招風之勢。木秀於林,風必催之。有孤在,可以替你遮擋,沒有孤在,你用什麼來擋?」

    「妾身不怕。」

    「你不怕,孤卻怕。想不想讓孤在外面牽掛?不過呢,明年回來,孤一定會與你圓房,到時候你又長大了一歲,乖乖地替孤生兒子,生上十個二十個。」

    碧兒卟哧樂了,道:「那妾身豈不成了一頭小豬。」

    「你永遠是孤的小豬。」

    「殿下,我也要做你的小豬,替你生三十四十個兒子,」沒有想到韋月居然沒有睡著,全部聽到了,在李威背後說道。

    ……

    李威與碧兒先是大眼瞪小眼,然後在床上爆笑起來。三十四十個兒子?恐怕連小豬也沒有這本事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24
第二百零六章 積壽請罪 少女助醫

     梁積壽伏在地上,說道:「臣有罪。」

    李威一直沒有吭聲,眼睛看著帳蓬外面,外面不遠處就是長江,正是枯水季節,雖然匯合了汶江,江面依是很窄,甚至與洛水相彷彿,江兩岸露出大片的灘塗。灘塗上佈滿了江水千萬年沖刷,形成光滑的鵝卵石。

    再往上流不遠就是汶江,汶江與金沙江相夾著戎州城。李威大軍一路南下,只在益州稍做停留,然後就來到了戎州。在長安就定好的,當初選擇集軍地點時,與梁積壽不同,畢竟姚州已失。於是選了三處,一是益州,但益州離姚州太遠了,氣候不一樣,地形不一樣。還有嶲州,離姚州很近,可離吐蕃同樣很近,離兵源地卻是很遠。現在是要練軍,不是作戰,又放棄了。最後選在戎州。

    才過元旦,即便是戎州,不會很熱,只能說是比長安冰天雪地要強。冷空氣影響著,天氣也不是很悶。總的來說,來到這裡,李威並沒有感到不適。然後是集結軍隊,進行簡單的操練與編制,要求參軍的人多,沒有全要,只募集了一萬人,不過人多,再三挑選,這一萬人比當初梁積壽挑選的數千人身體素質更強。還要進一步挑選,其中一萬人要擇出三千人做民夫,押運輜重。再加上梁積壽手中還有兩三千人,如果不是吐蕃,這一次南征軍隊數量已經足夠。

    過了好一會兒,李威才說道:「梁將軍,你起來吧。」

    梁積壽爬了起來,早沒有當初辭別東宮時那種意氣風發,心中更是六神無主。都將太子逼得南下了,可想朝廷的態度。

    「梁將軍,朝廷本來是準備派欽差,直接將你斬首示眾。」

    「臣……」

    「最後,劉仁軌相公替你求了情,於是在孤離開長安時,父皇要孤追問你們的罪責。其實在你離開時,孤就說過,切莫貪功。」

    「臣……知錯。」

    「確實錯了,當初你大敗蒙儉,本來一片形勢大好,將諸蠻安置妥當即可得勝還朝。然而你卻向南,犧牲了無數將士不提,馬上奪回姚州,還要犧牲更多的將士。這都是大唐的好男兒。不單是將士,本來這幾年國家年景不好,國庫短缺,因為你又要浪費多少財力。」李威痛心疾首地說道。

    「臣有錯。」

    「孤不是聽你認錯的,眼下還有一個機會,讓你戴罪立功。」

    「罪死當萬死效勞。」

    「這些話孤不喜歡聽的,也不喜磕頭蟲,孤問你,你到了昆州後,姚州的情況。」

    梁積壽也不是凡夫俗子,聽到事情有了轉機,神情稍定,說道:「姚州的情況現在很不好,蒙儉進入姚州城後,大肆洗掠,將許多百姓押到漾濞江與金沙江以西,然後又將各種物資擄到姚州城中。」

    聽到這一句,李威與裴行儉對視了一眼。

    梁積壽又說道:「罪臣也派人暗中做了調查,當時臣南下時也曾派了士兵駐守姚州城。然而此次蒙儉來勢洶洶,特別是金沙江順蠻各部,士兵達到一萬多人,比前一次更加凶悍,守城士兵不知,最後激戰三日後丟守城池的。但臣揣測,不是順蠻各部,吐蕃已經參與了。只是現在姚州城看守很緊密,即使是臣也無法查擦更多的消息。但大約知道一些,聞聽殿下大軍前來,城中屯守了士兵達到一萬多人。同時順蠻一些部族又增派了一些士兵,還有南方一些部族再次愚愚欲動,對蒙舍詔忠於我們大唐的部族進行徵繳。」

    「從漾濞江到姚州城大約有多少叛軍?」

    「三四萬人吧。」

    「三四萬人,為什麼你要擔心,當初叛軍不是一度達到十幾萬人。」

    「殿下,那是不同的。不但是十幾萬人,一度曾達到了二十萬人,可是那只是威脅,就連田裡的老農夫都放下了農具,參加了。這些人良莠不齊,又來自各個部族,本身就是矛盾重重。也不可能全部長年累月呆在軍中。實際上集結了一下後,不久又自行散去。臣來到後,再次集結了一下,也有十萬人出頭。不過這樣的軍隊,十萬人與三十萬人沒有區別的。但此次不同,三四萬軍隊,卻是精兵,還有各部隱護,蒙舍詔各部經過這數月打壓,力量又不及從前。」

    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因為想迅速南下,一些手段凶厲了。如果只是唐朝,各蠻部能被打怕,但不僅是唐朝,吐蕃支持,又在大非川大敗唐軍,這些部族心中不平,又有了底氣,於是反叛勢頭不減去年。說到這裡,梁積壽吞吞吐吐地說道:「殿下,你率領的軍隊是不是少了一些?」

