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455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3
第二百四十章 貴妃

     「難道太子不想千萬士兵不會犧牲?難道太子不想千萬戶人家不會妻離子散?難道太子不想兩國繼續象幾十年前時那樣和好如初?你是仁太子的。」沒祿氏瞪著一對秀眸問道。

    「不是孤怎麼想,唐朝不是你們吐蕃,居然讓權臣弄國,孤只是太子,最終需要父皇決定。」想不明白,兩國和好如初的神馬,李威根本沒有當作一回事。仁太子,更是一個笑談,自己從來沒有當真。唯有一點,讓李威心動,能弄死論欽陵。此人如死,吐蕃就像南宋失去岳飛一樣,只要謀劃好了,唐朝與吐蕃關係會立即顛倒過來。又因為自己對唐朝的一些貢獻,比如標點符號繼續爭議,可紙張便宜了,活字印刷大多數人也認可,書籍就會流行,更多的人能學到知識,會有更多人才。棉花在普及,糧食在豐收,衣食漸漸無憂,百姓豐足,國力就會更強盛。當然,富不代表著強,可不富肯定會不強。也不是沒有名將,這一戰,使許多人重新認識了裴行儉。說了不算,打了算,南征一役,裴行儉居功最多,然後才到薛仁貴,或者到自己與黑齒常之、梁積壽。

    不然不會有伯爵。這是很重的爵位,想要得到高爵,只有軍功,象閻立本到現在才是一個子爵。

    其實吐蕃的官職聽起來名字很古怪,弄懂了,卻是很簡單的。唐朝卻是很複雜,最實用的是職,又叫職事官,比如各個宰相,下到縣令、裡正等等。還有虛散階,又叫散官,沒有實權的,比如從一品的文官散階開府儀同三司,到從九品的將仕郎,武官的騎騎大將軍到陪戎副尉,一個是二十九級,一個是三十一級,是虛階,沒有實權。但有許多職事官會授散階作為獎勵。

    另外是勳,又叫勳官。十二轉視作二品的上柱國到一轉視作從七品的武騎尉。這是從南北朝的北朝各代演變過來的,對功臣的一種獎勵與榮譽稱號,並不是真正的官職,所謂的品,只是相當,能受到一些受職分田與永業田,其他的沒有。在四種官職中最輕,到了唐朝漸漸演成對功臣後代與權貴子弟的一種獎勵,實際是獎勵這些功臣的,好了,連你後代都有職位了。

    最後就是爵,從正一品的王爵到從五品的男爵,想要獲得除了宗室弟子外,只有軍功才能迅速獲得。這個很尊貴,甚至可以世襲。從另一個方面,也能看出唐朝的重武輕文。

    才來到唐朝,這些官職讓李威很是糊塗的。

    這種重武的風氣,不會讓唐朝恢復到唐初的戰無不勝,但能讓唐朝武風不會衰退。如果不是內亂,即使是五百年六百年,外敵想要像遼金元蒙滿清那樣,肆虐中原,是不大可能的。

    因此,吐蕃最大的勁敵還是論欽陵。

    群眾力量重要,個人領導也不能忽視,廉頗守長平,縱然是白起,想大勝也不可能的。韓信用兵與劉邦用兵又是兩樣的。論欽陵與論贊婆用兵後果又是不同。如果李靖還在世,大非川肯定不會失敗。縱然是論陵欽。

    和親吐蕃不一非需要,只要有了議和,就能給吐蕃,或者給贊普台階下。

    李威心中頗有些意動,吐谷渾不是一日之功。吐蕃就將它交給唐朝,現在親唐的各部,有的在涼州安置,有的開始向靈州轉移,有的在鄯州。到了後方,大約許多人不願意回去。或者將河源王慕容諾曷缽及弘化公主送回去,多半會遭到吐谷渾各部殺害。這也不是一日之功,需要慢慢經營。

    說到底,只要論欽陵一死,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不是吐蕃贊普真有這個意思,還是緩兵之計?李威也不能確認。

    於是看著這個王妃的表情,看也看不出來的,再次不雅地將李威的茶杯端了起來,喝了一口。

    「你自己兒有茶……」李威無奈地說道。腦子卻在開動,這個女子也是一個心腹大患,以後的一代吐蕃無冕女王,不能以為小,就青澀幼稚了。西南一行,是她大意輕視,智慧卻是有的,膽略更是有的,儘管青澀也有,可像姚元崇一樣,只是年青,青澀一些,卻能隱隱看出以後的一些苗頭。

    「為什麼不能喝,在行軍時,你不一樣與士兵在一個鍋裡吃飯?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這是不同……」李威忍了回去。與一個蕃女計較什麼,她想喝,讓她喝吧,又說道:「你還要等等,孤不能作主。」

    「不急,既然來了,我也想多玩一段時間。對了,你不是說要派人帶我到處看一看嗎?」

    「行,孤馬上派人帶你去轉一轉。」

    「好啊,我想看一看你的東宮,還有太極宮,哦,對了,還大明宮。」

    「你……」乾脆,你到皇城與大明宮各個官府機構裡看看,將唐朝的各個情報一起瞭解得了。繃著臉說道:「東宮,你倒是可以看一看的。其他的,非是孤的權利。」

    「為什麼這麼小氣。太子,如果你去邏些城,你想看哪裡就看哪裡,去不去?」

    讓我去邏些城?還能回來麼?李威直接不答。拍了拍手,說道:「來人哪,上些果子來。」

    端了一些果子上來,還有一碟嫩藕管,伴著雪白的蔗糖,將她嘴塞住。

    嘗了嘗,沒祿氏道:「很好吃。」

    「不是你們吐蕃,如果好吃,留在我們唐朝,孤每天給你好吃的東西。」

    沒祿氏也不知道李威對她的慎重,曾經一度商議,前往羊同將她綁架過來,沒心沒肝地答道:「留下來可以,我在吐蕃可是一個王妃。在你們唐朝會授什麼,這樣吧,你讓你們皇帝立我為貴妃,我就留下來。」

    「……」

    貴妃的什麼就當她沒有說,又怕她再次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立即將沒祿氏打發走,然後來到大明宮,將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報。

    什麼平衡之術,君王之道,或者處理政事的能力,李治遠在李威之上,可軍事,同樣是不懂,甚至連李威都不及。李治聽了後,立即將一些重要的官員喊來,包括裴行儉。南詔一戰,裴行儉軍事能力終於走進李治視野。

    李威再次與沒祿氏的交談大約說了一遍,貴妃的什麼,自然略去。

    李治看著裴行儉,西南戰役主要的謀劃者是裴行儉,有一些體得。

    裴行儉沉思,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西南之戰,吐蕃敗在不備,但那天晚上大戰,臣一直在觀看。士兵作戰十分凶悍,不亞於我們唐朝精銳軍隊。朝廷明年又想經營高麗新羅,依臣之見,可以答應他們,緩上一緩。國家年色轉好,收成也在轉好,雖拖久了,對吐蕃整合吐谷渾有利,可臣剛剛聽聞吐蕃對吐谷渾暴斂橫徵,也未必獲全功,相反對我朝更有利。縱容吐蕃王室與論氏家族相鬥,邊境勒令勿動,開耕屯田,嚴明烽火。待到吐蕃大變之時,一舉成功。」

    這是深思熟慮的想法,不是李威憑藉記憶在偷機取巧。薛仁貴大敗後,裴行儉曾經將兩個將領所有行軍路線,作戰方式,拿來分析了很久。最後估量了一下,論欽陵用兵,縱然是自己,也未必能戰勝他。不但裴行儉有這個想法,連劉仁軌都有這個想法。只是這種自滅威風的話,兩人始終開不出口。

    李威倒沒有想得這麼多,但聽到又想經營高麗新羅,驚奇地看著父親。好久沒有「監國」了,對朝中大小事務,知道得不多。

    看到他表情,李治順便解釋道:「新羅王法敏納高麗叛眾,致使高麗叛亂不休。又據百濟之地,派兵守之。朕打算削去法敏官爵,派其弟金仁問回去任新羅王,同時派兵征討新羅。否則連年高麗叛亂,終是朝廷一個惡疾。」

    這個兒子有些旁門左道的,說一說,說不定會想出什麼歪門斜招,能派上用場。

    李威聽了不語,這也不是一個辦法。最好的辦法,是將高麗新羅百姓一起遷移到中原徹底漢化,然後再遷移漢人過去充塞,使漢人比例佔到多數,將高麗新羅從版籍上抹殺。否則換一個新羅王,還是於事無補,這是一個頑強不要臉的民族,有機會還會獨立。幾千年中國歷史,包括強大的元蒙,居然都沒有將這個國家消化。

    但嶺南都沒有百姓願意遷移過去,況且高麗,遼東與塞北同樣是一個病。不撤底抹殺,北方才是真正的中國長久之害。因此,李威縱然有一知半解的後世知識,同樣沒有好方法解決。於是閉口不說。

    李治又看著其他數人。

    李敬玄說道:「臣不同意。蕃人不可信,即使有盟約,為了防止萬一,也要派兵駐守。」

    李治點了一下頭。

    「縱敵則患生,防邊則卒老。」

    又是一個問題,連裴行儉都蹙了一下眉頭。不僅如此,疆域那麼長,防也是不好防的。派出兵少了,防不住,派出兵多了,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最佳的防守就是進攻,打得敵人心寒,邊境才會安寧。李敬玄雖是外行漢,這個問題說出來,不大好解決的。

    「再說,大非川之敗,是薛仁貴輕敵導致,吐蕃未必那麼可怕,否則西南之役不會輸得那麼淒慘。吐蕃數次求和,是國內因為戰事負擔沉重,求和緩解。自去年起,我朝開始豐收,敵人有負擔,我大唐卻沒有負擔。而且臣同樣也得到一些消息,聽聞吐蕃大敗,許多部族開始有些動作,陛下也知道的,最近一段時間,與我朝聯繫的各部在不斷增加當中。如此時我朝與吐蕃約和,這些部族會如何作想。吐蕃內部又是不和。只要不輕敵,精選勇士為卒,廣求良將,不孤軍深入,只求吐谷渾,可獲成功。還有,去年西南只是小勝吐蕃一場,大非川仍是大敗。這種情況,我朝卻答應求和,其他各部又會怎麼想?」

    前面是誇誇其談,士兵不只是勇壯,象權虎之流進入軍中,只會壞事,不會是好事。勇壯是必須的,還要遵守紀律,聽從指揮。因此,後來戚繼光用兵只用老實巴交的農民兵,從來不用市井上的什麼大俠豪客。廣求良將,更是空口其談。裴行儉、薛仁貴與劉仁軌皆是軍旅中磨練出來的,如果裴行儉沒有西域大都護的經歷,軍事修養未必有那麼高。當真看了幾本兵法,就能成為良將?

    其他各部難道不知道所謂國與國之間的盟約只是一場兒戲,最終還在靠拳頭?

    但畢竟是大敗後允和的,會被其他各個臣服的部族佼仿。反正將唐朝打痛了,求一下和,萬事大吉。因此最後一個問題,更讓裴行儉不能辨駁。其實有些想法,只是他資歷淺,不好提,就是劉仁軌,輕重都決策不出來,索性更不談。

    李治看了看簾後,詢問道:「皇后意思如何?」

    「但聽陛下作主,」武則天說道。

    這兩年來是武則天最低靡的時刻,棉花讓她在民間影響稍稍好一些,可是朝中大臣依然對她十分牴觸。外戚的不爭氣,許敬宗不爭氣,更將她折入谷底。所以行事越來越低調,連批閱奏摺都越來越少,寧肯拖著,也讓李治作主。

    李治又看著李威問道:「弘兒,你有什麼建議?」

    依李威之見,則是同意的。既然連裴行儉都沒有對沒祿氏的「誠意」懷疑,大約是沒錯了。那麼除去論欽陵才是頭號的事。什麼其他各部的想法,無論是突厥或者是新羅,不移民,只好打,還要不停地打,很消積的治理方法。暫時低調做人,容讓幾年,一舉將吐蕃擊敗,才是硬道理。現在要這個面子,後面有的苦果吃。

    但母親都低調了,自己更要低調。

    唐朝的什麼,自己能幫就幫一些,不能幫則不幫。眼看數年下來,自己會不會莫名其妙死去,都未必可知,自己都死了,唐朝關自己什麼事?留取丹心照汗青是文天祥做的,自己萬萬做不出。只能說依自己秉性,漢奸與自己肯定無緣。

    主要是論欽陵,大勝了一場,滿朝官員又有了驕氣,可自己怎麼說服?說不重視,將來唐朝依然會有幾十萬將士葬送於此人之手?

