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440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00
第二百二十章 姚州之戰(五)

     士兵又被逼回來,可一個個前撲後繼地倒了下去,但逼得緊了,有士兵終於來到壕溝前,將泥袋投了下去。只是少數,大多數因為懦弱,前不前,退不退的,全部讓唐軍活活射死。

    這個效果不是芒輾達乍布想要的,看了看天色,天色依然漆黑一團,霧氣更濃烈,但不知道怎麼的,看著後方的霧氣,心裡很是發毛。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了。於是讓吐蕃士兵帶領著這群蠻兵衝鋒。

    不是不剽悍,有的蠻兵比吐蕃士兵更剽悍,只是很少經歷過大的戰役,心理素質極差。這幾個月經過調教,又經過一些戰鬥,稍稍好些,但還是不行。第一波進攻時,蠻兵士兵很高昂的,幾波進攻不果後,這些士兵士兵很快就能低落下去。又是疲憊不堪,一旦有變動,將會潰崩。到時候連著自己的手下,都會受到牽連。

    吐蕃的武器也不大好,其實到了壩子上,失去了高原之利,不見得比唐軍更勇敢。唯獨與蠻兵相比,他們像一群狼,一波進攻不果後,能繼續保持士氣,不停地衝鋒,伺機吞噬敵人。但總的來說,在這裡交戰,吐蕃的優勢不大。所以越想,芒輾達乍布心中就越擔心,索性一下子派出了三千吐蕃兵與八千蠻兵,組成了十一支隊伍,從四面八方,向唐營進攻。

    有了吐蕃兵加入,秩序立即變得井然起來,有的用盾牌護著戰友,有的負著泥袋,有的拿著兵器,準備格鬥。漸漸更多的士兵來到壕溝邊,將泥袋放在壕溝裡面。

    犧牲還是很慘重的,芒輾達乍布卻略略鬆了一口氣,看著乞力徐說道:「你率領一千騎兵,四下巡邏,看看後方。」

    「將軍,你是說……」

    「我是擔心,你搜得遠些。」

    「是,」乞力徐應聲下去。

    唐朝大營裡,朱敬則說道:「殿下,是要讓薛將軍出擊了。」

    「再等等,敵軍遠來,人困馬乏,我們大營還能保住,再耗耗他們的元氣。」

    其實朱敬則與狄仁傑也與李威一樣,初次看到這種真刀真槍的場面,臉上都有些駭色。

    看著投入壕溝中的泥袋越來越多,芒輾達乍布說道:「擂鼓,助威,吶喊。」

    「是,」手下士兵應了一聲,敲起戰鼓,又齊聲大喊。不但是給自己助威,也是在給北邊作戰的士兵助威的。看到蠻兵的戰鬥力,對北方的交戰場面,芒輾達乍布不大放心。之所以制訂這個計畫,正是需要兩面夾攻的。如果是自己這一邊,失去了意義……

    戰鼓聲整個姚州城都聽到了,柯咄自然也聽到了,下令大軍傾巢而出。城中留下的士兵很少了,只有兩三千人,看守北城門。近兩萬人瘋狂地向唐營衝去。

    那株二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被瘋湧而上的士兵踏成春泥。

    到處是人的喊殺聲,慘叫聲。漸漸壕溝開始填成一條條路面,有的士兵開始向柵欄發起衝鋒。李威道:「陌刀營上!」

    陌刀手隔著柵欄的縫隙,用刀尖向外捅去。但依然有敵人翻了進來,李威下令道:「吹響號角。」

    號角聲傳了出來,馬仁靜問道:「梁將軍,是不是殿下在通知我們?」

    「不是通知我們,這是三長四短,是通知薛仁貴將軍的。我們的是四長四短。」

    「殿下這個辦法好。」

    「辦法是好,敵人學起來也快,說到底,還是要自己強大。」然後眼睛眯縫著,看著城頭,大約軍隊幾乎全部出了南城門,有也守在北城門,東城頭上,一個巡邏的士兵看不到。心中想到,姚州城等於一大半拿下來,但是忐忑不安,自己這數戰依然在立功,可自己罪過也不小。只能保佑這一次太子將吐蕃人盡數留下來,功勞大了,自己或者能洗脫一些。

    然後閉上嘴巴,耐心等待……

    聽著號角聲,芒輾達乍布不知道什麼意思,可聽說了唐朝發明的「號語」,心中更緊張,說道:「騎兵出擊!」

    數千騎兵再次衝了過來。有的柵欄因為巨大的衝力,被沖垮了,然後吐蕃人與蠻人蜂擁而入。每沖垮一處,就會發起一陣陣歡呼聲。

    北面的蠻兵卻沒有這麼勇敢,人多膽子壯,一下子衝過來,劈頭蓋臉迎來密密麻麻的箭雨。特別是薛訥,論臂力不及黑齒常之,箭術卻在黑齒常之之上,每射出一箭,就有一名敵人被他射倒下。

    「薛訥,你的箭法很好。」

    「黑齒將軍,屬下的箭法還不及家父的百分之一。」薛訥傲然說道。

    提到薛仁貴這個猛人,黑齒常之直接無語了。

    眼看著周圍無數戰友倒下,或者受傷哀號,又有壕溝阻擋,終於有一部分蠻兵打退堂鼓,站在哪裡遲遲疑疑,不知是進是退。這一站,更多的士兵遲疑下來,這無疑地增加了死亡率。

    柯咄聽到南邊的歡呼聲,大聲說道:「唐軍南營沖垮了,大家衝啊。」

    這一喊,稍稍振作了士氣。

    李威登上了塔車,眺目看了看南邊,又看了看北邊,看是看不清的,只好豎起耳朵聽,到處是喊殺聲與馬鳴聲,聽也聽得不大真切,於是從車上下來,問道:「裴侍郎,是不是……?」

    「應是差不多。」

    李威又說道:「再吹號角。」

    城東,梁積壽也在豎耳朵聽,說道:「到了時候。」

    三千士兵早就等著他這句話,立即無聲地游向城牆邊,悄悄爬上了岸,然後將撓鉤拋向城頭,不是很高的,只有兩丈不到。如果不是凍得手腳不利索,搭一個人梯,就上去了。上了城頭,城中寂靜無聲,許多居民擄走了,即使有,也折磨得不成人樣,要麼有許多婦女,被蠻兵抓來玩樂的。還能藉著一份淡淡的月色,看到城中有一些房屋被拆了,是用來取木料與瓦塊守城的。

    梁積壽說道:「下。」三千士兵立即順著閭牆,魚貫下了城頭。

    黑齒常之與薛訥的壓力一直不很大,即使敵人士兵振了振,有不少人開始將泥袋如願丟在壕溝裡,可對柵欄的衝擊不大,依然盡情地命令手下在繼續收割著。

    南邊唐朝士兵壓力漸增。隨著騎兵加入,到處險象環生。看著王妃兒得意的神情,李威有些氣憤地拉起一把弓,搭箭射了出去。這一箭射得有些巧,一名吐蕃騎兵應聲而落。

    狄仁傑看得真切,大聲道:「殿下一箭就射斃一名吐蕃士兵,殿下威武!」

    好像這是瞎貓碰到死老鼠了,李威被狄仁傑一句喊後,臉上有些紅。可這一聲傳出去後,唐軍聽了卻是一振。又知道不一會兒,援軍就到來了,心中有了底氣,於是更加凶悍起來。

    時光不知不覺地過去,居然起了風,將天上厚厚的雲層刮散了些。於是一輪明月在天空顯現出來。霧氣也淡了下去,戰場也展現在眼前。很是震撼的場面,數萬敵人分成了幾十批,每一批上千人數百人不等。只是南邊的更有秩序一些,北邊姚州城出來的蠻軍更混亂一些。幾萬人就擠在這一片土地上奔跑廝殺。

    夜空中無數的箭矢在亂發,地面上還有許多人被射斃,或者受了重傷,在掙扎哭喊,又有一灘灘血跡在夜色裡,一汪汪地發出暗紫色,還有斷肢殘臂,五臟六肺。

    李威看得有些口乾舌燥,但他性格很溫吞,居然也沒有面如土色、驚慌失措云云,很淡定。看到太子如此,士兵心裡更安心了。其實局面對唐朝軍隊十分有利的。一起呆在柵欄裡面,陣型整齊。反之,因為混亂,兩邊的敵軍,自相殘踏的都有。

    風停了下來,霧氣再次瀰漫上來,交戰的場面也隱在霧氣裡,剛才壯觀慘烈的場面,似是海市蜃樓一般消失不見了。當然,沒有薛仁貴,局面只是對唐朝軍隊暫時有利,一旦大營南邊全部被攻破,勢必會影響大營北邊的防守。大營北邊同樣有被攻破的可能,就會讓芒碾達乍布如償所願的形成兩面夾擊之勢。

    芒碾達乍布又吼了一聲:「凡捉住唐太子者,賞奴隸千名,黃金千兩。」

    想了想覺得不妥,對黃金一概念,許多蠻兵不懂,於是改口道:「賞布匹萬絹。」

    傳令兵將這道命令傳了下去。

    到了這時候,已經不怕王妃兒大喊大叫,李威將她嘴中的布團取了出來,說道:「你們吐蕃人也太過小氣,孤的身價就值一千名奴隸與一千兩黃金?」

    狄仁傑笑了笑,這個身價是低了,太子意義不提,現在屬於他的「私有財產」,至少也有可能在十萬緡錢。當然,究竟有多少,同樣也不知。與京城有邸報往來,可一來一去,需要兩個月時間。也不會說鹽與糖的事。

    王妃兒憤怒地說:「太子,你不要得意,馬上你的大營就要被攻破了。」

    「想要攻破,難!」李威信心百倍地說。

    經過芒碾達乍布一喊,敵軍士氣又高昂起來,戰局漸漸向大營中間漫延。北邊的蠻兵付出巨大的犧牲之後,也填出幾條道路,有士兵開始接近柵欄。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聲聲慘叫聲,一會兒乞力徐帶著幾十個手下跑了過來,遠遠就喊道:「將軍,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說。」早猜到不好,但心中一直在抱著僥倖的心理,繼續指揮著士兵在作戰的。

    乞力徐道:「又有唐軍掩殺過來,從旗號上,而且似乎是唐朝大將薛仁貴。」

    「薛仁貴……」芒碾達乍布臉色變得很難看,到了這時候,終於明白所有的環節。原來唐朝軍隊不是獵物,唐朝太子更不是獵物,只是一個魚餌,是釣自己以及手下一萬多吐蕃士兵的。

    然後一陣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飛快地靠近…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00
第二百二十一章 姚州之戰(六)

     很快李威就見識到兩種不同的作戰風格。

    裴行儉似乎與自己很合口味,屬於那種陰死人不償命的戰術。寧肯大費周折,也不願意強行拚搏決一勝負。連王妃兒到來,也讓裴行儉設下種種計策,將王妃兒不止一次地在當作蔣幹,一步步將決戰引到姚州城外。在姚州城外,民眾基礎好,至少不怕老百姓在身後放冷槍。又是平原地帶,適合唐朝軍隊作戰。而且壩子很廣大,一旦擊敗吐蕃人的聯軍,能最大規模殲滅。這一點倒不是梁積壽所能想到的,作戰的地形選擇得都不大好,雖然是大敗,可沒有能形成全殲,甚至大部殲滅,否則也不會有今天。

    偏巧吐蕃,也有此意,想利用姚州城消耗自己的軍隊,來個裡面夾攻。大家不謀而合,圍著姚州城轉,當然目標相同,手段不同,結果也不同。實際上很符合裴行儉的下懷。

    一步一步,吐蕃人自己進入甕中。直到臨死前,有聰明人也許反應過,大多數吐蕃人卻不知如何敗的。

    但薛仁貴不同,大開大闔。聽到李威的號角,立即率領軍隊衝了出來。正好乞力徐率領一千手下散開,在霧中搜尋,迎頭撞上。薛仁貴身先士卒,手持一把大戟,迎頭一個照面,就將乞力徐的一名手下劈落馬下。

    老將軍如此勇猛,手下士氣立即被激勵起來,一道扇形拉開,象鯊魚的嘴巴張開似的,乞力徐的一千名手下沒有怎麼掙扎,很快大多數進入這頭鯊魚的肚子裡。乞力徐見機得快,只看到大旗上一個「薛」,一個「仁貴」二字,要麼遠遠地就看到一襲白袍,翻江倒海,自己手下在他手中幾乎無一人能一合之敵。立即不顧面子,逃竄回來。

    芒碾達乍布沒來得及下命令,薛仁貴就殺到了。在薛仁貴的帶領下,七千唐軍如同下山的猛虎,出海的蛟龍。大非川一敗,薛仁貴輸得也很冤的,郭待封拖了後腿,他也大了意,然而醒悟過來時,圍困的敵人很多,幾乎是十倍以上,這才大敗的。可在這塊壩子上,薛仁貴很是不屑,甚至對裴行儉的計畫都是不屑。

    只要能將敵人引進來,就是有四五萬人又如何,並不全是吐蕃的精兵,大部分是蠻兵。自己七千精兵,連盔甲有一半是明光鎧,還有一半是魚鱗鎧,兵器也是鋒兵利器,七千士兵同樣是精挑細選出來,又整訓了一月有餘。憑藉自己這七千士兵,足以將這幾萬聯軍擊敗。

    老將軍信心如此!