    「不少了,帶孤看看你的部下。」

    「喏。」

    兩千來士兵全部集結,這些士兵都是大浪淘沙淘下來的,陣型未必整齊,可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一種悍氣,殺氣太扯,但能讓人一眼看到他們是一群老兵。李威讓點將官點著花名冊,又讓他有些驚喜,梁積壽大敗蒙儉的一些有功將士,令狐智、馬仁靜、李大志、梁待辟與韓慶余依然僥倖活了下來。還有一個人也活了下來,行軍掌書記駱賓王。

    李威好奇地看了一眼,裴行儉字寫得好,可不是有名的詩人,也認識了李嶠、崔融,論在文學上的名氣,皆沒有眼前這個人大。但看上去不是很好,一個瘦瘦的中年人,穿著儒衫,留著一縷長長的鬍鬚。看到李威看他,將腰板挺了一下。

    知道得多了,也知道詩寫得好,僅是詩罷了。因此,李威迅速將視線轉移。

    點完了名,李威說道:「梁將軍,你率領他們休息吧。」

    沒有題南去的事,反正事情發生。但狄仁傑卻突然問道:「梁將軍,那個即墨呢?」

    梁積壽臉色一變,甚至有兩滴汗珠涔了出來,既然知道了即墨,更知道他南正的真正原因,再次伏下說道:「臣有罪。」

    「起來說話。」李威道。

    「是,」梁積壽站了起來,臉上卻是一片蒼白,知道了內幕,不僅是戰敗之罪,真說起來,還有欺君之罪。當然,也沒有評書中說的那麼過,戰敗了,將士總會尋找理由為自己開脫的。比如郭待封,不可能因此立即滿門抄斬。但無疑也雪上加霜。

    其實自從梁積壽南下後,朝廷就對他這一行極其關注,動心的不是他一人……只是路遠,無法立即通知。然後朝廷暗中派了一些斥候到了西南,梁積壽戰敗的奏摺沒有邸達京城,相關的情報已經送到李治手中,包括捉住了即墨,葉毅二人逃走。但知道事情真相了,朝廷官員中除了狄仁傑隱約察覺到什麼,其他人都沒有再關注。

    梁積壽再次面如土色地回到帳蓬,將前因後果說了出來。當時南下時,他也沒有想到其他,也想速戰速決的。可軍隊到了益州後,滯留了幾天,駱賓王與一群文人唱和,在一次詩宴上,即墨三人找到駱賓王,進行了勸說。駱賓王半信半疑,又稟報了梁積壽。梁積壽就將這三個人喊進大帳。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但同樣半信半疑,不過也不是他們三人活著逃出來,還有其他幾個人,包括即墨兩名手下,大軍南下時,悄悄派人將這兩人喊來對證了一遍。幾個人說法一樣的。正好交戰進行得很順利,大軍南下阻力變得很小,又向當地人證明了象墓的說法,於是貪心起了。

    說完後,梁積壽又伏在地上說道:「臣不該生貪心的。」

    「你起來吧,但梁將軍,你是貪了心的。當初這三人也找過孤,但孤有沒有起貪念?」李威嘆了一口氣,說到底,自己也有過錯的,沒有想到這三人如此膽大,又道:「孤不想處置你,最後的處置還要朝廷安排。想要朝廷寬大,就看你在此戰中如何將功折罪。」

    「謝過殿下。」梁積壽正要退下,狄仁傑又說道:「且慢。」

    李威狐疑不解,即使現在找到即墨,將他斬殺,也於事無補。但狄仁傑堅持地問道:「那個即墨呢?」

    「他讓我砍殺了。」再次擔心慚愧地低下頭。別人說歸說,自己聽歸聽,這樣做無疑是殺人滅口,做得很醜陋,真追究起來,又是一項罪名。李威不解地看著狄仁傑,狄仁傑道:「既然殺了,那就算了。」

    只是懷疑,沒有證據,也沒有想到朝廷會讓自己到前線,可料到梁積壽多半會將即墨斬殺。只能看在京城的佈置,會不會生效。

    ……

    梁積壽到來了,準備了一下,大軍開始正式南下。其時才過元宵節,速度比預計快了半個月。但早比遲好,局面開始糜爛,再說到了三月,姚州往南去,會出現桃花瘴。不像小說寫的那樣恐怖,更不是到處都有,可能為士兵帶來不小的麻煩。

    翻過了一片山嶺,忽然前面士兵過來稟報:「殿下,前面有兩個女子攔住了道路,要求謁見殿下。」

    「兩個女子?」李威奇怪地問了一聲,迅速騎馬來到大軍前面。是兩個少女,一個二十歲出頭,一個十來歲,長得十分俏麗,臉上帶有兩片高原紅。看上去,與中原少女不同,俏麗中帶著一份健康活潑。特別是歲數小一些的少女,長相更是出眾。但肯定不是當地的少女,有山上的姑娘,也有高原紅,可是很淡,其實就是在這裡,除了衣著打扮外,當地人與中原人並沒有多少差異的。另外此兩女官話說得不標準,可也**不離十。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見孤?」

