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47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30
第二百一十章 仁,是吹笛子

     李威胸有成竹,很淡的語氣說道:「將這些俘虜送到潭岳江洪等州安置。」

    「妙。」狄仁傑道。江南人口很稠密的,是指揚宣蘇常江南東南平原地帶。過了江州往南,各州人口依然很少。不僅僅是隋唐更替,也有南北朝宋齊梁陳更替造成的。

    一個國家的強大,人口基數也是關健,並不只能是關中,或者是蘇揚,其他地區人口也要稠密。可將河北河南各州縣百姓往江南安置,又是不懇。即使高麗百姓,數次安置,山東各州,或者江淮各州,無他,氣候不適。這些蠻僚問題卻不大,一分散,無論多凶悍的人,去了岳洪各州,也蹦不出來一個天。只是安置,並沒有殺害,合乎儒家的仁字,又壯大了國家的實力。

    其實此法,甚至可以在接下徵繳中推廣。

    李威一句話決定了這一千來名俘虜的命運。然後開始記錄功勞,再次出發。但這一次接受了教訓,大軍未行,大量斥候派了出去。

    傍晚時分,出了烏蒙山。大軍人馬在一個壩子紮下大營。

    李威視察著營地,於其說是視察,不如說是學習。沒有辦法,裴行儉說了殿下,你是軸心,自己還得要動腦子。但士兵的士兵氣高昂,這場戰役勝得很輕鬆,就像順達延送上門來替唐軍祭旗一樣。

    不能說是蒙儉愚蠢,這些人就是來當作炮灰的,自己只有一萬來人,蒙儉無非想利用地形,使自己多折損一些人馬。沒有想到順達延很愚蠢,來到當地就得罪了當地百姓。要不然當地百姓或者將那條秘密山道說出來。這樣的人,勝之不武,即將到來的戰爭,才是真正的戰爭。無論吐蕃派出誰為統帥,吐蕃這些年東征西殺,委實培養了一些將才。再想勝利,要費一番心血了。

    沒有點破,看到王妃兒坐在一塊石頭上吹笛子。

    笛聲有些悲涼,聽不出吹奏的什麼曲子,走了過去,問道:「是想家人了?」

    王妃兒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太子,你會救他們出來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的,李威道:「不知道,如果救出來,孤一定將他們送到你們身邊,讓你合家團聚。」

    「可臣民很害怕,都說太子仁,臣民隱隱發現太子其實不仁。」

    仁,李威可不敢當,本來仁只是代表相互友愛、幫助、同情,可經孔子演變,上升到包含了孝、弟、忠、恕、禮、知、勇、恭、寬、信、敏、惠的高度。這樣的仁,不要說是李威,恐怕孔夫子自己本人都沒有達到。仁字不敢,只能說他不算壞而己,在自己無害的情況下,能幫助一下老百姓,或者國家。但象孔子所說,殺身成仁,萬萬辦不到的。

    沒有辨解,反問道:「何來此言?」

    「太子,那些人雖然可惡,也是受人指使,太子你不應該將他們押到那麼遠的地方,遠離族人與鄉土。」

    「你不想報仇?」

    「我也不知,可看到那些人戰死了,我又覺得他們很可憐。更擔心以後太子找到我的族人時,也將他們送到那麼遠的地區。」

    「原來如此。這個你倒不用擔心,這些人釋放不得,但殺之猶過。將他們送到江南各州,未必是不仁。在哪裡,只要他們安份守己,至少比在犛牛河畔生活會好。再說遠離鄉土倒是不假,遠離族人倒也未必。南詔各部,當真與中原人是兩樣?自秦漢起,中原經過多少戰亂,又有多少百姓逃離到了南詔避難?現在南詔各部,有多少百姓血脈裡沒有漢人的血緣?反觀中原,有多少胡人湧入,又有多少漢人血脈裡沒有流淌胡人的血脈。這是一個大融合的過程。非要分成多少多少家,於是時叛時降,戰亂不休。如果南詔各部真正融入中原,安心做唐朝的子民,學習唐朝的文化與技術,是不是更幸福些?你不知,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

    說到這裡,李威用樹棍在地上畫著地圖道:「這裡是唐朝,這裡是南詔各部,這裡是大食,往南去,還有更大的地區,然後往西,這裡是大秦,往西去又有國家,還有隔著大海,依然有大地。看一看,南詔在上面能不能找得到?想要更好,南詔、吐蕃、突厥,我們漢人,不分你我,融合起來,成為一家人,沒有了戰亂,沒有了分岐,這才是真正的大仁。否則,將來總有其他與我們不沾任何血緣的國家崛起,到時候,不但是你們南詔,也是我們漢人的苦難。」

    其實說了這些,李威是有意的。眼前這個少女,或者少婦很是聰明,又知書達禮,還有很好的智慧,讓李威感到憐惜。

    王妃兒低頭沉思。

    李威又說道:「仁,是吹笛子。」

    王妃兒愕然。

    「比如吹笛子,想來你也有感受。為什麼你吹得一般?」

    王妃兒也不生氣,不解地看著李威。

    「因為你沒有用心,沒有用心去學習,沒有用心去吹,所以不能技藝高超。仁,也是如此。不是你吹出一首歡快的曲子,就是歡快的,不是你吹出一首憂傷的曲子,就能憂傷的。雖然吹對了曲調,聽者卻不會有你曲調的感受。仁也是如此,不用心,做一些表面工作,例如孤讓士兵協助一些百姓,做一些好事,是不是仁?很慚愧,雖然百姓不惡,可孤卻沒有感到仁。只是惺惺作態。所以說,仁是在這裡。」

    指了指胸口。

    儒家中講仁,不知多少理論,李威皆不說,這一番比喻很淺,也是講師的料,基本讓他說了出來。而且他說出這番話,也有份量,如果他能順利繼承帝位的話。

    但如何變成一家人,卻不知。說到底,還是大道理。

    還有一點,吐蕃一天不平,南詔一天就不得安份。不是這一次徵繳,就能取得的結果。更不會說出來。

    王妃兒若有所思,當然,連李威自己都沒有辦法搞清楚,這個小丫頭也只有像李威聽了裴行儉一番話一樣,最後是雲裡霧裡。李威又說道:「別要想那麼多,你這個年齡,要吹一些歡樂的曲子。來,孤吹一曲給你聽。」

    讓侍衛拿出笛子,樂器他也很可憐,會的是笛子與口琴,口琴是不要想了。所以只剩下笛子,吹了一曲《喜相逢》。十分歡快,連漸漸飄起的暮氣,都帶著一份喜色。

    ……

    點撥了一下王妃兒,回到營帳看書,看《孫子兵法》,以前也看過,現在繼續看,臨時抱佛腳,無可奈何的事。

    朱敬則走了進來,說道:「殿下,以嚴治軍,軍隊煥然一新,臣很贊同。」

    「嗯。」

    「就連殿下為了正軍紀,沒有帶來隨身的宮女伺候,臣也很欽佩。可為什麼容納畹氏這對姐妹?」

    「朱監軍,她們也有功勞。」

    「功勞無非是醫治幾個傷兵。至於道路,沒有她們,斥候同樣能找到。就算她們有功勞,可殿下也不該與一個僚蠻女子不……清楚。」本來想說不清不楚的,忍了一下,稍稍改了口。

    對朱敬則十分敬重,連父親都敢大炮轟轟,但不代表著完全同意他的觀點。可是朱敬則的話讓李威愕然了,說道:「朱監軍,孤只是與她們說說話,那有其他舉動。再說,她們都嫁了人,丈夫雖然生死不知,可萬一活在世上,孤豈不是鬧一個天大的笑話。」

    「這才是臣最擔心的,又是蠻女,又是有夫之婦。」

    「難道你也不相信孤?」李威鬱悶地說。

    「殿下其他方面,臣十分相信,可在對女子上,臣永遠不相信。」朱敬則還真實話實說了。李威與幾個少女糾纏不清,天下皆知。風流債有些多,確實有不相信的理由。

    李威只好鬱悶地說:「孤還沒有這口味,連人妻也想要。」

    「什麼人妻?」

    「別人的妻子,」但李威有些心虛,自己人妻口味沒有,可同樣很重,至少抱著碧兒入睡時,有時候很想的。換在剛來到唐朝,萬萬沒有這個想法。也覺得很冤枉,不是他想,是這個時代所逼,父母所逼,碧兒還好一些。後世的中學生,也不是沒有性經驗。可那兩個小蘿莉算是怎麼回事?

    「殿下你心軟,臣就怕那個畹家的妹妹,最後看上殿下,殿下心又不忍。」

    「得,你不要再說了,」沒有辦法,李威只好說道:「你附耳過來。」

    在朱敬則耳邊嘀咕了幾句,朱敬則十分愕然,然後面色慎重。

    李威笑了笑,說道:「剛才孤對畹妃兒說了,仁象吹笛子,現在要對你說一句,看待事情的真相,要像聽笛子。無論吹奏者吹什麼曲子,別當真他有這個心情,要仔細聽,聽他的曲調的變化,才能聽出他真正的心情。」

    聽心情能明白,可朱敬則也犯了傻,問道:「仁怎麼象吹笛子?」

    李威得意地大笑,說道:「朱監軍,你慢慢想去。」

    朱敬則納悶地離開營帳,想了半天沒有想明白,直接找到了王妃兒,將她喊到一邊,問道:「太子是不是像你說過,仁,象吹笛子?」

    連站在一邊觀看的梁積壽也奇怪起來。

    王妃兒點頭。

    「為什麼象吹笛子?」

    王妃兒複述了一遍,眾將士一起點頭,原來仁裝到太子心中。至於太子心中裝的所謂仁是紅的、黑的、白的,就沒有一個人得知了。

    ……

    第二場戰役很快到來。

    又是三天的行程,很順利,大約是順達延埋伏失敗,聰明反被聰明誤,連在一處峽谷的埋伏也撤了下去。其實不撤,斥候也打聽到了,十有**能重新上演長草嶺大捷的大戲。

    蒙儉直接在龍川江畔設下了第二道埋伏。龍川江水流湍急,能擺渡的渡口就那麼幾個。蒙儉將所有渡船撤去,然後在幾個渡口設下營寨,想利用龍川江做為第二道天險,阻擋唐軍。

    這也說明吐蕃不但派了士兵,也派了將領前來相助,依蒙儉的本事,不可能想到利用天險重重設伏的。梁積壽羞愧地低下頭,雖然太子與裴行儉早就知道,前天就計畫好了,可正因為他的疏忽大意,姚州才失守的。不然大軍直接到達姚州,現在都開始替蒙舍詔各部解困。不僅是設伏,還要拿下姚州城、崑崙關,一個比一個任務重,而在這之前,都是不需要的。

    李威倒不急,很坦然地命令軍隊在龍川江邊一個叫虯龍渡的地方紮下大營,開始中規中矩地編扎木筏。無論用什麼計策,最終得要用木筏渡過龍川江的。

    既然唐朝大軍在虯龍渡紮營,蒙儉也開始陸續地派出士兵增援。看到對岸士兵增加,王妃兒擔心地說道:「太子,你們要盡快渡河,再不渡,他們人更多了。」

    「人多嘛,才好。」

    「為什麼?」王妃兒有些不解,不但是人多,而且叛蠻怕出現萬一,又陸續用馬車牛車拉來許多石頭,開始修石牆與防禦工事,拖一天,攻克的難度將會增加一份。

    看著對面的牛歡馬叫,李威忽然眉頭一皺。行軍作戰,出謀劃策,現在自己能力還是有限,可是自己會許多「奇形怪招」。就想到了一個怪招…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31
第二百十一章 渡(上)

     「王妃兒,你想學我們漢家的經義詩文,還想學行軍作戰?」李威有些不悅。

    蠻僚女子,不大知事務可以理解,可是軍事佈署,豈可隨意詢問?但他的不悅無疑對牛彈琴,王妃兒依然在追問:「我只是擔心,敵人越少越好,現在人很多,又在砌石牆,渡過去難度豈不是更高?」

    李威一拂衣袖離開。

    即使是王妃兒,也不能說的。

    但李威很淡定,象沒有看到河對岸的佈置一樣,神情輕鬆地安排著事務。這種淡定也傳染了士兵,也許殿下有什麼計畫呢。比如長草嶺,當然那一戰是小試牛刀,一群烏合之眾,人數又不多,佔了天險,卻連旁邊的道路都不察看一下,勝之不武。

    也不是沒有準備,召集了善長水性的士兵,又在中間挑選了勇士,只是選定了人選後,又開始正常訓練,要麼紮了不少的木筏。士兵安心,但有人不安心。薛訥畢竟年青了一些,又看了許多兵法戰策,懂得一些。

    與長草嶺還是有不同的,龍川江水流湍急,上下游的幾個渡口皆有敵軍把守,其他地方不能泅渡,即便能泅渡,過去也是懸崖峭壁險嶺,無法再上演長草嶺的戰例。也意味著只有強攻這一條道路,可耽擱一天,強攻的難度增加一份。就是沒有敵人再增援,石牆越砌越高大,就快成城牆了。最後怎麼渡過去?