    況且殺到現在,吐蕃的聯軍又是疲軍,筋疲力盡。大非川憋著一口悶氣,帶著頭,像一道龍捲風一樣,在吐蕃與蒙儉的聯軍中,肆無忌憚,所刮之處,很少有敵人倖免。只是捲了幾卷,至少數千人成了刀下的冤魂。

    但這種作戰風格卻不是裴行儉所喜歡的,他也沒有薛仁貴那種所向披靡、萬人敵的武力,所以寧肯多繞一些腦筋,將風險降到了零。這就需要李威來調解,只有太子,才能將薛仁貴壓制,才能將兩種風格結合發揮。

    潰敗開始,而且從敵人最強的聯軍開始的。

    見勢不妙,芒碾達乍布說道:「撤。」

    撤是好聽的說法,實際就在發號施令,大家逃跑吧。聽到這一聲喊,立即潰不成軍。

    李威說道:「出擊!」

    先從南邊開始反攻,李大志、令狐智等人翻身上了戰馬,三千騎兵踏出營寨,再次迎頭痛擊。連尚贊咄都不顧他姐姐的安危,開始逃跑。唐軍迅速從反擊,演變成追擊戰。有許多蠻兵與吐蕃兵來不及逃跑了,全部跪下來,放下武器投降。

    但北邊的蠻兵依然不知,在繼續進攻。就在此時,柯咄隱隱聽到南邊的動靜,心中才不安,正要登上一處高坡瞭望南邊戰局形勢,忽然姚州傳來一陣喊殺聲。回過頭看,姚州城門南邊吊橋在徐徐拉起。城頭上也亮起了火把,一面大旗升了起來,上面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唐。

    其實姚州城的戰鬥還沒有結束,分成了兩班人馬的,馬靜仁領著一千人,奪下南城門,梁積壽親率兩千人撲向了北城門。馬靜仁倒很順利,一路撲到南城門前,居然都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可梁積壽撲向北城門時,讓蠻兵發現,驚呼起來。開始也在反抗,然而各自為敵,又是出忽意料之外,一會兒不支,終於也開始潰敗。想逃出城外,但城門緊閉,甚至來不及將堵在城門口的泥袋搬走,於是在城中逃竄。不過結局有些慘,老百姓聽到唐軍進了城,想到這些日來受的苦處與磨難,甚至有許多人家人都被虜,不知道虜在什麼地方。仇深似海,一個個拿起木棍石頭,沖四散逃跑的蠻兵身上招呼。

    但姚州城已經全部被唐軍控制。

    不僅是他,所有蠻兵都看到了城門樓那面大旗,大多數蠻兵不識字,可是火把亮如白晝,就是有霧氣,也遮蔽不住,城門樓上站著的是唐兵,一眼還能分得清的。所有蠻兵大驚失色。

    黑齒常之大叫一聲:「備馬。」

    侍衛牽來他的特大號戰馬,不然載不動他。一聲令下,大多數騎兵都向南出擊或者追擊了,少數騎兵在北營,同樣上了馬,步軍也舉起手中武器,列起方陣。與大營南邊一樣,正好讓敵人將壕溝鋪就了一些,一個個武裝整齊地出擊。

    黑齒常之一馬當先,手持著一把陌刀,這是很藐視人的舉動,實際上就是他,騎在馬上,使用陌刀也不會長久。但殺傷力足夠大,一刀橫掃過去,又藉著馬勢,能擊斃兩三名敵人。特別是虯龍渡一戰,他很是喜歡,那個面具到現在還沒有捨得丟,一直保存著,往臉上一戴,馬大人高,又戴著醜陋猙獰的面具,當真如同煞神再次下凡一樣。

    本來就無心戀戰,城池又失守了,又隱隱聽到南邊自己友軍大敗,再次崩潰。可不像南邊的聯軍,還能往遠處逃,身後是關上城門的姚州城,身前是唐朝大營,都不知道往哪裡逃。許多士兵情急之下,往青蛉河中跳。

    青蛉河沒有金沙江寬大,這一段河面也比較平緩,但淹死人卻不成問題的。唐朝士兵不會水的人佔了多數,這些蠻兵同樣也是。越來越多的士兵被迫跳入河中,然後在河中掙扎。

    戰到現在,天色漸漸亮了,霧氣漸漸散了開來。可是廝殺並沒有結束,姚州城門再次打開,梁積壽將城中的敵人清掃乾淨,留下一千手下,與馬仁靜率領兩千士兵,衝殺出來。原來大營中一萬多士兵有組織地散成一支支隊伍,在繼續角逐廝殺。廝殺都不能稱上,應當是屠殺。許多士兵抱著頭蹲下來,殺紅了眼的唐朝都沒有放過,舉起兵器砍了過去。

    特別是青蛉河,到處是掙扎的士兵,有的往岸上爬,但沒有爬上來,又讓唐朝軍隊砍了下去,縱然會水性,在水中也呆不了多久的,還有其他不會水性的士兵,拖著這些人往河中沉。於是一會兒,到處飄著屍體,幾乎將河面堵塞住了。大營的四周,都傳來吐蕃人與蠻人的哀嚎求饒聲。

    王妃兒說道:「太子,夠了。」

    「王妃兒,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我們唐軍戰敗,你會不會說夠了?還有姚州城外,那麼多百姓到了哪裡去?」雖然這樣說,李威還是下令,讓士兵停止住廝殺,讓投降的士兵站在一邊。

    但是薛仁貴軍隊已經遠去,不僅是追擊,乘著大勝,一路向金沙江邊追,一直到順蠻等各部,這才是薛仁貴的最終目標。太陽緩緩升了起來,天色不大好,晦澀不明,太陽在雲層中時隱時現。

    戰事基本結束,開始收編俘虜,清掃戰場。倒是黑齒常之與薛訥、梁積壽又帶著一些騎兵再次追擊出去。進一步擴大戰果。李威與裴行儉向城中走去。王妃兒緊緊跟了上來,奇怪地問:「太子,你不打算處執我?」

    「為什麼處執你,孤說過的,戰後會放過你。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游。恭喜你了,你現在是一隻自由的小鳥,一條自由的小魚兒,想要到哪裡就到哪裡。」

    聽李威說得有趣,狄仁傑與朱敬則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能到哪裡?」王妃兒抬起眼睛茫然地問。忽然再次撲過來,又是一口咬住了李威的胳膊肘兒。

    李威吃痛,又大叫一聲,憤怒地說:「你幹嘛咬我,當真孤軟弱可欺。」

    「都是你害的,我,我怎麼好回去?」

    「不能回去,到長安吧,孤答應給你一條活路。你不是喜歡漢家文化嗎?」李威捂著胳膊,沒好氣地說。當然,說的是嘲諷話,不管怎麼說,這個女子身份在吐蕃沒有那麼簡單。漢族文化也許會喜歡,也許只是研究,除非自己將她強行押到長安,讓她自己去做,肯定不會去長安的。

    但李威也低估她的身份。

    來到戰場上,戰場到處是戰死的死屍,王妃兒忽然翻了翻,辨認了一下,再次大哭起來,這幾名死屍身上皆是吐蕃的扎甲,面容也是吐蕃人的長相,這是在大營的北面,大營的南邊想必死了更多自己的同胞。又想到自己在中間的錯誤,哭得很傷心。

    倒也沒有人管她,就如李威所說,現在王妃兒是一隻自由的小鳥,明知她是吐蕃人的間細,可沒有一個人管,無論她到哪裡,還像以前一樣,沒有一個士兵阻攔干預。

    李威進了城,也不大忍心去看,不但是戰場上,河中,甚至到城門口都一路有著死者。進了城中,開始安撫百姓了。還好,沒有來得及破壞,城中有許多糧食,解了唐軍燃眉之急。

    「我有話要對你說。」

    李威扭過頭,看到王妃兒氣呼呼地站在他身後說話。

    「你要說什麼?」

    「我要你派人護送我回去?」王妃兒理直氣壯地說。

    「為什麼?」

    「我們救過你手下的士兵。」

    「可你那是用心不良。」

    「不算,我是用心不良,也被你利用了,兩相扯平。倒是我救過你手下的士兵,又領了路,讓你們在長草嶺順利翻過,還有大捷。」

    「那也是用心不良,你只是想犧牲兩千蠻兵,來博取我們的信任,好刺探更多的情報。」

    「可我對你們有功……」真是不敢回去,不用想,現在到處是唐朝追兵,這倒不是可怕的,從唐太子手中的軍隊能看出一些,大約不傷害婦女。可還有細奴邏的手下,這些蠻人肯定不顧婦女不婦女,自己又長得有幾分姿色。這時候出去,無疑是一隻小綿羊,主動往一群餓狼嘴裡送。很恨李威,可想來想去,只有在他身邊,暫時最安全。

    李威很是無語,他說道:「你也算孤的俘虜了,可自古以來,有那個俘虜有你這樣囂張又無賴的?」

    但姚州一戰,到此終於以大勝結束。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01
第二百二十二章 無厭王妃 悔放玄德

     大戰之後,開始要大治。但連裴行儉都不怎麼熱心,其實就是姚州,也是羈縻都督府,漢人很少,大多數依然是各詔蠻人,也有少量的羌人。倒是李威心略微誠一些,命令安頓城中的居民,登記失蹤擄走的家屬,看能不能僥倖營救一些回來。然後又派士兵,替百姓修葺損毀的房屋,從蒙儉擄獲過來的糧食中,分出一批,暫時性的救濟。

    王妃兒跟在他後面轉悠,只差一點兒,連晚上也要陪他睡覺。不但沒有做俘虜的自覺,還整天擺著臉色。李威忍無可忍,終於生氣地向她說道:「大母的,當真人善了就要被你欺負了,馬善了就要被你騎了。」

    王妃兒不笑,也不語。

    無輒了,殺不得,打不得,罵不得,只好當她是一個透明人。開始清點戰果,其實士兵樂為己用,真的很簡單,第一個尊重他們,不能將他們當作一個低下的士兵,第二個不貪墨糧餉與軍功。所以這一次唐朝軍隊上下表現皆是優異,也是原因所在。

    僅是一夜,就擊斃了一萬六千多士兵。還不止的,有不少人跟著青蛉河水,流淌下去,無法統計了。在史書看到一戰死幾十萬人,李威無法想像。可就是死了一萬多人,滿目是處,屍橫遍野,堆積如山,慘不忍睹。還俘虜了一萬一千多人,主要是夜霧,一群士兵殺氣太重,天未亮之前,有不少敵人投降,也沒有放過。所以俘虜抓得不是很多。其他的人逃了下去,有的被薛仁貴繼續追殺,有的僥倖逃到山林裡。不過等待他們的命運依然是噩夢。

    吐蕃大將柯咄被擊斃,蒙雋詔蒙儉父子同樣被擊斃,順蠻的蠻主被擊斃……一連串長長的名單,只是吐蕃主帥芒碾達乍布逃了出去,能不能追上,不能預知。

    當然,唐軍也有傷亡的,清點了一下,犧牲了一千四百多名戰士,還有數百名士兵重傷,很難醫治了。比起戰果,這些損失不算什麼。只是李威卻想到了一個人,李靖。自己與裴行儉精心佈置謀劃,一直在以優勢打劣勢,還有這麼多傷亡。就不知道當初李靖率領三千騎兵,將十幾萬突厥騎兵大敗,還追了上千里路,傷亡率幾乎只有十位數,是怎麼打的。

    或者只能說李靖是戰神,自己仰望之……

    戰事沒有結束,薛仁貴追得快,黑齒常之與梁積壽在後面追都追不上,李威無奈,只好下令,讓他們折向洱海,協助細奴邏,將各敵對的詔蠻平滅。是小弟嘛,總得要救救的。這一戰,打得有些狠,實際上聽聞消息後,從西南方向的麗水,到茫施、蒙樂山,許多熟生蠻,都立即派來使者,表示向唐朝臣服。或者從某種意義,也為朝廷柘了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薛仁貴繼續在追擊,一路沒有停下來,率領手下,跨過了鐵橋,繼續在向前追趕。當地生蠻阻了阻,老將軍動了怒,下了一道命令,格殺勿論。有幾個小部族幾乎在一日之內,就滅族了。

    「這不大好,」朱敬則說道。

    「殺就殺吧,反正這些生蠻在金沙江以西,不會被我唐朝所用。」李大志**裸地說道。他在戰鬥中受了傷,留在姚州城。對金沙江以西各蠻部更不抱有好感,正是因為這些部族,才會將姚州老窩兜去,與梁積壽一樣,雖然再度立下戰功,卻不知道朝廷最終如何發落,心中很是痛恨。

    朱敬則迴避了這個敏感的話題,又說道:「殿下,臣就擔心薛將軍一直追下去,是不是能追到邏些城。」

    「這個倒不會……」李威盯著地圖說道。烏海薛仁貴吃了苦頭,會追追,也會有止境。不過不敢確定,邏些城很遠的,但會不會追到聿齎城,直至墨脫城。聿齎城還來得及後撤,可一旦到了墨脫城,又能犯大非川的錯誤。

