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40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2
第一百九十章 君子欺方 兒母交心(下)

     「本宮老了,」武則天笑完後感慨地說道。

    其實對相貌她還是很自矜的,就是現在,每天繁勞,還要抽出時間涂澤,因此四十幾歲的婦人看上去,生生只像三十出頭一樣。如果不知道,別人看她與李威坐在一起,亦可稱為母親,亦可稱為大姐。

    「母后,就是你老了,兒臣都不覺,只是兒臣常想,母后年青時該是如何的風采。」說到這裡,李威才說到正題,又說道:「相貌只是一點,初次相識時會有好感,可人相處卻需要心的。不是母后對父皇盡了心,母后如何在後宮脫穎而出?就像江碧兒,相貌只能與裴家女相仿,與楊家小娘子相比,也不及。但在兒臣心中,可嫌棄過她的出身,她的相貌?母后,你也看著兒臣長大的,楊家女或者徐家女真是妲己那樣的女子,兒臣會不會喜歡?」

    武則天沉吟不語。

    「母后,君子以德為本,仁義禮智信,忠孝廉恥勇。但兒臣沒有聽說過一個君子非要迎娶一名醜女為妻為德的。昔日陰麗華貌絕天下,光武大帝寵愛之,陰皇后賢德名於千古,祖母長孫皇后也以相貌自矜,賢德中外有名。母后國色天香,如果沒有母后相助,這些年連兒臣都不知道父皇該怎麼辦。難道長得好看的人,一定就是妲己?就是褒姒?」

    「雖是如此,可是徐齊聃父女,楊思儉父女終是做錯了。他們象裴居道父女,就是外人想彈劾,都無從彈起。不過弘兒,你也說過,忠孝廉恥勇,改天向你父皇認個錯兒吧。」

    胳膊肘兒擰不過大腿的。

    但武則天將與兒子有曖昧的幾位女子數了數,確實只有那個宮女江碧兒最讓她滿意。上官婉兒與韋家女太小了,徐儷太野了,楊敏一直不放心。狄仁傑兩位義女的出身很成問題。只有江碧兒雖不是出身名門,也算是良人家,自小就服侍兒子,無論兒子病多重時,都慇勤地侍候於左右。想到這裡,問道:「為什麼你不與江碧兒圓房,本宮也想抱孫子了。」

    這個不大好回答的,解釋不通,只好說道:「母后,兒臣頑疾一直沒有好清,雖說好了許多,但兒臣始終不放心。因此想再等一等,等到江碧兒及笄之時,兒臣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才能圓房。」

    「你……」武則天沒有說下去,卻將眼睛盯住了一個不該盯住的地方。

    倒不是有不好的想法,這是擔心。

    李威這點都會意的,立即說道:「兒臣身體很正常,母后請放心。」

    正不正常,就是沒有圓房,自己應當知道的。當然,功能好壞,還需要實戰地上馬溜一溜。不過古人對精很看重的,認為精是男人身上的精血,房事做得越少越好,打飛機不好,那怕夢遺都不好。最好不做,那麼才能活到九十九。這是不對的看法,正常的同房,對男人對女人不但無害,反而有益。其實主要是碧兒歲數太小,下不了手。這樣解釋也可。

    「及笄麼,」武則天道:「改天等你父皇怒氣消一消,本宮再勸一下,等到江碧兒及笄時,對她家人封賞一番。」

    「謝過母后,兒臣才知道世上只有母親才對兒子最好的。」又拍了一個小小的馬屁。其實單論做母親,武則天不是很稱職的,否則幾個兒子都不會怨聲載道。不但原來的自己,就是李賢亦是如此。

    實際上到了唐朝以來,有一年半時光,只有在馬車上這段短短的時光,李威與武則天的交談,算是最交心的交談。當然,交心也是有限的,李威有李威的心思,武則天有武則天的心思。