    歲數大一點的答道:「臣民是金沙江邊王兩部的百姓,父親是部族裡的醫者。順部族人東下時,將我們部族全部屠殺或者俘虐,臣民的父母全部被他們殺害了。」

    說著泣不成聲。

    李威這才釋然,金沙江邊也有許多部族的。現在的南詔很是混亂,大的部族也許有好幾萬人,可小的部族只有幾百人,甚至一個山寨就是一個部族。比如洱海,大大小小的部族幾百個,不要說朝廷,連當地人都沒有本事全部分得清。但居住在金沙江邊,海撥有些高了,因此,臉上才有高原紅的。醫者在南方各部族地位十分高的,雖這些醫者大多數也是巫者,能裝神弄鬼,醫術卻很讓人懷疑,可因為地位,兩個少女跟在父母親身後能說一些唐朝的官話,倒不是很奇怪。隨口說道:「孤率軍南下,正是要對付他們,還各詔部一個公道。」

    「謝過殿下,不過臣民有一個請求,我們姐妹二人僥倖都懂一些醫術,能不能讓我們一道陪同殿下前往姚州,如果各位軍爺生了病,我們還可以幫一些忙,以此感謝殿下。」

    「你們好意孤心領了,可這是軍隊……」

    李威剛要拒絕,裴行儉插言說道:「殿下,這是她們好心,你可記得你說過的話,攻心為上。征只是手段,最後還需治理。」

    但用手在李威手背上暗中捏了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25
第二百零七章 妃兒吹笛 甸子指路

     裴行儉越俎代庖問道:「兩位小娘子,你們叫什麼名字?」

    歲數較大的繼續答道:「我叫王甸子,我妹妹叫王妃兒。」

    「你們為什麼想到謁見太子殿下?須知太子殿下是我們大唐的太子,未來的儲君,不是你們南方各詔蠻一詔一蠻所能相比的?」很是傲氣地說話,意思不是你們兩名普通女子想要見就可以見到的。不過也是如此,現在唐朝的國力還略略在當年的漢朝之上,而這些小詔部連當年的夜郎都不如,只是朝廷一直對南方沒有多大興趣罷了。

    王甸子一臉茫然,答道:「我們不知道,本來逃出來,想投奔中原,謀一條生路。一路東下,才聽到太子要出征,而且太子殿下十分仁愛,因此想出一份力,看看能不能讓朝廷替我們族人報仇。」

    這時候梁積壽低聲說道:「臣想起來了,不是王兩部,是叫畹儉部,這兩個少女應當姓畹,不是姓王。此部在弄視川的上游,犛牛河與瀨水河之間的大山裡,部族不大,大約有近千人,因為居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與外界聯繫很少。不過山川中有許多珍貴的藥材,時不時有族人出去用藥材向外界交換物資。這才為外人所得知。」

    李威額了一下首,雖然因為貪婪導致局面糜爛,可在軍事上樑積壽還是準備充分,不然這麼多部落,他也不可能記住。但在腦海裡浮現出大約的位置。離吐蕃架的鐵橋很遠了,還在鐵橋之上。不過上面有大雪山與橫斷山脈阻隔,還有許多險峻的峽谷、原始森林,因此吐蕃進入南詔都是從鐵橋進入南詔的。唐朝對南詔其他地區都不產興趣,對此地更不會產生興趣,實際上屬於一個三不管的地帶。此次吐蕃間接進入,一定是將這些部族順便帶著抹殺。對吐蕃人來說,可沒有什麼儒家的王道,仁愛這一種說法的。

    裴行儉也聽到了,扭頭看了梁積壽一眼,想了一下說道:「可是兩位小娘子,這是大軍,不能讓女子同行的。」

    王甸兒十分不解,問道:「為什麼?」

    裴行儉知道這些蠻人可沒有那麼多規矩,但也很耐心,解釋道:「這是我朝的軍規,女子進入,能渙散軍心。」

    「我們只跟在大軍後面,行不行,各位軍爺如果生了病,或者我們能幫助一下,臣民自幼跟隨父親後面學習,醫術尚可的。」說著,王甸兒只是伏在地上,似乎想要哭。

    不過歲數小的王妃兒也許不大懂事,繼續抬著頭,用好奇的眼神看著眾人,特別是李威,是太子,於是盯得最久。

    裴行儉心也軟了,道:「某破一下例,允許你們跟隨,不過到了姚州城後,戰局穩定下來,你們打聽一下家人的下落,看看有沒有族人的消息,不能再跟隨了。」

    「謝過這位將軍,」王甸兒興奮地答道。說著,從道邊拖著一輛小車子,很小的兩輪車,裡面有一些行李,還有許多藥材。車門沒有打開,就遠遠地聞到一種藥材的香味。看來兩個少女確實是一個大夫,只是醫術高低不知。

    不過很快派上了用場,晚上紮營時,不可能真的讓她們單獨吊在後面,也挪到了軍營裡。隊伍這些天訓練得有些緊,有的士兵受了傷。還有少數幾個士兵不熟悉,讓小蟲小蛇叮咬了。軍隊中有一些大夫的,只是數量很少,不大夠用。這兩個少女主動參與。

    與中原醫術不同的,也沒有搭脈的說法,只是看與問,然後開藥,開的藥方同樣很古怪,但十分有效。又是如花似玉的年齡,長得美麗,於是許多士兵主動找她們醫治。

    朱敬則看到了,皺著眉頭道:「裴侍郎,這不大好。」

    「這是幾日功夫,攻城也一時,治理才是一世。她們兩個弱女子,就這樣進入中原,還不是中原,這一帶民情複雜,朱臨軍,你真放心?」

    「可軍紀……」

    「我們一道去看看吧。」

    幾個人一道走了過去,兩個少女正在忙碌,時不時用衣袖擦著頭上的汗水,所謂的醫術精通,恐怕也只是王甸兒,那個王妃兒只能在邊上打著下雜。王甸兒將一個士兵的衣袖捲了起來,