    說不出來,無論說什麼都沒有說服力。

    因此,不假思索答道:「兒臣不知。」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3
第二百四十一章 誤會

     掀開了薄被,眼前是一團雪白。

    昨夜激戰了三回,碧兒終是歲數小,於是睡得沉。居然沒有被驚醒。一對長長的眼睫毛合攏在一起,大約是在做夢,夢到什麼開心的事,臉上還掛著笑容。李威眼睛掃了一眼,這個年齡段,身體長得很快的。才來唐朝時,是一對小鴿子蛋,現在變成了一對大饅頭了。幾縷芳草,開始烏黑濃烈。

    看到她長大一些,李威心中的罪惡感就少了一些。

    沒有驚醒她,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爬起來。其實內宮之中,所有服侍的太監與宮女看到他對碧兒如此,心中都有數的。連同韋月都不敢對碧兒不敬。

    然後鍛鍊。

    這個過程很緩慢,主要是原來太子身體弱,但不是沒有作用,身體漸漸轉好了。至少能在鬥毆時,加上一些技巧,普通的壯漢也不是他的對手。當然,薛仁貴與黑齒常之那樣的牛人,不能算的。不但是身體,連同騎術與箭法,也比原來好得多。至少狩獵時不會像原來那樣,讓侍衛將獵物趕到他面前做活靶子。

    其實還是為了身體,只有身體好了,身上的頑症才能真正消除。這是致命的,以現在的醫學,天知道會不會復發?倒不是為了上戰場作戰的。即使上了戰場,也不會讓他去殺敵。嗯,很不好說,原來是認為他不可能上了戰場,現在降了降……

    練了一會拳,碧兒倒底起來了。

    嗔怪地問道:「殿下,為什麼不叫醒妾身?」

    說完後,知道失言了,嚇得用手捂嘴。

    李威摸了摸她的秀髮說道:「不要害怕,這樣說才像一家人。但不能讓別人聽到了。」

    「嗯,殿下,你應當有時候要罵罵妾身,否則妾身都不知道自己身份。」

    「你這個傻丫頭,沒有犯錯,孤為什麼要罵你。既然起來了,你還能不能跑?」

    碧兒臉上立即漲起粉意,還有一層幸福的笑意,輕聲羞澀道:「能跑,殿下需要跑慢些。」

    「那就跑吧。」

    不但他們在跑,兩個小蘿莉也在後面湊熱鬧,還有內宮幾個太監與宮女。不是原來的孤單一人了。跑了一圈回來,碧兒用毛巾替他將汗水擦去,然後吩咐人端上來早餐。

    正在此時,外面人進來稟報,說吐蕃使者求見。知道是誰來了,馬上就要離開長安,前去九成宮,沒祿氏肯定會過來詢問結果。道:「讓他們進來。」

    沒祿氏款款走了進來。換了衣服,是唐朝的仕女裙,紅色的裙料,上面繡著碎花。不算太保守,也不算過開放,領口開了一半,露出一小截小酥胸。下面穿著一雙繡花鞋。

    不論此女成長以後是敵是友,但喜歡漢人的文化風俗衣著打扮,倒是勿用置疑。也喜歡佛教,聽到她一些事,長安城中的幾個有名的寺廟,她都進去過,還燒了香。

    看了看餐桌,道:「太子,你就吃這個?」

    很普通的早餐,雞蛋、粥加胡餅。

    李威很玩味地問道:「你以為孤要吃什麼?」

    沒祿氏沒有回答,不說人參燕窩的啥,總得有肉吧。可是心裡面有些嘀咕,這個太子的能力她是見識過的,收攏手下的能力也知的,再加上樸素如此,以後做皇帝。唐朝會有什麼局面?對吐蕃又有什麼影響?

    心智很高,想歸想,嘴中卻在詢問:「聽說太子今天要與你們皇帝去九成宮?」

    「嗯。」

    「那件事……」

    在長安城中呆了幾天,官話講得稍稍有些標準。

    李威答道:「孤已經稟報了父皇。父皇正在與各位宰相商議。你也知道,孤只是太子,沒有執政,他們想法如何,不得而知。」

    不是真話,商議此事時他在現場,儘管沒有發表建議。聽了聽,又看了父親的表情,多半此事不成。唐朝自開國起,就沒有戰敗過,即使李世民征高麗,那是寒冬或者其他因素撤軍回來的,不是被高麗人打敗了撤軍的。輸不起!又因為西南大捷,再度產生輕視吐蕃的心理。決議沒有定下來,但結果不是很好。

    其實李威本人倒是同意,只是議和,暫時讓一下。如果能殺死論欽陵,不要說議和了,給吐蕃人十萬緡錢,李威也願意的。就像對金國,岳飛腦袋值得多少錢?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做人還是低調的好,國家也是如此。

    「還望太子多說一些好話。我前來時,國內有許多大臣反對和議,有許多人要報復你們唐朝。和議不成,戰火必起。無論誰勝誰負,將會有許多戰士犧牲,也有許多百姓遭殃。你是仁太子……」

    仁太子的啥,李威根本沒有當一回事。即使他真能做成皇帝,對吐蕃也要早遲痛打的,但不是這時候,最好弄死論欽陵,然後再調兵遣將。這個想法不能說的。道:「急的不是我們唐朝,是你們王室。來,孤拿兩本書給你看。」

    說著,來到書架前,先找出一本《晉書》,這是房玄齡、上官儀、李義府、許敬宗、李淳風等二十一個大佬編寫的。文字很簡練,可是書的質量嘛,不提也罷。居然連《搜神記》的內容都當作史料記載進去。

    不過這無關緊要,在裡面又翻了翻。竹紙出來了,可才出來沒有多久,活字印刷更不提。因此,寢殿書房裡的書除了極少數是雕版印刷的,大多數是用手謄抄的,甚至還有少量是竹簡書。因此,很厚,這些史書都分成了一個個小冊子。

    在裡面將《王敦桓溫列傳》抽出來。然後又來到《宋書》前面,將裡面的《本紀第一武帝上》與《本紀第一武帝中》抽了出來,還有一個下,不需要了,沒有抽。

    然後將三本小冊子遞到沒祿氏面前,說道:「看一看。」

    沒祿氏翻看起來,李威一邊咬著胡餅,喝著小米粥,一邊看她的臉色,越看她臉色越不對勁。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自古以來,害怕大臣功高震主而殺害大臣的事例,在史書能找到很多。不僅是中原,吐蕃也是,歐洲也有。

    等她翻到最後一頁,李威也吃飽了。丟下筷子,問道:「有什麼感想?或者說噶爾家族像這三人中的那一個?」

    「那又如何,我們贊普不是東晉那些無用的皇帝。」

    「有用沒用,不是你說的算,即使噶爾家族報復,侵犯我們大唐。輸了是折損的你們吐蕃國力,你們吐蕃財力民力吃不消的,倒霉的還是你們家的贊普。贏了是噶爾兄弟的功勞,更加尾大不掉。所以議和的不是我們唐朝,而是你們吐蕃,或者說是你們贊普需要。」

    這一句終於擊中沒祿氏的心裡了。正是這樣考慮的,所以丈夫這一次才急忙再次求和。與上一次求和心態已經兩樣。

    「議和不是不可以,可你們吐蕃仍對吐谷渾不放棄,又如何議和?」

    「我們同意撤軍。」

    李威搖了搖頭,說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必?這不是你一個小孩子玩家家的遊戲。」

    「我不是小孩子。」沒祿氏氣著了,但迅速冷靜下來,又道:「這次我們吐蕃折節求和,是雙贏,也付出誠意,若你們唐朝不肯,還想得寸進遲,只好用你們漢家一句活來說了,大丈夫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別以為小,也不好忽悠。

    ……

    是太子的行宮,也有這段時間民間議論太多,於是李治與武則天讓李威與他們同乘一輦。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開撥,不一會兒出了長安。

    聽著車輪聲,李威在想著心事,忽然問道:「父皇,當年祖父皇帝如果將祿東贊強行留下會是如何?」

    李世民很有識人本領的,一眼就看重了祿東贊,勸他留在長安,許以右衛大將軍,右衛大將軍統領右衛驍騎,唐朝所有折衝府皆歸十二衛與東宮六率掌管,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武職,官職正三品,即使是投降的蕃邦蕃王都未必能得到這樣的官職,並且以琅琊長公主的外孫女段氏許配為妻。賞賜如此豐厚,然而祿東贊沒有同意,還是返回吐蕃。

    當然,李世民也沒有料到祿東贊居然是以後吐蕃征服吐谷渾的罪魁禍首,更沒有料到祿東讚的兒子居然能殺死幾十萬唐兵。否則怎麼的,也會強行留下來。以當時唐朝軍隊的強大,吐蕃才興起,留下祿東贊,估計松贊乾布連屁都不敢放一下。

    李治默然了一會,道:「無論是誰也猜不著將來的事。」

    「但父皇,兒臣卻想留下一個人。」

    「是誰?難道是那個論吐渾彌,他不行。」

    「不是,是那個沒祿氏,此女雖然年幼,可心思聰明伶俐,行事果斷,將來有可能是吐蕃的母后。」

    「你在胡說什麼?」李治不悅地斥責道。

    只是一個小丫頭,聽說長得還算漂亮,僅於此。在吐蕃都不是王后,就是王后,又能如何?看她的行為就知道了,居然跑到兒子軍中做間諜,當作猴子耍了許多天。然後不顧禮制與廉恥,又跑到長安城中。這是泱泱大國,否則她不知道遭到多少回凌侮了。

    即使像自己妻子武則天,又如何,還不在自己掌控之中?頂多起一個輔臣作用。怎麼比,也不會是第二個祿東贊。

    但臉色忽然沉下來,喝道:「你在想什麼!那兩個粉頭,還沒有讓你吃夠苦頭,或者皇家的臉面,你還沒有丟盡?」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3
第二百四十二章 高度

     李威苦笑起來,說:「父皇,你誤會兒臣了。兒臣再怎麼不好,那是吐蕃人,又是吐蕃贊普的妻子,兒臣……」

    都沒有辦法辨解下去。

    武則天溫言勸道:「陛下,好好說,弘兒絕不是這個意思。在軍中那麼多天,他與這個吐蕃的王妃一直很清白。更不要說現在……」

    兒子「懂事」了,「成人」了,知道與身邊的那個碧兒同房,正是油調著蜜的時候。吐蕃這個王妃就是想插,都插不進來。然後又問道:「弘兒,你從哪一點看出她是吐蕃將來的祿東贊。」

    「這個……」李威真不好回答。知道此女不可小視,如果歷史不改變,將來幾十年裡,她在吐蕃,母親在唐朝,兩個強大的國度就被這兩個女人掌控著。僅知道這一點,掌控了吐蕃,沒祿氏又做了什麼,李威又不知。而且史書上也從來沒有記載過她來過唐朝,歷史在改變,什麼都不好說。

    但歷史不變,此女對吐蕃的貢獻,不亞於祿東讚的。再說,能與母親相提並論,甚至某些程度比母親做得還要好,也說明這個女子成長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可關健不能說。

    不但不能說,看父親的表情,對母親都沒有估算出來。更不要說這個十幾歲的女子。只好答道:「這是兒臣的直覺。」

    「別要胡思亂想。在軍中,雖為了作戰,你與此女接觸很多,本宮就不大贊成。雖然裴侍郎他們皆知道你們是清白的,可傳出去,終是不好聽。吐蕃不知禮制,不會在意,可你不同,你是唐朝的太子,行事不能隨心所欲。」武則天再次說道。

    「是。」李威老實地答道。頭腦還在想著念頭,或者派刺客將她刺殺了。也不大好辦的,在長安城中肯定不行,所行皆有護衛保護,到處是人是衙役。公開刺殺更是不可。要麼只有等她返回時刺殺,然而此行吐蕃人有近兩百人,防護森嚴,只能調用軍隊,自己估計能辦到,可一查就知。前面一刺殺,後面父親有可能會勃然大怒,將自己太子廢去。

    之所以產生這個念頭,正是沒祿氏早上一句大丈夫寧可玉碎,不為瓦全,再次將李威提醒。無論眼下沒祿氏是什麼,還是沒祿氏。就像母親一樣,現在很低調,連狄仁傑都開始疏忽。可當真母親打算一輩子低調做人?

    想著心事,武則天以為他在搪塞,又說道:「本宮聽說早上她又到東宮。就是為了國事,你們都不能走得近,特別是在京城。雖是清白,但傳到坊市裡,又不知傳成什麼。」

    「是,母后。」

    「還有,人家是使者,兩國交戰,不可牽連使者。我朝每年也派出使者前往各國各部,如果扣押使者開了先例,後果也嚴重。畢竟我大唐是大國,不是匈奴。」

    「是。」

    「弘兒,再問你一件事,那個芒碾達乍布是怎麼回事?」

    「他是與祿東贊是堂兄弟,也是王室成員,不過是親贊普派系。就像司馬孚與司馬師、司馬昭的關係。」

    司馬師與司馬昭想篡位,司馬孚卻在拚命保全曹氏,一度讓司馬昭十分惱火,這才像一句人話,李治莞爾一笑。但在腦海裡轉了轉,提到了司馬兄弟,他又想到自己幾個兒子。心中作了一下比較,李賢資質也是不錯的,但與這個兒子比起來,少了一份沉穩與果決。不要小視了這個兒子,做事很有「心機」的。

    這又想到了三國裡另外一個人物,諸葛瑾的兒子諸葛恪,諸葛恪自小就有才氣,為孫權所重,可是諸葛瑾以為戚,瑾友將軍張承直接說非保家之主,陸遜也說,在我前者我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則扶之以接(尊重長官,愛護屬下),今觀君氣陵其上,意蔑乎下(欺上瞞下),非安基之德。然而孫權卻託孤於諸葛恪,拜為東吳太尉。一年不足,滿門皆斬。

    這樣一想,不由地微皺了一下眉頭。

    作為帝王,不想自己只有一個兒子優秀的,而是希望所有兒子都優秀,這樣太子不聽話,能夠立即廢掉。只有一個兒子優秀,將無法可挑。對李治來說,未必是好事。

    李威不知道父親居然高看了他,知道了,不會以為喜,反而更加憂愁。

    又談了一會兒吐蕃的事,但李威自始至終,沒有對是不是與吐蕃議和,發表意見。說了沒有用,好會聽,不好反而起反作用。不如不說,讓這些大臣自己衡量。

    ……

    九成宮離長安不是很遠,三百來里路,換作是李威前來,騎著快馬,早上起一點早,天摸黑時就到達了。但車駕肯定不可能的,拖了五六天,才到達了九成宮。

    其實拖了很長時間,本來是借慶祝前來避開七月暑熱,卻拖到了八月。山上的宮殿很涼快的,但已經沒有多大意思。不過也可以散散心,九成宮規模很龐大的,從北面的碧城山的半山腰開始,一直到了南面的杜水,築了周長兩公里多長的城垣,還有外城,冠山為殿,以壑為池,分岩立闕,跨水架楹。甚至在屏山下聚水成湖,又以輪汲水上山。總之壯觀無比。

    原來在遠處看了看,不覺。到近處,只是搖頭,現在建築不是後世的建築。這些木頭石頭,全部是用人推,繩拉,槓子撬,一步一個腳印運來的。象大明宮有的主梁,甚至需要動用幾百個民夫,花費數月時間,才能運送一根主梁到長安。更不要說在碧城山這個地方。

    宮殿瞅了瞅,倒是一樣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在九成宮前看到一個石碑,正是鼎鼎大名的《九成宮醴泉銘碑》,文章是魏徵作的,字是歐陽詢寫的。曾經被後人稱為正書第一。

    觀摩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然後大宴,無非就是唱賀云云,雖然這一行有不小的花銷,但比起隋煬帝,不算什麼的。因此君臣把酒盡歡,又作了一些詩唱和。李治要李威作詩,李威直接將杜甫的那首《九成宮》搬了過來,但做了一些改變。不然直接拿出原詩中的「我行屬時危,仰望嗟嘆久。天王守太白,駐馬更搔首。」麻煩就大了。