    找到了李威,說道:「殿下,不能再拖。」

    說到底,太子從未打過仗,裴行儉沒有輝煌的戰績,黑齒常之不瞭解。遇到困難,薛訥有些不大相信。當然,他父親在此,一定會沉著氣。

    「為什麼?」李威不溫不火地反問道。

    「殿下,你看對面,」薛訥有些急,不知道太子真是胸有成竹才淡定的,還是他性格如此。

    「薛訥,你說什麼樣的敵人最危險?」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模糊,薛訥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現在與孤說話,如果孤與你動手,誰勝誰敗?」

    「會是,會是殿下你。」薛訥支唔了一下,最後老實地回答。

    「但你現在與孤說話,如果後面有一個人突然摸了上來,躡手躡腳,想要加害你,會有幾分成功的機會?」

    薛訥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當然,一個敵人也沒有。李威意味深長地說道:「最危險的敵人是你背後的敵人。」

    「可是……」

    「不要可是了,背後的敵人還不危險,那麼再加上一條,來自背後你意想不到的敵人,才是最危險的。勿要多問。」

    「喏!」既然說到這裡,知道太子確實有了可靠的佈置,他職位還是很低,沒有權利過問。即使是這樣,也沾了他老子的光與自己在評書裡的光,否則李威依然不會說。

    紮營到了第四天,李威又讓人買來三十幾頭牛,以及當地六十幾匹老馬,命令士兵宰殺,犒勞三軍。但宰殺時很古怪,除了宰口外,只讓士兵在腹部破一道口子,無論牛皮或者馬皮務必保持完整,否則以軍法處置。居然還派了執法隊前來監督。肉幾乎是挖出來的,挖完了,皮立即讓執法隊收走。

    王妃兒好奇地看著,問道:「太子,這是做什麼?」

    其實其他人皆感到好奇,可不像她是偏遠的蠻女,不敢問出來。

    「渡河,」李威很老實地答道。

    眾人臉上皆不信,牛皮馬皮如何渡河。再說,已經編紮了很多木筏,渡河的工具足夠了,只是渡過去,傷亡將會很重。而且真正水性好的士兵,不會超過兩千人。大多數士兵估計不通過浮橋,就是上了木筏,站都站不住。

    李威沒有再說,心中卻在想,不知道該用多少張牛皮,才能做成熱氣球,但做出來估計也載不動多少人,反而降落時成了活靶子,得不償失。再說,這附近也蒐羅不了多少大牲畜。於是作罷。

    依然很悠閒地訓練,或者看書。

    到了第五天,實際上也到了二月初一,李威又下了一條命令,從山上砍來青藤,或者從附近購來麻皮,織成長長的繩子,並且在木筏四角也紮著繩子。又派了人打了一些鐵製的面具,不過面具是什麼樣子,執法隊看守著,沒有讓人觀看。弄完了,吃牛肉馬肉,訓練,到了下午,直接下令休息。

    這一下,幾乎所有不知道內情的人都是一頭霧水。

    夜色降臨,又是月初,又升上來許多水霧,幾乎對面不見五指。雖然自信,可不代表自大,也防止對面叛蠻反撲,畢竟人家有河渡之險,還搜刮了許多船隻。論士兵數量,恐怕也不少多少。因此,唐朝大營巡邏反而更緊密。很正常的夜晚,王妃兒坐在河邊吹著笛子。

    李威走了過來,問道:「到現在怎麼不入睡?」

    「我只是睡不著,不知道大戰興起,又要死多少人。」

    「是戰爭,總得要死人的。所以那一天我對你說過,天下混一了,就沒有戰爭發生。」

    「太子,會死人的,你不難受?」

    「難受,可仁不代表著軟弱,不代表婦人之仁。其實孤也不想死很多人,然而不戰如何?叛蠻會迅速佔據姚州,然後昆州、會川、嶲州、戎州,會有許多部族像你們畹儉部那樣被殺被擄。」

    提到了自己的部族,王妃兒雖然心腸好,終是不語。

    兩人靜坐了好一會兒,李威說道:「回去休息吧,過幾天我們就能到姚州城下,攻克了姚州城,孤派人問一問你們被擄族人的下落。希望他們還在順部,如果擄到吐蕃,孤也無可奈何。」

    「吐蕃?」

    「嗯,也有吐蕃,可人數不多,他們現在情況也不大好,不敢與我們唐朝直接開戰。」

    「對了,臣民聽說吐蕃在北方勝過你們漢家?」

    「偶爾失敗,乃兵家常事。再說,我們唐朝多少人,他們吐蕃有多少人。我們唐朝有多富裕,有多少物資,他們吐蕃呢。就算他們勝一次勝兩次,如果開戰,耗也將吐蕃耗得國力貧困,四分五裂。所以吐蕃也不想打。」

    不僅如此,吐谷渾與西域安定下來,吐蕃還會打,狼子的心總是野的。但這種喪己志氣的話,連李威都不願意說出口。當然,他說得有理,可首要前提,是唐朝能代代都保持著這樣的發展。一代亂了,什麼都亂了,這就是皇權封建的最大缺點。

    王妃兒眨了眨眼睛,沒有再說話。

    夜安靜下來,河面上的霧氣更重,即使只是隔著一條河,看對面,都是黑影幢幢,不大真切。

    漸漸到了三更時分,軍營裡響起一片鼾聲,忽然河對岸傳來一片喊殺聲。直到這時候,唐軍才吹響真正的集合號角。所有士兵一個個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匆匆忙忙穿戴盔甲。然後就看著河對岸,無數的火光在閃爍飛舞移動,因為霧重,看得不清晰。但可以從接二連三士兵死亡前或者受了重傷的慘叫聲中,知道對岸戰事的激烈。連王妃兒姐妹,都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不由狐疑地看著左右,大約估算了一下,士兵並沒有減少。一個個莫名其妙,那來的人,在與敵人交戰?

    李威開始下令了:「黑齒常之。」

    「到!」

    「立即準備。」

    一萬多人,聽不到的,李威下令,需要傳令兵一個個往後傳,才能知道下的什麼命令。再次命令昨天召集的兩百水性好的勇士站了出來。然後又下令,抬出一些東西。是昨天留下的一張張牛皮與馬皮,但割開的裂縫全部用線嚴嚴地縫上,只留下一道口子。開始讓士兵用軟管往裡面吹氣。接著又打開另幾個箱子,裡面是今天打製的一些面具,很醜陋,又畫了一些顏彩,看上去十分猙獰可怖。讓黑齒常之率領兩百士兵脫下衣服,再次派人在他們身體上畫上顏彩。

    就是到現在,除了知道內情的人,還莫名其妙。

    接著又下令馬仁靜與韓慶余率領一千五百水性好的士兵,開始準備泅渡。但又將繩子拉了出來,系在這些正在吹氣的馬尾巴與牛尾巴上。然後才上黑齒常之戴上面具。

    這兩百士兵皆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不但水性好,身體也魁梧,全身塗滿油彩,又戴上了面具。白天看上去,還好一些,這個夜晚,夜色深沉,霧氣又重,站在火把下面,一個個看上去,全像從地獄裡出的魔鬼。

    黑齒常之看了看左右的手下,突然大笑起來。這一笑才將眾人驚醒,不然都被這兩百人的扮相嚇著了。牛馬一個個吹大,同樣看不真切,彷彿是活牛活馬一樣。但是很輕,兩個人就抬到了河邊。

    李威這才說道:「準備渡河。」

    士兵開始放木筏,但是還沒有讓馬仁靜他們登上木筏,而是讓黑齒常之率領兩百士兵手提盾牌與陌刀等武器,手裡舉著火把,上了牛皮舟與馬皮舟。力氣大的士兵將陌刀直接當成了舟槳,開始向河對岸划去。

    開始士兵皆是目瞪口呆,原來牛皮與馬皮真的可以載人渡河的。連王妃兒都將一張嘴張得大大的,半天不能合攏。過了好一會兒,薛訥忽然拍手道:「妙!」

    這個夜晚,又是如此的扮相,還如同站在活牛活馬背上,向對岸渡河。這些蠻僚,素日最信鬼神,有的信得還是一些邪門歪道的神靈,看到後,會以為是什麼衝過來了?

    狄仁傑也道:「好妙計啊。」

    李威不聽他們感慨,又下令道:「馬仁靜,韓慶余,渡!」

    ps:是吹牛皮渡河,還是渡河吹牛皮?抄襲一下西夏人與蘭陵王、

    狄青的創意。今天更新到此結束。明天早上繼續。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38
第二百一十二章 渡(中)

     對面,霧氣氤氳。

    有夜風吹起,從印度洋上吹來的,隔了千重山萬重山,風勢便弱了。霧氣便吹不散,一會兒飄過來一會兒蕩過去,戰場的情形也一會兒隱一會兒現。但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地獄。

    兩邊高大的山峰壓來,危危欲倒,似是兩個魔王,站在河谷兩端,猙獰地注視著戰場。河谷上是一片火海血海,有的戰士犧牲,火把丟在地上,或者被踩滅,或者繼續燃燒,有的將帳蓬燒著了。更有許多士兵揮著手中的武器,大多數還是落後的原始武器,連鋤頭與砍柴刀都出現在戰場上,可不介懷它們同樣能收芥人命。

    可用三個字來形容場面,大亂鬥!

    亂了,一切都亂了,長相差不多,使用的武器差不多,語言也差不多,都分不清敵人與戰友。這個主意正是裴行儉出的。很早就在聯繫細奴邏,使者派了過來,說了情形,蠻子現在還沒有多少心眼的,實話實說。

    細奴邏他們回去後,局面不大好。還好有一點,梁積壽貪圖寶藏,怕以後不好分配,沒有將他們子弟兵全部帶過去,但魔鬼山一進一出,同樣折了大半的人。然後遭到蒙儉聯軍再一次打壓,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可勝利者總是有好處的,梁積壽大敗大小勃弄與蒙儉聯軍,擊殺或者俘虜了大量的敵人,也得到許多武器與物資。除了少數留下來,大多數梁積壽看不上眼,比如那個竹弓竹箭要它做什麼用。這些武器給了細奴邏這些參與的部族。

    對唐朝來說,不是好的,對南詔各部來說,依然很寶貴,又仗著地勢,陸陸續續地僵持。但局面一天比一天惡劣,象李史頂、楊農棟的部族基本一半族人被蒙儉率領軍隊擄走或者殺死。好在蒙儉雄心勃勃,攻打經營姚州城,分了心。其實推遲數月,有可能上一次所有支持唐朝的部族能抹去一大半。就是這樣,大山的折損,先前的一戰,以及蒙儉的反攻,各部實力虧損了一半有餘。

    李威回答了一句:「今天之犧牲,他日必有回報。」

    做了使者,總是部落中的機靈人,有了這一句,足夠了,心滿意足地回去。

    然後唐朝軍隊向西南而下,斥候得知龍川江的埋伏,裴行儉與李威合計了一個主意,也就是今天的大亂鬥。

    本來夜晚,又在龍川江邊,春霧更重。裴行儉沒有來,霧氣能猜測出來的。駐守的叛部又是來自各處,洱海附近的,漾江與濞江的,金沙江以西的,甚至還有五百吐蕃士兵暗中到來,以及洱海南邊與東南方向的一些部族。成員十分複雜,視線必將被到來的唐朝大軍吸引,道理李威與薛訥說話時解釋過了。對面沒有人與自己對話,也許對自己身後的動靜留心一下,對面有一個人在說話,加上龍川江天險,蒙舍詔打得快要殘了,離龍川江又有三四百里路。就不會太注意。

    於是機會來了,軍隊,用這兩個詞裴行儉都不大好意思開出口。一群獵戶或者農夫,拿著鐮刀鋤頭,象蒼蠅一樣亂轉,用軍隊稱呼是侮辱了這個詞。也不要多,悄悄調過來兩千人,分成三四批,四五批,這個讓細奴邏自己做主。摸到虯龍渡背後,乘著夜色,還是月初漆黑一團的夜色,與霧氣,夜襲軍營,別求有功,只要將軍營弄亂就行。接著唐朝大軍乘機渡河,在虯龍渡進行第二次作戰。

    甚至為了吸引更多敵人到來,刻意放慢了行程,然後呆在河對岸磨洋工,沒有要求細奴邏有多快。畢竟這是姚州地界,按照李威的話說,群眾基礎不算太好,也不算太惡,比在洱海漾濞江作戰,基礎還是好些的。

    細奴邏倒是急了。

    兩個巨人,現在無輒,要麼傍吐蕃,要麼傍大唐,可想傍吐蕃都來不及。只好協助唐朝作戰。對唐朝形勢不大明白,知道唐朝敗了,只敗了一回,再看看吐蕃像一個小賊一樣悄悄溜進來,唐朝卻是正大光明的。因此,心中琢磨了一下,認為唐朝更有底氣。畢竟派過使者去長安看過,知道唐朝有多大,有多富裕。在自我催眠。

    又是吐蕃人,又是蒙儉的殘部,又是順部,又是不服梁積壽後來加入的南方與東南方各部,這讓蒙儉聚了聚,又有好幾萬人,再次號稱十萬人。當然,如果有需要,將農夫一起加進去,沒有十萬人也差不多,又佔據了姚州城,主要是吐蕃派了軍隊,蒙儉心中有底氣,兩線開戰,唐朝軍隊到來,依然沒有放過對他們進攻。日子過得苦。