    想到這裡,立即傳令下去,派斥候追趕薛仁貴,讓他班師回來。還是不放心,這個薛老將軍殺氣重,又帶著憤怨之心,資格又老,會不會來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正好大鐵橋,要拆毀了。不但是大鐵橋,連同道路,吐蕃所設的堡壘,統統就著大勝之勢,全部拆毀。於是下令,軍隊繼續西上。

    ……

    回過頭,對王妃兒說道:「收拾行李,我們要動身。」

    「上哪裡?」王妃兒警覺地問道。

    「去鐵橋。」

    「你要上哪裡做什麼?」王妃兒更警覺了。從某種意義,一座鐵橋,潛意識裡當作了唐朝與吐蕃的勢力分界線。鐵橋東南是唐朝的勢力範圍,鐵橋西北是吐蕃的勢力範圍。

    「孤要進軍邏些城。」李威開著玩笑。

    「歡迎之至,只怕你沒有這膽量。」

    「孤是沒有這膽量,你也休想用激將法,對孤沒有用的。」

    王妃兒不屑地撇了撇嘴巴,頓了頓問道:「為什麼要送我回去?」

    「你是說你的身份?」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從俘虜嘴中得知,吐蕃主帥芒碾達乍布曾一再囑咐過手,勿要傷害她與王甸子。一個間諜能讓堂堂吐蕃主帥慎重如此,身份想必來歷不凡。不過早有了準備,氣質聰明與學問,想凡也凡不了。李威又說道:「就算你是吐蕃的公主,或者某一大部的王妃,那又如何?你是女子,又沒有拿起武器,想殺害孤手下的士兵。你一直說孤不仁愛,孤不知自己是不是仁,可想來,這就是孤與你們吐蕃的區別。」

    王妃兒沉默不語。

    「快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吧。再不離開,孤會猜測你的身份,然後反悔的,」李威繼續開著玩笑。

    王妃兒還是沉默不語,倒是王甸子聽到後,立即進屋將東西整理起來。

    「孤也好奇,反正孤會送你回去,能不能告訴孤,你到底在吐蕃是什麼身份?」

    王妃兒依然不說話,最後不是不高興回答,是不能回答。

    「子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誠不欺我。王妃兒,你有沒有想過,站在兩國立場,是我們大唐先侵犯了你們吐蕃,還是你們吐蕃侵犯了我們大唐。到現在我們唐朝軍隊還沒有進入過你們吐蕃真正領土上吧?」

    「那是你們唐朝沒有本事。」

    李威不悅了,語氣變得森然起來,道:「有沒有這本事,將拭目以待。你回去可以代一句話,給你們家贊普,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刀槍。只要你們吐蕃狼子野心,戰就戰,看看以後倒底是誰家天下!」

    說完了一拂衣袖離開。

    王甸子擔心地說道:「王妃,我們現在要離開,不能惹他生氣。」

    「怕什麼!」但想到自己被人當白痴一樣玩了二十多天,王妃兒伏在枕頭上又大哭起來。聽到哭聲,李威不知說什麼好,這倒底是俘虜,還是姑奶奶?

    ……

    來到鐵橋,已經是三月十二,薛仁貴軍隊依然沒有回來,卻派人送來大量的戰俘,有少數是擄走的各部詔蠻,沒有來得及送走的。還有鐵橋橋以西各部的百姓,殺得有些狠,大多數是婦女小孩子,男子見得很少。

    李威只是直皺眉頭,不知道薛仁貴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留下了鐵橋一條大道,然後押著俘虜,開始填塞道路,清掃建造的各個小石堡。又找到王妃兒,說道:「到了鐵橋,你們可以回吐蕃了。」

    「不行,我要等你們薛仁貴回來。」這個殺星可真正不是一個好人,萬一遇到,動了殺機,自己沒有本事平安逃回去的。然後想到來的時候風光,再次大哭。

    李威搖頭,只好落荒而逃。

    薛仁貴大軍這一次追得有些遠,直追得芒碾達乍布魂飛魄散,一路草木皆兵。逃出來時,身後還跟了不少人的,結果一天比一天人少,過了鐵橋,身後只剩下三四百名士兵。又追了十幾天,回頭一看,欲哭無淚,只剩下不到一百人。輸得太慘!

    不過薛仁貴也知道孤軍不能再深入了,攻打到了聿齎城後,將這個吐蕃的邊陲小城,連根撥出後,押著數千人返回。只是出了一口小小的惡氣,心中依是不平,一路讓人抽打著,將這些族人押了回來。

    李威再次找到王妃兒,說道:「薛仁貴已經回來,你該離開了。」

    ***,還成了請神容易送神難了。王妃兒沒有這個自覺,沉默了一下,說道:「不行,我們孤身回去,十分危險,你要釋放一百名吐蕃的戰俘,護送我們回去。」

    「休想!」李威氣沖沖地離開。

    但這一回,王妃兒卻緊跟著,又說道:「那麼,最少五十人,這是我的底線。」

    「你……我說,小娘子,孤有沒有欠過你什麼?」

    「你是欠我的,欺騙我就是欠我的,一萬多條吐蕃士兵生命,也是欠我的。」王妃兒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休想!」李威氣憤地說,然後離開。但王妃兒緊緊跟著他,一停下,用眼睛瞪著他,連如廁時,都呆在外面,然後再用眼睛瞪著。最後李威舉起手,說道:「好了,我怕了你,只能三十人,再給一些武器,這也是孤的底線。」

    「成,」王妃兒爽快地伸手,要與他擊掌。李威沒有回應,怒沖沖地下命令。不過對這個小少婦,大家皆不惡,一個個只是笑笑,並沒有人反對。三十人挑了出來,也如約給了一些武器與馬匹。李威說道:「小娘子,快離開吧。再不離開,孤要拆鐵橋了。」

    也不顧王妃兒什麼意見,直接下令,開始拆除鐵橋。這一次封鎖道路有些狠,不管什麼茶馬古道的啥,只要是通往吐蕃的道路,全部封死。還是能打通,但會費很大的力氣。說到底,南詔無所謂,是兩國之間的交戰。唐朝一時不佔上風,就是將道路封死,南詔也休想安生。

    ……

    王妃兒前面過了鐵橋,後面鐵橋就被拆除了。

    李威揮了揮手,隔著金沙江,說道:「快回去吧,孤也要離開了。有空來長安,孤派人陪你,不過希望是朋友……」

    「我很想,可大約沒有機會,不過告訴你一件事,我的身份,我叫卓薩。墀瑪勒,是贊普的王妃。今天之仇,來日必報。今天之恩,明日我也會饒你一條性命。」站在這裡暫時沒有走,直到等鐵橋拆掉後,就是為了說這句話的。說完後才開始向馬上騎。

    「卓薩。墀瑪勒,你可是姓沒祿?」

    「正是。」

    李威在馬上一哆嗦,後悔得差一點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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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指點迷津 會盟洱海(第八更)

   
    薛仁貴有些疑惑地看著李威,問道:「殿下,你怎麼啦?」

    以前與太子不熟的,與兒子見了面,才聽到一些事,太子對自己很有好感,甚至隱隱在大非川大敗上,站在自己立場說話,所以對太子投之以李,十分看重。正因為如此,聽到太子命令後,大軍追擊到了聿齎城後,立即趕回來。否則他追擊得還要遠。

    「沒什麼,」雖是這樣說,李威表情不大好,心中懊喪地差一點想敲自己的腦袋。記得不多,可知道這個少女是將來吐蕃的一代女王,吐蕃的武則天,甚至一些史書對她好評如雲,說是吐蕃中興都與她有關,最要命的是吐蕃將來贊普唯一的兒子,就是她生下來的。

    為什麼自己沒有想到呢?

    可也暈了,即使吐蕃人不守什麼禮制,但你好歹是一個堂堂的大國王妃,還是正品的王妃,跑到前線來玩玩就算了,做什麼間諜?

    這真讓他鬱悶了。

    鬱悶的不是他一個人,後悔的人大有人在,李威釋放墀瑪類回去,皆沒有反對意見,小姑娘不算可惡,又與所謂的神馬姐姐救了許多唐朝士兵,不管怎麼說,如墀瑪類所言,屢次利用了她,心中有歉意。可沒有想到是贊普的王妃,軍部還在商議,要捉此女回來,破壞吐蕃與羊同的關係。只是到了邏些城,又與贊普完婚了,這才作罷的。

    捉住了一個堂堂的贊普王妃,可以打出許多籌碼。

    裴行儉都失去了儒將的風格,默然良久,說道:「她上了我們的當,我們也上了她的當……」

    ……

    後悔已晚,鐵橋拆除,除非長了翅膀,否則再也捉不回她。一行人怏怏不樂地帶著大軍返回。直接到了洱海,要做的事還是有很多的,主要是分贓。

    心甘情願地做了唐朝的小弟,犧牲又重,怎麼著也得表示一下。有許多東西要瓜分的,比如領地,戰俘,族民,物資。黑齒常之說道:「殿下,不用管,讓他們自己弄去。」

    這句話代表著大家的想法,天氣又熱了,呆在南方,軍隊很不適應。只有裴行儉搖了搖頭,但沒有插言,畢竟這件事,需要李威來辦,更有威信。李威更沒有同意,不知道南詔最後如何獨立的,可是讓他們自己瓜分,必然會讓少數幾個部族就著唐軍大勝的勢頭,一枝獨大,獨大了,以後又能打著唐朝的旗號吞併其他部族,越來越大,最後野心也就有了。

    命令手下,將各部喊來商議。

    但梁積壽趕了過來,說道:「殿下,救臣。」

    詔書還沒有下來,可戰事結束,應當班師回朝。朝廷會如何處置呢?

    「梁將軍,這次大捷,你又有功勞,朝廷即使處執,也不會太重。就是稍稍貶一下,以後依然會重用。」

    「但是,但是……」

    「梁將軍,狄某可以告訴你一個好辦法。」狄仁傑忽然說道。裴行儉提示的話,李威都忘到腦後,狄仁傑卻預感到一個問題,這次大捷勝得十分光彩。以後太子登基也會變得更容易了,唐朝重武,一個文武雙全的太子,百姓會不會擁護?儘管太子只射殺一人,也殺了敵人的。可與當今聖上又會有些古古怪怪的事發生。

    有時候狄仁傑忍不住在想,於其這樣,不如真正學李世民吧。索性來個逼宮,省得這些麻煩,至少看起來,太子做皇帝,比聖上做皇帝會略略強些,最少在仁愛上,兩位聖上皆遠遠不及。

    當然,這一次回去,聖上會頭更痛,擁護的人越多,甚至軍方,就是皇上也不敢輕易變動的。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也讓聖上不必產生不需要的聯想,太子依然少說為妙。這過節,梁積壽不知的。梁積壽立即開心地問道:「狄司馬,有何良策?」

    不用寺丞實職稱呼,用了行軍司馬軍職稱呼,十分尊敬。

    但狄仁傑種種能耐梁積壽也看到的,作戰看似是黑齒常之等人的光彩,甚至裴行儉與太子的謀劃,可是後勤與軍隊管理,也很重要。在狄仁傑默默無聞管理下,大軍一路西下,沒有出任何差錯。這就是本事!不愧為太子手下首要幕僚。即使梁積壽也十分佩服。

    狄仁傑說道:「聖上要處執你,可是殿下沒有處執,卻大膽啟用你,已經給了你一個機會。再出面,不大好。但有一人,可以相助,薛將軍。」

    其實不能稱為將軍,只是白衣帶軍,可誰敢不稱呼薛仁貴為將軍?