    這個士兵前幾天在竹林裡訓練,被一條竹葉青咬了一口,也醫治過,讓大夫劃了十字口,排出毒血。但這條蛇毒性卻很強,到現在手臂還在浮腫著,看上去觸目驚心。

    王甸兒看了看傷口道:「是竹葉蛇咬的。」

    蠻人有許多不叫竹葉青,直接叫竹葉蛇,士兵點著頭。

    王甸兒也拿出一把小銀刀,放在火上烤了一會兒,然後重新將這士兵的傷口劃開,擠出有些發臭的淤血,用布條繫緊。這時代沒有什麼科學原理的,但這一系十分高明。李威暗自點了一下頭。

    然後王甸兒從車上拿出一些藥材,還有一陀乾肉,放在藥罐裡,說道:「熬好後,喝下,喝上兩三次,就沒有大礙了。其實竹葉蛇咬人很疼,但不會致人亡命。倒是往南去,有其他的蛇,卻是不能碰的。有的蛇咬過後,就是我父親都治不好。」

    「謝過王姑娘,」士兵感激地說道。

    「王小娘子,那是什麼肉?」李威好奇地問道。

    「是聖鳥肉。」王妃兒答道。

    「聖鳥肉?」

    「就是你們漢家說的孔雀肉,能解百毒。可你們漢家不知,只是索取羽毛,於是我們部族裡與其他向你們漢家進貢羽毛的部族交易,將肉曬成肉乾。治療蛇毒很管用的。我們部族將它奉為聖鳥。而且它還十分美麗,好像你們漢家有一首詩,叫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你也知道這首詩?」

    「知道的,我們部族有一戶人家,是幾十年前因為你們漢家戰亂,逃過來的,他們父子曾教我們部族的子弟認識許多字。只可惜,這一次,他家人也被順部人殺害了。」王妃兒說到這裡,一臉的感傷,然後又說道:「臣民還聽過太子你的詩。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寫得很好聽。我也會吹羌笛的。太子殿下,你要不要聽聽?」

    「請吹來。」李威隨意坐在一塊石頭上。

    實際上一路前行,李威很得軍心的。訓練很苛刻,但太子也在訓練,並且有了傷者,立即問長問短。因為太子以身作則,幾個隨行的將軍品行也可,沒有了貪墨供給的現象,分配均勻。特別是募來的士兵,本身就有一些是少數部族的勇士,李威更是一視同仁。所以士兵練得很苦,卻十分樂意。

    少女從馬車上拿出一根羌笛吹了起來。

    笛子與中原的笛子形狀不大相同,吹出來的音節也不相同。中原的長笛也好,短笛也罷,吹出來的音質都是很悠揚的,而羌笛吹來的音質卻很悲愴。笛聲嗚嗚地吹了一會兒,就停了下來。吹得不是很好,一般。

    少女也知,道:「太子,獻醜了。」

    「比孤強,孤還不會吹。」

    「哪裡,太子寫的詩,在你們漢家中首屈一指。這才是真本事。」

    不大懂,將詞當成詩,李威也沒有點破,指了指傷者,說道:「哪裡,中原寫詩比孤寫得好的人大有人在,但孤還是很感謝你們姐妹。」

    「太子,能替我們族人報仇雪恨,我們姐妹就是做牛做馬,也是願意,」小姑娘雖不大懂事,然而說到傷心處,眼睛也濕濕的。但李威不可能允諾,一切要遵從戰略安排。不可能為了畹儉部一千來百姓,就將軍隊帶到鐵橋以西,與吐蕃軍隊硬碰。當然,有可能吐蕃大意了,或者能西上,也要迅速撤回來。

    只好緘默不語。

    看了一會兒,對朱敬則道:「雖然破了一些軍規,可留下來有用。」

    朱敬則又要說話,李威又說道:「我知道軍規不同別者,然而只是幾天功夫,到了姚州城,孤自然讓她們離開軍營。」

    只要不遇到惡人,憑這對姐妹醫術,大約不會餓死的。

    ………………………………

    軍隊繼續出發,不算很快,甚至一邊行軍,一邊訓練著。幾天後翻過竹子嶺,但在竹子嶺停了一下。另外五千士兵就隱藏在這裡,包括從嶺南徵集的兩千士兵,一共七千士兵將陸續在這裡聚集。

    知道這條消息的人很少,李威帶著薛訥與一行親衛,悄悄離開軍隊,過去看了一下。軍隊正在一個河谷上練習,大約聽到了李威的練兵方法,薛仁貴也搬了過來。

    老將軍迎了過來,身體很魁梧,只是頭髮有些花白。

    對薛仁貴因為聽得多,十分尊敬。李威下馬將他扶了起來,又說了一番話就回去了。

    但沒有想到戰鬥這麼快到來。大軍繼續西向,四天後來到烏蒙山,因為山勢高大,大軍很早就紮下了營。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開撥,然而行軍沒有一會兒功夫,前鋒就派人過來稟報,說是前面長草嶺設了一道讓叛部設了一道關卡。

    李威與裴行儉、黑齒常之騎馬過去察看。長草嶺山勢不高,道路也不陡,兩邊卻有很高大的山峰夾擊,本來這裡是一條不算難走的大道。但在長草嶺上,現在多出來一個石頭砌的營寨,上面站滿了一些臉上塗著顏彩的僚人,手中持著弓箭。

    營寨不算很牢固的,然而佔了地勢,想要攻破,必須付出很大的犧牲。

    李威皺了皺眉頭,道:「裴侍郎,我們斥候少了。」

    「這是我的疏忽。」根本沒有想到離姚州這麼遠,蒙儉居然在此設下了營寨,裴行儉皺了一下眉頭。攻犧牲太重,不攻耽擱不得。而且此處是烏蠻人的地盤,同樣是朝廷羈縻地區,沒有反叛,但群眾基礎也不大好。拖得久了,誤了行軍時間不算,供給也十分困難。