    唐朝斥候用快馬將消息送到他手中,一狠心,不顧手中力量吃緊,與鄰近的幾部擠了擠,擠出兩千戰士,分別由他兒子邏盛炎、手下大將郭郡矣、張建成,小舅子張樂矣川,以及其他部族的首領段宇棟、施棟望利用蒙儉布軍混亂之機,分成了六七股小隊,向虯龍渡靠近。不但戰場亂,從洱海到姚州都很亂,不要說兩千人分成幾小股,就是五千人,只要不是外來者,長相差距不大,地形又複雜,即使裴行儉主持,都沒有辦法判斷。

    來了就好,只是裴行儉有些抱怨,來得有些快,敵人才在對岸布集了一萬人左右,當然,包括其他幾個渡口,也有五六千人。但其他幾個渡口基本上鞭長莫及。不過來比不來好。

    白天藉著訓練,在虯龍渡南邊的河兩岸山頭上,將信號放了出去。然後夜晚來臨,邏盛炎在三更時分,看到蒙儉的手下一起入睡,將隊伍集合,摸了過去。也有人巡邏的,就是有霧,兩千人又不是騎兵,蒙儉手下的士兵不像士兵,邏盛炎手下的士兵也不像士兵,同樣被發現了。但疏忽大意,詢問,是增援的,開始沒有想起來,越走越懷疑,增援為什麼這深更半夜行軍,再看這群人鬼鬼祟祟的,發出警告。可這時邏盛炎率領軍隊已接近了軍營。甚至因為放鬆,背後都沒有一個木柵欄做防護。

    哨兵前面警告,後面邏盛炎一舉大刀,帶著手下就衝進大營。他們自己人都繫著一個小白布條子在胳膊肘上,但蒙儉的手下卻不知,又是睡得正香的時候。這一散開,立即大亂。其實邏盛炎的手下也是烏合之眾,否則這個楔機,不要唐朝軍隊渡河,憑藉這兩千人,就能將這一萬人搞掂。

    邏盛炎指揮也犯了嚴重錯誤。唐朝人不是要亂嘛,我將手下象放鴨子一樣放進去,散在各處,豈不是更亂?實際就是這兩千散兵游勇,分成了三四支人馬,組成陣型在蒙儉手下大營中游動,殺傷力更大,有可能不等唐軍渡河,讓蒙儉手下自動潰不成軍。這樣將軍隊散放進去,亂是更亂了,一開始蒙儉的手下都成了一隻隻蒼蠅,有的急得開始往龍川江裡跳。

    率隊的是蒙儉兒子蒙野棟,同樣指揮能力不行,但有吐蕃的一個千戶長叫甲雪巴曲的,不是名將,可軍事修養肯定比蒙野棟與邏盛炎高。開始也六神無主,一會兒看到這情形,不驚反喜。找到想要逃跑的蒙野棟,讓他下令,各部有秩序站好,也就是甲部在北方集中,乙部在東方集中,以此類推。不要管殺進來多少敵人,只要集中好了,能甄別出來,不足為害。

    蒙野棟立即派傳令兵呼喊。還是很亂的,霧氣又重,又不知湧進來多少敵人,甚至不知道誰是敵人,剛要用刀砍人,說了,我們不是敵人,敵人在哪邊,相信了,舉刀過去合力殺,可前面在殺自己戰友,後面所謂的不是敵人用刀子摸自己腦後門。聽到要集中,也想集中,可反應稍稍遲鈍的人連東南西北都不知道在哪裡,如何集合?

    但還是有人反應快的,殺出一條血路,依傳令兵所說,站在某某方位,這可不好冒充的,都是一部的戰士,天天呆在一起,誰個不認識。開始漸漸聚成團,威力也顯現出來。當然還是很亂,然而邏盛炎看到這情形有些著急。到現在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識,認為做得很好了,劈刀將一個奔跑的士兵砍死,又砍死了三四個人,殺出一條道路,來到石牆邊。

    修建的人不少,可河口很寬,不可能真一下子修成城牆的,才小半人高。作城牆不行,能做一個很好的掩體,人躲藏在裡面安全地射箭。正常過渡,唐朝軍隊將會在這個渡口犧牲很多人,才能拿下來。

    邏盛炎看著對岸,聽到河對岸有動靜了,接著許多火把亮了起來。於是興奮地大喊道:「兒郎們,唐朝大軍要渡河了!」

    這不是傻帽麼?本來蒙野棟讓他殺得寒了心,都忘記河對面的唐朝軍隊,這一喊豈不是在提醒。當然也有一些好處,本來奮戰到現在,邏盛炎的手下看到敵人漸漸抱成團,有人開始怯懦。蒙野棟手下反而漸漸清醒過來,理智分辨方位,找到戰友。一成團,人就多,但現在邏盛炎的手下依然在放鴨子,強弱之勢就會改變過來。再說,本來人數依然還是邏盛炎手下軍隊的數倍。

    但邏盛炎一喊,他手下士氣立即高昂起來,蒙野棟手下士兵再次慌亂,有的開始藉著霧氣,向外逃跑了。總之,是一場亂得不能再亂的戰鬥。

    甲雪巴曲一看局面,心中叫了一聲糟糕。知道不大好,站在高處看了看,看也看得不真切,又讓蒙野棟下令,挪出三四部,到石牆邊來,大約估算了一下,也猜到襲營的是與唐朝友好的部族,士兵不會太多。只要將唐朝軍隊阻在河對岸,雖然損失慘重,依然能將渡口守住。並且有大江天險,不用太多的人。實際上就是失守渡口,也不大緊,只要給唐朝軍隊大量的殺傷,代價也值得。畢竟唐軍征南只動用了一萬來人,再說,是太子!

    只要唐朝剩下的士兵不多,強行攻打姚州,就能將他們一下子關到到籠子裡。能將唐朝太子活捉,會是什麼樣的功勞?唐朝與吐蕃立即易勢,至少南詔各部馬上為之沮氣。

    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讓他們佔據南詔,有唐朝支持,南詔對吐蕃同樣不安份。

    想法應當是不錯的,唐軍前來,軍隊很少,損耗不起。但這時候他只是憑藉想像指揮,各部也在聚集,可不是所有戰士皆聚集了,三四個部族挪到石牆邊,甲雪巴曲看了看,只有三四百人,人不但少,因為慌亂,手中拿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門,帶的弓箭沒有二十張,還有一半人只背著弓,沒有帶箭壺。難道想來個驚弓之鳥?

    氣得想吐血,再次讓蒙野棟下令,增加幾部,要帶弓箭。提了一下醒,也知道要帶弓箭,可好不容易殺出來,聚成了團,那個士兵敢回去尋找弓箭?甚至連自己原來睡的帳蓬在哪裡都不知道。

    漸漸有更多士兵向石牆靠攏,還有不少士兵不屬於這些部族的,一看到石牆邊是戰友,還是這裡安全,也奔跑過來。那個認識,沒有到身前,舉刀相向。喊叫,喊叫也不行,有的看到不妙,往回跑,有的在辨解,但不少人殺紅了眼,你能殺我,我也能殺你。結果石牆邊沒有列陣防禦,反而再次混亂不堪。

    甲雪巴曲打了十幾年的仗,沒有打成個這樣的,氣得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石牆上,差一點氣暈倒過去。

    然後對面傳來低沉的鼓聲。一會兒火把從河面接近,知道唐朝軍隊要渡河,可皆沒有想到渡得如此華麗。

    一陣河風吹來,霧氣散開,露出一段清晰的河面,兩百個大漢,不是大漢,是一個個厲鬼,隔著裊裊的霧氣,也看不清戴了面具,本來是百里挑一挑出來的,身材魁梧,夜色又看不清,看上去更高大。又站在牛背與馬背的怪異渡河,嘴中發出古怪的叫聲,不是魔鬼,是地獄裡逃出來的魔神。

    看到這群猙獰的魔神漸漸向他們靠近,有的士兵在發呆,有的士兵直接丟下兵器,伏在地上不敢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39
第二百一十三章 渡(下)

     祝大家國慶節快樂、心想事成。

    ============================

    石牆邊士兵的安靜,讓後面的士兵也奇怪了,霧氣很重,有人轉過頭觀看。雖然離得更遠,可黑齒常之一行離河岸越來越近,霧氣飄散開時,更多的士兵看到他們。一起被他們古怪的樣子嚇著,安靜象瘟疫一樣,向後擴散。

    還是要戰的,不可能戴一個面具,所有敵人放下武器投降。這是先聲奪人,先順利地搶灘,減少犧牲。當然,要看蒙舍詔各部會有多大作用,以及敵人對鬼神的畏懼。為了起到震懾效果,連盔甲都沒有穿,是很危險的。

    李威一眼不眨地看著黑齒常之一步步地接近河對岸,對岸的廝殺仍然沒有停下來,不停地有慘叫聲傳來。彷彿隔著一條河,一些霧氣,那一邊是不同的世界,是地獄。李威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隔著霧,河對岸看不真切,但隱隱看到石牆邊有人影在晃動。

    越來越近,第一隻「牛」無聲地擱在淺灘上,三個人從牛背上跳了下去。其中有一個人李威印象很深刻,是在本戎州招募的士兵,訓練時表現突出,讓李破格提撥為臨時的小隊長之職。到現在還沒有一支箭射出來,李威終於鬆了一口氣。接著黑齒常之等人,陸續抵達岸邊,看到這裡,李威知道這一戰沒有才真正開始,可結局已經結束。

    主要沒有經歷過戰爭,這樣的安排,都輸了,負責主要謀劃的裴行儉,會拿一塊豆腐撞上去碰死。

    黑齒常之怪吼了一聲,自己人會意的,分成了三撥,每一撥五十人,形成三個三角。黑齒常之衝在最前面,又留下五十人,將牛尾巴與馬尾巴上的繩子系在岸邊的大樹上,在後面再次形成一個三角,衝向了石牆。

    甲雪巴曲才醒悟過來,喊道:「是唐軍,放箭,放箭!」

    黑齒常之在往石牆邊跑,霧氣時隱時現,看也看不真切,更不知道敵人主帥在哪裡,正好甲雪巴曲在大喊大叫,身體一轉,率領著五十名手下就衝了過去。

    吐蕃士兵比南詔的士兵素質要高得多。甲雪巴曲帶來了五百名手下,大營裡都亂成這個樣子,還有近三百名手下,尋找過來,聚集在他身後。但也不大好,並沒有幾個人將弓箭帶過來,甚至有的士兵手中連兵器都丟失了。

    李威這一手,將南詔士兵嚇著了,也將吐蕃的士兵嚇著,聽到甲雪巴曲的喊叫,一個個才將魂拾回來,有的人開始準備取弓搭箭,但看著唐朝士兵象魔象神,嘴中怪吼連連衝過來,心中還在害怕,手哆嗦著,弓也許從背上摘下來,但箭還沒有取出來,黑齒常之已經來到石牆前。

    甲雪巴曲不知道黑齒常之,他自己本人也有一些勇力的,平時十分自付。撥出直劍,也是大號的直劍,一劍劈向黑齒常之。信心很滿的一劍,可畢竟黑齒常之那麼大的塊頭站在哪裡,一路奔跑過來,就像一輛輕型坦克一樣。因此,這一劍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但……撞了霉運了!

    他力氣大,黑齒常之力氣更大,那是能騎上馬,提著陌刀隨便玩的主,就著奔跑過來的力量,提起陌刀,迎了上去,身體並沒有停下來,人像一隻老鷹一樣,飛躍起來,巨大的身影,籠罩在幾百名吐蕃士兵眼前。然後一聲清脆的響聲傳出,甲雪巴曲手中的直劍,像一根稻草一樣飛了出去。因為巨大的反震力,甲雪巴曲虎口震裂了,痛得用另一隻手抓住手腕。

    黑齒常之身體開始下落,陌刀卻再次揚起,一刀抹去,甲雪巴曲身體立即削成兩半,黑齒常之可不會嘔吐的,死在他手上的唐朝士兵,或者百濟高麗士兵,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人。身體才落在地上,發出沉重一個悶響,嘴中再次大喊一聲,又是一刀,另一個吐蕃士兵立即被他再次斬殺。當真如同是魔鬼一般。跟著幾十名唐朝士兵也跳了過來,手起刀落,只是一撥進攻,就擊斃了二十多名吐蕃士兵。

    吐蕃人也怕死的,看到如此這群人不像鬼不像鬼的人,如此凶厲,發了一聲喊,剩下的士兵落荒而逃。

    灘頭算是到手。

    唐軍過渡才剛剛開始,接著是馬仁靜與韓慶余,一千五百人,分成了兩批,他們率領五百人先前搶渡到對岸,佔住石牆,避免更多傷亡。剩下的一千士兵開始系木筏,將拖到對岸的繩索拉直,系到河這邊的幾棵大樹上,然後將木筏四周的繩子固定在這些繩索上。其實在搭一座簡易的浮橋。這種浮橋,輜重車是不能通過的,可人從上面走,卻沒有多大關係。甚至騎兵都可以通過,將戰馬放在水裡,人踩在木筏上,牽著馬,就可以到達河對岸了。

    直到這時候,李威做的那些安排才全部看出來,原來天天扎木筏,不僅是擺渡,還用來做這些浮橋的,所以才紮了很多的木筏子。薛訥有些慚愧地說道:「殿下,臣,臣……」

    李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用多說,你還年青,孤也還年青,現在是在學習,謀劃孤出力同樣很少,主要是裴侍郎,還有你父親、梁積壽、黑齒常之。」