    梁積壽有些迷茫。

    狄仁傑又說道:「當時薛將軍大敗,朝廷上下,紛紛要求處斬薛將軍,可是最後結果?」

    「你是說是兩位聖上關護?」

    狄仁傑沒有再說。

    梁積壽細細回想著大前年的事。當時朝廷很怒火的,薛仁貴又是主帥,郭待封相辨,因為郭家的底蘊,朝中舊臣擁護得多。但朝廷派出欽差詢問,隨後兩兩相貶。似乎……

    又問道:「那麼為什麼又從高麗流到了象州?」

    「只是貶幾年,不貶群臣眾議如何平息?大非川之事過去,想啟用豈是難事。」

    「謝過狄司馬。」再不明白,不要在朝堂混了。

    樂顛顛地找薛仁貴,又是送禮,又是請薛仁貴喝酒。薛仁貴忍無可忍,問道:「梁將軍,你想做什麼,直接說吧。」

    梁積壽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薛仁貴說道:「梁將軍,莫要忘記,薛某還是一介白衣,怎麼替你求情。」

    「是太子殿下讓我求你幫助的,」篡改了一下,不過狄仁傑提撥時,太子確實在一邊默不作聲,也能稱為默許。聽到是太子說的,薛仁貴不吭聲了。過了半天,說道:「想回京不大可能,一回京無論誰求情,只會遭到貶職流放,與薛某一樣。」

    「薛將軍意思是……」

    「在姚州,你與各部關係算是融洽,姚州荒遠,又遭到幾次戰火塗炭,朝廷其他官員皆不會肯來。實際殿下這一次出征,各個有敵意部落皆已平滅,只要不胡作非為,治理十分容易,也容易出政績。薛某可以替你上書一封,寫你的軍功,僅於此,作用不會很大。」實際薛仁貴也想啟用,不想老死在象州,即便求情,也會顧慮自己,不用明說,梁積壽也明白。因此薛仁貴又說道:「但想留在姚州,不是薛某,要這些蠻僚的各部酋首上書。他們一道上書求情,比薛某管用十倍。」

    梁積壽也不大願意留在姚州,看看那些百姓吧,十戶人家,至少有五戶人家妻離子散,還是薛仁貴找了一些百姓回來,否則更慘。可無可奈何,只好再次找這些部族的族長們幫忙。但不是找,是命令。不算惡,各部酋長心中也願意,雖然大勝,依然怕吐蕃人捲土重來,有一員得力的將軍駐守,安全有了保障。於是一起上書求情。

    有些出忽李威意料,找到梁積壽,說道:「梁將軍,你留在姚州,孤不反對,可那個像墓……」

    「殿下,臣不會再找了,那個山,」梁積壽搖著頭,不堪回首,再有幾天轉不出來,都懷疑自己能不能跳崖自殺。即使是轉出來的,也是運氣使然,不是靠本事找出來的。

    ……

    戰事結束,大軍勿需全部留下,大部押著兩萬多名,李威上書在各州安撫的戰俘,返回中原。這些都是死硬頑固不化分子,殺不得,只好放在中原,慢慢感化。到了中原後,想跳也跳不出三尺高。這兩萬多人,只是一部分,虯龍渡一戰,姚州一戰,就已有了不少戰俘,然後樑積壽與黑齒常之平叛洱海崴山,又有一些俘虜,但薛仁貴俘獲的戰俘與百姓更多,幾乎將金沙江西岸幾百里方圓的百姓俘獲一空。還剩下兩萬多人,這是留著瓜分賞賜的。

    各部族長,或者酋長,或者「國王」的啥,漸漸會齊。居然有一千多人,還拋去了兩次戰爭中,被撤底滅去了三百多個部族。李威揉了揉眼睛,然後盯著地圖看,估算了一下面積,也不過近十萬平方公里。心裡只是慨嘆,原來國王也是容易當的。

    將這些大大小小的國王集中到一起,然後商議,分而化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與狄仁傑商議,與梁積壽商議,又與裴行儉商議,最後想出一個辦法。索性給他們定一個疆域,將這塊土地劃分成若干塊,每個部族管理按照功勞與大小,分別管理一塊。然後訂下盟約,不得互相侵犯,也就是不讓少數部族一枝獨大的。

    這個方法倒是很好,至少這些族長們有野心的只是極個別人,大多數隻想和平,不想再打仗了。兩場戰爭下來,各個部族皆有傷亡,看到一些小的部族都被滅族,心中更是慼慼。都是同意的。但在疆域產生糾紛了,一個個都想要大的地塊,好的地段。

    一直在吵,語言又各不相同,李威大多數聽不懂,頭痛萬分。只好調解,調解也沒有用。然後李威只好率著幾百名手下分頭下去調查,連李威自己都下去了,查各部族的實際居住面積、所在地點,以及人口,對唐朝的忠誠度,等等。差一點成了一個人口普查。這一查,就花了十幾天時間,將情報會集起來。索性替他們強行分配。

    實際上這一次分配比較公正的,大多數酋長默不作聲了,依然有少數酋長在吵。薛仁貴怒道:「再吵,某帶大軍滅了你。」

    這才強行鎮壓下去。

    朱敬則說道:「殿下,還是不行啊。」

    「只要大多數人同意,少數人孤有辦法的。」李威這些天跑得也很惱火,也看到許多現象,特別是一些生蠻部族的巫者,裝神弄鬼,用活人祭祀的都有。這個是民族風俗,看不慣,也沒有辦法了。

    然後到了四月半,在洱海湖畔南岸選擇了一個三面環山的地點,舉行了大盟會。高興的人很多,甚至有許多蠻僚過來載歌載舞,終於不打仗了,又能看到堂堂上國的太子,很高興的。可依然有人不開心,感到委屈。

    李威看在眼中,始終不吭聲,然後漸漸天黑了下來。盟會依然繼續在進行,是李威刻意拖的,有了盟會,需要各個盟約的啥。到了月上東山之時,盟約勉強地搭成,然後李威命令手下吹響號角慶祝。

    隨著號角聲吹起來,忽然許多人抬著頭,看向天空,隨著一片一片地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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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以神為名 西南始治

     然後所有人一起向天空望去,天空中月明星稀,一隻巨大的鳥兒閃著火光,向眾人頭頂上飛來。這隻鳥的形狀從來都沒有見過,而且很大,雖然離大家那麼高,看起來都像一個房屋那麼大,那麼高的,實際有多大,大家都能想得到了。近萬人為這異象所震驚,鴉雀無聲,於就聽到隱隱在高空中發出鳥的鳴叫。這只大鳥終於飛到大家頭頂上,很高,可因為大,還能看到形狀。大鳥在眾人頭頂上盤旋了幾圈,然後噴出金色的碎屑。

    都有這物事飄落下來,肯定不是海市蜃樓,或者眼睛看花了的。

    所有人一起跪下來,李威也跪了下來。

    裴行儉拽了拽他的胳膊,李威低聲說道:「神鳥,跪跪吧,這一跪,說不定能跪出一個西南邊陲的百年平安。」

    「可是……」

    「這時候不能說話。」

    「……」

    大量的金色碎屑飄在眾人的頭頂,然後這只大鳥似是在天空中點了一下頭,又飛了回去。

    細奴邏這才走過來,問道:「太子,這是什麼鳥?」

    南方這些部族,雖然分為生僚與熟僚,可就是熟僚,開化程度也遠遠不及中原,鬼信之風十分盛行,頗有些像葉公好龍的味道。真正龍來了,卻面如土色。細奴邏嚇著了。

    李威沉吟了一下,道:「細奴邏,你可聽過四大神獸的事?左青龍,右白虎,北玄武,南是什麼?」

    這還是知道的,答道:「朱雀。」

    「正是,此乃神獸朱雀也,正是這個萬族盟會,感動上蒼,朱雀降臨,為我們賜福。今天之盟,各位需要銘記於心。」李威大聲說道。

    連神獸的神馬都出來了,再說,萬族和平,不用打仗,親人也不會戰死了,都是開心事,即使還有少數人不滿的,臉上都是驚疑不定。總之,這是一個好兆頭,所有過來的族民們飲酒載歌載舞,當天晚上,洱海湖畔不知道多少人因為開心,喝醉了都沒有起來的。

    李威撤了回去。

    ……

    「朱卿,劉侍衛,感覺如何?」

    「好冷,」朱敬則不住地縮著脖子,到了四月中旬,南方的天氣很熱了,只穿著一件單衣就上去了,本來就在六七百米高山頂上放飛的,這一下子升到了一千多米的高空中,凍得幾乎在上面捲起身體,灑金紙屑都不利索。主要是高,呆在上面,大朱恐怕還有些恐高症的,都將臉嚇白了,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

    用樂器學奏鳥鳴的劉侍衛,還在驚奇萬分當中,道:「殿下,難怪要用那麼長的繩子,原來真能飛那麼高。」

    裴行儉與狄仁傑也在奇怪,一起看著李威。

    李威一攤手說道:「別看我,當年對付明崇儼,孤也無奈,研究了一下裝神弄鬼的本領,這也是一個法門。」

    解釋起來頗似麻煩,難道對他們說,空氣是一種物質,也有重量,有密度的啥?那麼自己又從何處學來的?或者又從遠處某一個國家聽來的?不如不說。

    又說道:「不能不敬鬼神,但不能讓一些人借用鬼神之說,裝神弄鬼,騙花我們的眼睛,更不能因為裝神弄鬼,浪費國力民力。」

    「喏。」

    當然,原理十分簡單,用大量的牛皮做一個熱氣球,裡面有木棍支起一些架子,使熱氣球膨脹時成一隻鳥的形狀即可。牛皮笨重,用的是熱空氣,載重量有限,十分落後,但唯一好處就是安全。

    但就是如此,十幾個知情知底的人還是驚疑,畢竟這是人類第一次上高空。

    ……

    事情傳開以來,又有一些更遠的部族來投。對開疆柘土李威也感興趣的。可是有了吐蕃,西南終是不安寧。如果沒有吐蕃,西南各族不像北方,就是往更南方,有神馬的驃國,也不是很強大,又大多數定居的,定居就好管理,都能收服。

    所以李威興趣不是很大,這是自知之明,也是裴行儉對他欣賞的地方。

    草草地也替他們劃分了疆域,直到他離開後,又柘展了幾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但離開時間有些晚,裝神弄鬼是無奈之舉。十分複雜,西南各部時叛時投,不僅僅是唐朝官員魚肉,吐蕃的挑釁,各個部族自己的矛盾,還有一些部族有野心想壯大,比如現在的蒙舍詔,他就從細奴邏兒子邏盛炎眼中看到一些野心,儘管這一次李威對蒙舍詔賞賜最多……

    無奈,弄一隻神鳥出來,讓他們怕一怕。

    但還有一個原因,落後了,老百姓很貧困,看到因為文明,往北的百姓生活好,於是起了貪心,連「國王」都吃不飽,人一餓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因此,李威想了想,讓手下士兵熟悉農事的,甚至他自己都親自出面,正好萬族大盟會,各部都來了不少人,於是教導他們做江東犁,先進的耕種,甚至教導他們做梯田,那種新式水車。

    這是最大限度讓他們能吃飽肚皮,然後又在他們部族中設立草市,這些所謂的神馬小部族或者小國,有時候一個村莊就是一個小國家,簡直莫名其妙,物資單調,缺少物資了,同樣不能自給自足,不能自給自足,就不會安份。設一個草市,是讓他們能與外界交換的,用自己的出產,就能交換到想要的物資,那麼就會努力生產狩獵,而不需要通過搶掠來獲得。沒有搶掠了,就能安份守己。

    總之,李威用了心的。

    但對傳授文明,李威一直很遲疑不決。如果教導他們做竹紙,認漢字,甚至各種書籍。有兩種結果,第一種結果就是漢化,民族大一統。第二種結果,就是自己來個神馬的「醒悟」,然後像後來的西夏一樣。又似乎有過獨立的歷史,給了唐朝戧害,一直遲疑不決,於是隱忍。

    這一傳授,就是大半個月時間。

    李威紮營的這片湖畔,於是每一天熱鬧非凡。這些酋長們不知道李威肚子裡面的小心眼,只是看到李威在用心地教,心中十分地感謝。教完了,然後協助他們立界碑,將各部族疆界確定起來。再分封官職,一萬多個小部族皆成了羈縻州,每一部的酋長皆是刺史。當然,不需要朝廷付薪餉的,名義之職,無所謂。李威是姚州道的行軍元帥大總管,又有這個權利。不過有功的幾十個主要大部族,還有另外的封賞,是什麼將軍或者其他的云云,那個李威就不能作主。

    但這一次朝廷動作有些快,李威沒有離開,聖旨下達,細奴邏等人皆有封賞。主要是高興,擊敗了吐蕃……只是薛仁貴殺得有些狠,一萬多吐蕃士兵幾乎全殺完了,只有近兩千的吐蕃俘虜,送到洛陽。

    薛仁貴與梁積壽等人,朝廷還沒有實授下來。他們也需要隨李威一道離開,等候……

    當然,李威沒有忘記允諾過碧兒的事,讓各個部族配合,捉了二十幾隻孔雀,這是要帶回京城的。

    然後李威才離開洱海,那一天,無數的酋長與百姓來相送,蠻人野蠻,不開化,可心眼實在,一個個伏在大哭,有的捶胸頓足。表達自己的感謝。

    梁積壽道:「薛將軍,也許以後姚州說不定還是一個好地方。」

    姚州窮,又是蠻人,所以官員不願意前來,前來的有的是貶職而來,有的官聲不好的官員而來,官員不好,百姓剽悍,於是時有不好的事發生。但經太子等於將百姓洗腦了,治理起來不那麼困難,面積又大,似乎不是那麼難治理。反而真是容易出政績的所在。

    裴行儉搖了搖頭,說道:「劉相公說得對,非是殿下親臨,西南不平。」

    他指的平不是平亂,而是平定,包括治。一是太子的才能,二是太子的威望。換其他任何人,除非皇帝陛下親臨,都沒有這麼好的效果。

    狄仁傑沒有說話,眼中卻閃著光彩。

    這些蠻人的酋長一直相送,帶著帳蓬一路送到姚州,才依依不捨地停下。

    回去的道路走的還是戎州,不敢走雋州,害怕吐蕃人惱羞成怒,出兵報復。出了戎州,終於能看到文明的氣息。李威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剛出發,就迎來了朝廷的欽差,旨意有些出人意料,讓薛仁貴擔任姚州大總管的,梁積壽大約是因為許多酋長上書,赦免了死罪,以白衣身份協助薛仁貴治理姚州。梁積壽原來手下幾員戰將,也先後赦免死罪,有了一些職位。大約朝廷還沒有聽到西南的具體消息,害怕西南暫時平定,還不能安份,於是用這兩員大將繼續坐鎮。