    「還有,不要再找裴舍人的麻煩,此人頗有學問,自小時,在裴家就有名氣,長大後,更是兢兢業業,虛己待人,是一個君子。為自家家族女子爭了爭,人之常情,並不為過的。他也沒有料到這後果,在東都與他人交談時,甚是後悔。你是太子,需有容人之量。就像你父皇,朱敬則朝堂之上,如此怦擊,依然待之如故,甚至更勝於從前。以及你看重的那個魏元忠,亦是此理。太宗你最看重了,昔日魏徵曾助何人,一度相助於隱太子,讓太宗皇帝舉步艱難。可是人才,於是反待於一番舊臣之上。終成貞觀美名。」

    「母親,兒臣錯了。」心中沒有認錯的。與裴炎交談了兩句,說到最後,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是非要在嘴巴上爭個輸贏,對輸贏,李威從來看得不重。自己只是一個講師,而現在認識的人,無一不是從權謀之術裡滾來爬去,滾爬了多少年的精英。不是精英,休想脫穎而出的。自己輸了,也不算冤。

    可此人給他的印象不是很美好,隱隱讓他感覺何謂王莽之流,此人正是。

    只是母親居然教他帝王容人之道,頗出他意料之外,這才是驚喜……

    拉著武則天的手,又說道:「兒臣不求別的,那怕像一個普通人家,能在父皇母后懷中撒撒嬌,像今天這樣,說說心裡話,什麼太子,什麼江山,兒臣都不會看重的。」

    「你這個痴兒,以後想不開了,找本宮。在本宮懷中撒嬌不可的,畢竟長大了。」

    不過此時李威真躺在她懷中撒嬌,估計也不會很惡。

    嗯,此時終於有了一些母子的樣子。

    馬車就到了皇莊。

    下了馬車,李威將武則天扶下來。

    棉花已經開了,在青黃色的葉子間,雪白一片。

    兩人站在田壟間,李威道:「母后,還有幾天就能採摘了。」

    「是啊,」武則天摘了一朵,放在手中,喃喃道:「真暖和。弘兒,你看長勢如何?」

    長勢並不算很好的,像現在葉子還沒有到掉的時候,這種單株營養缽移載法,人站在裡面,只能露出一個頭。當然,那得雜交棉,現在的種子永遠達不到那個高度。因此,現在的高度,僅僅半人高,至少在李威眼中,看起來不算好。不過,西域與嶺南的棉花他也沒有看到過,武則天派人帶過來幾株,高度差不多,可是枝桃卻遠遠不及。但西域與嶺南的大田草棉子,沒有看到。因此說道:「兒臣也不知,畢竟只是聽聞,關中以前卻沒有人種過。」

    「本宮倒派人請了幾名西域的胡人看過,他們說了,長勢比西域勝了百倍。本宮也不知是真是假,」說完了,武則天定定的出神。

    不管是真是假,現在收成有了,至少兒子說的兩百多斤大約沒有問題的。但就是看到了收成,居然沒有大臣關注,如果這個草棉子,是出自丈夫之手,那怕出自兒子之手,恐怕早就轟動了。

    這同樣是一種不公平。

    她也在等,很關注的,不僅派人詢問了來自西域的胡人作比較,而且也派人問過麻葛的產量。問得很古怪,現在論產量,是以匹作產量的,但她問是多少斤。官員一個個不解,可還是照辦,問了一下,麻葛看似粗大,可取的纖維不是很多的。有的好,有的壞,好的一畝地也有一個七八十斤的產量,甚至極個別的能達到百斤,差的只有二三十斤。

    當然,這是一個估計,從來就沒有人稱過。至於生絲,不用提了,產量更低。

    這一問心中有數了,又讓人拿來紲布,與各種絹綢,麻葛等布料做比較。以前真沒有研究過,只知道節儉了,不好穿絹綢布料的,自己也時不時穿著麻布衣服。也是第一次真正比較。

    紲布與各種絲綢布料相比,差遠了,光滑度不及,美觀度不及,柔軟度不及。別以為棉花很軟,蠶繭很硬,但織出布料反而顛倒過來。可如同兒子所說,勝在暖和。因此,售價與各種絲綢價格居然相彷彿。至於麻葛等布料,就更不能與紲布作比較了。

    那麼只剩下產量。

    產量如此之高,縱然官員一起漠視,結果出來後,難道真不慎重?