    「是。」

    浮橋漸漸成型,馬仁靜與韓慶余也率領士兵衝進石牆裡面。本來看到吐蕃人在逃跑,又看到這一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惡人,縱橫馳騁,凶殘無比,蒙野棟沒有勇氣再戰下去,又看到一撥唐軍殺過來,直接帶著手下開始向西狼狽逃跑。

    主帥都逃了,手下全部開始逃竄。馬韓二人過去,幾乎沒有遇到抵抗,不得不開始追逐。

    在河這邊,看不到,但能聽到,來到南方也有一些天,語言大多聽不懂,簡單的一些方言還能聽明白的。李威再次下令,讓薛訥、梁積壽他們準備騎兵,以騎兵速度追擊,擴大戰果。

    看到薛訥他們上了浮橋,李威拭了一把汗水。

    平時看奏摺邸報時,覺得很簡單,怎麼行軍,怎麼作戰的,戰果如何如何。實際上不是那麼回事。比如今天晚上,士兵先後調動,如果不是這些天訓練不停,有可能也像對岸一樣,整個亂了套。

    也第一次直觀到軍紀的重要性。

    論勇力,南詔各部的戰士,並不象戰鬥表現的那麼弱,也有許多戰士比較凶悍的。至少在單兵素質,不及自己這一次徵集的大軍,但比上一次梁積壽征招的士兵不差多少。失敗原因種種,不相統籌一部分,將領指揮能力,作戰謀略,武器又是一部分,還有就是士兵的紀律。沒有嚴肅的紀律,像這樣的頻繁調動,有可能人越多越會亂。所以自己以嚴練軍,立即得到裴行儉的讚許。然後軍中收留了畹氏姐妹後,儘管她們有功,朱敬則嘮叨個不停。直到自己將真相逼得說出來。

    想到這裡,扭頭尋找這一對姐妹。

    此時大營裡人很少了,只剩下幾千看押輜重的後勤兵,還有保護他安全的侍衛,侍衛燃著一團篝火。這對姐妹正在篝火邊做著祈禱,他走了過去,看著她們。

    也有士兵在看,軍紀緊,一路前來,不讓士兵接近女色,再加上畹氏姐妹長得很漂亮,士兵心中是色心,還是愛慕之心不知,可有許多士兵看這對姐妹眼神不大對勁。

    是很漂亮的,王甸子二十多歲,身材極好,像一只熟透的水蜜桃。王妃兒歲數小,身體曲線沒有姐姐豐滿,可臉蛋長得更清秀,又因為有些高原紅,清純中透著一種野性。不過二人在祈禱,倒是王妃兒更為虔誠一些,閉著眼睛唸唸有詞。

    直到一根柴禾爆開,發出一聲響,王妃才睜開眼睛,看著李威說道:「雖然我與姐姐很恨他們,可想到這些人一個個地死去,心中卻是很不忍。於是為他們祈禱。太子,莫怪。」

    「你們做得對,戰爭只是一種手段,最後還需仁愛治理,不能以殺代治……」沒有去對岸,但對岸什麼場景,腦海裡能想像,李威同樣心中不忍。但不能不戰。什麼民族獨立的神馬,他是不懂的,只知道這些人經過吐蕃人慫恿,然後叛反,吞併壯大,最後獨立,再來侵犯唐朝其他地方的百姓,就算是國人,也是嚴重內耗。這不是民族精神,是國家的癌細胞,不割除不行的。也休要說唐朝官員的不對,象蒙儉,朝廷捉放曹,擊敗了多少次,可悔改過?

    縱然心中不忍,自己前途未卜,但並不後悔。

    然後坐在篝火,看著對岸,夜更深,略略有些清冷,霧氣越發地重。對岸的火光漸漸少了些,喊殺聲也少了些,卻更向遠方擴散。倒是河邊的菖蒲蘆葦等野草,在夜風吹拂下,發出沙沙的聲響。

    終於對岸寂靜下來,只有時不時的哀號聲傳來,於是四下里一片安靜,靜得連魚兒在水中跳躍的聲音都聽得見。王妃兒才開了口,道:「太子,長安是什麼樣子?」

    「長安很大,僅是城牆一個人一天就走不完,城中住著一百多萬人,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留學生、使者、商人、藝人。在長安,能看到世界上最雄偉的房屋,有的高達五六十丈。也能買到世界各地的珍稀貨物……」李威大約將長安介紹了一遍。

    「我很想去長安看一看。」

    「孤隨時歡迎。」

    「可是我還要尋找家人,找到後,他們未必讓我去……」

    「想來,總有機會的,如果來到長安,孤會派人陪你到處轉一轉。」

    說著一些營養不良的話,天就漸漸地亮了,霧氣也漸漸散去,後勤士兵搭好正式的浮橋,雖然不想,終是要過去的。李威走上了浮橋,向對岸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39
第二百一十四章 王妃是妃 堅城人城

     「乞力徐將軍,姐姐吹過笛子的,為什麼他們這麼不小心,」尚贊咄站在山頂上說道,只是用吐蕃語說的。

    看著下面唐朝軍隊昂首挺胸向西南出發,尚贊咄心中很是不服,按理說在龍川江構築的這道工事,會起到重要的作用。就是防守不住,也會嚴重削弱唐軍的實力。

    可現在呢?

    一夜過來,唐朝大勝,士兵死亡數量不會超過一百人,反而等於白白讓人家實戰練軍了。南詔部族士兵死活不管,吐蕃的五百士兵估計能平安逃出來的,不會超過一百人。

    「這個唐朝的太子不簡單,蒙野棟與甲雪巴曲不是他的對手,」乞徐力說道。他也高估了李威,實際出謀劃策功勞最大的是裴行儉。

    「還是讓她回來吧,」尚贊咄有些後怕。

    「尚贊咄熱拉金,你有沒有聽過一個佛教故事,天竺南瞻洲有一個叫摩訶羅檀囊的國家,國王有三個王子,小王子摩訶薩青天生慈悲心腸。三位王子出行,遇到一個母虎給兩個小虎喂奶,母虎飢餓,為了充飢,似乎要將小虎吃掉。小王子不忍看到這一幕發生,哥哥離開後,來到餓虎面前,毫不猶豫將身體投向虎口。等到兩個哥哥重新找回來,只剩下一堆帶血的白骨。但小王子因此得入天界。」

    尚贊咄嘴一撇,沒有反駁,然而心裡卻在說,這個王子是患了失心瘋!

    乞徐力又說道:「王妃為了吐蕃,同樣是以身舍虎。唐太子聽說很仁愛,大約相安無事。只是很精明,王妃也未必能聽到有用的情報。不過只要她將唐太子盯緊,也算一件功勞。別的不管,我們只負責保護王妃的安全,軍事上的事,由噶爾。芒碾達乍布來安排。而且王妃精明過人,唐人想要識破很難。」

    雖然這樣說,心中卻有些擔心。他比尚贊咄大了十來歲,懂得更多。就是暗中隨行保護,也因為唐軍派出的斥候一天比一天多,都不敢太過接近了。王妃也通過吹奏羌笛,對他們做了提醒。

    這倒不會擔心,一路暗中看了好幾回,唐朝這一次派來的軍隊紀律最嚴明,對百姓都幾乎秋毫無犯,更不會有貪淫女色的事發生。至於那個太子,對王妃也彬彬有禮。

    擔心的是王妃本人,那位太子長得儒雅,學問又好。王妃小時候就仰慕中原文化,請來漢人識字的奴隸教她學習漢字。這無關緊要的,前任贊普松贊乾布也說過向中原學習。可王妃對這位唐太子本人十分不惡,在她前來的時候,就經常讓人帶那位太子寫的詩回來看。再說,贊普歲數畢竟大了一些,而唐太子才二十出頭……

    這個話憋在心中不能說的,贊普也溺愛,竟然由她前來。好在贊普這一次派出的將領對王室忠心,不會在此事上做文章。換作論氏家族其他人過來,王妃這樣做,會很授人話柄,儘管是為了吐蕃。

    ………………………………

    虯龍渡大捷,諸蠻震驚。

    這一戰勝得極為光彩,唐朝軍隊只犧牲了三十幾名士兵。可在虯龍渡一夜之間,反攻加上追擊,斬殺吐蕃千夫長甲雪巴曲,擊斃五千六百多叛軍,俘虜了兩千來人,其餘的人大多匆匆忙忙逃入山林,估計下一回將刀架到他們脖子上,也不敢與唐軍為敵了。能平安跟著蒙野棟回去的人十不足一。戰績不僅如此,渡過了河,黑齒常之、薛訥、梁積壽等,分成了四部,率領了三千騎兵,先後攔截其他渡口的敵人。又再次擊斃了近兩千人,俘虜了一千多人。

    並且還有龍川江之險。

    至於邏盛炎帶來的戰士,因為沒有組織好,一頓亂戰之下,傷亡達到七八百人,無人過問了。這種強悍的戰鬥力,並且有的士兵逃回去,不說看到唐朝裝神弄鬼,而是說有鬼神相助唐朝。一個個鬼神,騰雲駕霧,從龍川江過來幫助唐朝……終於各個叛部開始害怕膽怯。

    各部如何想,李威不管,打掃戰場後,唐軍行軍速度突然變得快起來,只用了兩天時間就兵臨姚州城下。

    聽聞唐朝軍隊到來,害怕之下,附近所有叛部軍隊一起進了姚州城避難。天色漸晚,沒有攻城,將大營紮下來,李威與裴行儉則站在一片土坡上觀看,都皺起了眉頭。

    姚州在西南地理位置很重要,直接溝通著洱海與唐朝各地的交通。控制了姚州,等於控制了洱海諸部的商道,也遙控了洱海諸部。因此朝廷在此設立了都督府,原來城池基礎再次將城牆加高加厚,城牆十分高大堅固,最矮的地方也有近三丈高。

    這不算攻城難攻的原因,還有一條青蛉河,當初建城,將青蛉河一分為二,正好用來做了護城河。風景倒好,因為河水的沖積,有許多池塘與小湖蕩子,長著一些蓮藕與蘆葦,到了二月份,天氣逐漸暖和,蘆色青青,蓮藕也長出嫩嫩的小荷葉,水色更是晶瑩剔透,像一面面亮麗的玻璃鏡子。可這樣一來,很難接近城牆下,連圍城都不大可能。

    如守城的士兵少,還能強行攻打,畢竟士氣正旺。可叛軍成了驚弓之鳥,全部縮在姚州城中,究竟多少叛軍,不得而知,但斥候回來稟報,最少在兩萬人上下。守城的士兵多,又擄掠了許多物資,包括糧食,能讓叛軍維持很長時間。糟糕的不止如此,原來城中唐朝還有庫房,械庫裡留下大量武器。這些武器不是鋤頭竹箭,全部是標準的制式武器。

    看到唐朝軍隊到來,城頭上立即湧出來無數叛軍,手持著武器,準備守城,似乎還有高人指點,在唐軍到來時,搬來了許多石頭,又從山上砍來大量木頭,做滾石檑木。

    看了看,李威罵了一句:「弗克。」

    王妃兒好奇地問:「什麼叫弗克?」

    「就是很難攻打的意思,」真相李威自然不說。

    小姑娘抬頭看了看,說道:「嗯,是很弗克。」

    「……」

    裴行儉倒沒有懷疑,來到南方,聽到許多古怪的方言,以為是某一處的方言,讓太子聽到了,即使沒有,也認為太子誤解。

    梁積壽站在邊上再次羞愧地低下頭。

    裴行儉說道:「難啊,殿下,糧食。」

    李威聽到這兩個字,默然不語。這群叛蠻,到了姚州後,像一群飢寒交迫的蝗蟲,來到莊稼地一樣,幾乎一掃而光,人與物一個不放。人送到了金沙江以北了,賞給了順蠻這些部族,還是押回邏些城不得而知。至於物,貴重的物品同樣送走,然後糧食送到姚州城。城外四周是盆地,也有夏糧,卻要等兩三個月才能收割。要麼從遠處運糧,代價高昂不提,這是一萬多士兵,一天消耗多少物資?又能拖多久?