    朱敬則道:「須是這樣做,否則以後武將不畏失敗,會多有輕敵之舉,誤國殃民。」

    李威看著西邊的山巒,沒有說話,畏敗,唐朝軍隊已經不是前些年唐軍,大非川才是一個開始。但沒有說。

    心中也不大認同,姚州安定了,連鐵橋都搗毀了,兩員大將坐鎮,頗是浪費。但自己不能扭轉老子的想法,於是與薛仁貴這幾人作別,繼續北上,就到了益州。

    益州官員遠遠迎了出來,一路相陪,向益州城走去。忽然在一座山前面停了下來,李威指著它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益州刺史說道:「這是聖上的旨意。」

    「聖旨啊,」李威意味深長地呢喃了一句,然後徐步走了過去。

    心中又想到,又繼續開始了。但對國家百姓倒是好事……老子的眼光還是很毒辣的,也是一個做實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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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人心所向 遼東紅玉

     這個山坡與洛陽那個皇莊很相似,連綿的小山坡,山坡下還有一個小水壩,水壩後面是一個小型的水庫,庫灘邊連綿著有幾百畝平地,於是將洛陽皇莊的那一套照搬過來。

    山上種了許多川柑,種著一些草,益州氣候宜人,這些草長得也好。山下有棉花,還有一些高梁,養了很多豬鴨,水庫的淺水灘上種著一些水生作物。李威還看到了幾十畝水稻,徑直走過去,看著一排排整齊的行距與株距,問道:「益州什麼時候開始種植這種莊稼的。」

    「殿下,是稻米,益州種了很多年,那一年臣不知,產量一直不高,直到這種插秧開始後,聽說南方居然有畝產兩石的,陛下在全國普及這種『立養』時,臣也試種了一些。」

    兩石的產量還是不高的,可稻米的價格卻比粟米實價高上數倍。李威點了一下頭,說道:「其實還是選種,急不得,長久選下去,種子會越來越好……糧食乃國家根本,百年大計,千年大計。」

    江南只有兩石,益州產量會更低。但這個產量,李威肯定不會滿意的,一畝田兩百來斤稻穀,放在後世,十幾億中國人準得餓死了。這還是插秧法的產量,可以想像原來往田裡一撒的結果。其實產量沒有出來,能看到,稻花開始有了,稻株長定型了,真的很不入眼。估計種子是關健因素,即使沒有化肥農藥的啥,也不求一千公斤五百公斤,一畝來個五六百斤,應當不難。西南是溫飽問題,整個唐朝依然是溫飽問題,主要就是糧食的產量,一畝地產量不及兩石能撥到四石,那將是驚人的數字的。而四石並不難……

    種子有一個適宜進化的過程,時間會很慢,但自己要選種,選出最好的種子,一年一選,就能成良種。

    「是,」益州官員齊聲答道。

    糧食的事,就是從太子開的頭。去年益州也有試驗田,效果似乎不錯,今年推廣了許多,增產已經成了必然。說起來,還與這個太子有著很大的關係。仁太子嘛,都說這個太子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且說西南……益州刺史湊了過來,好奇地問道:「殿下,臣在益州聽聞了西南大會盟會,有朱雀現身。」

    「咦,你如何得知?」這件裝神弄鬼的事,只在西南搗鼓了一下,不能當真的。

    「有一些客商聽說姚州平定,去了姚州,回來後傳得紛紛揚揚,所以臣聽聞了一些。不知此事是不是當真?」

    「孤不知,」李威沒好氣地答道。不能說,這是我裝神弄鬼搞出來的,這一說,西南各部族酋長怎麼去想?立即起了反作用。但也不能說是真的。益州刺史莫名其妙。

    李威立即轉移話題,來到棉田,已經有棉桃掛在棉枝上,問道:「益州也有人種棉花。」

    「是啊,還是臣向聖上討要的。看能不能在益州也能種一種。如果能種,到天氣寒了,不求做布,塞進布里,做一些被子,會使百姓不會挨凍。」

    「你倒是一個好官。」

    「這是臣的本份,民以衣食為天……」

    「做得不錯,」李威又誇獎了一句,上行下效,應當來說,父母親對百姓不惡,下面官員有貪墨,有灰色產業,有不公正,但總體來說,做得不明顯。不算太惡。不止是益州這一處,經過許多州府,大多數皆是如此。

    又來到豬舍前,是李威自己來的,味道很難聞,看了看這些豬,李威又說道:「這個也好,百姓一年能吃上幾頓肉,也是善事。」

    「是,」看到李威連鼻子都不捂一下,所有官員都敬重起來。不管怎麼說,在心中對李威評價甚高,只有這樣的仁太子,才會不辭辛苦,親自前往南荒不毛之地,才會愛民。

    經歷不一樣,想法不一樣,換作原來的太子,絕對不會站在這裡。然而不是為了顧忌,讓李威捲起褲腳,親自動手餵豬,也不會嫌骯髒。到成年進城後,一直是這樣生活。性格如此,也不會忘本。

    益州刺史又小心翼翼地說道:「已經有了雞生蛋了,臣分給了一些孤寡老人。」

    「應是這樣……」

    狄仁傑與朱敬則對視一眼,然後會意地點了一下頭。

    看了看,開始進城,城門口無數的百姓夾道相迎。唐朝重武輕文,一個「文皇帝」未必受歡迎,所以李治一旦病死,想像李世民那樣,萬族來吊,捶胸頓足口呼天可汗,不大可能了。

    前線的戰事結束沒有多久,消息也不發達,但因是太子親征,傳得快,傳得又……頗讓人啼笑皆非的說法。是三戰,但說得天花亂墜,神奇無比。李威一箭是射斃了一名吐蕃騎兵,碰了大運氣的。民間說法是吐蕃一員大將,勇猛無比,眼看要率領大軍殺入唐朝軍營,唐軍岌岌可危,太子大叫不妙,拿過來一張八石大弓,一箭射斃。看到大將死了,吐蕃人這才軍心沮氣。

    事實不用八石弓,四石弓李威都拉不滿的。

    也不止三戰,只能說是兩戰,長草嶺那一戰不算,只有兩千烏合之眾,是一枚讓沒祿氏取信唐軍的棋子,虯龍渡與姚州之戰,才是真正的戰役。隨後薛仁貴與黑齒常之、梁積壽平定各部時,也有一些小的戰鬥,皆不能算。

    但是百姓喜歡。

    又有朱雀現身,而且太子又是仁愛,對百姓十分關懷,所以老天降下江東犁,但現在不叫江東犁,官方的說法叫籍田耒,民間的說法叫太子耒。因此聽聞太子歸來,萬人空巷,兩邊道路擠得黑壓壓的,然後一起看著李威騎在馬上,神情溫和,時不時對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投以幾縷同情的眼神,一個個更加敬服。忽然不知是誰帶的頭,傳出一聲:「太子萬歲。」隨著數萬百姓齊聲高呼。

    李威落荒而逃,心裡說道,各位,別喊,本來是好事,平定了西南,這是皇室的臉面,父親應當會開心。畢竟代表著的是李家,這一喊,能喊成壞事。

    狄仁傑眼睛卻在轉著,直到這時候,太子才真正民心所向了。儘管皇上會不大高興,可民心向到一定地步,同樣是力量。這中間輕重,如何取捨……就在計算。

    也不大好計算的。

    進了城,益州刺史又說道:「殿下,今年朝廷風調雨順,不但殿下在西南大捷,高麗也有一場小捷。」

    「說說,」李威道。不過心中卻在思付,高麗同樣很難纏,怎麼年年在打仗。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自己在領兵,才知道戰爭的可怕,不但會死人同樣浪費了多少財力。

    益州刺史將在邸報上看的消息,複述了一遍。過了春天,高麗開始又有叛亂,朝廷的大將燕山道總管李謹行,率領軍隊越過鴨淥江繳滅叛民。在瓠蘆河,也就是從白頭山發源到漢江的一條支流,大破高麗叛眾,俘獲數千人,餘者逃往新羅。

    李威皺了一下眉頭。李謹行他是知道的,靺鞨人一個大部族酋長突地稽的兒子,勇力過人,是朝廷在北陲的一員重將。只是在想高麗,高麗西晉時還屬於中國的領土,後來五胡亂華之後,中國失控,開始獨立,漸漸壯大,一直蠶食到遼東。到了唐初,因為中國再度大亂,一度蠶食到了遼河,包括後來的長春瀋陽全被侵吞進去。後來朝廷將高麗平叛,這些地區全部收回來。鴨淥江以西現在也沒有多少漢人,但算是安份,只是以東,一直沒有平靜,每年都有叛亂的事發生。又有新羅支持,其實朝廷態度一直讓他不大明白。要麼索性丟掉不管。就像他在西南,實際上可以控制更多的地區前來臣服的,李威面對開疆柘土巨大的誘惑之下,依然放棄。

    不是不想,還沒有到時候。不是佔有,佔過後,得守,守得值與不值。

    這是一種做法,還有一種做法,花一些人力物力,索性滅掉新羅。這一帶百姓嚴格來說,也有不少是炎黃子孫。當然,李威不會將他們當作同胞來看的,即使還有一些血緣關係,也是一群忘宗負祖的人。可不得不佩服他們的韌性。有新羅存在,又在暗中支援,就不能平安。

    朝廷又默許新羅存在,又不願意放棄鴨淥江以東的領土,於是年年打。

    甚至李威都懷疑這是不是新羅人的一種戰術,打得煩了,朝廷沒有興趣,最後只好放棄。一旦放棄,正好讓新羅侵吞壯大。

    當然,這是一場小的戰役,至少與這一次朝廷在西南大捷不能相比的。之所以讓益州刺史說出來,是隨後發生的一件事。李謹行出兵,高麗人便想出一條毒計,勾引靺鞨人一萬多士兵攻打李謹行在高麗的重要根據地伐奴城。皆是靺鞨人,但靺鞨人與南詔一樣,不是一個部族,有的忠於唐朝,有的對唐朝有敵意的,有的時忠時叛,十分複雜。

    一旦伐奴城失守,李謹行就被靺鞨人切斷後路了。但這時候出來一件壯舉,城中只有不到一千的守軍,還有一個人,李謹行的妻子劉氏,面對十幾倍的敵人,不慌不忙,率領手下將士堅守城池,多次擊退敵人的攻打,看到久勞無功,又被擊斃了多名將士,虜退。只是一個女子,飛報到了朝廷後,朝廷下旨嘉其功,封為燕國夫人。因為戰事發生不久,這個邸報也才到益州。

    李威與裴行儉對視了一眼。雖然是虛封,可女子的封賞與男子封賞一樣,以國為封,只有重要的外戚或者宗室,比如武則天的母親榮國夫人,賀蘭敏之的妹妹魏國夫人,即使象劉仁軌等這些重臣,都想都不敢想的。

    不容易。

    可賞賜過重。

    但父親是皇帝老子,那怕封十個國夫人,自己也不敢有異議的。

    一路跋涉而來,有些累了,在益州休息了一下。到了晚上,姚元崇走了進來。這一行他也算是立功的,在姚州一戰中曾經射斃三名叛兵。當然,只是掌書記,立的功勞很小,也沒有指望這個功名,還想著科考。通過正途入仕。

    李威拍了拍胡床道:「坐。」

    「殿下,不用,臣是來稟報一件事,有兩人要求見。」說著姚元崇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06
第二百二十六章 情意綿綿 好勝稀稀

   

    「那兩個人?」李威好奇地問。

    「楊家小娘子與徐家小娘子,」姚元崇答道。

    「帶她們進來。」

    「喏,」姚元崇悄悄帶她們進來,戴著羅簾子,看不清相貌,可身材好,風姿綽約,畢竟又大了兩歲,楊敏十七歲,徐儷十六歲,更好看一些。至少面對她們,李威沒有罪惡感。只是兩個少女身穿著道袍,道士嘛。

    姚元崇知趣地離開。

    兩個少女將羃羅摘了下來,施禮,徐儷憤憤不平地說道:「殿下,妾身怎麼感覺我們象小賊似的?」

    李威亦是大笑,道:「徐家小娘子,你還是以前的性格。」

    「妾身努力在改,」徐儷吐了吐舌頭。

    「不用,孤不惡,只要心地不壞,不必作偽,你們怎麼到了益州,不是讓你們在揚州嘛?」

    「妾身與敏姐姐是在揚州,可聽到傳言,說是殿下出征。又有謠傳說,說……」

    「說什麼?」

    「說陛下想要加害殿下,扶立二皇子為太子,所以讓殿下去姚州。」

    「沒有這回事,」李威微笑地說。這也是當初劉仁軌的主意,還故意讓父親重用與自己交惡的裴炎,似乎主意也湊效了。沒有捉住芒碾達乍布,不知道吐蕃人的具體想法,可只派了一萬多人前來,沒有派更多的軍隊,也說明他們是輕視了的。當然,就是多派一萬人前來,那天晚上,也等於是送上門做食物。