    正在這時候,士兵將王家姐妹帶了過來,王甸子說道:「太子殿下,我知道還有一條路,能越過此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28
第二百零八章 揚威西南的第一戰(上)

     漸漸二月將至,烏蒙山看不到冬天的冷蕭,相反,山青水秀。只是有的山高,於是晴空萬里之時,居然也騰起一道道雲氣。長草嶺兩邊的大山亦是如此,只是近,雲不像雲,還原成霧了。一道道地在山頂上盤旋飄蕩。

    大山的影子壓過來,長草嶺便籠罩在一片黯淡裡。山上又有石寨,又有一群畫著鬼臉的僚兵,憑空裡增加了一份森然的殺機與陰險。

    駱賓王一直在注視著太子,一直以為自己很有才華的,可是待遇不公平,於是詩中就有了許多牢騷。但也很想出人頭的,因此,太子到來,讓他看到一份機會。

    然而他卻不知,正是因為他詩中的牢騷,李威卻害怕了。待遇不公的豈是他一人,就是李威自己亦是如此,然而人與人不同的,氣節高昂固然是好事,努力擺脫困窘才是真本事。象李威本人,一直在努力,甚至準備逃路,但沒有坐以待斃地發牢騷。本身麻煩都夠多,怎麼敢招攬一個牢騷詩人在身邊。

    當然,也不會有人向駱賓王提醒。就是一些才氣,特別是他寫的《帝京篇》,傳頌京城,被人譽為與盧照鄰的《長安古意》姐妹篇,甚至大多數將它列在《長安古意》之上,很是自得。可與太子那些詩或者詩餘相比,也只有說是彷彿,或者只能說太子從來沒有寫過長詩。(注)

    這份才氣便在太子眼前拿不出……

    看著地形,西南這一戰經歷很多,也知道形勢有些嚴峻。然而看不到太子眼中有任何一絲焦急。這就是王家的氣度吧。

    王家屁的氣度,是李威性格溫吞,又有裴行儉謀劃,不急。

    …………………………

    李威道:「說說看,在哪裡?你怎麼發現的?」

    王甸兒道:「我們也是從這條道路去中原的。當時我們到這裡時,山道上就開始砌石寨。我與妹妹害怕,不敢過。就在長草嶺那一端,替寨子裡的人看病。然後寨子的百姓指了一條道路。」

    「在哪裡?」

    「太子,你跟我來。」

    你讓太子來就來了?但出身於深山的僚蠻,也不能指望她多懂禮儀。李威與裴行儉讓士兵先在山嶺前暫時紮營,然後帶著一陣侍衛,跟著王甸兒順著山腳向南走去。

    向南依然是大山,山勢皆高大崔嵬,路沒有看到,只看到許多雲,還有一些雄隼在天上飛來飛去。又走了一會兒,王甸兒指著一座大山說道:「就在哪裡。」

    李威舉目看去,還是一座很雄撥的大山,但山腰有一個小村寨,大約二三十戶人家,建著吊腳竹樓,一條小溪從山上流淌下來,小溪邊有一些婦女在洗衣服。不過這些婦人穿著十分窮酸,不大好。

    一路上見得多了,地形的原因,河谷壩子裡的百姓生活還好一些,也不全好。如果山洪暴發,不但顆粒無收,有可能都能會淹死人。要麼在山上狩獵為生,生活更貧窘。

    不到這裡,就不知道趙匡胤站在大渡河邊大斧子一扔,我大宋疆域到此為止的原因。但不是如此的,科技越發達,佔的疆域越大,地下的寶藏會越多,比如現在的西伯利亞,全國上下以為貧寒之地,後來卻成了俄羅斯的救命稻草。知道,卻不能說出來。

    繼續看去,終於在寨子後面看到一條羊腸小道,隱隱約約地插到大山的後面,隱在雲霧裡消失不見。看上去就有些頭暈,更不要說行軍。

    但裴行儉與黑齒常之以及梁積壽三人對視了一眼,裴行儉下令道:「派一隊斥候打探一下。」

    斥候離開了,一行人回到大營。看到唐軍沒有進攻,石寨上的僚人開始一頓牛角亂吹。也沒有人正眼看一下,只是不想犧牲太重,否則強攻,有可能兩三個時辰就奪下了。

    就是犧牲得起,第一戰總要勝得漂亮的。一群人耐心地等候斥候回來,這一等等了很久,直到天氣漸漸渾沌不明時,幾個斥候才返回大營。然後稟報,是有一條山道通向後面。可帶回來的消息有好有壞,好消息是不但通向山後,經過山後的一個村寨,還能再次繞回大道。這個村寨大約就是王甸子所說的那個村寨。還用重金收買了一個當地人,指出了另一條道路。十分險惡,中間有一段幾乎是懸崖悄壁,但只要能爬上去,用一根繩子懸下來,能直接登上長草嶺南邊的那個山頭。不過其他道路也很險,當地寨子裡的寨蠻們都不走這條道路,上山狩獵。只有一些藥農,為了珍貴的藥材,才偶爾冒險登上去。