    裴行儉又說道:「吐蕃有高人哪。」

    蒙儉絕不會想出這個堅壁清野的辦法,只有吐蕃一些「高人」才能想出來。

    「這些人真沒有用,」王妃兒說道。城中還有兩萬人,而唐朝軍隊只有一萬來人,卻不敢出城迎戰。是有些沒用。可也能這樣理解,她希望姚州城的敵人出城來,不交戰罷,一交戰,結果可想而知的。那麼就能早日進入姚州,然後大軍進伐洱海,好尋找她的家人族人。

    「不是沒有用,是明智的做法,我們想不出一個好辦法將城池攻下,只要一個半月,就因為糧草自己主動撤回去了。」李威解釋道。這兩天來,姐妹兩很辛苦,受傷的士兵不少,不是唐軍,是邏盛炎的手下,但也是友軍。

    「難道太子也沒有辦法?」

    「辦法總會有的,不會現在還沒有想出來。」

    聽罷,少女眼中一陣失望。

    黑齒常之說道:「用俘虜攻城吧。殿下,這時候不能過於仁愛,洱海與漾濞江還有叛部,甚至還有吐蕃人。即使是進攻,我們大軍同樣傷亡不起。」

    「不可以的,黑齒將軍,戰爭只是一種手段,政治的延續,主要還是治理。一旦用俘虜做擋箭的盾牌,孤率領的不是王師了,與吐蕃人無異。」李威立即否決道。

    「殿下此言極是,」裴行儉誇獎了一句。然而黑齒常之不以為然,什麼王師霸師,誰的拳頭大才是真正的王師。而且形勢所逼,時間耽擱不起,又不能冒著重大犧牲的危險強攻。只能用俘虜做炮灰,畢間守城的吐蕃士兵很少的,大多數是各部的士兵,下面有他們族人,同僚,甚至親人,城頭上的武器雖眾,但忍不忍心往下扔?僚子也是人的。

    「再想想吧,」說到這裡,李威突然「咦」了一聲。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不遠處一個村莊裡冒起了一縷炊煙。李威道:「過去看看。」

    一行人走了過去,看到眾人到來,一個老人「卟通」跪了下來,哭泣道:「幾位將軍,終於將朝廷軍隊盼來了。」

    李威將他扶起來,問道:「怎麼村中只有你一戶人家。」

    「一群禽獸啊,」老人放聲大哭,隨著哭聲,又出來一個婦女,帶著兩個小孩,但全部面黃飢瘦。

    「老人家,慢慢說。」

    然後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蒙儉攻克姚州後不久,就開始擄掠百姓了,到他們村中時,是一天晚上,老人見機快,帶著兒媳婦與兩個孫子躲藏在屋後的菖蒲叢中,才逃過一劫。倒是兒子想回屋搶些東西,被發現了,抓走生死不知。然後慘不忍睹的一幕發生,上歲數的人抓走沒有多大作用,於是這些人將村中的老人全部抓住,在村尾後殺死,只帶走青壯年與嬰兒。

    說著帶領一行人到了村尾,事情發生過去了數月,只剩下一堆白骨。老人帶著家人在士兵走後,逃到西邊的山林,直到聽說朝廷軍隊到來,才從山裡出來。

    李威讓侍衛拿來一些糧食,安慰了幾句,這才離開。陰著臉,老人說的情況,他也是聽說過。一路之上,不是所有村寨都遭到洗掠,但有不少村寨確實洗成了空村**。可那是聽,這是親眼所見,感受不同。一直回到營地都沒有開口說話。

    大營快要紮好了,開始生火做飯,李威忽然說道:「孤倒有一個主意。」

    「殿下,請說出來,」裴行儉高興地說道。太子不是一無是處,一路前行,其實太子也拿了許多主意,而且這些主意委實不錯。比如黑齒常之的騎牛皮渡河,不止是勝利,還會產生許多有利的後續影響。連王妃兒都好奇地豎起耳朵…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39
第二百一十五章 烏龜

     李威扭頭看了看正像好奇寶寶一樣看著他的王妃兒,忽然捉狎起來,說道:「無可奉告。」

    太子不說,裴行儉不能逼著太子說的,只是小姑娘嘴噘了起來,又不說,又看著她,顯然不想告訴自己。

    ……

    她暫時性地沒有看到太子的妙計,第二天中規中矩的打法。在城外所有河溝上架起浮橋,然後重新紮了大營,南北二門是重心,分出一部分士兵,在東西兩側紮了兩個較小的營地。這是做側應的,同時這樣一來,將城中叛軍真正堵在城中。但聯繫卻是阻止不了的,不是王莽新漢昆陽一戰時,幾十萬人圍困昆陽城,加上邏盛炎的軍隊也不過一萬七千人。而且邏盛炎也要回去了。不可能將姚州圍得水洩不通。城外地形又十分複雜,如果是在夜晚,斥候從城頭上用繩子放下去,依然能與外界聯繫。

    到了下午,邏盛炎率領手下,返回洱海。唐軍又開始架橋,是讓俘虜架的,直接從青蛉河上架到城門口。這已在守城士兵弓箭範圍之內,有些危險。浮橋漸漸成形,忽然城頭上一陣亂箭放了下來,幾個俘虜中箭倒在河中,想要逃回來,後面又有唐軍手持著弓箭看守。只好朝城牆上喊,我們是自己人不能射。

    不大起作用,城頭上的箭矢更密集。

    王妃兒說道:「太子,原來你說過善待俘虜的,可這樣做……」

    「小丫頭,你心腸太軟了,」李威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有些親暱,可是王妃兒卻是哭笑不得,這種親暱與男女之間的那種親暱無關的,這一拍,就像在兄弟,或者他手下肩頭上拍了一下。都說自己很美麗的,但……

    乞徐力擔心過頭了,王妃兒都做好以身舍虎的打算,然而這頭虎偏偏不可能去吃。

    李威又說道:「要不要攻城?」

    「要。」

    「那麼這幾座浮橋要不要架?」

    「要。」

    「那就是了,不用這些俘虜去架浮橋,難道讓孤的手下士兵去架?再說了,昨天你有沒有看到村莊那堆白骨,有沒有想過你的族人。孤這樣做,已經對他們仁義。」半真半假地說著。但昨天卻是讓他惱火。戰爭很無情的,自己也在將俘虜往中原送,不是國家人多,吐蕃人口不多,唐朝人口也不多,只是土地囤積在少數人手中,與人口無關,就算一畝地產量只能兩石,朝廷那麼大的地方,也不會讓三四千萬人挨餓。擄掠人口回去,雖然對當地造成了破壞,可站在吐蕃的角度來說,卻是正確的做法。然而不該屠殺老弱。

    這不符合他前世的思想觀點。

    其實可以做得更人道一點,比如給他們一些盾牌,遮一遮,還離了幾十米遠,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射死了數百人。但王妃兒顯然不懂,聽了無言以對。

    犧牲了數百名俘虜,六道浮橋搭了起來。還是沒有進攻,第三天唐朝軍隊繼續練兵,城中叛蠻雖多,只是一堆烏合之眾,真正的敵人並沒有到來,這支軍隊戰鬥力還不算太強。練兵是必須的。只不過又讓士兵出城砍了許多植物回來,與馬糞一起攤開,放在地上曬。曬了一天後,重新堆起。第四天早上,看了看風向,是東南風,李威騎馬到了南營,將軍隊集合。準備盾牌、雲梯、塔車,要攻城了。

    但在攻城之前,將那些曬得半乾的灌木與野草以及馬糞放在河邊,用火舌點燃,開始讓士兵擂鼓。一會兒這些野草開始燒了起來,不是很乾,又有許多植被味道辛辣,一道道濃煙經風一吹,飄向城頭。城頭上傳出一陣咳嗽聲,看都不看不見,又聽到城外戰鼓聲聲,於是捂著鼻子,閉著眼睛慌亂地將弓箭、檑木、石頭,一起往城下放。

    放了大半天,城下卻沒有任何唐朝軍隊動靜,煙霧也漸漸散去,看到唐軍站在河外一個個彎腰大笑。只是一場假攻,倒是平白無故損耗了大量守城器械。

    到了下午,接著又來,知道有可能是假的,但萬一是真的呢?又損耗了大量物資。

    王妃兒若有所思,說道:「太子,這就是你的攻城辦法?」

    「正是,如何?」

    「是一個好主意。」王妃兒不服不行,浮橋架好了,隨時都能攻城,只要將城中守城的弓箭、石頭、檑木損耗完了,守城的敵人只能進行白刃戰守城,進行白刃戰,城中的敵人還能獲勝麼?

    城中的敵人也看出來,到了夜晚,夜霧降臨,四更時分,看了看唐朝軍隊大營沒有動靜,城門打開,倒不是為了襲營的,虯龍渡一戰,以及梁積壽先前兩戰,這些蠻子被打得心寒。即使告訴他們唐軍現在全部入睡,襲營也沒有膽量。這是將丟在城下的武器重新撿回去的。一邊往城裡搬,一邊小心翼翼地聽著對方的動靜。霧有些大,沒有發現,膽子再次稍壯,更多士兵湧了出來。

    忽然無數火把照亮起來,一個個連叫不好,直覺讓他們往城門跑。可來不及了,無數箭雨,隔著一道護城河,射了過來。守城的將領連叫關城門,關城門。不管外面有沒有手下了,唐軍裡面有許多騎兵,這時候衝過來,十有**城門會失守。東西沒有拾回來多少,折損了五六百手下,城中的士兵更是奪氣。

    第五天繼續砍草,然後用火攻,到了下午時,守城的士兵開始漸漸放鬆,又吝嗇守城的器械,往下放的滾石檑木漸漸少了。但沒有人敢乘著夜色,出來重新撿回城中。第六天早上又來,這一回似乎是玩真的,一隊隊唐軍藉著煙霧掩護,用毛巾捂著鼻子,衝了進去。

    「太子,你要攻城了?」

    「不會,現在攻城犧牲太重,還是損耗,不過給他們一種錯覺。」

    煙霧中唐軍躡手躡腳衝了進去,雲梯也搭在城牆上,城頭上士兵正一起閉著眼睛,忽然就聽到耳邊傳來同伴的喊叫聲,一個個大叫:「唐軍攻上城頭了。」聽到這聲叫,城裡的敵人一起亂了套,但有「高人」坐鎮,立即命令士兵增援。看到這種情形,唐軍砍死了幾百名守城的敵人,只好退下城牆,但是將吊橋的拉索砍斷。

    已經有了浮橋,吊橋放不放下來性質一回事,城門沒有打開,還是沒有進入城中。就是城門打開,大軍衝不進去,敵人依然有機會將城門重新關上。但王妃兒不解地問:「太子,為什麼剛才不多派一些軍隊?」

    十分可惜,多好的機會。

    「你不知道城中情形,裡面敵人用泥袋子將城門堵上。想要開城門,需要搬開這些泥袋,又要鏖戰,犧牲慘重,孤不想。」

    「他們想做烏龜?」

    「烏龜好啊,能長壽,」說完了,李威亦是苦笑。又有城牆之險,又有一條青蛉河,敵人呆在城中,非要做一個縮頭烏龜,確實很難有一個很好的辦法。除非強攻,但現在並沒有到強攻的時候。

    也不是沒有好處,唐朝軍隊這一次突然襲擊,讓城中的敵人嚇了一跳。接著再燒時,不管城牆下有沒有唐兵,無數的石頭檑木再次拚命地往下砸。到了第七天,開始砸屋樑與瓦塊,沒有辦法,只好拆城中房屋。但唐軍有苦難言,呆一天,糧食就多損耗一天,也許城中的房屋沒有拆光,唐朝軍隊只好自己撤回去。

    於是又加了一把火,讓士兵在城外擊鞠、喝酒、唱歌、跳舞,反正怎麼藐視人的舉動,就怎麼去做,甚至將婦人的衣服套在旗杆上,插在浮橋邊。但城中的叛蠻就是堅守不出。

    一天下來,李威讓藏在營中的軍隊走出來,不用玩了,玩也沒有效果,苦笑道:「還真是一隻烏龜。」

    王妃兒咯咯地笑,站在一片春花中,這一笑,十分好看。一路看著這個太子,一副雲輕風淡,胸有成竹的作派,很難看到他有這種吃鱉的表情。不過還有計策的,夜晚到來,開始在大營中挖地道,一直挖了兩個晚上,幾乎挖出一個地下城,才在上面放上木板,與浮泥,又讓士兵在上面踩了踩,看不出痕跡才停了下來。

    「太子,你這又在做什麼?」

    「孤自有妙計。」

    「能不能告訴我?」

    「不能。乖,回去讀書,有的是你能問的,有的是你不能問的,」蠻女嘛,李威也沒有生氣,再說,有了功勞,加上明豔動人,讓人也沒有辦法發作。

    王妃兒眨了眨狡黠的眼神離開。

    到了第二天,答案終於出來,李威讓三千士兵,全副武裝魚貫而入,進了地道,再將痕跡隱去,軍隊開始整頓營地,又用投石機將剩下的枯草一下子拋到河對岸城牆下,放了一把火。城牆下面本來就有許多檑木,加上這些枯草,兩個城門兩邊立即燒了起來。城牆上的士兵不得不一個個退到一邊去。然後命令士兵撥營起程。大軍向南出發。

    「太子,我明白你要做什麼了。」

    「孤要做什麼?」

    「西南洱海蒙舍詔各部依然在遭到這些人的鎮壓,太子你一率軍離開,城中的敵人一定以為你看到攻不下姚州城,不如先將洱海戰事平滅。其實你並沒有打算去洱海,只是讓他們造成一種錯覺。等到他們以為你大軍遠去,打開城門,放鬆警惕的,三千勇士從地下殺出來,一舉奪城。」

    別以為城中有不少叛軍,已經奪氣,又是一群烏合之眾,一旦三千唐軍入城,不用大軍前來增援,也有可能,一下子將姚州城奪下來。

    「這一回終於讓你猜中。」

    大軍一路西下,但進了深山峻嶺之中,立即停了下來,找了一個山谷重新紮下大營。然後派斥候出去察看。不一會兒斥候回來稟報:「殿下,敵人打開城門了,但是很小心,將城牆下面的石頭再度搬回城中。」