    說起來,民間有許多傳言,對父親也失去公平。至少當時自己離開時,父母親皆是不捨。所以父親的種種做法,讓他哭笑不得。

    「那麼為什麼皇上要讓殿下去?」

    「是這樣的,」李威將當時劉仁軌的計畫一一說出。

    「原來如此,殿下,你是不是一箭就將吐蕃一個勇將射死?」徐儷興奮地問。

    「何來此言?」

    「……」

    李威大笑,道:「孤什麼本事,你們不知?如果有那樣的本事,終南山孤為什麼要逃命。實情是那樣的,孤那天看到手下在鏖戰,有一些親信犧牲,一怒之下搶過一張弓,隨意射去,正好攻上來的敵人多,射斃了一名吐蕃騎兵。很普通的騎兵,不是益州傳言那樣的。真正勇猛的是薛訥與黑齒常之、薛仁貴。那一晚大戰。薛老將軍手刃了六十多名敵人,薛訥射斃了四十餘人,黑齒常之也擊斃了四十餘人。」

    「原來是這樣。」

    「所以說坊言能信一部分,可不能當真。說說看,你們為什麼來了益州。」

    「因為聽到傳言,妾身與敏姐姐十分擔心,敏姐姐天天在哭,」聽到這裡,李威看了看楊敏,見到她深情款款地看著自己。心裡想到,經過這些磨難,這個俏丫頭一顆心大約是真正放在自己身上了。徐儷又說道:「於是妾身與敏姐姐商議要到姚州。」

    「胡鬧!」這是軍紀,否則都不會連碧兒都留在東宮了。之所以帶著沒祿氏,是想讓她做蔣幹的,不然也不可能容留兩個女子在軍營。連沒祿氏都低估了李威對軍紀的看重。

    「是,敏姐姐也是這樣說的,」徐儷慚愧地低下頭,又說道:「不過我們擔心。於是商議了一下,就來到益州,離姚州不算遠,能及時聽到前線的消息。」

    沒有那麼簡單,因為她們要出行,那時候陸馬去了嶺南,梁金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不答應兩位小娘子生氣,答應了,怕出事,辜負了太子的重託。最後無奈,生生雇了揚州一百名勇士,與五十名水性好的,駕馭船隻技術高超的水手,駛著一艘大船,順著長江而上,然後折路前往益州。其實兩個少女也不懂,到益州了,不如到戎州,離姚州更近。當然,她們不懂,梁金柱也不會提醒。畢竟益州大些,安全更可靠,戎州又小,離南方又近,又有一些蠻僚。不大放心。

    但總是一份情意。李威眼睛有些柔和,問道:「你們可有你們父親消息。」

    徐儷眼睛開始濕了,道:「殿下,父親大人來信,說是平安,楊尉卿也來信了,說是平安。但我們很擔心。」

    其實不平安,一個老人,一個體弱之人,到了嶺南後,不久倆人都生病了。只是怕家人掛念,所以寫信報平安的。其實這時候徐齊聃因為水土不服,已經暴斃。楊思儉同樣奄奄一息。但兩個少女來到益州,失去音信,還沒有接到消息。李威同樣不知。

    李威說道:「等孤回去後,看這一次孤總算為朝廷立了一些薄薄功勞上,向父皇求一下情,讓他們回到京城,實在不行,放在中原任職,也好過在嶺南。」

    「謝過殿下。」

    「不用,說起來與孤也有關係的。」李威頓了一頓,又問道:「在揚州還習慣嗎?」

    「還習慣,聽說梅雨時,很濕悶。不過妾身前去時,已經是夏天,只熱了幾天,就到了秋天。冬天倒是暖和,梅雨時,又來到了益州,不覺。只是弟弟還呆在揚州。」說到這裡,有些慚愧,一家人分成三處了,父親在嶺南,母親與弟弟在揚州,自己又在益州。楊敏亦是如此,家人在長安,父親也在嶺南。

    「楊敏,為什麼不說話。」

    「妾身只是看到殿下平安回來,心中十分歡喜。」

    「你這個傻丫頭,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朝廷怎麼會讓孤親征?」

    剛說著,狄仁傑到來,看著這兩個少女,說道:「楊家小娘子,徐家小娘子,你們不當前來,不過來了,見到殿下,速速回去。否則對你們進入東宮不利。」

    「狄卿……」

    「殿下,陛下一是不高興,二是不滿你私自做主,才有去年種種事發生的。二位小娘子前來,情意有了,可陛下聽到還不會開心。還是回吧。」說完了狄仁傑離開。

    大捷回去是好事,可也要看皇上怎麼去想。這時候不想添風波,所以聽到姚元崇說後,立即過來提個醒。

    兩個少女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李威現在長進不少,明白許多道理。不僅是人際的交往,處事的方法,甚至所謂的神馬帝王心術。比如以後自己假如做了皇帝,狄仁傑是要重用的,可也會讓一個與狄仁傑關係不大友好的人掣肘。這時朝堂的平衡,父親也似隱隱在這麼玩,甚至懷疑讓劉仁軌回來,就是對權利日重的李敬玄進行一種微妙的平衡。不僅在朝堂,後宮之中,讓母親與自己進行掣肘。不是不相信狄仁傑,是做給子孫看的。狄仁傑大約可以相信,可後世子孫呢?遇到一個李林甫那樣的人怎麼辦?

    狄仁傑提醒,略一轉彎就會意,於是說道:「狄卿說得對,記住孤說的那句話,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得孤心,即使進入東宮,孤也不會喜。」

    「嗯,」兩個少女都點了一下頭,可依是不捨地沒有離開。

    走到中間,將她們手拉著,一手牽著一個,說道:「回吧,再等等。且也不急。別的不說,要相信孤的某些學問。其實大婚太早未必是好事,不是我們,是將來的子女。為什麼母后生下孤與幾位皇弟,皆平安無事,就因為與父親婚遲。孤才二十二歲,你們也才十六七歲。不用急的。」

    「嗯,」兩個少女才遲遲疑疑地站起來,楊敏說道:「妾身替殿下做了一些衣服,待會兒可以送來嗎?」

    「行啊,」沒有拒絕,然後指著她們道袍開著玩笑,說道:「你們也算是出家,然而為何凡心不捨?嗯,這很不好的。」

    兩個少女這才展顏一笑。

    ……

    倒底有歉意,有情意,李威在益州買了一些首飾給她們。其實不需要,每一個月怕兩個少女過得委屈,梁金柱都秘密派人送來大量的金銀。兩個少女只是拒絕。當然,太子親手送的,兩個小姑娘開心地收下來。但沒有走,繼續留下益州,直到親眼看著太子離開益州,這才乘舟離開。

    李威也沒有走,在益州停了兩天,轉了轉,到處看了一下。

    居然看到大量的竹紙,很好奇地駐足。要知道益州現在是唐朝的造紙中心,益州麻紙揚名中外的。陪行的官員解釋,原來今年春天生產竹紙的作坊更多,竹紙也才上市不久,可因為產量大,價格比去年又掉了一半有餘。便宜了,益州反過來,從其他地方進過來一些。

    說到這裡,官員有些感慨地說:「像這樣下去,再過兩三年,紙張真能賤到家家戶戶用得起的地步。」

    這也是太子的功勞。

    至於影響到了當地的造紙作坊利益,這個官員沒有想過,反正也沒有交稅,更沒有這個意識。竹紙賤了,益州麻紙也便宜下來,於是李威又購買了一些。去年來的時候,也買了一些,送回去給了老二。

    心中還在盼望著,希望老二早日返醒,回頭是岸,畢竟是親兄弟。玄武門政變,李威亦是不想。又給了父母親,老三老四以及妹妹分別購買了一些禮物,孝敬不用多講了。老三老四與妹妹對自己這個大哥尊重,也不能讓他們失望。其實在洱海還帶來了一些民間的工藝品,回來做禮物的。

    停留的時間短,但戰事結束,心情好,轉得安心。又看了看一下州學,規模不小,不過即使是紙賤了一些,又是富裕的益州,還有一些學生在用樹棍當筆,沙盤當紙在寫字。

    說到底,還是毛筆字大,就是繩頭小楷,也比鋼筆字大。鋼筆很簡單,可李威根本就沒有想過將它造出來。連鉛筆都不行,如何將筆芯填進木材中?或者學習西方,用鵝毛筆?

    想了想,手癢了,對陪行的官員吩咐,拿來一塊木板,上面塗滿黑墨,放在大太陽下面曬乾,然後找來凝固的石灰,用刀子削成粉筆狀。就站在屋簷下看那塊黑板。

    學堂裡的大儒與學生一起好奇地觀看。

    裴行儉問道:「殿下,你這是?」

    「一樣新事物,能更好教導學子。」說完了,走過去,用手摸了摸,大約地干了。當然,最少還曬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真正使用,李威也不會傻乎乎地等兩三天。然後派人找來一塊抹布,將黑板懸掛起來。做太子還有好處的,不用親自動手,只要嘴皮子動動,下面的人就立即辦好了。

    然後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上一行大字: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

    《禮記》是唐朝的大經,這是其中第一句話,講做人的態度的。又用抹布抹去,寫下第二行字: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這是《論語》中講學習的。

    二寫一擦,就是學生,都知道其中的妙用了。不過李威扭過頭,看了看裴行儉,說道:「裴侍郎,試一試。」

    裴行儉自是看出其中的妙用,用粉筆,也在上面寫了一行字:凡四代之服器官,魯兼用之。是故魯,王禮也,天下傳之久矣。君臣,未嘗相弒也,禮樂刑法政俗,未嘗相變也,天下以為有道之國,是故天下資禮樂焉。

    同樣是《禮記》中的一句話,是孔夫子在往自己魯國臉上貼金。不過裴行儉摘出這句話,略有深意。

    可是李威卻笑了起來,說道:「裴侍郎,孤這一回字比你寫得好看了。」

    原來是這個?裴行儉也被他這個孩子似的想法逗樂了。太子雖然風度好,可還是一個青年,倒底略略有些好勝之心。事實裴行儉的粉筆字肯定不及李威的。當然,也不會真正生氣。

    但這個粉筆與黑板還是不能用,李威簡單地交待幾句才離開。也要離開益州了。呆了兩天,又有一隻孔雀死去,在路上已經死了兩隻,讓李威很是擔心。

    ……

    二十天後,過了咸陽,長安就在眼前,看著渭水,李威心中有些感慨,不知道這一回,在長安又要發生什麼樣的故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07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明宮宴 細說原委

     天色漸晚,可李威還是下令過河回京。刻意這樣做的,母親在推廣棉花,自己更弄出許多東西。父親沒有東西可弄,於是呢,將皇莊裡的種種「霸佔」了。怎麼辦呢?老婆有祥瑞,有利國利民的好東西,兒子有的更多,就自己沒有。

    難道父親因此不高興的?

    在益州城外,看到那片皇莊的翻版經營,李威忍不住胡思亂想。當然,推廣開來,不僅是莊稼,還有收益。至少蛋類與肉類會賤一賤,富人家無所謂的,吃完了大魚大肉,再吃山珍海味。窮人不行了,肉有些貴,一年吃不了幾次,甚至買一點肉回來,切成小米星子,吃一點星子,吃肉了。幼年時李威也渡過這樣的日子。

    不但老百姓,連官員清廉的都吃不起,只好吃煮豆子。

    父親雖然「冒」了自己的功勞,也說明他的眼光,更是一個做實事的人。但也說明他處境的尷尬,而多是自己造成的。因此,在益州刻意準備了一樣東西,到了陳倉後,又刻意加快速度,不給沿途官員百姓準備,幾乎一掠而過,又刻意選在黃昏時趕到長安。這也是長進,行過軍,能算出一些。這樣就不會出現益州萬人空巷的情況。省得父親看到老百姓就像歡迎唐三藏回京一樣,湧出城夾道相迎,然後山呼萬歲,又要胡思亂想。

    還是有百姓眼尖,看到後驚呼道:「太子殿下回來了。」

    立即有百姓走出來,李威嚇得一機靈,喝道:「放快速度。」

    裴行儉終於忍不住,伏在馬上大笑起來。

    薛訥奇怪地問:「裴侍郎,你在笑什麼?」

    「別問,」裴行儉一揮手,還在繼續大笑。最後連狄仁傑與姚元崇都被他帶著笑,其他人全部被三人笑得莫名其妙。

    可沒有多久,就有太監迎了過來,說道:「陛下有旨,在大明宮設宴相待。」

    李威刻意選擇這一時機進城,不代表著朝廷不知。但設宴相待,說明父親心中還是很高興的。其實李治心中五味雜陣,兒子越來越有本事,看到兒子成長,心中欣慰是有了,可感到屁股下面的椅子隱隱有一半不在他屁股下面了。所以看到這一對父子種種,雖然狄仁傑都頭痛萬分,不知如何妥善安排,可也好氣好笑。

    對兒子越來越忌憚,李威一離開長安,他也離開長安,到了洛陽。一回來,他也回來。讓戴至德、劉仁軌他們皆是搖頭。

    但李治總的說,還是開心的,畢竟唐朝開國以來戰無不勝,卻讓吐蕃人狠狠打了一個耳瓜子。特別是那個國相,叫什麼祿東贊(噶爾。東贊宇松,步輦圖那個紅袍人)的,當初正是他前來長安,為求得文成公主回去,態度溫順得像一隻哈巴狗。可現在父子數人,卻成了唐朝心腹大患。姚州一戰,擊斃了一萬多吐蕃士兵,其中還有不少吐蕃的精髓,總算小小的出了一口惡氣。感覺似乎接見番邦使者,都有了臉面似的。