    但幾個人聽了眼睛皆是一亮。這是正宗的石山,山上總有許多石頭的,就是連成了塊,帶幾個大鐵錘上去砸,也能砸出一些,用石頭往石寨裡扔,也將石寨這群叛僚砸得心裡面發慌。

    好消息不只這一個,石寨裡面準備了一些糧食,吃的水卻是長草嶺後面山泉水。只要繞到長草嶺背後,將這個泉水切斷,山上會立即失去水源。李威再次與裴行儉對視一眼,皆想到了一個典故。馬謖失守街亭的故事。不但如此,這群僚人大約近兩千人,才到此地時,安份守己。可石寨修好後,原形畢露,時不時到幾個附近的寨子騷擾。這些寨子為了自保也砌著石牆圍子,可那是對付一些山中土匪的。面對這一千多正規的軍隊,沒有一個寨子敢反抗。被搶去不少財物,還搶走了幾十位小姑娘與青年婦人,幾天後幾個寨子所有婦人都逃到其他地方。直到唐朝軍隊前來,這些婦人才重新返回。也就是說唐朝軍隊有行動,附近的當地人都會支持。

    壞消息是山道過於險惡,特別是山上的一段,因為很高,霧氣幾乎終年不化,長滿了苔蘚,幾個人身手算是靈活了,可走了一趟,險象環生,好幾次差一點掉到懸崖下面。說到這裡,看了看正在不遠處替士兵診治的兩個小姑娘,眼中充滿欽佩,兩個少女或者是少婦,沒有人好意思詢問,但都只是一個弱女子,還帶著一個兩輪小車,不知道如何翻越過來的。

    可終只是一個山道,不是在魔鬼山,繞到敵人背後,或者登上峰頂即可,連馬匹都不需要帶。聽到斥候的情報,不用商議,幾個將領都知道怎麼安排了。黑齒常之說道:「殿下,讓臣去吧。」

    太子以士待之,甚至將他視為尉遲敬德,他也想以士禮回報。

    但梁積壽在一邊也弱弱地說了一句:「臣前來南方大半年,對此地十分熟悉,包括爬越山道的種種,能不能讓臣去?」

    這倒是不假的,特別是在魔鬼山迷路後,找不到道路,只好從各個懸崖峭壁攀爬。計畫拉開後,長草嶺背後,將成為主戰場。梁積壽這是想爭功。主要是錯誤犯得嚴重,看能不能立些功,將功折罪。

    不但他,連老將軍薛仁貴亦是如此,聽聞吐蕃人進入姚州後,在竹子嶺拚命的練兵,這倒不是為了立功折罪,他立的功勞太多了,不在乎,這是為了報仇雪恨。

    李威思付了一下,說道:「還是梁將軍前去吧。」

    還是要商議的,一會兒天色漸暗,梁積壽開始挑選兩千精兵準備出發,這是要到那個村寨的山腳下過夜,然後明天天亮時出發,正好天色昏蒙之時,繞到長草嶺背後,建構一個簡易的大營,將山下諸僚堵住。

    用的還是他手下的那群老兵,犯了錯這些天心情不大好,可要打仗了,對這些僚人,沒有放在眼裡,十分輕鬆,甚至對正在治病的王甸子姐妹開了一個玩笑:「王小娘子,看梁某今天替你們族人報第一次仇。」

    幾天下來,梁積壽與這兩個小姑娘十分熟悉。實際兩個小姑娘治療最多的就是他的手下,儘管逃了出來,許多人,包括他自己都有一些積傷。因為交戰留下來的積傷不很多,主要是在魔鬼山留下的。傷勢古怪之極,有水蛭咬的,有毒蛇咬的,還有吸了瘴氣的,以及誤食了毒物的,跌倒的,還有其他古古怪怪的傷勢。大多數士兵都好清了,但有一些士兵過了數月之久,積傷還時不時地發作。帶來的幾個大夫大多束手無策。相反,因為常年生活在這裡,王甸子治療起來,頗有心得。

    因此,梁積壽心中很感謝。

    王甸子莞爾一笑,說道:「那麼我就恭賀梁將軍旗開得勝了。」

    ……

    第二天雙方依然沒有動靜,李威也沒下令進攻,這些人經過梁積壽一番砍殺後,知道唐朝軍隊的厲害,更不敢下來決一死戰。只是仗持著山勢,在山上吹著牛角,看似囂張,卻頗是色厲內荏。

    既然停了下來,李威下令分出一部分士兵警戒,其他的士兵開始繼續練兵。

    然後又讓士兵替附近幾個村寨擔水砍柴,修葺一下因為長草嶺上的僚人入侵損毀的房屋。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是從《三國》裡聽來的,可不知道如何「攻心」。教導他們富裕、文化,替他們修道路,甚至上個活字印刷,給他們送書籍,讓他們迅速漢化。看似很美,但李威想了想史書中的記載,以及可憐巴巴的一些歷史記憶。卻不敢做了。

    對吐蕃,對契丹,朝廷皆是這麼做過的,甚至以後黨項,也是唐朝一手扶持的。正是因為得到了中原的文化,然後強大了。反過來他們怎麼做的?也許是官員的不好,也許是其他原因。主要這個問題李威無法想通。但橫徵暴斂,強行鎮壓也是不行的。所以想來想去,不如給一些小恩小惠。似乎效果還不錯,一路過後,南方的這些蠻僚態度漸漸在改變。關健不是將領,是太子,以後唐朝的皇帝……

    但與山上囂張的號角聲相比,唐朝軍隊更顯得悠閒,有氣度。

    王妃兒來到李威身邊說道:「太子,這一次漢家大軍一定會勝利。」

    「何來此言?」

    「感覺,就像你們漢家有一本書,叫《中庸》。」

    「這是藐視敵人的信心,不是《中庸》,你跟孤來,我將此書拿給你看。」

    帶了不少書前來,每天晚上休息時讀書要讀到二更。可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讚嘆,反而認為他這樣做很正常。弄得李威十分鬱悶。是新雕版印刷的書,用竹紙印的。雖竹紙價格並沒有真正跌下來,但紙張薄,印出的書籍容易攜帶。李威亦是看重這一點,帶來的書大多是竹紙書籍。因此,很薄的一本。