    「嗯,再探再報。」李威閉著眼睛說道。這是肯定的,自己就算真正到了洱海,平叛後還要回來攻城,不過只是搬了石頭回去,那些檑木與箭矢其他讓一南一北兩把火燒光了。

    一會兒斥候又過來稟報:「殿下,他們又將城門關上。」

    「嗯,再探再報,」李威還是很坦然,敵人嚇破了膽,自己才走,他們還會小心翼翼的。

    到了傍晚,斥候又回來了,稟報導:「他們將吊橋的鐵索接了上去。」

    「嗯,再探再報。」

    一夜平安無事,第二天,斥候又回來了,稟報導:「殿下,大事不妙,早上城門打開,可城中突然湧出許多士兵,將幾座浮橋全部拆除。然後迅速進入城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39
第二百十六章 姚州之戰(一)

     薛訥奇怪地說:「難道他們發現我們的計畫?」

    這一次為了攻打姚州城,也出了一些好計策,特別是最後的計謀。李威並沒有答話,卻說道:「既然無效,我們回去吧。」

    「殿下,不可,這時候回去,來回一折騰,士氣會沮喪……」

    「薛訥,那你說怎麼辦?」

    「不如索性進攻洱海。」

    「薛訥,兵書是死的,兵法卻是活的,」李威說道。看的兵法戰策,薛訥定是比自己多,可是這一番行軍下來,隱隱感到薛訥還十分地欠卻。換句話來說,讓他行軍作戰,也許按照兵法上寫得去做,卻是死搬硬背,很是危險。自己讀得少,因為有了一些前世的知識,以及歷史大約走向,似乎也不比他弱。當然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不過現在的薛丁山確實比裴行儉弱了許多。

    但細心地說著,也算是培養。

    「不是不能前進,可前面不僅是叛部軍隊,主要是吐蕃的軍隊,山勢漸漸高撥了,對他們有利。斥候也稟報了,具體數量不知,可大約吐蕃兩次分別調來的士兵多達一萬多人。從崴山到洱海、漾江、濞江,再加上叛部,敵人的士兵數量遠非你想像。」

    因為有了指南針,又有蒙舍詔等忠於唐朝的各詔配合,斥候這一次探到的消息更多。特別是指南針,可以讓斥候更勇敢地進入一些深山老林峽谷之中。這就是方向的重要。

    「我們還有父親大人的軍隊。」

    「記好了,此事無論是誰,不准亂說。」知道薛仁貴軍隊存在的,大營裡的人不超過三十人,都下了死令的,又說道:「不是你所想的,一旦僵持,姚州的軍隊再從背後出擊,就算你父親軍隊立即趕到,輸勝兩半之間,即使勝也是慘勝。金錢有價,人命無價。已經死了很多的人,孤不想再死更多的士兵。」

    「可是,可是這一回去,士氣沮喪,吐蕃人定會出擊。更是危險……」薛訥道。即使兩次大捷,他對裴行儉還是看低了一些。

    「不要小看了裴侍郎,邏盛炎到來時,裴侍郎詢問了多少當地的地形、風俗、天氣、出產,」說到這裡喟然長嘆,裴行儉的種種神奇還沒展現出來,史書上說他是名將,大約是在以後。之所以稱為神奇,正是這些細微而又無微不至的準備,繼續說道:「看事情,不能看表面的……」

    軍隊沒有開撥,因為要等兩個人,來到這裡,王妃兒與王甸兒帶著士兵到山中採藥去了。

    一等等到了中午時分,才看到兩個少女與幾個士兵背著竹簍回來,聽說要走,王妃兒愕然地說:「怎麼又要回去?」

    「他們還在做烏龜,孤也無奈……」

    「那怎麼辦?」

    「只好強攻了。」

    軍隊迤邐而行,道路不大好,又下著濛濛的細雨,行軍的速度很慢。但道路兩邊的景色很好,時而巍峨的高山蒼翠欲滴,時而峽谷雲氣騰騰,水也清,春水帶著無窮的碧意,只是士兵皆有些騷動。

    直到三更時分,重新回到姚州城,紮下大營。黑齒常之從地下鑽了出來,憤憤不平的說道:「這一群人膽小如鼠,大母的。」

    「黑齒將軍,他們是烏龜,倒是你做了一回老鼠。」

    黑齒常之並沒有因為這個冷笑話發笑,道:「殿下,這一回有些頭痛啊。」

    「記孤再想想。可大軍需要休息。」

    這一息到了第二天中午時分,士兵才爬了起來,只好練習攻城,開始到山上砍伐許多木頭,做塔樓、雲梯、以及投石機。李威也來到這些器械面前看,但對投石機產生了興趣。

    命令讓士兵操練一下,結果讓李威很不滿意。

    很原始落後的器械,一根石硝,架在木架上,一頭用繩子拴住裝石彈的皮套,另一頭繫著許多繩索,用很多人拉著繩索,將石彈拋出。有時多達七梢,需要兩百多人才能將石彈放出。也能射出很遠,能拋出一百多碼,但器械笨重,效率低下,在作戰中的作用並不大。

    實際還是槓桿的原理。

    原理這時候人們不大知道,只是粗重地去做,一步步摸索出來的。但李威卻是知道,坐在一塊石頭上想。其實以前也看過投石機操練,但沒有來到姚州城下,不知道城池多難攻克,腦袋就不去開動……然後手招了招,喊來侍衛拿來紙筆,開始畫了幾張圖,不知道具體效果,可手下有一萬多軍隊,有的本身就有一些其他的技巧,試驗總是可以的。

    做了一些改進,在獸筋與獸皮包起桿臂,增加堅固,減少重量,還有就是具有彈性,投石機主要原理就是槓桿作用與扭力、彈力。因為槓桿,所以加長了桿臂。發射石彈的皮套用了擲彈帶代替,石彈吊繩用了牛筋代替,發射前崩緊,原理更簡單,仿若弓弦。石彈後的石梢本來是用人力或者畜力拉動的,直接用了重物壓住,這樣,只要三四個士兵壓住重物繩子,發射時將繩子鬆開,崩緊的牛筋突然放鬆,就像一張巨型的大弓,一下子將石彈拋出。整個操作過程,包括裝彈在內,只需十人不到。

    很有些四不像的味道,還是中古時的拋石機,又有古希臘羅馬時的投石機影子,又能找出回回炮的一些構造。確實,他原理能知道,可歷史知識的記憶很少,也不完美。但一番改進後,比起現在笨重的投石機好些。

    到了第二天,四五輛不倫不類的投石機造了出來。一起好奇地過來觀看,第一輛投石機的結果,石彈根本彈不出去,重物筐一鬆,石頭自己兒從擲彈帶上滾了下來。第二輛投石機推了出來,槓臂很長,這一次彈了出去,而且很遠,一下子拋到兩百多米開外,正當士兵一陣讚歎時,「咯嚓」一聲,槓臂斷掉了。

    王妃兒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你這個小丫頭,是不是喜歡看孤出糗?」

    「我那敢,」雖是這麼說,可眼中秋波盈盈,顯然就是。

    第三輛投石機又推了出來,結果又不大理想,石彈不是向前拋,反而朝天上在拋,嚇得眾人一哄而散。李威也在摸著下巴,看到石頭砸下來,威力還是不小的,立即將地面砸出一個深達兩尺多深的小洞。第四輛投石機出來,還是不大理想。

    不過李威轉了轉,又將一些手巧的士兵喊了過來,低聲商議了一下,然後又畫出幾幅圖。沒人說他不務正業,至少威力能看出來,能改進了,比起現在的投石機威力大了許多,主要操作簡便,將是攻城的利器。

    第三天雨住了,這一次做出來的投石機更多,達到十幾輛,到了第七輛時,終於標準地將石彈擲了出去,射程十分遠,居然拋到青蛉河對岸。眾人一起咂舌。李威說道:「加重量。」

    又想了想,說道:「石頭磨圓一些。」

    越是圓飛彈出來旋轉時遇到了阻力越小,射程將會更遠,一直加,直到加到快有兩百多公斤時,射程還達到了一百碼。所有人臉色都鄭重起來。

    李威靜默了一下說道:「將它推到河邊。」

    浮橋拆除了,距離有些遙遠,到城頭達到一百五十多米,減少了石彈重量,放了一百公斤的石彈在擲彈袋上,第一次因為士兵放重物袋時速度慢了,石彈射得不遠。但第二次速度快了,巨大的石彈帶著呼嘯聲,一下子狠狠地砸在城頭上。兩個守城的士兵發出一聲慘叫,就被砸倒下去。

    其實還有許多缺陷,這種投石機依然很不完美,使用壽命很短。不過大家皆不知,全部歡呼起來。有了這樣的利器不能不用,開始讓士兵大規模製作這種新式的投石機。看到城外唐朝軍隊的動靜,城上的叛蠻終於慌亂起來。

    夜色來臨,李威與裴行儉站在營外,皆看著不遠處,不遠處王妃兒似乎想念親人,又在吹羌笛。

    李威問道:「裴侍郎,你聽出她在吹什麼曲子?」

    裴行儉搖了搖頭。

    「你在西域不是呆過很長時間?」

    「西域可沒有人吹羌笛。」

    「她是吐蕃人,還是羌人?」

    「臣也不知,即使是羌人,也會是高山上的羌人。但臣觀她的舉止,有可能出身不凡。」

    「孤很懷疑她就是一個王妃。」當然,李威指的王妃不會是贊普的王妃,這個他倒是猜錯了,認為是吐蕃某一個小部族的王妃。就像蒙舍詔的細奴邏,也自稱為王,但在唐朝眼中什麼也不是。吐蕃周邊也有許多小王室,吐蕃對這些王室的態度同樣是默許與半羈縻的態度。

    「似乎也有可能,可殿下這一次發明的事物,會立下大功。」

    「是啊,天氣越來越暖,孤不想再拖下去。」

    「不止是這樣的,因為這一事物,吐蕃軍隊不得不加快行程。原來以為我們士氣沮喪東下的,現在反過來擔心我們將姚州城攻克,行軍速度越快,士兵就會疲憊……」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2:39
第二百十七章 姚州之戰(二)

     若干月後,有人再在卓薩。墀瑪勒提及唐太子的仁愛,墀瑪勒一定生氣地用小牛皮靴子,在地上狠狠地踢。當然,她不知,如果不是姜恪之死,也許她早讓唐朝斥候綁架,嫁給那個沒落的權臣子弟。姜恪突然暴病身亡,計畫停了下來,隨後派斥候過去時,她已到了邏些城,斥候不敢動手了。然後聽說唐太子親臨,吐蕃十分重視,又讓她聽到,央請贊普。

    芒松芒贊人到中年,又極愛這個小王妃,便由著她胡來,派了她弟弟以及勇將乞力徐暗中保護,到了洱海後,墀瑪勒又突發奇想,做間諜深入唐軍大營。乞力徐與芒碾達乍布不肯,墀瑪類說是贊普同意的。無奈之下,為她制訂了種種計策。

    還似成功的,主要心裡好奇,能寫出那些優美詩句的太子會是什麼樣子。見了面,略略有些失望,與常人一樣,長了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但處久了,畢竟前世是講師,這一世近兩年的時光,大多時間在看書,氣質算是儒雅,對自幼喜愛漢家文化的墀瑪類,有些致命誘惑力的。可現在她心情不錯,最得意的是看到因為自己,唐軍與唐太子的吃鱉。

    ……

    沒有立即攻城,即使是製作投石機也不易的,改進後的投石機,需要大量的木頭,這比較好辦。另外還有一些機括,有士兵在打造,不算難辦。可需要的牛皮與牛筋不少,大營中材料不夠。第二天派出騎兵到四處蒐羅,馬皮與馬筋也能代替的,直到傍晚,大量的皮與筋帶回大營。

    吃過晚飯了,甚至打著火把在製作。

    李威看了看,準備回去,又看到王妃兒站在一株茶花叢中在吹羌笛,走了過去,說道:「你在想念家人?」

    「嗯。」

    「不用急,等投石機製作好了後,孤在後天就攻城,姚州一戰結束後,孤大軍繼續向西,然後派人問一問。」

    「嗯。」

    晚風吹來,裙袂飄飄,氣質頗好,舉止中自有一種富貴氣,這種氣質僅在裴雨荷身上看到過,連楊敏都不及。李威暗中在思付,這個少女究竟什麼出身,身為吐蕃人或者羌人,能懂那麼多漢家的文化,又十分機靈,普通小部族的王妃或者公主,或者大臣家的女兒肯定不會有的。能有一個比較,邏盛炎是細奴邏的兒子,見到自己時都不大自然。

    但嘴中說道:「你看這株花開得卻是美麗。」

    「快要謝了。」

    「這樣說,都是無味的。」說完後倆人皆是大笑。又盯著茶花,然後咦了一聲。

    「太子,你怎麼啦。」

    「居然有一株二喬。」

    「什麼二喬?」

    「你看這株茶花上開著一紅一白兩種顏色的花,豈不是二喬?只是紅中夾白,白中帶紫,成了下品。」

    是女子,十有**愛花的,聽他說得有趣,王妃兒盯著這株二喬看,說道:「是的。那什麼才是正品的二喬?」

    「正品的二喬是花朵顏色不能斑雜,須要純正,」李威以前看《天龍八部》時以為是金庸胡撰,後來認識了一個種植茶花的朋友,才知道里面大多數確有其事,不僅是二喬,象十八學士、六角大紅、緋爪芙蓉、粉霞、客來邸等等,都是茶花中的名品,取的名字也雅趣到了極致。又說道:「這是二色,如果是三朵三色,又叫風塵三俠。也有優次之分,三朵花中必須紫色者最大,那是虯髯客,白色者次之,那是李靖,紅色者最嬌豔而最小,那是紅拂女。要是花的大小順序錯了,那就是次品。」