    本來這首詩在杜甫詩篇中不算名作,一改,更失去了一些味道。但唱和詩嘛,想出色的很難,也能拿得出。

    聽了大臣吹捧了一番,開始休息。

    第二天,李治率領官員上了碧城山頂。十幾個侍衛抬來氣球,李威膛目結舌,難道父親真想與母親一道再次登氣球?官員也是不解,一會兒氣充好了,李治果然拉著武則天的手,準備往吊藍裡跨。

    「嘩啦」一下,大臣一起圍過來,將吊藍圍得密密嚴嚴。李治發怒都不行,自己登上那麼高的危險地方不算,還想拉上皇后一道?李威站在一邊有些無語,原來父親也是有童心的。

    大臣全部規勸,李治也沒有辦法,只好讓這些大臣上。

    新奇嘛,一個個分別登上,最後都讓李威上去。對這個不感興趣的,也就是一個高,站在某些山頂上,都比氣球高度更高。但不能不上,原來你不上,那麼有危險了,卻讓朕來上。父親心中就會有想法。沖碧兒勾了勾手,碧兒高興地跑過來,還拉著兩個小蘿莉與李令月,一道呆在吊藍裡。

    氣球在升高,三個小傢伙在吊藍裡很不安份。反正有一點能看出來,這三個小傢伙長大後,沒有一個是膽小的。或者說一句喪氣的話,沒有一個是省事的,包括上官婉兒在內。倒是李威害怕她們出事,道:「不能動,會危險的。將藍沿抓好。」

    最後越升越高,三個小傢伙終於不敢動彈,往下望一次,然後「啊呀呀」大叫一聲,往李威懷中撲一次,然後再朝下往一次。碧兒亦是如此,臉都嚇白了,道:「殿下,妾身好怕。」

    「沒有關係,只要呆在吊藍會很安全的。其實可以用一塊結實的布料,做成傘狀,栓上一些繩子,系在背後,跳下去都沒有關係。」

    「可殿下,這很高的。」

    朝下看去,人已經變得很小了,倒是因為高,看得更遠,連一些矮山的山頂都似乎在腳底下,杜水河畔的莊稼都能瞧得見,但已經不清晰,變成了大片大片的金塊。

    「越高越是安全。因為跳下去,氣流灌起,將傘布撐開,就像這個氣球一樣。還會往下落,但落的速度卻是很慢。高度不夠了,傘布打不開,才會不安全。」

    「大哥,做一個。」李令月興奮地說。

    「不行,還會危險。一旦危險,會出人命的。」李威喝道。不像氣球,只要檢查好了,又有繩索固定起來,要麼升不起來,升起來出事率很低。可依現在的條件,與他的記憶,做出來的降落傘,不一定做不出來,可不敢保障百分之百的安全。還有,如果父親要試一試怎麼辦?

    幾乎都過了一把癮,不是每一個大臣都開心的,有一些人恐高,包括少數武將在內,溜躂了一回下來,臉都嚇白了,李敬玄連路都走不動,是讓人扶下來的。看到他淒慘模樣,閻立本搖了搖頭,直接沒有上去。本來就在生病,何必上去湊這個熱鬧。

    但大多數人還是興高采烈,連午餐都在山腰行宮裡吃的。吃完了,繼續讓大臣過癮,最後連武則天也登上吊藍溜躂一回。基本上登得差不多了,李治才說道:「好像這個高度比大明宮還要高……」

    「……」

    「……」

    幾乎所有人立即安靜下來,大眼瞪小眼。最先登上去的郝處俊硬著頭皮說道:「陛下,雖然古制,是建築。此乃器具。或如吐蕃,乃居高寒之地,豈能因為他們居住高處,就不讓他們居住。」

    不進諫不行,難不成,在方圓刻意找一座大山,讓陛下登上山頂。

    讓李治憊懶噎著了,其實無需要找一座高山的,只要將繩子接長一些即可。為了安全起見,這個氣球所撥的高度並不是極限。李威是知道的,但同樣不會說出。

    「正是,陛下請三思。」大臣又開始進諫。這玩意兒是找一個樂子,反正前來九成宮,擺明了就是尋開心的。不能迷戀,難不成以後皇上呆在這個氣球下面處理公務?

    反正讓李治這一句,弄得十分掃興。

    說完了,一起看著李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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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祥瑞

     勸了一會兒,李治居然聽了進去,龍袖一揮,說道:「就依各位愛卿之諫。」

    偉大的陛下不上天了,各位大臣自然罷休,然後宴席時,李治又說各位卿家敢於進言什麼,大臣只好感動地說陛下仁愛什麼。再度把酒言歡。總之,還是十分高興的。

    散了席,李威回去,看到李令月正在與上官婉兒、韋月說什麼。

    李威問道:「小妹,為什麼還不回去?」

    「大哥,我要留下來陪你睡……」

    「不可,」李威立即回絕,然後撫著她的小腦袋道:「你漸漸長大了,男女有別的。」

    「我要嘛……」李令月只是鬧。

    碧兒拽了拽李威的衣袖,低聲說道:「她還小,等過幾年再大些,就知道了。反正床大。」

    李令月、韋氏與婉兒一起點頭。

    看著這三個小傢伙,李威頗有些無奈,難怪吐蕃的那個沒祿氏會嘲笑,感覺自己怎麼不是丈夫與大哥,相反,就像一隻帶著幾隻小雞的老母雞一般。最後只好道:「今天晚上就破一回例,可以後卻不行了。不信,你去問父皇母后去。」

    李令月也沒有答應,也沒有否決,想什麼,李威不知道,進去沐浴。出來後,看到三個小傢伙正在捉迷藏。李令月當老鷹,婉兒與韋氏當小雞。婉兒藏得不嚴,一會兒就找到了,韋月卻很久沒有找到。

    李令月忽然說道:「韋月,你出來,我看到你了。」

    櫥櫃的門打開,韋月倒底小了些,真以為看到,從一堆衣服裡鑽出來,然後狐疑地看了看櫃門,問道:「你怎麼看到我的?」

    李令月咯咯笑道:「那是試探,誰叫你自己出來,讓我捉住。」

    「這不能算。」

    在鬧著,李威忽然眉頭皺了皺,三個小傢伙他不關心,是想到了父親白天的舉動。幾天前就對自己說過,要與母親一道登氣球。似乎真有這種想法似的,可白天那麼大的決心,大臣進諫了一下,居然不登。看起來很正常,但自己總麼感覺父親表現前後反差有些不對。

    畢竟在氣球上父母全部出事了,自己毫無疑問,就能順利繼承皇位。而以自己的力量,想直接篡位不大可能的,在氣球上動一些手腳,卻是有這種能力。製造氣球,就是自己手下的侍衛。

    再說,前幾天父親又反覆說過氣球的種種,顯然想了很久的。或者說他登上一回,忽然想到此節,心中後怕,才想到很多……這一次刻意說他再次登上去,觀察自己的表現。也就是說,是一種試探?

    也許是,也許不是。

    他在心中琢磨,三個小姑娘,跑到外面玩去了,當然,去了外面,有內侍跟著。一會兒,三個小姑娘風一樣跑進來,李令月撲入李威懷中,說道:「大哥,好怕,好怕。」

    「怕什麼?」

    「是鬼火,」內侍答道。

    李威自然知道鬼火是什麼東西,走出大殿。外面的夜景倒是很好,月亮漸漸圓了,八月的潮水最大,八月的月亮也是最圓最明亮,四下里淡淡有一份霧氣,似有似無的,緩慢流動。遠處大山也朦朦朧朧披上了一層銀色的光澤。

    但自碧城山山頂處,緩緩有幾朵幽綠的鬼火,向這邊飄來。

    內侍低聲說道:「殿下,現在好得多了,奴婢小時候曾經聽宮裡的老內侍說過,九成宮每到秋天來臨,有許多鬼火,據傳當年隋文帝建造九成宮時,死了不少人。這些人不甘心,所以才化作鬼火的。隋文帝做了幾場法事,都沒有作用。到了我朝來臨,從高祖皇帝,到文皇帝,一直輕賦薄斂,沒有大興水土。鬼火才減少的,但偶爾還是有。」

    「你替孤傳令下去,以後遇到此物,儘量避開……」說了一半,停下。現在人迷信,不會有人拿這個磷火去玩。自己這道命令倒是多餘。於是又說道:「還有,看能不能找到當年那些冤死的民夫屍骸,重新安葬,葬深一點,做場法事,大約以後就不會出現。」

    「喏!」內侍退下。

    後面這道命令大約也是多餘的。經這麼多年的風吹雨刷,當年埋下的民夫屍骨,有可能能重見天日的。可守在九成宮的一群太監與侍衛,為了不掃自己老子的興趣,看到了也會悄悄用泥巴蓋上,隱瞞不報。

    不能說唐朝不好。

    重視民生,恐怕宋朝做得最好。不但重視百姓,而且因為國力的困窘,對商人也看得重些,所以最富。記得不多,似乎宋朝對商人處理方法,十分妥善的。但宋朝開始已經漸漸封閉了,絕對沒有唐朝這種博大包容。

    不但包容,而且各種雜科,時不時也在科舉當中。只是沒有進士科重要罷了,儘管工商地位不高,但比以後的八股文好。其實自己如果能平安登上帝位,這時候推行一些改革,進行一些科學創新,卻是最佳的辰光。而且這時候世界上好像沒有其他高度發達的科技強國。稱霸地球不談了,也沒有辦法稱霸地球,疆域到了南方,到了遼東,就無法有效的管理,更不要說蔓延到更遠的地區。但能讓國家與民族,達到一個更強的高度。

    這個高度不是老子說的高度,這才是一個真正的高度。

    但想到父親與母親,這個帝位嘛……

    搖了搖頭,回去休息。床是不小的,左邊懷中是碧兒,右邊後面幾個小傢伙,在折騰,李威喝了一句:「睡覺。」

    「不嘛,大哥講一個故事,我才睡。」

    不管用的,李威只好講故事,折騰到了近三更,才全部睡著。而且李令月霸道地推開婉兒與韋月,揪著自己後背不放,與樹袋熊差不了多少。這讓李威十分頭痛,現在妹妹還小,再大幾歲,如何是好?

    ……

    接下來幾天倒也無事,主要是豐收,百姓能吃飽肚子,國家就安定。沒有大事,於是李治帶著群臣狩獵。

    然而突然發生了一件事,明崇儼進獻神龜。

    祥瑞嘛,景星、慶雲、黃星真人、河精、麟、鳳、鸞、比翼鳥、同心鳥、永樂鳥、富貴、吉利、神龜、龍、騶虞、白澤、神馬、龍馬、澤馬、白馬赤髦、白馬、白象、一角獸、天鹿、鱉封、酋耳、豹犬、露犬、醴泉、浪井、河水清、江河水五色、海水不揚波等為大瑞。三角獸、白狼、赤羆、赤熊,赤狡、赤兔、九尾狐、白狐、玄狐、白鹿、白獐、白兕、玄鶴、赤烏等為上瑞。白鳩、白烏、蒼烏、白澤、白雉、雉白首、翠鳥、黃鵠、小鳥生大鳥、朱雁、五色雁、白雀、赤狐、黃羆等為中瑞。丕、嘉禾、芝草、華蘋、人參生、竹實滿、椒桂合生、木連理、嘉木,戴角?鹿、駁鹿、神雀、冠雀、黑雉等為下瑞。嚴格來說,李威試驗的那幾塊高梁地算是嘉禾,也是下瑞。

    這個名單很長的,大約有幾百種,有的到現在,李威不知為何物,有的是在曲解,比如李世民在九成宮就發現了一個山泉,山泉嘛,水總是甜的,於是曲解成醴泉,成了大瑞。

    大瑞不同的,要立即表奏,文武群官詣闕奉賀,派有司告廟。然後眾人觀看查驗,看過了,再次奉賀一番。鳥獸者,奉賀完畢,各隨其性放之於野,但如木連理之類不可動搖者,派官員查驗,畫圖奉上。很隆重的。比如李世民發現了山泉,當作了醴泉,那就不同了,百官朝賀,魏徵作文,歐陽詢寫字。《九成宮醴泉銘碑》就是這樣來的。

    大瑞禮官明文記於朝冊的有六十幾種,就包括神龜。

    但出於明崇儼之手,李威不由尋思起來。只可惜狄仁傑等人在長安,連個商議的人都沒有。

    明崇儼得到後,立即押送到了長安,而且禮官看過了,也上表了,說明肯定不是普通的烏龜。

    然後明崇儼又寫了一個表奏,說是太子賢明仁愛,國家後繼有人,所以九成宮太子行殿落成,神龜出世云云。當然,可以看成是明崇儼是藉機向太子低頭示好,不過出自明崇儼之手,又是祥瑞的什麼,總讓人感覺到怪怪的。

    得到了大瑞,李治不敢馬虎,看也看過了,吃也吃好了,玩也玩夠了。再說,金秋八月,正是不冷不熱的時候,於是起駕回宮。倒是李顯一肚子不高興,跑到李威面前說道:「大哥,你還沒有帶我狩獵呢?」

    「再等一段時間,我帶你們去驪山狩獵如何,二弟,你看呢?」李威轉過頭,沒有詢問李顯,問李賢了。

    到了現在,李威還想挽回兄弟之情。不僅是兄弟之情,兄弟不和,又能給小人機會。

    李賢尷尬地點了一下頭。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漸漸事情在傳開,李賢的孌童竄奪李賢謀替太子之位,甚至包括狄仁傑兩位義女真正身份洩露出去的事,矛頭指向了李賢,朝廷才沒有查下去,也都被人知道了。於是李顯與李旭倫對這位二哥有些不滿。李令月直接斥責這位二哥。

    李賢覺得很冤枉,孌童的事,無可否認,可是狄仁傑兩位義女身份,自己並不知道,與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但覺得辨解很是蒼白,也想找機會與大哥說一聲,可不大好意思。

    大哥既然如此說,也是一個機會,道:「大哥之命,我豈敢不從。」

    李顯就當沒有聽到,問道:「大哥,明崇儼那個是不是真正的神龜?」

    「三弟,你信不信?」

    「我不知。」

    「祥瑞之事,我不知有沒有,既便有,也不會出自明崇儼之手。先以蠱術迷惑父皇,又用祥瑞……」李威搖了搖頭。

    「大哥,是假的?」

    「三弟,到長安,跟我後面看場好戲吧。」

    沒有看到,一切不好說,但能讓史官查驗後,也認為是神龜,一道寫了奏摺,這個烏龜肯定十分罕見的。他心中也是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神龜?