    其實漲了士氣固然,然而這一次擊敗的是親贊普的軍隊,戰績對比,祿東贊父子威名反而更盛,這個對唐朝來說,是福是禍,不好預測了。

    親自與幾位宰相,群臣,以及武則天迎出了大明宮,站在丹鳳門前。看到李威回來,武則天大步走了過來,撫著他的頭,說道:「弘兒,你終於回來了,本宮在宮中日夜擔心。」

    說著抽泣起來。

    李威不知道這眼淚中有幾份是真實的,在猜,不過估計多少有一些是真的,畢竟自己對她還是很孝順,又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抱著她,說道:「兒臣也在日夜想念母后。」

    母子倆在親熱,其他人只好等著。說了幾句感慨的話後,李威來到李治面前,單腿下跪,行了一個軍禮,朗聲道:「參見父皇,兒臣終於能為父皇分一份憂。」

    一句話,讓戴至德都豎起大拇指,說得多好啊。不叫立功,叫分憂。

    李治也是微笑,說道:「那也不是你的功勞,是裴侍郎、黑齒將軍、薛將軍的功勞。」

    顯然對梁積壽還在生氣,刻意抹去他的名字。

    李威心中有些誹謗,好像這一次,我多少也有些功勞的。不敢抬槓,反正父親心中很清楚。站起來說道:「是。」

    李治這才走到黑齒常之面前,看了看,說道:「前幾年劉卿推薦於你,果然是一條好漢子。」

    「謝過陛下,臣愧不敢當。」

    「很不錯,不錯,進宮再敘吧。」連說了兩聲不錯,又看了看後面車子上的孔雀,沒有過問。兒子在南詔連朱雀都出來了,不知是真是假,這些孔雀不驚奇。帶著眾人進宮。

    設宴款待,又有了封賞。當然,李威是太子,沒有辦法再封。眾人散去,李治卻將李威留下來,問道:「這一次你做很也還不錯。」

    原來在眾人面前不能誇獎的,至少不能與大臣搶功。是不是這樣?李威念頭轉了一下,立即說道:「兒臣不敢,只是兒臣僥倖沒有犯錯誤,又有幾員虎將相助,裴侍郎智謀,所以才沒有負父皇旨意。」

    「嗯,」李治忽然將話鋒一轉,問道:「聽說大盟會……」

    不要他問,李威也要說的,看了看四下,李治讓周圍所有太監宮女退下,只留下武則天,李威才說道:「父皇,一部分南詔小部落,可不可能讓朱雀現身?」

    李治頭直點,聽到後忽信忽疑的,就在為此事不解呢。且聽兒子慢慢道來……

    「那是假的。盤古開天地,輕者為天,濁者為地。天也是有重量的,只是輕,是陽。」

    李治又點頭。

    只能這麼說了,明崇儼貶出朝堂,沒有必要那壺不開揭那壺,所以裝神弄鬼不能提,密度的啥也不能提,只好用神話搪塞,又說道:「因此兒臣在想,如果有比天更輕的事物,是不是可以使人浮於空中?」

    「是什麼事物?」李治與武則天齊聲問道。更好奇了,對天空,這時候誰不嚮往。

    「還是天與氣。天為氣為陽,所以兒臣用牛皮做了一個大球,通了一個管子,管子下面燒著木炭,木炭將氣燒熱了,通到氣球裡。氣球裡的氣是熱的,是陽的(實際上越往空中越冷,怎麼辦,只好忽悠)。因此球會自己升起來,但氣還是很輕的,人卻是很重,所以這個球要大,很大。試了試,成功了。於是裡面用樹棍撐成一個鳥形,又將紙放在銅汁裡,沾滿金液,絞碎。大盟會之前,看著風向,兒臣吹號角時,讓朱司馬與會奏樂器的一個侍衛上了氣球下的絞盤。一個用樂器摸擬著鳥叫聲,一個撒紙屑。不然,這次盟會不會成功。以後還會爭執,還會有戰爭。這樣做,能略略保一些年平安。但父皇,不能張揚,一張揚,兒臣這番苦心白費了。」

    「你這個……」這個什麼沒有說,武則天卻莞爾大笑起來,在他頭上狠敲一下。

    李治也先是愕然,然後臉上露出古怪的微笑。

    「又說你射殺了吐蕃一員勇將……」武則天又說道。

    「母后,兒臣有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那天晚上大約吐蕃人也發現不對,不吝嗇手下,攻得緊,大營前前後後四五萬人在進攻,柵欄外到處都是敵人。也許眼睛閉著,都能射到人。兒臣想拖一拖敵人的士氣,通知薛將軍遲了些。看到攻得緊了,射了一箭,也是兒臣第一次看到這場面,心裡緊張的,偏生碰巧,正好射斃了一個普通的吐蕃騎兵。當時兒臣都感到愕然了,在驪山射兔子,十箭九空,這一箭怎麼這麼巧呢?至於什麼大將,那是傳言,母后,你也相信?」

    武則天再次彎腰大笑,笑完後,又說道:「你是太子,現在朝廷是守成,不是太宗皇帝,那是開國。上陣也可,不能親臨危城之下,那一天你冒險了些。再說,上陣了已是鼓舞了士氣,不必親自動手。」

    「是。但兒臣又帶了幾樣禮物給父皇母后。」

    「好,拿來看看。」

    李威出去,吩咐侍衛將車中東西拿出來,幾個盒子,第一個盒子裡面,一兩塊很大的寶石,一塊綠寶石,一塊紅寶石,是一個部族酋長獻給他的。第二個盒子裡面是兩塊布料,用精美的羽毛與絲合成織起的織錦,十分華美。當然,價格更美。

    看了看,武則天說道:「不錯,你倒是越發懂事了。」

    然後盯著第三個盒子。

    李威神秘地說道:「父皇,母后,可是一個好東西哦。這才是兒臣獻給父皇母后的真正禮物。」

    本來是打算討母親歡心的,但心裡面估猜父親太吃味,實際很無語的,就像自己是太子,不需要與臣子爭功一樣,你都是皇帝了,與自家老婆兒子爭什麼功?

    但沒辦法,與老子僵持下去,吃虧的還是自己,還有呢,四個女子怎麼辦?楊思儉與徐齊聃總得要召回來吧,就不召回來,也不能放在嶺南。這都需要父親點頭。

    至於這樣禮物,最後是父親吃下功勞,還是母親吃下功勞,自己不會去管。可肯定不會再給自己的。

    前兩樣的東西,已是不錯,能趕上貢品,最後一樣會是什麼東西?武則天說道:「打開看看。」

    李威緩緩將盒子打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09
第二百二十八章 貴重大禮 破是不破(上)

     這份禮送得可貴重,不但貴重,而且會頭痛的。

    李威先拿出兩張裁好的竹紙,一個小盒子,神神秘秘地將盒子打開,兒子弄得古怪,夫妻二人只好伸出頭,向裡看面。是一些銅方塊,天色黑了下來,點著蠟燭,又是陽文(反字),更沒有看明白。

    李威將小盒子打開,也就是油墨,不大好,因為雕版印刷出現,已經有人發明出來。怎麼再改進一些,李威不清楚。不能一個一個往紙上印,太費工,又有可能不整齊。所以用的方法與古時的方法差不多,用松脂、蠟與紙灰做成藥劑,將活字排在框內,放上藥劑用火熔化,用平板壓平。冷卻後就成了版型。

    應當有更好的排版方法,可是李威又不知道了。

    但提供一個思路,就像投石機一樣,姚州城戰役過後,結果屢次試驗,缺點一一顯現出來。可有許多頭腦聰明的士兵紛紛發表意見,缺點在一一克服。現在的投石機才似乎是真正的遠射利器,儘管還有些缺點。至少是大半的成品,原來那只能算是半成品。有了思路,天下聰明人還是很多的。也不是一無是處,一上來就是銅活字。

    活字出現歷史很久,可很長時間還在用雕版,就是材料,有用膠泥的,陶泥的,木材的,錫的。成本低,可是缺點很多,包括錫在內。宋朝周必大一度也用過銅,可因為太貴放棄了。不但材料貴,版字成型也更費事。說到底,只是一開始成本高昂,做好了後,不易磨損,融化藥劑快,字體不容易變型。只要不用時小心養護即可。

    很簡單的道理,可這一路走過去,又是幾個世紀……

    不是很明白,看到兒子塗上油墨,印在紙上,印好後將版型拿開,再涂再印。然後拿給李治與武則天看。因為時間短,製作費事,又想讓功,不想驚動別人,制的活字不多。一首《關雎》,另外就是標點符號與分段的說明。

    沒有看活字,李治指著紙說:「這是……」

    「這是讓讀書人更好地理解書中的知識,不容易發生岐義。」

    標點符號與分段是好的,可這個事物一旦出現,引起的風暴,不亞於龍捲風。現在文章連在一起,用一個頓號與不用一個頓號,馬上是兩樣的,用一個句號與用一個問號,又是兩樣的意思。不要說大部頭的書,就是一部《論語》有可能都會出現十幾萬種的解釋。連同「大禮」一道送給父親,讓父親與各個儒生們頭痛去。李威是不打算管的。

    李治立即就想到了,說道:「會有許多麻煩……」

    「父皇,雖然麻煩,可能讓以後的讀書人,迅速正確理解書的意思。」

    「可你這是什麼?」

    李威將版型放在蠟燭上烤了一烤,然後一個個拆下來。

    「拿過來,」李治喝了一聲。

    李威遞過去,李治放在眼前看,眼睛不大好,只能這樣看東西。然後說道:「有些貴,也麻煩。」

    「父皇,有些貴是事實,麻煩未必。其實也不貴,如果是印一兩本書肯定貴,但是印幾千萬幾萬本書卻是極便宜,速度更快。貴也是開始,做好了字模後,不管什麼書都可以印,不佔地方,只要將各個字造好模子,常用的字多鑄一些模子,冷僻的字少鑄一些模子。實際就是貴些,也是鑄模的工錢,銅還在。又有竹紙,一旦竹紙價錢再降降,以後書價錢低廉得真正讓普通百姓都能買得起。」

    李治在沉吟,能不能便宜,不是兒子說了算,還要讓工部官員再試驗改進。主要是想另一個問題,自古以來,對百姓說到底愛戴也許有,搪塞也是,為什麼佛教因果報應受歡迎。這就是愚民政策,兒子雖然不錯了,這一節不大明白的。一旦所有百姓開化,會有什麼後果?

    李威不知,繼續說道:「父皇,普通百姓都能讀起書,意義非同小可。名門豪族一枝獨大,吞併嚴重,成為國家的瘤毒。為什麼會獨大,正因為他們把持資源,能讀起書。能讀起書,出的人多,在朝廷做官的官員就多。於是更能壯大家族。富者越富,貧者越貧。但如果書籍便宜了呢?所有百姓都能讀起書,百姓中人才也能脫穎而出,這樣名門望族就不能一枝獨大。父皇,你才能真正像祖太宗皇所說那樣,將天下英雄真正收入你的囊中。這才是防止吞併蔓延的妙藥。」

    也不是那麼簡單,不過書籍真正便宜到一個可觀的價格時,會從某種意義上抵消一下各大家族一枝獨秀的情況。

    這樣說也大不公平,主要是社會創造財富的能力。實際上即使名門望族,和平時候,子孫也在迅速繁衍,有的大家族甚至能有上萬子弟,甚至都能超過他們財富積累的速度。除了家主與少數真正嫡系弟子外,許多子弟同樣過得寒酸。但書籍一旦便宜下來,不僅是這個作用,能為國家帶來更多的人才,能迅速傳播文化與科技,意義甚至某種程度上比一朝一代的更替更重大。

    李治一時沒有辦法定論,還有是不是象兒子所說這樣,都不能決定。因此說道:「此事以後再說。」

    不過字模與兩張印好的紙收下了。

    然後大聲說道:「高義忠,上茶。」

    一個老太監端上茶來,李治呷了一口茶,又說道:「姚州送來一份邸報,說是不日,各蠻族酋首集合起來,要來京城,你怎麼看?」

    「這不大可能,」李威立即搖了搖頭,如果大部族還可以,像有一些小部族,就是一個村莊,進什麼京城,估計連路費也籌不齊,難道要朝廷掏腰包,掏得能掏得起,可還要招待,甚至為了面子拉攏,有些賞賜,再加上必然會帶隨從,一千多個族長前來,最少來的人會有四五千人,這得花多少錢。如果得到甜頭,一年來朝拜一次兩次的,將成為朝廷巨大的負擔。

    「為什麼?」

    李威將他在西南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甚至說到有的小部族只有幾百人,也敢自稱為國王的事,武則天咯咯樂了。並沒有生氣,也不值得生氣,是在好笑。

    「那倒不會,邸報說只有三百來人。」

    「那有可能,拋去隨從,三百來人,大約只有幾十個族長,有可能都是當地的大部族。這些部族可以稍稍拉攏一下,到了京城派人款待,再賞賜一些布帛即可。」

    「嗯,」李治閉了一下眼睛,又說道:「那隻鳥呢?」

    愣了一下,什麼鳥?又愣了一下,為什麼又要提起此事?忽然明白了,儘管自己將實情說了,可在民間傳得大約很狠,父親還是不踏實。並沒有迴避老太監,看來這個高義忠是父親的親信,於是說道:「父皇,怕人發現,孩兒在當夜派人將它拆了。知道的人並不多。不過父皇,如果好奇,孩兒可以再派人做一個,不用木棍撐起,只是球形,事情傳開,蠻人未必能想得起來。可是父皇想要看,務必答應孩兒一件事。」