    「你也拿你們漢家李靖大將軍開趣?」

    「風塵三俠的故事是民間杜撰的,可也是美事,這是褒獎,並不是開趣。如果較了真,倒也索然無趣。」

    「嗯,倒也是,還有呢?」

    「有很多啊,比如五福星,七仙女,八寶妝,極致的是十八學士,一株茶花上有粉紅、紅色、白色、白底紅條、紅底白條等十八種顏色。但不能成十七種,那就是落第秀才。這是多色花的,如果富麗似牡丹,粉豔欲滴露珠,也是名種,叫花露珍。白掰上有一抹綠暈或者一絲紅條的,叫做抓破美人臉,紅絲多了,不是抓破美人臉,又叫倚欄嬌。白掰灑紅斑的,叫紅妝素裹,隱隱有黑斑的,叫滿月,那黑斑便是月中的桂枝。如果有兩個狹長的黑斑的,不叫滿月,又叫眼兒媚。還有童子面……」

    李威說了許多,有的現在已有了,有的現在沒有出現,有的根本就是小說杜撰。

    但聽了這些名字,王妃兒與王甸子皆是一臉嚮往。

    「這些我都沒有看過,」王妃兒道。但在心裡說,這次回去後,一定將唐太子所說的這些個名種一一蒐集。就是給她蒐集了,回到邏些城也未必能載活……

    可是眼睛瞟向李威,眼神有些異樣。

    就如乞力徐所擔心的,歲數差不多,又自幼喜歡漢家的文化,李威又是如此雅趣,這一番茶花,心中更是有一些波瀾。但她是一個做大事的人,立即將心境平復下去,問道:「不知後天攻城,會不會拿下?」

    「就是沒有投石機,城中的敵人已經奪氣,拿下不成問題。只是孤不想有更多傷亡,反正也不急在這一兩天。」

    「可傷亡還是避免不了,不知後天會死多少人。」

    「孤也是這樣想,可慈不掌兵,是戰爭,總得有犧牲,希望這一戰後,西南平靜。」李威嘆了一口氣,然後又說道:「春霧漸重,早點回去休息吧。」

    「嗯。」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即回去,依然坐在石頭下吹著羌笛。

    ……

    吐蕃也有斥候的。

    幾匹快馬來到芒碾達乍布面前,翻身下了馬,說道:「稟報將軍,王妃用笛子通知,要將軍務必在明天早上攻打唐軍。」

    「這麼急?」

    「是唐太子發明的一種投石機,不用十人操作,能將石彈投於一百步開外。唐朝大營中在大規模製作,如果製作出來,姚州城很難堅守。」

    「能有一百步遠?」

    「是,屬下還看到過,不但有一百步遠,操作簡便,石彈還十分巨大,如果唐朝有一百架這樣的投石機,姚州城想要守住很困難的。即便有柯咄大人統領,也……」

    「這個唐太子……」乞徐力呢喃了一聲,停了下來,眉頭緊鎖。時間太緊了,而這一戰必須要勝利的。不僅是唐太子,還有吐蕃國內。自從松贊乾布死後,贊普繼位,因為歲數小,由自己伯父大相祿東贊輔政。堂兄弟論欽陵又大勝唐軍,甚至擊敗唐朝頭號軍神薛仁貴。伯父家其他幾個兒子個個不凡,漸漸吐蕃政權被噶爾家族掌控。

    芒碾達乍布卻不是很贊同的,主弱枝壯,必然會想風波。最後無論誰勝誰敗,會嚴重削弱吐蕃。他自己本人卻是忠於王室的,可是贊普卻不聽,自己也無可奈何。這一次大勝,會壯大帝系一派的聲勢,如果失敗,與論欽陵形成對比,他們父子更會權傾一時。

    想了一會兒,思緒轉了回來,問道:「王妃呢?」

    「王妃暫時應當無事,唐朝軍隊上下,因為女醫官莽甸子的醫術,對她們很尊敬。」

    芒碾達乍布想了一下,召回王妃大約是不行的,一旦召回,唐軍必然會有警覺,到時候進攻時囑咐手下注意即可。倒是明天早上就要進攻,時間太緊。但又不敢賭,一旦唐朝軍隊將姚州拿下來,有了堅城可守,士氣正旺,這一戰反而自己凶多吉少。僅僅是幾天下來,沒有料到局面產生這個變化。很有些不甘的,本來料定唐朝軍隊不敢強攻姚州城,或者用了一些計謀,只要堅守不出,耗去唐軍的銳氣。似乎也達到了,在唐朝逼回姚州後,士氣落到了低谷,然而……

    想了一想,還是開始下令:「你回去通知乞力徐,要密集關注王妃的安危。」

    「是。」

    又來到蒙儉的身邊,說道:「你派出你五千名手下,分成若干小隊,嚴密搜查各個道口。無論是任何陌生人,格殺勿論。」

    這次是奇兵,可唐朝很小心,派出的斥候又多。自己數萬人前來,不可能不被發現。其實只要今天白天將唐朝斥候封死,到了夜晚,就會平安無事,一個夜行軍,明天凌晨時就能到達姚州城下,與城中的守軍裡面夾攻。人數又是對方的數倍,王妃又通知了,每到夜晚,唐軍以為城中的守軍奪氣,不是很防備。那麼一舉告功。

    「是。」蒙儉象孫子一樣下去了,看到幾千當地的士兵魚貫出去,芒碾達乍布才下令道:「出擊。」

    太陽還沒有起來,蒙儉與吐蕃的三路聯軍,一共兩萬五千人,其中包括一萬兩千名吐蕃的軍隊,開始向姚州急行趕去。

    一切還好,只是時間緊,士兵會趕得苦,這讓芒碾達乍布心中產生了一絲陰影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00
第二百十八章 姚州之戰(三)

     幾十台投石機放在青蛉河邊,一字排開,然後裴行儉喝了一聲:「放!」

    一個個大石頭呼嘯而去,城頭上守軍早就見勢不妙,趴在城牆後面,連頭都不敢抬。不求多少殺傷力,也沒有到攻城的時候,示了一下威,順便試驗,立即回去。

    天色漸晚,攻城需在明天,因此立即下令生火造飯,太陽還高高掛在天上,就讓士兵休息了。各個將領卻在開會,到現在李威才將完整的作戰計畫說出來,薛訥先是愕然,然後是驚奇。

    李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孤說過,看問題不能看表面。」

    「喏!」薛訥挺直腰桿道,但眼睛止不住激動,從去年就在京城練習,準備,眼看四個月過去,終於一戰定乾坤來臨。

    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吹笛子的王妃兒,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說道:「要不要……」

    「嗯,她是沒有用場。但那也不要,怎麼說,她與王甸子,也救活過孤的一些手下,又是弱女子。戰爭是要殺人的,可不能讓殺心迷住了眼睛。可以殺士兵,甚至可以殺反抗的百姓,可婦孺最好不要碰。這是底線,除非有婦女與孩童拿起武器反抗。」

    「喏!」

    「但臣不知,她是如何送出消息的?」

    「你聽到她的笛子沒有,通過變聲,這些消息就在變聲裡,與孤的號角聲原理一個性質,其實原來孤只是與裴侍郎懷疑,悄悄監視了一下。正是她在送消息,尾隨下去,才確認的。」

    「可惜了。」

    「不用可惜,吐蕃能強大,非是論欽陵,這些年吐蕃同樣人才濟濟。站在我們立場是可惜了,站在吐蕃立場,卻是喜事。」李威說到這裡閉上了嘴巴,王妃兒吹完一曲,走了過來。

    笑盈盈問道:「太子,為什麼不架浮橋?」

    「明天就要攻打姚州城,士兵休息一夜,養精蓄銳,明早起來一邊架浮橋,一邊準備攻打。」

    「嗯,」應了一聲,實際小銀牙咬了起來。現在唐朝軍隊就開始休息,自家大軍不知在哪裡,因為變動,一定趕得很辛苦,一個是疲軍,一個是休息好的大軍。縱然唐軍不備,自己的大軍也會傷亡慘重。

    這一切,正是這個太子好生生弄出來個投石機導致的,否則就是攻打,沒有數天攻不下來,到時候唐軍傷亡一定會很重,正好自家軍隊徐徐到來,裡外夾擊,將會比大非川勝得更加輕鬆。

    想得很美好的。接著又想到這個太子說的那些茶花名字,心中又恨恨想到,一定將這個太子捉回去,到王宮替自己種茶花。想得更美好,就是捉回去了,文成公主還在世,威望不及當年,依然還有的,如何處理不好說,能讓唐朝太子種茶花?

    ……

    夜色降臨,唐朝軍隊憩然入睡,大營裡時不時傳出某些士兵睡相不好的鼾聲。

    在遠處,吐蕃軍隊卻在連夜趕路。蒙儉說道:「噶爾將軍,要不要休息一下,反正只有六十幾里路,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能趕到的。」

    「所以你十幾萬的手下,居然都讓梁積壽打得慘敗!」

    一句話讓蒙儉不能言。

    也得給蒙儉一份面子的,自己手下只有一萬來人,但這一次大會戰,共有近五萬軍隊,大部就是蒙儉與南詔各部聯軍的。於是緩了一緩說道:「大勝在望,士兵雖然累,可有信心。一旦停下來,銳氣就失了。再說,唐朝軍隊為了明天早上攻打姚州,休息得早,明天也會醒得早。所以必須凌晨趕到。」

    「是。」蒙儉心中有些不悅,然而不得不承認自己指揮水平與別人相差太遠,比如自己手下,經吐蕃這些將領梳理了一下,紀律變得好多了。虯龍渡大敗,與吐蕃無關,指揮的是自己兒子。

    但芒碾達乍布看到士兵氣喘吁吁的樣子,還是下令讓士兵休息了一下,只是一會兒,又再次下令出發。離姚州還有四十幾里地時,其他兩路軍隊全部趕到這裡,會合成一部。

    兩萬多軍隊,裡面還有近萬名吐蕃的精銳,看上去很可觀。這一下子,連同各詔部的「散兵游勇」一起變得樂觀起來。士氣一高,行軍的速度開始加快。

    相比於芒碾達乍布手下的困憊,薛仁貴手下卻是在養銳蓄銳。一路跟著太子前來的,但將盔甲卸去,也分成了幾路,到了烏蒙山停了下來。然後封鎖了消息,開始再次練軍。直到李威派出大量斥候將姚州方圓清掃了一下,薛仁貴再次分兵,分成十幾路,於昨天潛入姚州東邊的群山之中。大戰將至,甚至他們比李威城外的唐軍休息得更早。

    有精神好的士兵,已經一覺睡醒,睜開了眼睛。

    正在這時候,兩匹戰馬飛奔而來,薛仁貴一骨碌爬了起來。論身體骨,老將軍身體依然很強壯。迎了過去,是李威派來的斥候,通知薛仁貴的。芒碾達乍布讓蒙儉散去了五千斥候,看似龐大,然而這些斥候素質卻是很差的。當然,李威也早早將斥候收了回去,只留下少數幾人,這幾人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消息依然源源不斷地傳來,只是王妃兒不知。

    薛仁貴聽到斥候的稟報,立即吩咐士兵爬起來,但沒有離開,而是生火做了飯。吃過飯後,才不慌不忙地出發。

    ……

    三更剛過,李威忽然起來,下令全營士兵起床,同樣在生火造飯。

    王妃兒姐妹也驚醒了,奇怪地找到李威,王妃兒問道:「太子,為什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你看看這霧氣。」

    「霧氣怎麼啦?」

    李威心裡暗笑,這個小丫頭其實也很精明的,可是精明過頭了。大戰將至,又以為自己馬虎不覺,狐狸尾巴卻全部翹了出來。沒有點破,不急不慢地說道:「這樣的霧氣,對面都不見五指,這時候架浮橋,就是俘虜,都不會死多少人。而攻城效果更好,孤的手下同樣會少犧牲許多。道理與虯龍渡是一理。」

    「為什麼昨天你說是早上攻城。」

    「這是軍事機密,豈可隨便亂說的。」

    「那麼恭祝太子立即得勝。」

    「你似乎不開心。」

    「哪裡,只是擔心會死很多人,」王妃兒神情惶恐地說。主要是擔心,這個死太子太壞了,如果自家大軍來晚了,將姚州城攻了下來,一切來不及。

    「你倒是好心,」李威在她頭上摸了一把,然後離開,做自己事情去了,將兩邊側營分開,集中在南北二營中。又將俘虜押出來,開始架浮橋。扭頭看了看,王妃兒依著一片蘆葦叢,在吹羌笛,李威沒有過去。等她吹完了笛子,這才走過去,問道:「王妃兒,為什麼你還不離開?」