    不冷不熱的天氣,車駕很快,就到了長安…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4
第二百四十四章 問罪

     很大的一隻烏龜,長達近三米,抬起時需十幾名大漢,曾經用了曹沖稱象的辦法稱了一下,重達八千一百斤,也就是重達八百九十公斤。不但如此之巨,形狀與其他烏龜也不同,不像其他烏龜都頂著一塊硬殼。這個烏龜沒有,頭部與四肢都覆以平滑的革質皮膚,沒有角質盾甲,背甲骨質殼也是幾百個大小不等的小骨板鑲嵌而成的。而且長著兩個巨大的前鰭。

    不是沒有人知道海龜的,可這樣的海龜,卻是一次沒有看過。

    李治在沉吟,當作稀罕物可以,當作大瑞,需要認真確定的。不但他,就是連狄仁傑,都無法確定,說它不是神龜,得說出一個道道來。於是最後一起將視線盯在李威身上。

    李威拍了拍這只大龜,說道:「明崇儼,憑藉這一條,就可以將你誅殺了。」

    一語驚人。

    「為什麼要這麼說?」李治略略有些不悅。

    明崇儼處罰輕了些,可只到申州擔任了一個不起眼的官職。朝廷如果不是這次進獻祥瑞,幾乎將此人遺忘。對此各個大臣也是心知肚明的,之所以放在申州,是為了防止自己的頑症加重。

    就算弄錯,朝廷並沒有真正拍板下來,是大瑞,即使弄錯,也是好意。

    李威又拍了拍柔軟的龜殼,說道:「父皇,它不是神龜,因為巨大,所以又叫巨龜,它的殼不是甲殼,象皮革,也能稱為革龜。還有它的背部,有七道棱紋,又叫棱皮龜。不過這種海龜因為笨拙,所以越來越少。」

    這是刻意打擊明崇儼的,棱皮龜是地球上一種古老的動物,智商確實不高,食量大,什麼東西都吃,然後連飄到海裡的塑料袋也當作水母往肚子裡吃,結果造成不斷死亡。李威穿的時候,越來越少了,幾乎像大熊貓一樣珍貴。

    說著,拿出一把寶劍,是撬龜嘴巴的,可是這頭棱皮龜食量又大,這幾天天天有人喂養,居然當成了食物,就要往嘴裡吞。畢竟憨厚可愛,李威怕傷著了它,換成了一個木棍。李顯站在邊上大笑道:「大哥,果然很笨,連劍也要吃。」

    一句話讓明崇儼變了臉色。

    李威沒有說明,大家已經聽出話音,祥瑞不是其他,特別是大瑞,總得要有靈性的。弄一個笨拙的動物當作大瑞,事情真相傳出去,豈不讓番邦笑掉大牙?

    憑藉這一點,就可以將明崇儼問罪了。

    李威撬開它的嘴巴,又說道:「它也沒有牙齒,在口腔裡卻有一些角刺,可以將食物磨碎。」

    眾人仔細觀看,果然如此。

    「又因為沒有殼,頭也不能縮進去。看到沒有,不但笨拙,而且十分醜陋。但與其他海龜不同,很少上海岸曬太陽,因此很難捕捉。常看到的海龜也大,但與這種海龜不同,多以玳瑁為主,還有一種是綠海龜,蠵龜,麗海龜。最好看的是麗龜,雖然小些,冒充祥瑞邀功,倒是可以。」

    一個冒充祥瑞邀功,諷刺的意味更濃厚。不是李威睚眥必報,是這個小子一直不老實,已經無法妥協。當然,真正擊垮他,憑藉這一點還是不行的,需要狄仁傑去安排,就像許敬宗一樣,拿到足夠的證據,縱然父親想包庇都不行。但用祥瑞打擊明崇儼,並不會礙著狄仁傑計畫,又是機會難得。因此,他對李顯說,要到長安來看場好戲。

    又刻意形容這頭烏龜很笨很醜陋。其實最醜的不是棱皮龜,卻是蠵龜,有人說海龜是紳士,那麼蠵龜就是一個要飯的。身體坑坑窪窪不提,還長滿了海藻與寄生蟲。並且也沒有提古老,現在不說將來會越來越發達,一提古老的東西都是好的,上古三皇五帝的原始奴隸社會是好的,孔子是好的,上古經義是好的,上古的器具是好的。

    但光貶烏龜,還是不行,李威又說道:「想捕捉它,也不難。每年五月份,在羅越國(馬來半島東海岸,「商賈往來所湊集,俗與墮羅缽底同。歲乘舶至廣州,州必以聞」,是南海知名的港市國家)都有幾萬隻這樣的棱皮龜上海岸產卵。明崇儼,孤且問你,此物自你得來。不管你從何處得來,想來必然會詢問它的來歷。中原不知,可南海各個商賈不會不知。甚至羅越國百姓喜歡用此龜的蛋卵當作食物。用一個普通的海龜冒充祥瑞是何罪?再說,一個羅越國百姓吃其蛋卵的動物,弄到我們大唐當作祥瑞,是不是我們大唐的大瑞讓一個小番國的百姓可以食用的?如果是大瑞,羅越國那麼一個小國家,居然有幾萬幾十萬個大瑞,置我朝於何地?還有羅越國是什麼地方?落後之所,商賈之所。你其心可誅,你其行更可誅!」

    還不只這幾頂大帽子,繼續說道:「本來朝廷寬大處理了你,你應當感恩戴德,又知經義,到地方替父皇普及王化。然而你到地方,用一些人手替你打聽消息,地方瑣務,你沒有能力處理的,不答。有能力處理的,再次裝神弄鬼,用子虛烏有的巫術招搖撞騙。這還不夠,又用一頭醜陋笨拙的海龜,欺騙父皇,欺騙滿朝的文武百官。你將兩位聖上,將滿朝文武當作了什麼?當真你以為滿朝文武是白……(痴字沒有說)能讓你玩弄於股掌之上?」

    這才扭過頭,向李治問道:「父皇,你說此人該不該誅殺?」

    明崇儼只覺得兩個眼睛冒金星,都讓李威說蒙了頭。其實因為權虎自作主張,放出風聲,已經使明崇儼提心吊膽了。果不其然,京城開始滿城風雨,連巧妙佈置的棋子劉合歡都被揪了出來。隨後立即殺人滅口,但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狄仁傑查案子本領,他可是領教的。

    這頭烏龜也是因為曬鹽,手下與一些海商稍稍有聯繫,無意中得來的。至於它有什麼生活習性,或者每年在哪裡產卵,一概不知。這時獻上,不求有功,主要來京城看看風聲,也是做一個高姿態。哪裡想到這麼多,立即跪下,說道:「陛下,臣也不知,是別人進獻給臣的。臣查不清它的來歷,看到它溫順,以為是神龜。」

    劉仁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小子,某聽說你神通蠻大的,能將幾十里路的東西搬到皇宮,居然連這一點都不知道?」

    其他大臣皆是大笑。

    已經給了明崇儼面子,知道皇帝還靠他治病,否則也沒有人將此人當作一回事。但李威知道,不但是大臣,恐怕自己還低估了此人的野心。說到底,父親的病,使這小子有了仗持,不知天高地厚。

    有些頭痛的。不但他在想,狄仁傑也在想。也努力過,訪問了一下民間。就是有,也不願意。不是御醫,替皇家治病,十分正常。但民間大夫替皇家治病,治好了是好事,可治不好,會承擔後果。現在的醫術,就是孫思邈出山,又豈敢包百病皆能醫治的?不但民間大夫,連同御醫都只用一些溫藥治病。

    是藥三分毒,用溫藥治病,縱然治不好,罪過並不重。如果開了猛虎之藥,一旦治不好,追究下來,御醫也吃不消。所以皇家生病,好得慢。象父親,象原來的太子,多因為如此,病越拖越重。

    因此,有對風眩病有一些經驗的大夫,聽說是皇家,不願意前來了。

    明崇儼只好說道:「臣疏忽了。」

    對劉仁軌這個老鄙夫,他是無奈的,人家是真正打出來的功勞。激怒了,給自己一頓飽拳,黑天冤枉都無處申訴。但暗暗心驚,聽說這個病太子原來只看禮書,連《春秋》都不讀的。為什麼懂得比自己還要多,什麼都懂。本來精心佈置的計畫,讓唐朝軍隊大敗一次,激怒皇帝。沒成想,卻成就了這個病太子的建功立業。

    一次次佈置,一次次失敗,很無力的感覺。可不佈置怎麼辦?皇帝身體,他是清楚的,能抗一個十年八年就不錯了。那時候太子才三十出頭,越是聰明,就越是知道自己對他的種種。到時自己恐怕死都沒有一個葬身之所。

    李治倒沒有想到兒子與明崇儼內心什麼想法,既然不是神龜,大老遠趕回來,也有些怒氣,揮了揮手道:「散了,散了,這頭烏龜讓御膳房宰了。」

    也是生氣的,一頭神龜,成了食物,也等於打了明崇儼的臉,然後沒有看明崇儼,沖李威招招手,說道:「跟朕過來。」

    李威只好跟在他後面,李治說道:「你是太子,要會容人用人。」

    「是,」李威答道。心中懂的,容人也不能容明崇儼,用人更不能用明崇儼。不過今天打了臉,以後父親即使因為病情,召他回來醫治,想重用也不大可能。

    李治又說道:「既然知道,那你就回吧。」

    李威愕然,說到底,老子怕死。無奈,返回東宮。還沒有休息,太監又過來稟報,說是吐蕃使者求見。

    讓沒祿氏進來,李威說道:「王妃,你別找孤,孤作不了主。而且男女終是有別,傳出去,對孤的名聲不好,對你的名聲不好,都能影響到你們贊普的名聲。」

    母親囑咐過的,不能經常見面,名聲是託辭,母親的意見得聽。因此,將話說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4
第二百四十五章 獻藥

     「哈哈哈……」沒祿氏笑得花枝亂顫,是笑李威自欺欺人,要說閒話,早就說過,又豈是在長安城中幾次接觸,在軍中兩月時間,兩人不知接觸了多少回。

    不能將沒祿氏貶得一無是處的,雖是大笑,可笑得很有風韻,兩個饅頭隨著笑聲,在抖動。不但沒有給人傻笑的感覺,相反,有些誘惑人,很想讓人伸手在那兩個不停跳動上抓上一把。

    只是笑,李威卻是懂的,心裡也虛。身正不怕影子斜嘛,人家為了國家為了皇權,一個女子身份都不怕,自己害怕什麼?

    但笑完後,沒祿氏臉色忽然沉下來,問道:「你們皇帝恐怕不會同意和盟?」

    馬上就反應過來。

    李威嘆了一口氣,道:「孤不會騙你,大約不會了。其實孤心中卻是認可的,但你在京城這麼多天,應當知道孤的權利。事情不是孤所能做主的。或者你再等上一段時間,看看事情有沒有轉機。」

    「就是我等上數月半年,你認為事情有沒有轉機?」

    「……」

    「這麼多天,我看了你們唐朝許多地方,城中百姓的富有,綢緞的精美,食物的豐盛,郊外莊稼的收成,我們吐蕃沒有。你們漢家居有世界最富裕的地方,為什麼不放過高原上的苦寒之地?」

    「錯,」提到這一點,李威理直氣壯了,道:「你們吐蕃也不是苦寒之地,只是一直沒有開耕。唐朝的富裕,是幾千年來百姓一點一滴開耕出來的,原來同樣是沼澤,江河氾濫成災,然後除草填坑,興修水利。為了今天,無數百姓辛苦勞動,甚至死亡。其實世界之大,象中原這樣的地形,不知凡幾,可有那一個國家擁有我們漢家的文明。孤前年暗中派了一個使節,去了西方,一旦他回來,就能帶到更多的消息。其實不止是中原,象天竺、或者大食,再往西去,有無數沃野千里。所以富裕,是我們漢家努力得來的。你們吐蕃不能看到我們富裕,就振振有詞的前來搶奪。這不是藉口,甚至比論氏家族以後篡奪你們贊普地位都站不住腳。」

    說到這裡,他才想起胡應,去了這麼久,此人至今還沒有回來,卻不知道已到了哪裡,又是死是活?