    小姑娘很好學,看到不懂的,看到李威空閒就詢問。當然,李威也由不得她一個人轉,還有很多事的。只是看到她坐在石頭上苦讀的身影,暗中嘆了一口氣。

    天色漸漸黃昏了。忽然長草嶺上傳出一陣喧嘩聲。大軍南下的第一場戰役終於拉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30
第二百零九章 揚威西南的第一戰(下)

     梁積壽這一戰堪稱驚豔。

    久在南方,知道南方的地形,在戎州還好一些,天氣並沒有回暖,漸漸南下,天氣也漸漸暖和了,與季氣地理位置有關。然後出現一種古怪的天氣,只要有水的地方,每到夜晚就會有濃厚的霧氣。

    分去了兩百勇士,由勇將李大志率領,登上長草嶺南邊的望牛山脈,看不到牛,也不是望牛的意思,是當地的蠻語,究竟是什麼意思,沒有人過問了。然後自己率領一千八百人帶著一些武器與簡易的輜重一大清晨出發,山道果然很險峻,行軍十分小心翼翼,還是梁積壽手下的老兵,也有一名士兵因為失足摔下懸崖斃命。吃了很多的苦,到了傍晚,霧起時分,摸到了長草嶺的背後。

    沒有立即構建防禦的工事,將士兵分成兩撥,一撥一千人,一隊陌刀手,一陣弓箭手,其他八百人安心地呆在後方構建工事,也將斥候所說的那個山泉籠於其中。

    這個做法很明智,再怎麼說,也是一千多人,有霧氣遮掩,能讓他們順利摸到後方。可那麼大的動靜,山上的僚人不可能發現不了。如果全部在修工事,藉著地形,一下子衝下來,有可能大意失荊州。

    果然沒有多久,隔著霧氣,山上的僚人也聽到山下的動靜,立即派人下去查探,知道唐軍摸到後方,連水源都切斷了。山上的僚人驚慌了,整編了一下,派了一些人繼續看守山寨,大部衝了下去。

    然後劈頭蓋臉,一撥撥鋒利的箭雨迎接。還有僚人衝了過來。弓箭手往後面一閃,迎頭是鋒利的陌刀。這些陌刀連騎兵都能像西瓜一樣地砍,況且這些戰鬥力低下的蠻僚。

    但唐朝士兵因為府兵戰鬥力下防,能使動陌刀的戰士也越來越少,許多軍隊被迫取消了陌刀營的編制。

    也交戰無數次,知道這些僚人一個特點,第一撥衝鋒時,士氣很旺,可全是快刀手,一撥進攻無效就射了。然後乖乖地後退,再來幾次,全成了偉哥。因此與他們交戰時,第一撥進攻必須抗住,也不能反攻。比曹劌論戰還靈驗。

    果然第一撥進攻無效,丟下了兩百多名死屍,一個個傻眼,一聲喊,怕唐朝軍隊反擊,全部撒腿就跑,跑到山上,還有幾十名敗兵居然驚慌失措,失了方向,向唐朝軍隊中跑。

    擊退了敵人,梁積壽沒有貪功,繼續構建工事。到了差不多的時候,下令輪流守值,其他士兵立即休息。

    山上的僚人一個個沒有安生,不但水源切斷,南邊頭頂高大的山上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李大志爬上山頂,還有一些石頭的,可嫌不夠用,於是命令士兵用大錘子砸裸露在外面的連體山岩。

    僚人呆在長草嶺上,只能仰頭張望。就不是霧氣,隔了幾百米高的高度,也不可能看到山頂上在做什麼,但一個個知道不妙。於是一夜數變,弄得兩邊唐軍都不得安生。

    天就亮了,霧氣漸漸散了起來。

    梁積壽一看時候差不多,開始讓手下吹起號角。

    聽到號角聲,霧氣散盡,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李大志命令手下,舉起石頭往下砸。實際上兩頭夾擊之勢,又切斷了水源,僚人也堅持不了多久。可是李威不想耽擱時間。

    這一砸石寨裡全亂了套。最主要他們不是來自一個部族,所以李威再三說分而化之,當真僚蠻如此懦弱?那麼後來大一統的南詔都不會讓唐朝頭痛。這個懦弱就是與這些南詔各部族不統一有關。因此前期,唐朝徵繳南詔各叛部時,用兵都是很少,但每次都能成功。

    僚人一看不妙,向東北看了看,山下大營連片,畢竟是一萬多人的大營,規模很大的。再向西南看了一看,除了幾十座簡易的營帳外,只有一道木柵欄。琢磨了一下,還是後方可以拚一拚。連山寨都不要了,一窩蜂衝下山去。

    站在上方,李大志看得很真切,又吹起號角。沒有辦法聯繫,只好用號角聲通風報信,幾長幾短的云云,也是李威的主意,從旗語裡發明的。很得裴行儉讚賞。唐朝也有,只是沒有李威這樣分得細。

    聽到「號語」,李威立即下令,黑齒常之帶著前鋒軍向山上衝來。沒有遇到抵抗,石寨就拿了下來。然後黑齒常之示意,讓大軍向山嶺上進發。此時僚人還在柵欄前拚命。本來唐朝的弓箭比起這些僚人的弓箭不知犀利多少倍,甚至許多僚人手中還是竹子做的箭頭。「啪啪」,萬箭齊飛不大可能,可也有幾百支箭在飛,每飛一次就有許多僚人倒了下去。有的僚人也跑到柵欄前,連柵欄都沒有攀登過去,就被柵欄裡伸出的陌刀收割了。