    「離開,我為什麼要離開?」王妃兒雖然這樣說,臉色卻變了。

    「你的任務完成,難不成不想回吐蕃,而想跟孤到長安?」

    「為什麼我要回吐蕃?」王妃兒神情一片慘白,王甸子想尋找兵器,沒有找到,於是搶到王妃兒身前,將王妃兒護住。

    「王甸子,你是王妃兒的姐姐,還是她的侍女,為何如此緊張?」

    王甸子聽了,再次退向一旁,可立即反應過來,形跡已露,無需遮掩,再次護住了王妃兒。

    但王妃兒的氣度極好,先是焦急,迅速神情平安,不焦不怒地問:「既然你都知道我是吐蕃人,為什麼剛才還欺騙我?」

    「孤曾經向你說過,是君子,不是朽木,別人待之你誠,需要以誠相還。一上來,你就不待於孤誠,孤如何以誠待你。就不是君子之道,可關係到西南是否安定,孤手下一萬多大軍的安危,孤也不會迂闊地去做所謂的君子。孤的軍隊要調動,一調動你就要吹笛子,孤怎麼辦?」

    提到吹笛子,王妃兒臉上一紅。

    「你臉紅時倒也很好看,」李威第一次誇獎她的相貌,可是王妃兒心中五味雜陣。

    「孤這樣來解釋,也能解釋過去,虯龍渡一戰確實孤利用了霧氣。然而孤並不想攻城,攻城一直是幌子,來釣一條更大的魚。南詔各部,孤當真放在眼中?」就是經過吐蕃人的梳理,也不可能立即變成精軍。再說,與唐軍不一樣,來自各部族,吐蕃又是暴虐,又是自大,這些士兵也不大服氣。刑訊了一些俘虜,得到許多有用的情報,只是沒有擺上檯面,更沒有對王妃兒說。

    「所以你利用了我。」

    「不能說利用,策略早制訂好的,在沒有遇到你之前,還是如此的計畫。你再想一想,就是你不通風報信,你們吐蕃人行動會不會改變?」

    「可是,可是這一次你們還會敗。」

    「為何?」

    王妃兒咬牙切齒,但不說了。

    「你是說孤的人馬少了?是,而且多是新兵,縱然練了這麼久,其中百姓佔了不少的比例,特別是劍南招募來的士兵,有的連府兵都不是。可是精銳部隊不在於此。」

    「在何處?」

    「在那一邊,」李威一指東方,又說道:「再告訴你一個名字,領軍的是你們吐蕃手下敗將薛仁貴。」

    「你……」王妃兒差一點氣得吐血。

    「不過你不用擔心你的安危,孤不會像你們吐蕃那樣濫殺無辜,會放掉你,但你剛才沒有趁機離開,就陪孤看一幕好戲。」

    好戲已經開演,遠處傳來一陣戰馬奔跑的轟鳴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00
第二百十九章 姚州之戰(四)

     看到唐軍半夜起床,芒碾達乍布也懷疑的,但是王妃兒,也就是卓薩。墀瑪勒的弟弟尚贊咄前來稟報了原委。芒碾達乍布立即釋疑,這個深更半夜,霧氣濃烈,確實是一個攻城的好時機。王妃又盯得緊,至少士兵調動,能看到一二。

    不是很理想,士兵辛辛苦苦地趕到這裡,都有些疲憊,沒有想到唐軍根本沒有入睡。但看了看霧氣,略略有些滿意,這種霧氣,唐朝軍隊雖然起來,同樣不易察覺他們到來。讓騎兵下了戰馬,將戰馬牽著,所有士兵不得發出聲響,悄悄出了山道,直到來到姚州的壩子上,到了這裡,是盆谷,地勢十分平坦,這才讓騎兵上了戰馬,然後命令七千騎兵立即衝鋒,其他大軍隨後衝擊。

    不用再掩飾了,也沒有想到失敗,倒是很擔心王妃的安全。

    ……

    因為遭受衝擊的是南營,除了三千士兵在北營外,其他士兵皆到了南營。

    王妃兒還是憤怒地說道:「太子,你還會輸的。」

    「不會,你以為孤這個大營承受不了你們兩路軍隊衝擊,在薛仁貴將軍到來之前,孤就落入你們手中。到時候,有孤這張王牌,我們唐軍就算有了佈置,必然投鼠忌器,你們也等於勝利了?」

    一句說到王妃兒的心中,但沒有答。

    「那麼讓你看看好戲吧,」李威拍了拍手,黑齒常之率領手下士兵,來到營寨外面,將泥一掀,露出一根根木板,再次將木板一抽,下面是一道深達兩尺多深,寬達六七米寬的壕溝,壕溝里布插滿了許多被削得尖尖的木樁。

    「這是什麼時候挖的?」王妃兒臉色變了起來。

    「還記得孤那條計策,故意撤離,想用三千甲兵衝開姚州城,可最後失效了嗎?當然,有你通風報信,孤什麼計策皆會失效的。但猜到後果,孤為什麼要這樣做?正是為了這個壕溝。早就料到你們軍隊會與各詔聯手夾擊,可夾擊時必須將你們拖住,等薛仁貴將軍前來,這段時間必須堅守住,所以不僅要柵欄,也要一道壕溝輔助。然而我們有斥候,你們也有斥候,放在明面,斥候不談,你也要通風報信。於是無奈,只好借挖地洞之名,暫時挖了一些,然後孤將軍隊轉移後,黑齒將軍又在下面挖了更多,在下面鋪上木板,插上尖樁。不過孤還要謝謝你,正是你通風報信,孤的這一佈置,你們皆不覺。」

    王妃兒氣得眼淚在打著轉,戰爭還沒有開始,聽著馬蹄聲就到了眼前,這一戰似乎凶多吉少,而造成這一切,自己卻要負很大的責任。氣怒之下,一口趴在李威胳膊肘兒,狠狠地來上一口。

    「哎喲,你是小狗啊?」李威痛極地說。

    「就要咬死你,就要咬死你,你是一個壞人。」

    眾人皆不阻攔,只是笑。其實對這個女子,明知道她是敵人,依然沒有辦法產生惡感。

    馬蹄聲更近了,唐朝士兵已將壕溝上的木板全部抽開,也將俘虜重新押回來,馬上要大戰,防止這些俘虜搗亂,又用枷鎖鎖上。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同時,也聽到城外戰馬的奔騰聲,姚州城門打開,吊橋放下。吐蕃將領柯咄與蒙儉的兒子蒙野棟領著士兵出城應戰。只是蒙野棟沒有指揮的權利,全是柯咄在指揮。

    到這時候,柯咄與芒碾達乍布依然不知。唐軍撤了回去,依營而守,也是中規中矩的打法,戰馬越奔越快,就到了眼前,芒輾達乍布才有些迷惑,按理說,這樣前後夾擊,又有大霧遮蔽了身形,唐朝軍營遭此巨變,應當慌成一團才是。可軍營裡是傳出一片喧嘩聲,但絕對不是慌亂。難道唐朝軍隊軍紀如此嚴明,心中略略有些寒意了。

    可到了這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揮舞了一下直劍,喝道:「沖。」

    裴行儉冷冷地注視著霧中一團團漸漸接近的黑影,一直沒有發話。倒是王妃兒想要喊叫,讓李威命人將她與王甸子的嘴巴用布團堵上了。依是在扭動,李威無奈地又讓人將她們捆在胡床上。然後說道:「孤雖然仁愛,可你們也不能欺負孤仁愛,不殺女子,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

    王妃兒讓他一句再次氣哭了,到底是誰欺負誰?大滴大滴眼水落了出來。李威倒是心好,用手帕替她擦了擦。這一擦,讓王妃兒更是氣苦。

    眾位將士先是會意一笑,隨即笑容停滯。吐蕃的騎兵終於到了營寨前,大戰到來了!雖然有壕溝,也不能讓騎兵衝擊,特別姚州城中與城外,兩軍裡有一些吐蕃的精兵。論整體戰鬥力,將他們剔出來,不比現在城外的唐軍差。

    裴行儉喝道:「放!」

    一支支箭矢飛了出去,隨著一聲聲慘叫傳出來,在夜空淒厲地迴響著。仍然有士兵揮舞著小圓盾,撥打著箭矢,繼續衝過來。可到柵欄前全部愣了,壕溝也不寬的,甚至一勒馬,就能飛躍過去。但這個不寬的壕溝與柵欄,正好配合在一起,似乎是一道天塹。有的士兵沒有反應過來,連人帶馬一起落了下去,立即被尖樁戳了一個透心穿。有的停了下來,隨著當成了活靶子,再次被射斃。

    李威眼睛閉了閉,有些不忍看。與長草嶺以及虯龍渡不同,直接交戰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情形十分殘忍。裴行儉道:「殿下,要不要回到中營休息一下?」

    「不用。」李威搖了搖頭。這一兩個時辰是最關健的時候,準備了數月,成敗在此一舉,自己一回去,對士氣多少有些影響的。

    芒輾達乍布也看到了,連忙說道:「停。」

    以為唐朝沒有準備,就是有準備也是匆匆忙忙準備起來的,可沒有想到唐朝軍隊悄悄挖了一道壕溝。現在這樣的衝鋒,無疑是送死。而且送的是吐蕃最精銳的騎兵。將乞力徐喊來,問道:「為什麼挖了這一道壕溝,王妃沒有看到?」

    「稟將軍,縱然是王妃,也刺探不了多少消息。」

    「難道是有備而來的?」芒輾達乍布疑問道。

    「屬下也不知,但一切看似很正常,並且這次唐朝軍隊與以前唐軍兩樣,大約那個太子沒有上過戰場,所以佈署時很小心。」

    「不是這樣的……」芒輾達乍布不安感更濃了,但疲軍前來,只能希望與城內的大軍合在一起強攻,將唐朝軍營攻破,搶在唐朝軍隊有什麼佈置之前,將太子抓住。一旦撤軍,士兵沮喪,又是疲軍,再加上有什麼佈置,後果不堪設想的。於是又下令,讓步軍舉著方盾,背著泥袋,不管攻不攻營,這道壕溝得先填起來。倒不相信了,這道壕溝難道比姚州城牆更堅固。

    可心中感覺很不大好,像是自己主動跳進火坑裡。

    三千步兵舉著方盾,小心翼翼地衝過來,壕溝阻住了自家人,也阻住了唐軍。只要保護自己不被箭射中,不是十分危險。然而唐營中傳出一陣陣呼嘯聲,一個個大石頭從天而降。只是一通,砸死了好幾十人,這些士兵嚇得丟下盾牌,逃了回去。然後剛一調頭,又是一撥箭雨射過來,芒輾達乍布不可能讓他們逃回去的。

    只好撿著盾牌,看著天空,一步步走過去,可再次石頭雨與箭雨從天潑降下來。其實士兵中除了吐蕃兵外,大多數步兵是各詔蠻兵,裝備很落後,就是所謂的方盾也只是藤盾,身體盔甲也是藤甲,防禦力很差。

    唐朝軍營的北面,戰鬥也開始打響。

    與南邊芒輾達乍布手下不同,北邊城內的士兵吐蕃兵佔的比例更少,士氣很差。柯咄在呵斥,可一個個頂著盾牌,不敢前行,呆在青蛉河邊,你推我,我推你。氣得柯咄不得不祭出軍法,斬殺了數人,軍隊才小心地向唐朝軍營靠近。直到聽到南邊開始交戰,隔著營寨,又有霧,不知道戰況,膽子略略壯起來。一窩蜂,向唐朝軍隊大營奔跑。

    柯咄氣著了,大聲喊道:「排好陣型,排好陣型。」

    這是兩路夾擊的,否則唐軍一個出擊,會立即大敗。然後不停地搖頭。

    一聲吶喊,衝了過來,確實,這一聲喊,也給了南邊的敵人不少勇氣。但到了營寨前,一支支箭飛射出來,有的在前進,有的在後退,亂成了一團。薛訥說道:「要不要派一支軍隊出去沖一沖。」

    黑齒常之搖了搖頭,道:「不能沖,現在是拖,要給他們一種假像。」

    不少士兵吶喊著,好不容易衝到營寨前,一看壕溝傻眼了。結果又是一陣箭雨,衝過來的士兵不少,能平安無事回去的士兵卻不是很多。聽到了士兵稟報,柯咄與芒輾達乍布一樣的安排,讓士兵舉著盾牌,背著泥袋,城中的騎兵更少,得將這條壕溝填上。難度也不算大,只要攻進營寨,大勝在即。他比芒輾達乍布想得還要單純。

    雙方的戰鬥打響,北營卻是靜悄悄一團。能與吐蕃人合力攻打南營,蠻人的膽量就算不小了,不敢分兵攻打北營。其實攻不攻打無所謂,三千士兵同時也離開了北營。

    藉著霧氣與夜色,撤向北方,兜了一些道路,重新繞回到了姚州城的東南面。姚州城的城牆這段是最矮的,也是最難進攻的,正好外面一個小湖蕩子,湖水不是很深,裡面長著許多蘆葦。湖蕩的外圍又有一片長勢很好的小樹森。這種地形正好做了姚州城的天然天塹。

    三千人躡手躡腳地來到小樹林中,梁積壽說道:「各位,準備好。」

    這些人皆是唐朝士兵會水性的,有的好,有的不好,只會一些貓撲,不過在這個小湖蕩子裡,不會害怕。但不僅於此,為了不發出響聲,李威又教了他們一個方法,將水囊吹好氣,綁在自己腰間,做一個粗笨的游泳圈。原理很簡單,可對這時候的百姓,卻很神奇。

    氣囊系在腰間,又將兵器拿在手中,繩子與撓鉤系好,悄悄地下了水,才是二月中旬,夜晚的湖水依是很寒冷。一個個咬著牙,悄無聲息游到蘆葦叢中,潛伏下來,然後靜悄悄地聽著南邊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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