    ……

    胡應這一行,雖不容易,也沒有李威所想的那麼難。

    首先與匈奴人有關,漢朝強大了,一部分匈奴人臣服投降,一部分匈奴人不投降,有少數進入天竺,大部進入歐洲。可這群漢朝的手下敗將在歐洲十分牛氣,曾經逼得羅馬人一次次妥協,在阿提拉大帝手中,匈奴人疆域東到鹹海,西至大西洋海岸,南起多瑙河,北至波羅的海。也因為匈奴人的入侵,造成羅馬帝國的分裂。後世歐洲人稱阿提拉為上帝之鞭。直到阿提拉死後,幾個兒子為爭權利相互內鬨,加上歐洲人乘機反擊,帝國瓦解。但這些匈奴的後代仍然生活在俄羅欺草原上。

    胡應從波斯人領土到達大食,從大食進入拜占庭,也就是東羅馬帝國。當然是冒充了大唐的使者身份的,那麼遠,也弄不清楚,就像到唐朝的各國使者,是使者還是商人,縱然李威去問,也未必會弄清真假。

    但都知道遙遠的東方有一個強大文明的國度,聽說訪問歐洲各國,拜占庭君王還是妥善款待的。然後做了指路人,沒有介紹法蘭克王國,而替胡應介紹了可薩汗國,這個汗國民族組成有些複雜。有西遷的回紇人,有當地的土著人(車臣人),還有黑海以北與亞速海附近的部落,哥德人、斯拉夫人,但主要組成部分是阿卡齊爾人,阿卡齊爾人也就是西遷的匈奴人後代,曾經是阿提拉重要的盟友。一度與西突厥有一些關係,才開始獨立沒有多久。也就是說,與唐朝中原關係也許不大,但與唐朝北方一些遊牧民族有著濃厚的關係。

    匈奴人沒有文字記載的,可有一些人口傳身教,對祖宗的事知道一些。當然,現在的可薩汗國已經有了某些高度發達的文明,而制度也帶著一些中國的印記,例如可汗與伯克居然在伏爾加河的一個島上,有八十多少妻妾,還有太監。

    也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治下有許多屬國,與西突厥一樣,封屬國國王或者酋長為俟利發,佩切涅格人、烏古斯人、克里米亞哥德人、克里米亞匈人、馬札兒人、格魯吉亞人、亞美尼亞人、阿蘭人、北高加索匈人、列茲金人、阿瓦爾人、切爾克斯人、阿扎裡人。東斯拉夫人、布爾塔斯人、保加爾人、摩爾多瓦人、鐵勒拔塞部等許多部族都向他們臣服。

    聽說是唐朝使者,十分歡迎。不但如此的,胡應本身就是胡人,有同根感,不排斥。還有一條,那就是唐王室的血脈,有濃濃的鮮卑血脈,這也讓可薩的答剌罕(可汗)認可。另外,這個國家是遊牧生活,以及經商,還有搶掠為主,甚至有一些商人一度到達大唐,但沒有人注意罷了。帶了一些消息回來。

    之所以拜占庭人介紹給胡應,是可薩汗國與拜占庭最為交好,曾經借兵幫助拜占庭打敗過波斯人,甚至還替拜占庭抵抗過大食的入侵。

    在可薩汗國滯留了一段時間,繼續向西,是阿瓦爾人的地盤。這個民族又與中原有著緊密的聯繫。

    公元552年,阿史那部突厥首領土門求婚於柔然阿那瓌可汗被拒,西魏政權立即將公主嫁給土門,慫恿土門反叛柔然,於是土門聯合高車,擊敗柔然,可汗自殺。柔然一分為二,東柔然投奔突厥,西柔然投奔西魏,但在突厥使者威逼下,將柔然首領與手下三千餘眾交與突厥使者,慘殺於長安城外。餘眾被迫西遷,一百年後,渡過伏爾加河,來到歐洲。

    但阿爾瓦人不全是柔然人,還融合了瓦爾部與昆尼部,昆尼部也就是突厥打敗的厭噠匈奴人的後代。因為沒有文字記載,只能故老相傳,證據不足。不過胡應到了此地後,還有極個別長老,依然會說生澀的漢語,也說明了其血脈的聯繫。到了歐洲後,立即打敗庫特利格爾和烏特格爾匈奴人(阿提拉死後匈奴向東退去的後代兩支),接著又打敗斯洛文尼亞人、安特人(東斯拉夫人與烏克蘭人祖先)和文德人(塞爾維亞人源頭)。又消滅了匈牙利和特蘭西瓦尼亞(羅馬尼亞)的另一支日耳曼哥特人吉別達伊人,阿瓦爾人佔領了匈牙利與多瑙河河口,西突厥汗國看到手下敗將的成功,還曾經為東羅馬帝國與阿爾瓦人結盟而翻目成仇。接著阿爾瓦人又與日耳曼的法蘭克人爆發戰爭,打敗了法蘭克墨洛溫王朝的國王希爾佩裡克,將勢力蔓延到了奧地利地區。再度與拜占庭從友變敵,阿爾瓦的首領巴顏可汗與其子,差點攻破基督教世界的都城君士坦丁堡(如攻破,有可能能顛覆整個西方文明)。

    拜占庭付出驚人代價,打敗了阿爾瓦人的進攻。阿爾瓦人也付出重大的代價,因為國力大傷,被迫讓臣服南方的保加爾人成為保加利亞的君主,北方斯拉人佔據多瑙河和薩瓦河之間的領土,自己留在匈牙利平原。總之,開始末落了。當可汗聽到遙遠強大的唐王朝派出使者前來,又是熱情招待。

    至少到現在,胡應吃的苦頭不多,但這一拖就是兩年多過去了。

    現在胡應正帶著手下開始向法蘭克王國出發。很亂的一個國家,胡應也打算到達巴黎後,就準備返回唐朝了。總的來說,這一次胡應的行程,是一次絲毫不亞於唐三藏周遊天竺各國的史詩般的行程。當然,李威想看到胡應,還要很長時間的。

    ……

    醉風樓上,一個雅間,沒祿氏看著眼前這個青年人。

    青年人誇張了些,肯定不算中年人的,而且明崇儼賣相確實很好,至少論「色相」,比李威還要養眼。她帶著譏諷地笑容,問道:「你就是那個將丑龜當作神龜的明崇儼?」

    明崇儼不是許敬宗,連劉仁軌都會退讓幾分的,明崇儼誰會畏怕他?祥瑞的事很快就傳開了。

    然後找到吐蕃使者,沒敢明找,遞了一份貼子,約好兩日後在醉風樓見面。官職不高,因為與太子的種種,他的名氣很大。這一次主使是論吐渾彌,實際做主的還是沒祿氏。

    吐渾彌立即稟報了沒祿氏,本來想拒絕的,主要是明崇儼的職位。沒祿氏有沒祿氏的驕傲,與李威,那是無奈,人家是唐朝的太子。可是明崇儼算是那一門子?但是想到唐朝的「不識好歹」,最後答應下來,看看這個膽大包天的明崇儼會說什麼?

    明崇儼也不生氣,他指著沒祿氏身上的新裙子,這是沒祿氏在長安趕製的,來到長安,讓她很歡喜。自幼在家中就喜歡漢家的文化,不然也不會認識那麼多漢字,如果不是國家,她在長安象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幾乎留戀不捨,不想回去了。更是訂購了許多唐朝的衣服,與一些首飾,還有一些精美的器具。這件素花仕女裙,正是蔡州名產雲花綾製成的,不但圖案精美,還有一條太原產的花氈製成了披肩。

    人是三分長相,七分衣裳的,這一穿,沒祿氏更加明豔動人,高貴大氣。

    與李威一樣,倒不是貪戀沒祿氏的美色,明崇儼問道:「你身上的裙料,明某沒有猜錯,是蔡州雲花綾,現在每尺市價大約在七十文。可王妃,你知道前些年每尺多少錢?」

    沒祿氏搖了搖頭。

    「前幾年普通的綾布每尺在六七十文,像這種雲花綾每尺卻最少在一百文。」

    綾布在所有絲織品中算是最好的,價格也是很昂貴的。要知道這些年糧價拋去今年不算,平均每斗糧食也不過十幾文,也就是一尺綾布可以買五六斗糧食。當然,老百姓別想穿得起了,只穿粗製的麻布、葛布或者小水布。就是這種布,每尺也在六到十文。因此,有的百姓家中衣服一穿就是幾十年,打滿了布丁,都舍不得扔。到了冬天遇到大寒,北方的百姓就會凍死許多人。即使棉花普及後,依然還有百姓會被凍死。但有棉被與棉布是兩樣的。

    沒祿氏雖然聰明,可終就是小了些,不大明白,問道:「那又如何?」

    「是因為棉花,以後布料還會更便宜,唐朝將會有許多百姓能穿暖和衣服。」

    「你是說……?」

    明崇儼打斷她的話,繼續問道:「前幾年國家年色一直不好,特別是前年的大旱,許多人餓死了。糧價一度漲到每斗八十文。為了賑濟百姓,長安與洛陽的糧倉幾乎放之一空。可現在長安糧價是多少?」

    沒祿氏搖了搖頭。

    「秋收開始了,因為豐收,今年粟米價格每斗只有四文。這還是朝廷下了旨意,用洛陽與長安兩處穀倉容納調度的,否則還要更賤。為什麼僅兩年時光,恢復得這麼快?」

    沒祿氏知道他想說什麼了,道:「但棉花與太子無關。」

    「當真,某告訴一個秘密,所謂的棉花,是太子給他母親的功勞。」

    「怎麼會?」

    「不是不會。太子年漸長,陛下身體不好,所以對太子一直有些忌憚。因此,太子不但用棉花討皇后歡心,又獻了活字印刷給陛下。」說到這裡,明崇儼牙齒咬了咬。

    不說自己現在權利太低,又不在京城之中,就在京城,想要離間,也是不易。

    「我倒聽說一些,這些都是你們唐太子在坊間聽來的。」

    「聽來的?你當真?不瞞於你,我聽到這個說法後,曾派了許多人到坊間聽,派人詢問各個外國使節,可什麼都沒有聽到。這是我有心打聽的,難道太子遇到了神仙不成?」

    「你是說……?」

    「我不知,也不會下結論。只是想說,太子成長起來,將是你們吐蕃頭號大敵。而且他與眾不同,名義飽讀禮書,實際急功近利,為了成功,不擇手段的那種人。詩書給了他知識,又不迂闊,以後他若登基,當今皇上將會遠遠不及。」

    「但是你……」

    「王妃,莫要小視於人,陛下需要我替他治病,某就有機會。今天某來找你,只是想做你們吐蕃一個朋友,又不求你們吐蕃什麼。某能成,多少對你們吐蕃有幫助,說不定會有大用。某不成,你們吐蕃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何樂而不為?」

    確實滿朝文武小視了他。他門楣太低,孤立無援,否則以他的才能,早在朝堂上呼風喚雨。比如這次會面,見到沒祿氏,先不提暗中投靠吐蕃,而是從布價與糧價說起,立即收到奇效。

    沒祿氏只是沉吟。

    明崇儼道:「某馬上就要回申州了,王妃三思。如果願意,派人到申州,與我聯繫一下。如果不同意,也就罷了。不過某先送一樣東西給你。」

    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裡面是一粒粒丹藥。

    沒祿氏問道:「這是什麼?」

    「我聽說贊普無子,因此制得此藥。用時取一粒足矣,用水化開,可以立即使人催情。或者對你,對你們贊普有所幫助。」

    這就是他配製的春情之藥,但在此事他想法是錯誤的。芒松芒贊不是不能房事,至今無子,也許是少精,或者是無精造成的。再說,這玩意貴精不是貴多,房事多了,精液稀薄,反而更減少了懷孕的機會。

    當然,按照現在的說法,多做比少做強,也是一番「好意」。

    沒祿氏沒由來的臉紅起來。

    明崇儼又說道:「京城嚴密,某不敢在此久留,告辭了。」

    沒祿氏沒有吭聲,也不可能與明崇儼客氣的。但是手中看著這些藥,卻在想著心事。贊普的事她是知的,此藥對她與贊普沒有多大幫助。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沒祿氏自己也十分驕傲的,至少吐蕃同齡少女中,幾乎無一人智慧能及他。然後再加上另一個人……生下的子女會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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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立志

     首先相貌,不一定太好,可是也不差的,主要那種儒雅之氣,讓沒祿氏喜歡。真換成黑齒常之這些英雄壯漢們,吐蕃不要太多,沒祿氏反而不喜。然後是血脈,這是天下間最尊貴的血脈,中原的五姓七家,她根本沒有放在眼中,關上門偷樂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得一統天下。還有才氣,才氣更好,聰明人與聰明人的後代,「種好」。萬一有了兒子,很有可能就是贊普,自己的兒子當贊普,唐朝不好用兵,甚至乖乖地替自己對付噶爾家族。

    至於芒松芒贊,只好對不起了。沒有後代,就沒有傳承,不但松贊乾布這一脈就此絕緣,自己下場,自己娘家人的下場,全部能可想而知。

    然後又想起某人的種種,眼睛汪汪的,粉意似乎要從眼睛裡滴出來。

    越想越是得意,嘴角也勾起一份笑意。

    長安城中那些發花痴的少女,都沒有她此刻表情過份。

    但現在不行,在長安沒有機會,即使有機會,日期不對,不像在姚州,一月不到就能趕回去,找一些機會,就能將生產日期誤差消除。想到這裡,立即吩咐隨從道:「你立即找到那個明崇儼,對他說,本王妃同意了,特別是太子的動靜,想辦法通知我們吐蕃。」

    可她是一個做事的人,知道自己這一行沒有結果,立即匆匆忙忙地返回吐蕃,唐朝不同意,得回去商議對策。

    聽到沒祿氏離開,李威感到很可惜。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特別是論欽陵這樣的大將。關健是自己沒有決策權,而幾乎從上到下,所有大臣都將大非川之敗定論為薛仁貴指揮失誤,不是論欽陵的軍事才能。南詔一戰後,造成了吐蕃境內許多部族想入非非,也造成了唐朝自上到下的輕敵。

    嘆了一口氣,帶著幾位兄弟去驪山狩獵,李賢過來要解釋,讓李威制止了,道:「我曾經對你說過,我們是兄弟,你做過什麼,沒有做過什麼,我心裡面清楚。無論做未做,過去就過去了,兄弟之間,需要和睦相處,勿要讓人家笑話,更不要讓留笑柄於史冊。」

    「是,」李賢答道。

    可還沒有到驪山,就讓欽差追上,李治瘧疾病重,命李威立即回京監國,受諸司啟事。

    李威只好返回長安。監國不是一次兩次,即使奉旨受諸司啟事,能實質性處理政務,李威也沒有當真。

    ……

    天又涼了幾分,卻是不冷不熱的一年最好時光。

    又監了幾天國,就是看一些奏摺,然後觀摩各個大臣如何處理的。不能說一點作用都不起,處理奏摺時不是想當然就當然的,地方呈上的奏摺,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又不能一一派人下去調查。因此,有的會立即處理,有的是權宜二字,有的會派人調查。這需要智慧去甄別。還有各個相關的輕重,程序,禮度等等。如果一開始李威就接手的話,非得洋相百出,甚至有可能成為第二個王莽,將下面弄得民不聊生。

    不登基罷,一登基這個學習很重要。

    就像武則天,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李治一步步引導,縱然有野心,也做不成女皇帝的。

    這一天,回到東宮,碧兒說道:「狄蕙狄好來信了。」

    說著將信交給他,也沒有說其他,只說已平安到了揚州,還與楊敏徐儷二女見了面,勿勞牽掛云云。

    這使李威想起另一件事,楊思儉與徐齊聃。不是大錯,處罰也處罰過了,現在與父母親關係融洽,機會很難得的。想登基還是十分遙遠,不如辦一些實事。

    於是第二天等到各位官員商議完畢,李威悄聲詢問李敬玄:「李相公,孤想將楊思儉與徐齊聃從嶺南召回,不是召回京城,在山東兩淮之地,擔任一名刺史,或者長史之類,你意下如何?」