    功勞誰都想貪的,除了裴行儉這樣雲淡風輕的牛人外,黑齒常之派了一些人打掃山寨,親自騎馬向山下衝去。本來走投無路,看到身後又有唐朝大軍衝下來,這些僚人很自覺,將手中兵器一扔,跪在地上投降了。

    黑齒常之還想展示一下他高超的武力,看到這個情形,氣急敗壞地說了一句:「他大母的。」

    但知道太子仁愛,只好憤憤不平地配合梁積壽捆綁戰俘。

    李威登上山頂時,山下已經開始打掃戰場。俘虜的盔甲兵器,好的留下來,甚至還有一兩百匹滇馬,射出的弓箭,也要從死屍上重新撥下來。然後剩下近千名的俘虜一個個呆若木雞,大眼瞪小眼。

    但李威差一點嘔吐出來。

    勝得很輕鬆,可山下的場面不大好看。中箭死去的僚人還好一些,被陌刀砍中的僚兵就不大好看了,有的攔腰砍成了兩截,有的頭被削掉了,有的被刀尖鑽了一個透心涼。腸子頭顱鮮血,滾成了一團,十分地血腥。

    在終南山上也看到過死人,那時還不覺,可眼前「壯觀」的場面,眼睛都不敢看下去。太子仁愛嘛,裴行儉立即下令道:「還不快點將屍體掩埋。」

    不過裴行儉並不以為意。在來的路上,李威再次詢問,大軍中有薛仁貴、裴行儉、黑齒常之與梁積壽,如何統轄。梁積壽大敗,黑齒常之新近投靠唐朝,問題不大,關健是薛仁貴與裴行儉。一個是吏部侍郎,曾經管轄西域多年平安無事的西域大都護,一個是久經沙場天下第一猛將薛仁貴,即使薛仁貴敗了,也不一定會服裴行儉的安排。

    裴行儉回答還是有些雲裡霧裡,道:「殿下,如果臣與薛仁貴為主副帥,自不可統籌。然而主帥是殿下,誰敢不服。不過薛將軍有薛將軍的策略,臣有臣的策略。這需要殿下去判斷,殿下是軸心,臣與薛將軍只是軸條。」

    不大明白的,反正明白了一點,自己想全部偷懶是不大可能。

    所以裴行儉將李威當作了軸心,也不要他衝鋒陷陣,更是不敢讓他衝鋒陷陣,別以為太子在天天練。拿拿決定即可,因此看下去與看不下去,無關緊要。

    看不下去,李威不看。省得一會兒吐出來,讓手下看笑話。回到坡前,兩個少女正在配合大夫在治療傷勢。王妃兒卻咯咯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我笑太子的軟弱。」

    李威鄭重地說道:「不是軟弱。戰爭終會在死人的,這是迫不得己的手段。因此我們漢人孫子曾經說過,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國家需要戰士的浴血奮戰,但不能將它帶入治國之道。否則就成了秦朝,若大的王朝,覆亡只是數旦之間。治國需要仁愛為本,以人為本。無論是對百姓,或者羈縻地區的百姓,仁,是最高準則!」

    小姑娘聽了思索了大半天,無言以對。

    但李威這一句話很快傳了開去,本來大勝之下,士氣高昂。這些士兵當中又有許多是南方各州的士兵,有的本身就是羈縻州的勇士,一聽十分感動。這才是好太子嘛,心已屬,激動之下,一起山呼太子萬歲(在宋之前,萬歲不是皇帝專用的稱呼,只是百姓用來發洩內心的激動,那怕稱呼的對象是一名普通人,皇帝也無可奈何,儘管多名皇帝想據為己有,特別是武則天)。

    可是李威聽了臉色不大好。

    歡呼聲停了下來,王妃兒才說道:「太子果然是一個好太子。臣民想吹一曲笛子給你聽。」

    「行啊。」

    又吹了一曲,十分激昂。

    當然,此戰中她們立下大功,又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也沒有士兵計較她說的話。笛聲停了下來,李威問道:「你今年多大歲數?」

    「臣民十六歲。」

    「可許配了人家?」

    「去年秋天完婚的,可是夫婿已經被抓走,抓到金沙江那一邊,不知下落。」

    「這倒是可惜,等到戰事一了,孤派人找一找他的下落。」算是對她功勞的回報,又說道:「如果聽不到下落,你以後看能不能來到長安。孤可以派人照拂你們姐妹,如你願意。長安城中有許多好人家的兒郎。」

    「太子,多謝,我的夫君人很好,臣民不想再尋找他人。」小姑娘一口拒絕。

    李威也沒有再勸,一會兒將擄來的幾十名婦女也從寨子裡找出來,喊附近寨子百姓認領。但有一些婦女已經被活活折磨而死。這些蠻子性格剽悍,心思也單純,一怒之下,舉起石頭往俘虜身上砸。

    李威立即命人制止,又用了山上的一些財物作補償,這些寨民才千恩萬謝地離開。然後開始審問,才知道這些士兵都是從金沙江以西的部族而來的。蒙儉還封了領首的順達延為征東大元帥。李威與裴行儉相視一眼,大元帥不能當真,蒙儉利用他們當炮灰。不過也得到一些消息,從他們嘴中證明了吐蕃軍隊化裝成他們部族戰士,攻克姚州城的。現在吐蕃人又派了一批士兵潛伏過來。至於派了多少人,順達延一問三不知。

    這個消息不大管用。而且一件頭痛的事出現了,這些俘虜如何安排。不是太子,或殺或送,很好安排的。可是太子心腸好,不能象薛仁貴那樣,將戰俘挖一個地洞,一埋了事。但也不能放,放是放虎歸山。

    連裴行儉眼睛都看著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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