    「說說。」

    「父皇不能好奇地登上去。」這玩意不像氫氣球,有可能會燃燒,有可能會爆炸,只要將縫合的地方、繩索、吊藍檢查仔細,基本是萬無一失。但什麼人能登,父皇不能登。會讓人彈劾事小,也會做文章。

    「為什麼?」

    「父皇,孩兒還是不弄為好。」看到父親渴望的表情,李威實話實說:「那個東西雖很安全,升起來有可能是含元殿近十倍高度。父皇,你一登上去,非得有大臣怦擊,更能為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做文章。孩兒沒有出息,只希望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其他別無所求。」

    說得可憐兮兮的,李治心中依然有些陰影,也讓他逗樂了。說道:「你派人先弄出來,朕只是看看。」

    「讓母皇做證。」

    「行。」

    但也未必,希望某些人彈劾時,父親別忘記今天晚上的承諾。李威有些愁眉不展,振了振精神,又說道:「父皇,孩兒在皇宮中看到孔雀優美,正好去了南方,盟會大多數蠻人開心,於聽到孩兒提及,替孩兒捕了二十幾隻孔雀。孩兒帶回京城,能不能分一些給孩兒?順便給二弟三弟他們一人一對。」

    也就是十隻,還有十一隻,不過飼養恐怕有些困難,這一路回來,已經死了六隻。其實是對碧兒的承諾,但不能說。不合禮制的。

    「這是你帶來的,你安排吧。」李治說道。大明宮中本來還有幾隻,又有十來只,李治倒也無所謂。再說,只是稀罕罷了,不是象徵著大寶。

    「謝過父皇。」李威帶著侍衛去領孔雀。領了十隻健康的出來,派侍衛送八隻給李賢他們,一個小小的驚喜。然後帶著孔雀回東宮。東宮一群人早就望之若渴,碧兒不顧著禮節,一下子撲在他懷中,大聲哭泣。

    「你這個傻丫頭,孤平安回來,你為什麼哭?」

    「妾身好擔心,好害怕。」

    這才是用心的,即使楊敏現在好些,也不及。李威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道:「不要哭啦,看孤給你帶來了好東西。」

    將她領到孔雀前,實際上官婉兒與韋月先是高興地在他身邊轉了轉,終是小,忍不住,已經跑過來觀看。上官婉兒說道:「好漂亮。」

    韋月也拍著小手,說道:「我好喜歡。」

    一路喂養過來,也不怕人,伸出小嘴,要啄韋月的手,韋月嚇得一縮脖子,說道:「別要咬我。」

    「不是咬,是啄。」上官婉兒立即糾正。

    然後兩個小蘿莉高興地蹦來蹦去。

    只是碧兒還在緊緊地拉著他的手,省怕一放就跑了似的。但李威忽然在心裡說道:糟糕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10
第二百二十九章 貴重大禮 破是不破(下)

     然後看了看碧兒的臉蛋,還很幼稚啊。

    好像那個放跑的沒祿氏與她同齡,看上去也比碧兒成熟一些。可自己答應過的,回來就圓房。回來回來了,這個處,倒底破還是不破?總是有些罪惡感。

    不算太正人君子,至少他左手拉著楊敏,右手拉著徐儷,並沒有犯罪感。但畢竟是一個現代人,面對一個少女,終是心裡面覺得不大好。

    可是如何拒絕,這道題目又擺在眼前。

    碧兒現在只是高興,沒有想到此事呢,牽著李威的手問道:「南詔哪裡是不是有很多?」

    「也不是很多,不然孤能多帶幾隻回來。」

    「是啊,這麼美麗的鳥兒,想來定是不多。」

    正說著,也許因為受到兩個小蘿莉擊掌的刺激,雄孔雀展開它長達一米多的尾巴,漸漸地在開放,尾巴上金屬藍與青銅綠斑點,在燈籠的照耀下,閃著螢螢美麗的光澤。越開越大,尾羽在顫動著,並發出嘎嘎的響聲。

    即使在路上,李威也很難看到它在開屏。三個少女驚訝地用手捂著嘴巴,過了好一會兒,雄孔雀才驕傲地將屏攏起來。上官婉兒與韋月再次拍手,說道:「好漂亮哦。」

    扯著她們,說道:「進宮吧。」

    送到東宮,然後派人將兩隻孔雀安置,東宮中也有苑子,天氣又熱,應當沒有多大關係。只不過天冷時怎麼辦?好在大明宮中有宮奴在飼養,到時候能詢問一下。

    碧兒說道:「殿下,讓妾身服侍你沐浴。」

    才出去時,一切自己自理,還真是不習慣,只能感慨自己也墮落了。又還原了原來的生活,也沒有矯情,讓碧兒替他沐浴。碧兒一邊說著話:「殿下,梁金柱與陸馬又送來四萬緡錢,還有奶糖作坊,這幾個月有近萬緡錢的盈利。」

    「這麼多啊,」李威隨口答道。

    「殿下,不止的,去年你離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

    「說一說。」

    「那個裴,裴鹽鐵使出任後,立即去了揚州。曬鹽開始後,海邊許多平地被各路商家爭去,裴鹽鐵使看到後,也動了心。」碧兒知道得也不太多,磕磕碰碰地將整件事說了出來。

    李威前面一走,李治也離開長安,去了洛陽。看到他如此,有許多百姓開始在議論,說皇上的不好。反正現在唐朝有一門好處,並沒有什麼和諧的神馬,即使普通一名百姓也敢議論國事,皇家之事。這倒無關緊要,一半是李治不放心兒子,一半也是為了演戲。碧兒略略知道一些。主要是裴炎,這一次大放光彩。

    看到鹽出來,許多人動了心。一起跑到海邊購地,一時間那些海邊荒無人煙的地方,成了緊手貨。也不對的,曬鹽需要一些特殊的地形,還有海水的鹽質、日光充足。不是每一塊海邊都適宜曬鹽的,比如梁陸二人買或租下來的地,就有一些不適。不過大多數都成功了,這玩意兒不複雜,想隱瞞也隱瞞不了,派幾個人站在海邊,看看就會了。工藝保密不住。於是動心、參與的人更多。

    裴炎便代表朝廷插了一足,不會有人彈劾,本來朝廷自己就經營著鹽場。因此,除了貢稅外,鹽價的利潤空間開始下跌了。倒是鹽價一天比一天便宜。這件事,李威也知道,去的時候與回來的時候,益州鹽價都開始波動了,況且中原。

    還沒有糖競爭激烈,上了很多製糖作坊,百姓又沒有想起,種甘蔗的百姓並沒有增加。這是本源,沒有了甘蔗,如何製糖。於是甘蔗價格開始劇烈上揚。但是製糖的人多起來,糖的價格開始象直線一樣下降。實際上去年江南各個作坊利潤空間很小的。倒是精明者,也像陸梁二人將戰場轉移到了嶺南,甘蔗來源更廣,出的糖也更甜,還有,廣州港有許多大食商人,看到後,立即下了訂單,依然有利潤空間存在。當然,今年必然也會慘烈。

    其實很多人怨恨陸梁二人,不是他弄出什麼貢稅,還有賺頭的。利潤下跌了怎麼辦?歪門邪道有了,按李威的話來說,叫走私。裴炎只是搶了一些鹽場,一直沒有動靜,各個商人膽子越來越大。忽然臨近年關時,裴炎派出許多官吏,來了一個突然襲擊,一筆筆查帳,清查各個河道或者關道上的鹽糖。查到後如何處罰,現在也沒有律法條款。

    裴炎做法很簡單,作坊一律沒收。不管是鹽場或者糖作坊,然後代表朝廷插足。有一些商家有背景的,便派人過來求情,咱們是某某家的,與你們裴家又有某某的關係。裴炎將臉一繃,說了一句,裴家人不會做出這種沒有出息的事,連兩個普通唯利而行的商人都知道替國家爭光,你們不要提你們來自哪裡哪裡,提了,裴某都替你們感到慚愧。

    一個個臊得滿面而赤離開。

    這一次清查,是早就準備好的,如同霹靂一般,許多人捲了進去。聞訊後,所有商家老實多了。然後裴炎再次派人經營。因此,去年朝廷的收入,加上貢稅,居然達到了八十多萬緡錢。當然,其中一半是裴炎抄來。有人不是很贊成,但面對八十多萬緡的收入,朝野上下幾乎沒有一個人說話。

    「必須這樣做,」雖然與裴炎不和,李威也是很贊成。裴炎還沒有處理好,交給了官府來經營,以後貪墨的事會很多,不如來拍賣,當然,這句話即使知道,更不能說。而且這場戲遠遠沒有結束,就像貓捉耗子一樣,捉了幾萬年幾十萬年,遊戲依然繼續著。

    不過陸梁二人動手早,那些鹽場成本也低,所獲利潤還是很可觀。但到了今年,許多商家迫不得已,又想出一條辦法,與百姓共同簽訂契約,出錢扶持百姓種植。也幾乎是千古未有之事,都是逼出來的,甘蔗緊張了,糖源太貴,成本會很高。不但在江南,連同嶺南都有類似的開發。當然,產量大了,可因為便宜,吃的人多,而且這種東西出來後,大食商人都開始大肆進購,再加上往外國銷,以後會有更多外國商人訂購,倒不愁銷路。說來說去,是成本。

    在這種大背景下,陸梁二人也不得不加入。

    去年臨行前,李威再三說過,讓他們自己也留一些分成的,不能全給了李威。算了一下賬,大家分了一分,還是李威佔了大頭,賬薄就在劉群手中。然後餘下的錢,一起再次投入下去。

    「只是很多人都恨陸馬與梁金柱,不是朝廷再三下旨嘉獎,妾身都懷疑有人對他們不軌,」碧兒擔心地說。

    這時候已替李威穿好了衣服。

    「他們忘記了這是誰首倡的!」李威冷哼一聲道:「對他們不利,誰敢!」

    立即讓坐在邊上觀看的上官婉兒與韋月拿來紙筆,寫了兩行大字:世間仁者,國之良商。寫了兩份,還落了款。又說道:「明天派人送給他們,一人一份,孤倒要看看誰敢對他們不軌。」

    「是。」

    李威想了一想,又說道:「你派人送兩萬緡錢,給父皇,說是陸馬與梁金柱剛剛送來的,一萬緡錢是給孤用度,一萬緡錢是給前方將士撫卹的。」

    手中的錢多了些,用不了這麼多。也能說得過去,仇視陸梁的人多,於是二人想抱太子的大腿,畢竟皇帝貢稅就算抱過了。這些錢是用來研究活字印刷的。知道得多,才知道並不是皇帝想用多少錢就用多少錢,當然,楊廣那啥例外。朝廷的錢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歸內宮掌控,供應內宮用度,這筆錢並不多。大頭是國庫,歸三省六部,主要就是戶部、太府寺掌控調度。朝廷的官餉、軍餉、軍費開支、水利、建築、服飾、番邦使者接待等等,皆是從這裡所撥。

    所以武則天種植棉花,如果不是李威一萬緡錢,都有些困難。從國庫動用,肯定被官員阻攔,從內庫動用,用費不足。沒有那筆錢,棉花就不會長得那麼好,就不能迅速推廣,她的大義就爭不來。至少這一次回長安,已經看到更多的人在種棉花,對母親議論也稍稍好於從前。活字也是如此,幾萬個漢字,最少得準備幾十萬個活字。大規模印刷有可能得準備幾百萬個活字。還有其他的費用,這筆錢用費也是不少。有了錢,活字就能迅速推出去,否則提到這筆開支,又要爭議許久……

    ……

    碧兒出去了。

    好一會兒才回來,銅少,不可能是現錢,大多數用布帛代替,或者金,或者銀,沒敢放入東宮。在長安購了一處房屋,放在裡面小心派人看管著。因此耽擱好久。

    李威問道:「父皇怎麼說?」

    「只是遲疑了一下,然後嗯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就嗯了一聲?」李威不解了,可猜不透,李治也猜不透他,武則天也是如此,一家人在捉貓貓。

    ……

    「殿下,南方是什麼樣子?」碧兒用小手撫著李威胸膛問道。

    李威說了說,刻意漏過沒祿氏沒有提,覺得很丟臉。

    「原來吐蕃人也不行的。」

    「不是,」李威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戰鬥,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不行,無論戰鬥力或者韌性與紀律,不在我朝精銳士兵之下。那天晚上之所以敗得慘,是疲軍,又是不備,又在壩子上,如同薛仁貴在青海一樣,天時地利人和皆沒有佔去,謀劃又失誤,所以才敗得慘。正常情況,沒有名將,兩國交戰,勝負只能說是對半。」

    「那些天妾身很擔心,直到聽到殿下大捷,妾身一顆心才落在地上,」說完了,用嬌小的ru房在李威胸口上磨蹭,呢喃地說道:「殿下……」

    來了,是不是要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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