    李敬玄沉吟一下,說到底,太子對徐楊兩家的女兒還是有些留戀。當然,他不會掃太子的興,卻在考慮事情的後果。上一次於其說是裴炎掰倒了楊徐,不如是皇帝本人不開心。但現在與上次又有些不同,既然皇上能讓那兩名粉頭進入東宮,大約心情不是很鬱悶。即使是太子妃,馬上就要與太子完婚了。在這個時候,調回京城顯然不可的,但從嶺南調回來,調到山東兩淮之地,擔任一個地方官員,皇上大約能允可。

    其實是皇帝的病,身體讓李敬玄很擔憂,太子名聲又好,繼位似乎是水到渠成,因此思考了一下說道:「臣也不知,不過可以試一試。但只是臣一人稟奏皇上,未必准許。不過殿下,請三思,只是兩名臣子,殿下最好不要生出其他不必要的風波。」

    李威笑了一下,道:「李相公,徐楊二人被流,你也知的。都是因為孤孟浪輕率所至。昔日,晉李憙彈劾山濤、劉友、司馬睦、武陔侵佔官田,請免濤等官,陔已亡,請貶其謚。武帝獎憙懲友,而濤竟不問。而天下皆以憙言是,濤等則不能赦。言非憙則不能獎。又,四臣同罪,友誅濤等不問,施法避貴懲賤,非治政之道。創業之初,政本不立,無法垂統後世。後來果不其然。當時之懲,如有罪孤罪當其衝,而不懲,如無罪,至少楊思儉則不必流。此二者亦是一理。當初之罰已過,二人流於嶺南一年有餘,懲戒已足,也為他人立過榜樣。此時召回,不是不可。不然一有小過,不給悔改機會,長流嶺南,諸司官員豈不心寒乎?」

    萬事得說出一個道道來。

    用司馬炎中一案來證,就顯得有道理。而且最後一句話,也頗讓李敬玄心動,大過大錯,可以殺可以流,只是小過錯,那個官員沒有政敵,那個官員又不犯錯,百密一疏,此為常理。流放嶺南,懲戒即可,可一流不歸,施法顯得有些殘酷了。

    最主要,朝中各個宰輔與太子關係似乎都十分友善。他自己也算一個,可論友善度,卻不及劉仁軌、戴至德、郝處俊,甚至不及閻立本。李威沒有尋找他們三人,而找自己,也是一種信任,一種改善關係的楔機。

    於是拱手說道:「殿下仁愛,但此事殿下勿要出頭,讓臣等來替殿下辦好此事。」

    李威這才松了一口氣。

    可是兩天後,李敬玄卻找到他,苦皺著眉頭說道:「殿下,已來不及了。」

    「何出此言?」

    「徐舍人去了嶺南後,因為身體不好,立即生病,不久後就去逝了。楊尉卿也因為年已高,去了嶺南水土不服,剛剛楊家接到消息,去世了。」

    李威一直在擔心,也有了思想準備,然而聽到後,臉色立即變白,手中的茶杯險些落到地上。

    「殿下,生者還生,死者已死,還以國事為重。」

    「孤知……」

    但李威只是呆坐了一會兒,就去了大理寺,狄仁傑正在處理積案。找到狄仁傑,說道:「狄卿,為什麼要瞞孤?」

    「何事?」

    「楊思儉與徐齊聃的消息。」

    狄仁傑嘆了一口氣,終於沒有瞞住。他只好說道:「殿下,此次南行,你是不是大捷而歸?」

    「是啊。」

    「臣又聞吐蕃那個王妃親自來到長安,想約同我們大唐,一起置論欽陵於死地。但臣問一句,噶爾家族有沒有真正謀反?」

    「沒有,」李威搖了搖頭。知道得不多,但知道噶爾兄弟很不將吐蕃王室放在眼中,幾十年後被吐蕃王室弄死了。什麼時候弄死的,怎麼弄死的,不知道。好像論欽陵的兒子因此還投奔了唐朝,替唐朝立過功勞。還有一點,只是輕視吐蕃王室,並沒有真正謀反。

    「功高則震主。殿下雖是太子,可眼下還是陛下的兒臣。但此次大捷,殿下名聲隱隱在陛下之上。此時殿下更需戒驕戒躁。如果殿下知道,一時暴怒,失了方寸,後果並不是很好的。因此,臣一直沒有說。」

    不提則罷,一提李威猛地想到臨行前裴行儉也說過一句話,殿下只需安排大捷後的事務。

    狄仁傑又說道:「殿下,如果覺得歉意,徐楊二人皆有子女尚在人世,以後殿下可以做一些補償。此時殿下失措,聖上未必會開心。聖上春秋尚盛,一旦不開心,就會被小人所乘。況且二皇子已有了意……」

    說到這裡,狄仁傑有些頭痛的,早知道了他們死因,卻不停地向兩戶人家打招呼,說明事情輕重,不要煩惱太子。誰曾想,太子居然這麼快就得知。

    「孤知道了。」李威說著離開,可是心中十分不悅。對楊思儉沒有什麼感情的,徐齊聃只是略有好感。但對兩個少女很覺得內疚,自己沒有給她們帶來幸福,甚至連京城都不能呆,只好逃到揚州。這還不夠,連累著她們父親都因為自己喪命了。

    說到底,自己不是皇帝。

    這一次真正對帝位產生一些渴望。

    心中也清楚,兵變行不通的,也許因為西南一行,自己能調動一些心折的羽林軍將士。可是父親沒有過錯,即使是這些將士,如果自己帶領他們毆打明崇儼會同意,可兵變多半不肯。即使兵變成功,開了先例,以後自己老了,兒子帶人兵變。再到孫子。整個國家就亂了。

    可等待,更不是辦法。

    還不知得等多少年,父親疑心病如此,又有母親暗中虎視眈眈,就算這兩三年自己不像歷史上突然死亡,以後弄不好還是逃路的下場。想到這裡,心中下了一個決斷。

    立即返回,讓太監向各個宰相傳達命令,到延英殿中議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4
第二百四十七章 親事(上)

     閻立本、李敬玄、劉仁軌、張文瓘、郝處俊、戴至德以及各部侍郎與尚書,如劉審禮、李義琰、來恆、薛元超、高智周、裴行儉等人全部到達。不知道何事,原來太子一直觀摩,像這樣高調的將各個宰相與各部尚書侍郎一起召集事務,前所未有的。

    到了延英殿,李威讓他們坐下來,拿起一塊用棉布做的毛巾,這也是新出來的,棉布吸水性強,以前因為貴,都當作了衣料,現在棉花種了起來,因此有人用布料製成了毛巾。

    然後問道:「像這樣的紲布一尺大約需多少錢?」

    知道的大臣真不多,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賤,可這些大臣多會當過這個家的。

    還是戴至德說道:「宮裡所用皆是細紲,每尺大約在三十文。這是今年,國家有了棉花,若是往年,細紲每尺大約四十多文,與綿綢價格相當,僅次於綾布。」

    「那麼民間用的粗紲呢?」

    「粗紲粗鄙不耐用,因此很賤,以前價約為每尺十文,略低於生絹、大練、火麻布、貲布,但比小練、維州布與小水布、粗麻布貴。今年因為棉花種得多,價格又降了一些。每尺大約是在九文。到明年有可能還會降一些。」

    現在對什麼經濟學,沒有專門的研究,可也知道物價低,對國家好處比壞處多。糧食便宜了,老百姓就不會餓肚子,布便宜了,老百姓就有衣服穿。很簡單的實用理論。戴至德說完,狐疑地看著李威,不知太子提布做什麼?

    李威眼中有些讚許,戴至德身為宰相,當然不可能到市場上去詢問什麼物價,可關心了,說明是有心了。而且這個宰相做人很低調的,民間認為他與閻立本一樣,只是一個長者。李威卻知道,他每天批閱了多少奏摺,又上書了多少建議給父親。但為人低調,做過了從不吭聲。算是一個賢相。

    李威心中暗許,嘴上不說的。自己誇戴至德,未必對戴至德是好事。又問道:「戴相公,那麼孤問你,做一件衣服,需要多少布料?」

    這個問法不準確的,要看是做長袍還是短褂,兩者差距卻是很大的。每一個人的身高又是不同,男人與女人的骨架又是不同,簡單的衣服與有褶邊或者襯裙的又是不同。不過太子既然問了,戴至德只好估測了一下,答道:「少約三四尺,多約六七尺。」

    「也就是每件衣服加上縫工,最少得花費三十文,甚至六十文。」

    「大約差不多吧。」

    這是指老百姓穿的衣服,如果用的布料是李武買給父母親的那種蜀錦,那不是三十文了,將是千倍萬倍來計算。當然,李威也沒有指望讓老百姓穿上那樣的衣服,也不是為了衣服來議事的。這是一種曲徑通幽的方法,議事的。

    然後又說道:「老百姓也是人,他們同樣會有生病,會有喜家,會有喪事,會有節日,會有祭祀。這些不只是穿衣服,買器具,備食物,花費更多。但各位能不能告訴孤,拋去大戶人家,中戶或者平民人家每丁能真正擁有多少土地?」

    戴至德皺了一下眉頭,按照均田令,正常丁男實授一百畝田,其中二十畝是永業田,八十畝是口分田。然而現在已是一紙空文了,說道:「不好估計,大約在四十幾畝。」

    「四十幾畝的人家算是幸運。孤經常出去,有的每丁只有十幾畝地,甚至只有幾畝地。就當是四十幾畝,每畝能收多莊稼?秋收到了,雖然收成略好,可依然有百姓在輪耕,有的欠收,好地薄地,一畝加起來,孤大約估測了一下,不足三石。」

    郝處俊說道:「正是,三石只好缺,不會過。可殿下,這算是不錯,前些年每畝地只有兩石。如果不是輪耕的地漸漸少了,又,全國算是風調雨順,不然,有可能增產不足半石。也是喜人……不但如此,因為新耒,又有一些耕地開墾出來,這些地又是收成。」

    半石不足為奇,可整個唐朝增加的產量將是驚人的,至少今年大多數地區不會有餓死人的現象發生。不但是新增加的耕地,還有一種新的思維,向山向水討要食物,有許多百姓開始有意識的飼養種植。未必立即變得有多好,但可以想像,幾年後,會是什麼樣子。

    但李威說的不是這個,他頓了頓,又說道:「就算兩季能有三石,每丁二十畝地,其中最少一半要貢稅,然後是種籽肥料農具,百姓所得也不過三成。」

    眾人一起點頭。這是保守的說法,能有這樣的收成與耕地面積,在唐朝已是不錯的人家。有不少貧困平民,遠遠達不到的。

    「也就是每丁能所得三十六石到四十石糧食,算一丁妻兒老小五口,除去口糧,僅能余十石糧,請問,十石糧值多少?柴米油鹽,衣服被料,再加生老病死,婚嫁迎娶,修建屋舍,治辦器具,還能餘下多少?這還是上中百姓,若是不足這個田數怎麼辦?連溫飽能不都保不住?」

    李敬玄道:「殿下仁愛,可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以後產量漸高,棉布又多,會逐漸好轉。」

    「錯矣,此乃豐年,各位可記前年的大旱?還有眼下如此,但全國百姓人口並不多,如果有六千萬八千萬人口,又怎麼辦?」

    眾人面面相覷。

    每一個朝代都面臨著這個難題的,可就沒有人解決過。

    李威也沒有打算解決,其實很簡單的,稅務能從農民頭上免減,就是十幾畝地,也能將全家養活,雖然很貧困,但不會餓死人。可想實現,只有興辦工商業,這話題又是禁區。當然現在的工商業依然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可最少能減免許多稅務,而不像現在這樣,每丁需納租二石,付調二丈五尺布,麻三斤,歲役二十天以及一些地稅與少量雜稅,還有戶稅,不是很高,舉國一年征十幾萬緡錢,然後讓高戶放高代貸,作為官員的俸料錢。前者不高,後者害苦了百姓。

    可李威暗中調查了一下,各地百姓納的租庸調製遠遠不止這些的。比如唐律規定,諸丁充夫,正役四十日免調,七十日免租,百日以上課役全免。這是指正役,實際上各地官員,讓百姓服役遠遠不止二十天,又不想耽擱當地稅賦,雜以其他名義,不是正役了,也就不免租庸調了。

    所以雜七雜八的加起來,李威說了四十畝地的人家要付一半給稅務,不算過份的,對百姓來說,負擔也不輕。但上下雖然時不時地在犯一些錯誤,父親也不似早年的父親那麼節儉,可算是清明的,因此百姓能在忍受範圍。比如前年的大旱,朝廷做得也算可,畢竟國力如此,想做好,國家也沒有這個經濟。所以百姓怨言不重。

    可是國家安定下來,人口始終要增漲的,別的不提,他可是記得後世中國從四億人到十三億人是花了多少時間的,其中還經過一系列的錯誤與災難,又有計畫生育。別看唐朝現在包括隱瞞逃匿的戶數在內,都不足四千萬人口。只要國家政策得當,只要二三十年功夫,人口就能增加近一半。當然,現在不行,貧民佃農部曲太多,制約了人口的增加。可增加還是免不了的。現在一百畝地是奢望,幾十年後,四十畝地都成了奢望。但二十畝地卻是不難,想要二十畝地將一家養活,又繞回原點,稅務要進行改革。

    可這個問題,因為觸及到工商業,李威也不敢提,他也沒有打算解決。因此說道:「說到底,豐年穀賤,同樣是傷民。朝廷又以谷布為租調,又是傷國。災年更是傷民,國家又要撫卹,更加傷國。因此,孤想朝廷再出一批財政,賤時買之,貴時糶之。」

    「不可,」幾乎所有人齊聲說道。

    「孤知道你們想要說的是什麼。產量在增加,谷價會越賤。調至兩京穀倉,本身運費就是一筆不薄的開支。穀倉又有損耕,還有污吏貪墨。如遇災年,也許有用場。如是連年豐年,最後糧食因擱久而腐爛變質,更成了嚴重的損耗。國家元氣沒有完全恢復,又撥不出多少財政來浪費。」

    「正是,殿下三思。」

    「孤也知道,但思考這件事很久,心中有些想法,因此與各位商議。孤的想法,朝廷不需要出太多,」說著拿出戶部的賬冊,繼續說道:「只拿出二十萬到三十萬緡錢。但不放在兩京,孤心中的想法,分別在益州、秦州、隴州、慶州、延州、汾州、並州、幽州、登州九個州府設立常平倉。今年豐收,可以就地囤糧,省去一批不菲的運費,其一。這九州輻射了許多容易受旱的山區百姓,十年有一,就能將朝廷付出收回。特別是關中數州,僅在京城設立穀倉是遠遠不夠的。前年的事件大家也看出來了,僅是運費就浪費了多少財政?其二也。這幾年高麗新羅突厥吐蕃,皆是不大安寧,朝廷隨時會動用大軍彈壓,就像孤去年西南一征,僅因為糧草,國家花費多少,戶部賬冊上有的記載。再比如,明年朝廷又要征新羅。一次出征,臨時徵調與有備徵調,又會節約多少財政。僅一次出征,又可以收回損耗的財政。因此孤選這九州,接連邊境,又不在邊境,能保安全,又能在出動軍隊時及時調撥。這是其三也。如果浪費,各位可以出去巡查一下,有的百姓因為谷太賤,或者因為地方交通不便,直接喂養牲畜。這九州當中,除了登州與益州外,外圍都有大量的牧民在放牧,存放幾年後,也可以作為飼料喂養牲畜,不完全是浪費。這是其四也。朝廷將穀倉集中在兩京,是為了拱衛兩京,可是孤設立這數州,從益州到並州,皆是兩京外圍。外圍不寧,兩京何平?這是其五也。穀賤過於傷民,但有三十萬緡錢墊付下去,谷價會略略漲抬,百姓生活也會好些。這是其六也。」

    還有一個好處,李威沒有說。朝廷徵稅糧食佔了不小的份額,糧價稍抬,也無形中等於多徵了稅務。就像有一年美國人因為糧價便宜,於是將小麥沉入大海,抬高糧價一樣。是不是如此,李威不大確定。因此,不提。

    其實這種做法與後來的北宋很相似。宋朝在河北與陝西設立了大量的糧倉,是被迫無奈設下的。因為西夏與遼國的入侵,囤積了大量軍隊,又不像現在唐朝佔有許多地廣人稀地區,可以屯田。只好設立大量的常平倉備災年與軍糧。效果也未必很好,大量的損耗與貪墨,成了國家的負擔。遇到大旱之年,僅是常平倉囤積的糧食,又遠遠不夠。但比唐朝沿自隋朝的策略要好些,各地也有義倉,規模很小,主要在兩京,僅是運費就是驚人的數字。

    弊端還是有很多,可總體來說,是一個比較進步的策略,再說,只是三十萬緡錢,朝廷還能拿得出的。當然,逐年在增加,囤積的數量也逐漸增加,真遇到了大災害,會起到一定積極的效果。並且還有一些好處,因時制宜,糧賤時囤積,比如現在的四五文錢一斗米,有幾十萬緡就能囤積大量的糧食。到了收成不好的時候,可以放糧,可以出售,就是出售,比商家所售還是低賤,同樣是變相賑濟。這中間的差價足以彌補損耗。當然,李威沒有說出,大家也意會,做生意嘛,說的人不說,聽的人不提。再加上其他的種種好處,李威說完後,各個大臣一起沉思,不過有的大臣已在眼中露出贊成的眼神。

    但李威說的不只這一條,又說道:「此法還是治標不治本。」

    北宋的這段歷史,他不知的,可能想出一些弊端,因此又說道:「主要是交通與關中,關中有山河之險,居上臨下,因此西京作為我朝的帝都。可是關中境內多山,交通閉塞,豐年糧食調運不出去,出產也調運不便。災年時又無法及時調動進來。因此,孤想重新治理渭水。還有自前年起,許多商賈自漢水溯流而上,僅越過秦嶺,就可以將物資抵達。其實可以疏理丹水,用船就能將物資抵達商州境內。不僅是糧食物資,如國家將來有變,可以自渭水,或者自丹水,將物資與兵源迅速調達關中,以防萬一。等於多了一條道路。也可以下詔,鼓勵昭獎各地大戶人家修路架橋,興修水利,方便交通。」

    「殿下之意是善,可懲隋煬帝之戒。」李義琰道。

    「孤絕不是隋煬帝。大運河是多長的里程,渭水已有,只是疏通加深,丹水上游雖是險灘湍流,也不是不可以疏通,急流地段,使用縴夫,也比用人力與畜力拉車運輸來得簡便。當然,還是孤的一個想法。疏通兩水,需在冬季,正是百姓休息之時。但不可學習隋煬帝,朝廷可撥出一批款項,每年十到二十萬緡錢,募集百姓施工。權當給百姓賑濟,也給他們一項增益,再比如施工之日,每隔幾天,可以發放一批葷腥讓百姓進食。凡滿六天,可放假一天,同樣給錢物補貼。這樣一來,百姓不但不會埋怨,反而有了積極性。雖然一年之內,不可能完工的,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兩河一旦疏通疏深,可保關中數百年將來,更可保西京將來平安。」

    這樣一說,似乎又是一個比較好的策略,只是戴至德道:「但需要不少財政。」

    不怕談錢,就怕不同意,李威立即說道:「今天孤將你們喊來商議,共有四項決議。這兩項是損財,後兩項是增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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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親事(下)

     「孤一直想說的就是馬政。朝廷從隴右到蘭原秦原靈、河曲之地,皆是牧場。最多時曾達七十多萬匹,因此我朝騎軍強大。然大非川一敗,損失的青海馬場與戰死的戰馬,導致數量略略下降。還有不少的馬匹,可是馬價開始略升。但不只是馬,還有牛羊駱等大型牲畜。這些大牲畜一直是朝廷監牧都使管理。不說不好,統一管量,獎罰有序。可不僅是朝廷管理的牧場,從河曲到靈武到隴右,直到西域,另外有許多蕃胡以遊牧為生。他們因為不善種植,以肉食為主,吃的也是這些牲畜。」

    李威一句說完,大多數人莫名其妙,自古以來,遊牧民族都是這樣生活的。難不成強迫他們放下馬鞭,與漢人一種耕種,非得出大亂子不可。

    李敬玄道:「殿下此意是……」

    「孤只是說一件事,一匹馬在京城價值二三十緡錢,以其肉為食,不足一人一年之食,換成糧食呢?二三十緡錢,以今年的糧價,拋去運費成本,也能換三四百石糧食,養活七八十人。不是說讓監牧都使管理不便,畢竟一旦交換,牽扯到利字,即便是牧長(一百二十匹馬為一群,群設牧長,上面是牧尉、牧監、牧監使)也以為恥。因此,除官市上供府兵所用之馬外,任其生死。然而中原地區,卻極度缺少大型牲畜,諸位也看到了,一些貧若人家是用人拉耒的。也有流通,皆是商人走私而為,朝廷禁止售馬,也知道不便,於是過往關卡視若無睹,也為便民二字。」

    這也是事實,走私馬匹是朝廷的灰色地帶,雖名義上禁之,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官員嚴格禁販。可又怕放開,造成不好的後果,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太過份就行了。

    李威繼續說道:「商人逐利而行,有沒有得到實利?孤曾經與陸馬交談過,實際不是。過往關卡需要打通,佔去了大部分利益。也就是說朝廷所謂的禁售,是掩耳盜鈴,與養了一群貪墨。孤認為於是遮掩,不如適當放開。這些牛馬,大量到達中原後,會開耕更多的田地,節約大量人力。而邊境安置的諸蕃也因為有了足夠的糧食得以溫飽,能溫飽動亂就會減少。朝廷也可以設立關卡,徵收一筆稅務。不僅於此,吐蕃、突厥等蕃國缺少布匹、鹽、器物,還有糧食。畢竟全部以肉類為食,縱然是草原,也養不活許多百姓的。又可以設一些蕃市,派人管理與交易,使交易置之有序,也可以再度徵收一批稅務。」

    「殿下,未免有些不妥,」李敬玄不安地說。

    「沒有不妥,為什麼創國之初,只要君王不昏暗,能迅速進入大治,正是大量百姓與地主死亡,多出許多土地。立國一久,人口增加,侵吞日重,於是富者益富,貧者益貧,然後有張角之流。然而朝廷不能治,正是牽扯太多。諸位,不信你們可以下去看一看,有的大戶人家連朝廷的永業田都敢買下來霸佔。孤年青,不知事理,但也不想造成什麼風波。互市一事,與他們毫無干係,也不是不讓他們交易。這一塊地盤,朝廷不插手,只是放在明處,進行徵稅與有效的管理。折損的只是一些貪墨與一些有權勢,不將皇室與朝廷放在眼中的大戶利益。連朝廷都不放在眼裡,朝廷何必對他們尊重?」

    有幾個大臣就低下了頭。敢漠視朝廷的,無非就是那麼幾十家名門望族。

    但戴至德說道:「與邊境蕃胡交易,商議一下可行的辦法,倒是可以的。放在明處,縱然是戰馬,朝廷也可以公開控制。」

    「戴相公,孤想法亦是如此。」

    「可殿下,為什麼與突厥吐蕃交易?有了糧食器具,他們會更加強大,百姓也會繁衍更多,長久下去,又是邊害。」

    「不是,戴相公,中原益富,蕃胡益貧,就會侵犯。人餓了,什麼事都能做得出的。給了糧食,會給他們一個念頭。兵法中圍三留一,也是這個道理。有了念頭,搶掠的心就不會強盛。也許會強大,也許還會侵犯中原。可人多了,光靠搶是不行的,沒有交易來得快。一旦觸怒,我朝將蕃市關閉,就等於切斷了他們的手腕,並且長久下去,他們越是倚賴交易,就越是為我所控制。不但如此,對待蕃胡,不能全部動用武力,一族滅亡,一族又再度興起。只有同化,漢蕃胡皆是一家人,爭執就會少一些。再者,得到大量牲畜,我朝耕地就會增加,人口也能增加。他們強不強大,未必可知。可我朝會強大,卻是必然。說到底,是我朝需要努力爭氣,所以吳起說國家之險不在山河,而在於德政。就是沒有這些,邊境依然有許多人不顧朝廷感受,在繼續交易,並沒有真正杜絕。設立蕃市,徵稅其一,歸之有序其二,什麼可以交易的,什麼不可以交易的,比如鐵器,就不能大量流通於突厥與吐蕃,皆可以控制起來。」

    最後一點,頗讓眾人動心。

    其實還有,不但有序,不但是增加收益,大量交易,可以增加就業機會,以唐朝的文明,無論是吐蕃,或者突厥、大食、波斯,永遠會是輸出國,也就是說貿易雙方,唐朝是贏家。而且現在也沒有人知道有貿易保護這一詞眼。

    後面的沒有說,因為一提,沾到利字,說出來,反而起了反作用。再就是沒有動大戶名門的什麼奶酪,反對的人不多。又經過梁陸二人提議,朝廷已經得到了不少好處,讓諸人感受到了。所以李威將種種說出來,這些大臣都再次心動。

    劉仁軌問道:「那麼殿下,最後一條呢?」

    「最後一條,就是銅錢。」

    又讓大家不解。

    李威解釋道:「朝廷因為銅不足,只好用布帛代替貨幣流通。其實大家也知道的,因為銅少,有許多商人將銅化成了銅器出售,反而價更貴。雖時有銅礦發現,銅卻一直不足。然而布匹始終是用來穿的,不是用來當錢流通的。即使有足夠的銅,它埋藏於地底,始終有限,采完了也就沒有了。是不可再生之物。因此,孤有一個想法,用世界之銅鐵金銀。」

    「臣還是不大明白,」薛元超皺了一下眉頭說道。

    「朝廷在廣州設立了市舶司,可廣州遠在嶺南,地勢偏遠,物產貧瘠。即便如此,廣州也因此,冠於嶺南諸州,每年為朝廷帶領幾十萬緡稅務收益。正是因為有市舶司而。因此,孤想在蘇州與泉州再設兩個市舶司,將唐朝的出產,售於大食各國,換回各種金屬,可以作貨幣,可以作器具。又能為國家增一些收益。官員經……為政(營字沒有說,改成為政)得當,每年還能繼續替朝廷增加幾十萬緡錢的收益。僅此一項,足以讓朝廷用來囤積糧食,與擴修兩河。有了足夠的銅,又等於有了足夠的貨幣,不必再用笨重的布帛,與造成不必的浪費。」

    這一番說話,李威用了很大的技巧,不僅說了設常平倉,開挖兩河的種種好處,還放在人均耕地減少,百姓生活困窘這個大框架下,即使動作很大,但與這兩個命題相比,什麼都不是。後面是謀利,然而用了牲畜耕地與缺少銅錢來解釋,事實大牲畜是很缺的,否則朝廷都不會接二連三地下詔,不准宰殺耕牛,即使死了,也要經裡正檢查,才能宰割。銅錢更是緊缺無比,也感到缺少貨幣的不便,然而都無可奈何。用了這兩點,就不僅僅是謀利了。

    思付了一下,大家已經有些意許。

    但李威補充了一句:「市舶司一開,朝廷只能經營市舶司,不得利用船舶,為了虛名,耀武揚威,出使各個海外小國。」

    在蘇州與海市與在廣州開是兩回事的,一旦開放,有長江大運河,帶來的收益是驚人的,帶來的衝擊更是驚人的。因此,他想到了宋明,宋朝特別是南宋航海業十分發達,做得也好,不露山不露水的就支持了國家大量的經濟。可是到了明朝,因為鄭和下西洋,那不叫佔領,不叫貿易,是叫耀武揚威,只要誠服,兩腿一彎,立即從船上抬布、抬茶呆、抬瓷器,抬銀子給你,七次下西洋,耗去了國家六百萬兩銀子。於是劉大夏燒船圖紙,於是禁海,於是有了倭寇。

    現在說,有些畫蛇添足,但說比不說好。

    這個倒也是,不過沒有人在意,四件事,每件事都是大事,所有人都在考慮事情輕重。

    李威嘆了一口氣,又說道:「市舶司是必須決議的,主要是指南針。孤聽聞了一些,從大食到廣州,一來一去需要一年半時間。為什麼如此,因為沒有方向,只好等候季風。有了指南針,又是不同。」

    不知道現在船舶是什麼樣子,大約一小時靜水速度十節總歸有的,也就是一天能航行兩百來海裡,從大食到廣州大約六七千海里。當然,不可能一月到達,各種耽擱,三四個月總歸能到達的,也就是說包括裝卸貨在內,大半年或者不到一年時間,可以來回一趟。

    這有一個前提,得有方向感。沒有方向,航行風險依然很大,甚至失去方向,船舶漂到南極洲與美洲都未必可知。甚至李威私下胡猜,瑪雅人的金字塔是不是大食的海船飄過去指導當地土著人建造的。

    有了指南針,航海就等於迎來了春天。如果唐朝放開百姓禁止出國這條命令,以唐朝的文明,技術,在這個落後的年代裡,將會瘋狂地掠奪南海、大食、師子以及東非,甚至包括歐洲一些國家的財富。可是李威話到嘴邊,又忍了回去。開設蕃市與海市,還能找到藉口,讓百姓出海經商,純粹是謀利了。只要自己一說出口,馬上這些大臣立即十有**對自己彈劾不休。

    只說了小半句,大家聽了後,都以為是太子說有了指南針,海船會多,收入的關稅會增加。增了關稅,等於增加了收入。又不是以謀利為名,換外國人的金銀銅鐵,做貨幣嘛,更是心許。

    但不僅是這一點,許多大臣皆狐疑地看了李威一眼。

    劉審禮說道:「雖然殿下說得幾條,臣十分贊同,可非是小事,要不要經聖上恩准?」

    「這個讓孤回去後稟報吧,各位先回去思考一下,明天再來商議。」

    讓諸人散去,然後李威又開始看各地奏報,嘗試著批閱。沒有做過份,父親讓他受諸司事務的,所做的只是他的本份。不算是親政,說親政還沒那資格,算是開始真正親事。

    下了朝後,回到東宮,正準備到大明宮,狄仁傑與魏元忠到來。這四件大事,非同小可的,兩人立即聽聞,狄仁傑不安地問道:「殿下,你今日……?」

    李威答道:「孤早過了加冠之年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5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亮劍

     李威這個身體二十二歲了。十幾歲監國唯唯諾諾,學習,倒是可以。現在似乎做得過於低調了,做太子低調的好,可皇帝一二再地讓你監國,又是二十多歲的大人,一點作為沒有,也許大臣能理解,可也會讓大臣們產生一種太子不果敢的想法。

    想贏得大臣欣賞,西南一戰還是不行,畢竟唐朝現在大一統,不是五胡亂華,不是三國,帝王需要軍事才華,文武雙全是好的,可文佔了主要地位。因此李世民以武打天下,可以文字為謚號。雖有仁愛之名,仁愛遠遠不夠,還要有處理事務的能力。李威現擺了一下,是讓這些重要的大臣看到自己不但仁愛,還有處理事務的能力,才能真正全力支持。

    一旦各個宰輔及這些大佬大部分都會支持自己,父親雖不悅,處理自己會更加慎重。

    不僅於此,自己不作為不好,作為了父親又有想法,歲數越長,父親顧忌越重。他老人家病情越拖越惡劣,最後為了所謂平衡,會交給母親更多實權。母親一旦得到足夠的實權,自己與二弟不談了,幾年下來,就是父親想收都收不回去。最好結果是逼迫父親在病重時,將皇位禪讓給自己。不論做得好與不好,一場血雨腥風能避免的。想要這個結果,這些大佬不能旁觀,需他們直接插手。想要他們插手進來,必須要給一些能力給他們看。

    於是才有了今天的舉動。

    狄仁傑不語,知道太子是受了徐楊二人死訊刺激才這樣做的。可聽出他大部分的話音,也不能說不對。一直低調下去,終不是長久之計,難免會讓朝中的各個重臣看清。但是這次高調,皇上肯定會有一些想法。

    拿不準輕重,只好說道:「殿下,請示陛下時,陛下准繼續商議,不准別爭。」

    「好,」李威點頭道。

    說著進了大明宮,首先關心父親的病情,道:「父皇,身體可好些?」

    瘧疾就是打擺子,在這時代同樣是一種很危險的疾病,因此李治才匆匆忙忙讓李威監國,並且受諸司事宜。縮在棉被裡,李治臉色很蒼白,答道:「稍稍好些。這幾天國事如何了?」

    「國事尚可,父親需要安心養病,勿要掛念。幾位相公皆是治國能臣,盡心盡力,不會有什麼差錯。」

    「嗯,你也要學著處理一些事務。」

    「兒臣略略嘗試了一下,只是以前看父皇母后處理,不覺得很難。但兒臣試了一下後,依然覺得很生澀。」不知道今天之事,父親有沒有聽聞,李威小心地回答著,又道:「對了,兒臣提了一些建議,與各位相公說過一遍,又前來請示父皇。」

    「什麼建議?」

    李威又將他的四條建議說了一遍。

    李治聽了,立即艱難地坐起來,李威連忙拿來一個枕頭,墊在他背後,又拿來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可李治只是看著他,隱隱地他感到兒子在亮劍了。想反駁,又無從駁起。

    無論疏通兩水,或者囤積糧食,都是長遠之計。即使需要一些財政,也是亮力而為,不求一日之功。再說,說到錢字,後面兩條建議正是斂財之道。可說是斂財之道,又不是與民爭利,這是開源,又用了大義為隱飾,不純粹是經商謀利,實際朝廷卻得了好處。

    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將地圖拿過來。」

    李威找來地圖,李治趴在上面,看了好半天,才將地圖放下,說道:「疏通渭水與丹水十分不易。」

    「兒臣知道,渭水沿途多山,但自長安起,到黃河河面已寬,狹窄之處不多,雖不易,也不是不能實現。」說到這裡,又想到了炸藥,有了炸藥,就不難辦了。當然,黑火藥威力還是小了一些,最好是黃火藥,可自己不會製造,就連黑火藥的配方都不知道比例。要不要派人試驗一下?但嘴中繼續說道:「難是的丹水。丹水自商洛龍駒寨起,自古以來就一直通航。主要是龍駒寨到商州這一段河面,河水很淺,又多是急流險灘。可皆是從山溝河谷之間穿行,雖河床多是山石,但並不是很長,又不求通航百噸大船。因此人力可為。疏通好河床之後,將洛水上游截斷,洛水上游離丹水上游不遠,截斷後,開挖一條運河赴入丹水。這一段水流不是很多,對洛水航行影響不大,但足以將丹水上游航道水位抬高,使船舶直達商州。到了商州後,從商州到藍田關,從藍田關到京城,皆是大道,路程不算遠,只需稍加柘寬夯實即可。並且兒臣也說過,以不損民力國力為主,一年不成兩年,兩年不成三年,權當冬天百姓無事可做,朝廷給他們一份補貼家用的機會。即使是大運河,導致隋朝滅亡,可我朝卻在得利,甚至有可能千百年後,百姓仍然會受益。只是隋煬帝操之過急,本來一件好事,生生辦成了一件壞事。此水一通,不僅是可以救萬一之急,山南道各州府甚至湘江流域各州府貨物平時也能供給京城。不用從大運河繞道數千里之遙。」

    「你坐下來,」李治雖然對兒子亮了一劍,有些不悅,可關係到國家,還是認真對待。

    李威坐了下來,李治說道:「事情那有你說的那麼容易?首先是渭水,不是不寬,前年你也看到了,寬度有了,主要是淺。」

    「因此兒臣說要疏通。」

    「這個主意我早就想過,可沒有那麼簡單。渭水河水多流沙,今年花費巨大的力氣浚通,到了明年,復又淤塞。這才是真正的弊端。浚通渭水,不如重新浚通廣通渠。」

    「父皇,廣通渠已經淤廢,即便是浚通也沒有水源,有了水源也會因為百姓灌溉,截走,」李威搖了搖頭,廣通渠是隋文帝穿鑿的,長達三百多里,直線到達潼關三門峽,一度被稱為富民渠,然而隋煬帝移都洛陽後,年久失修,已經淤塞。唐朝定都長安,起初國用比較節省,東糧西運的數量不大,渭水勉強可以承擔。然而關中百姓越來越多,特別前年大旱之年,渭水已經承擔不了這個擔子。所以李治劈開四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講漕運。李威說完又在細想,想逃路,在記地圖,連地圖都不用看,腦海中就浮現出來。逃跑未必,好處也有一些的,與裴行儉他們商議征南的部署時,山川地形關卡,十分熟知,甚至有時候還能向裴行儉提一些建議,讓裴行儉大為心折。

    想了一會兒,說道:「父皇,如果重新開挖廣通渠,等於渭水擱置不用了。」

    「能開挖成功,渭水可以不用。」

    「那麼父皇,可不可以將灃水、滻水截斷,不讓兩水入渭,直接進入廣通渠。」

    雖然兒子狐狸尾巴終於露了出來,開始急吼吼聲地亮劍,但這個兒子也有些歪才,居然這麼快就能想出一個主意,似乎也是不錯的主意,李治心中有些酸酸的。

    不知是高興是好,還是不高興是好,將這些心思克制下去,又說道:「這是一個辦法。然而你可注意到無論從廣通渠入京,或者由渭入京,必須經過三門峽前一段河面。這段河道水勢湍急,溯河西上,一船糧食需數百人拉縴,而且暗礁起伏,過往船隻,時有出事。如果漕運增加,出事的船隻必然會增多。增加成本不算,每年將會有許多船伕被河水淹死,圖傷人怨。昔日隋文帝下詔鑿三門砥柱,用了無數人力財力,甚至死了許多民夫,仍然沒有成功。或者繞道而行,無論從南從北,當地石質堅硬,鑿河床的難度幾乎登天。這一段三門險道不除,航運問題永遠不能真正解決。不但三門險道,還有丹水,丹水渠不成罷了,一成如你所議,對溝通漢水湘水與大江有莫大的好處,河道寬大,沒有這個人力財力來開挖,似乎哪兩岸也多是山石。河道小了,以後必然因為船隻多,堵塞不行。不挖則罷,一挖就要實用。你可做好了準備?」

    不知老子這個做好準備是何意思,但玩大了,李威有些抹汗。

    「你用心是好的,是沒有傷民力,可想讓百姓樂意為朝廷所用,一天打算給多少補助?」

    這個倒是有心理準備,京城用工,有貴有賤,有手藝的一天能掙一百多文,沒有手藝的只有幾十文。又不能讓朝廷備伙食,那只會讓官員去貪墨,必須自備伙食,李威立即回答道:「一天最少得六十文。」

    「你算過沒有,如果兩水齊進,朝廷準備多少開支?十萬緡,二十萬緡,能濟什麼事?」

    李威不能答,說到底還是一個錢字,朝廷能立即拿出五百萬六百萬緡錢出來,馬上兩渠就能立即動工。關健拿不出,想想還是宋朝有錢,澶淵之盟曹利用回來伸了三個手指頭,宋真宗說了,三百萬貫,雖然貴了,還行還行。實際是三十萬壓歲錢。金國向宋欽宗要五百萬兩黃金,五千萬兩銀子,一萬頭牛馬,不是宋徽宗折騰光了,以宋朝國力,也許真就辦到了。可唐朝真沒有這麼多錢。

    李治知道兒子為難,其實何嘗他沒有想過,不然都不會發問,就是因為財政所困,一直沒有敢議。沒有指望兒子想出什麼好主意,又說道:「還有,你在九州設立常平倉是好意。可你有沒有想過,各地除了少量的義倉外,只在兩京設立糧倉。」

    「拱衛京都。」

    「豈止如此簡單。兩京總領天下糧食,防止國家急時所需外,也是一種遙控。又懲隋朝洛陽糧倉在城外失守於李密之戒,兩京糧倉皆在城內。放在九州,固然是方便,也有你所說的種種便利,可有不軌之臣,挾持糧草據守以叛,如何處置?」

    所以寧肯浪費一些軍費,也沒有在其他各州府,大設常平倉。

    李威卻不大同意,唐朝後來藩鎮割據,不是手中有糧草,而是武將權利過重導致。因此回答道:「兒臣不讚成,父皇,九州是兒臣刻意所選,除了益幽登三州外,皆離京畿不遠,如怕萬一,也有策略,選忠厚長者擔任九州刺吏。還有一條策略,軍政分開。政官掌糧餉不掌兵,武將掌兵不掌糧餉。相互掣肘,自可太平無事。其實國家太平,還在君主作為,君王都像父皇所作所為,即便是大災連連,國家依然太平無事。如象周幽王、隋煬帝、晉惠帝那樣,或昏暗不明,或殘暴無度,縱然是風調雨順,國家也會立即土崩瓦解。」

    武將專權不可取,而現在唐朝制度,卻是各州刺史軍政大權一起抓的,雖沒有設立節度使,已有了不好的苗頭。但象宋朝又矯枉過正了。唯一有一途,可以避免,軍政分開。

    李治只是默然。兒子說得也有道理,其實無論怎麼做,還是帝王本人。制度是人制訂的,也能修改。可是帝王不作為,再好的制度,都會誤國殃民。

    唐朝在自己手中這一代大約無事了,在這個兒子手中,大約也會無事,可子孫呢?誰敢保證每一代都是明君?

    緘默了一會兒,又說道:「那個蕃市,開設蕃市固然是好,可一開蕃市,敵人會大派斥候,伺探我朝邊境虛實。到時不是繩頭小利可以彌補。」

    「父皇,這也好辦,可在邊境設一市兩卡,蕃胡能入卡交易,不能入另一卡進入我境。我朝商賈可以入卡交易,不能入另一卡進入敵境。自然將這個漏洞彌補。」等於是經濟特區形式。李威說起來簡單,但在這時代同樣很超前。

    李治不能駁,於是說道:「既然如此,你回去後,再與幾位宰輔商議妥當,向我稟報。」

    「喏,」李威興奮地說道。這等於是默許了。

    李治又說道:「還有,多與你母后商議。」

    得讓妻子看一看,否則自己病也許沒有康復,就能看到士兵進入大明宮,逼自己退位了。說完了,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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