    想到這裡,她意氣飛揚,又說道:「百姓飯能吃飽,衣能穿暖,每年不會凍死那麼多人,這才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當然,想要到那一步,同樣還要好幾年時間。只是今年能看到收成了,普及推廣的人會更多。但這份大義卻基本上實打實地落在自己手中……

    ………………………………

    「交了心」,李威依然不放心。

    僅僅是自己給了一些好處,母親就放棄對權利的追逐,然後一心支持自己做皇帝,那麼她也不是武則天了。

    但現在母親是弱者,自己是弱者,算是一個聯手。變動的將是幾年後。

    可眼下母親不會希望父親將自己廢掉,換了老二上台的。至少自己還表示孝順,對她還尊敬。老二依是像以前的自己,老二上台了,對母親來說,也未必是好事。

    於是聽從了武則天建議,討好父親吧。

    什麼叫天下老子第一,父親就是。

    因此,先向裴炎道了一個錯。排場弄得很大,帶著狄仁傑與魏元忠等六名幕僚,還有金內侍,一干侍衛上門。先將裴炎嚇了一大跳,立即迎出,在門口李威就折節行禮,說孤錯了。

    裴炎一下伏倒於地,說臣不敢,錯的是臣,然後號淘大哭。

    當然,這是一個過場,做完了表面工作,李威立即回去。但對狄仁傑悄悄說了一句話:「此人非雄即梟,不可小視了。」

    梟與雄合在一起,即梟雄二字,這就是李威給裴炎的評價。

    然後才請求參見李治,李治不見。

    碧兒不平地說道:「陛下做得太過份了。」

    李威沉默了很久,說了一句:「父皇到了更年期了。」

    是不是更年期不知,但自己這個父親「作威作福」也就這幾年,幾年後,他就是後悔也都來不及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2
第一百九十一章 節奏

     武則天幸福的時候很快就到來了。

    棉花采了下來,不會所有棉桃一起開放的,可第一批已經采了三四分之一有餘,產量便出來了,這只是第一步。還要脫籽,脫完籽後紡紗織布,或者用棉弓彈成薄棉。

    但其他的,比如絲麻葛等,從材料到布匹,皆有繁瑣的程序。只是繰車不一樣,手續也不一樣,一開始有些手忙腳亂。但產量終於讓朝廷驚動了。棉布雖不及絲綢,可是全棉的布料,穿著肯定比葛布、麻布舒服。對棉花長安百姓很陌生的,對棉布並不陌生,否則它的價格都不會與絲綢相彷彿了。

    不是這一點,是產量。

    這種單株移載種植方法幾乎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後才出現的,以前歷史是一片空白。讓李威生生地提前了一千三百年歷史。如果有雜交技術,說不定能弄出一個畝產唐朝斤兩五百斤皮棉的怪物出來。就是這樣,產量也是驚人,畢竟是皇莊與官莊試驗的產物,又撥了一萬緡錢作為肥料與人工的投資。

    也等於是用錢堆出來的,這彌補了一些種子才來關中洛陽的不適應性。

    除了少數的地外,大多數第一批就收了五十斤以上的皮棉,甚至少數都接近了一百斤。也就是最高的產量,有可能達到三百斤還要超過,畢竟上面三分之二的果桃沒有綻開。(唐朝的斤)

    不僅是棉布,棉弓彈成了薄棉,塞進被套裡,往身上一蓋,或者塞進衣套裡,做了棉大衣,儘管不如獸皮衣服靈活,但很暖和。軍事上的作用還沒有看出多少,可是民用已經看出來了。如果普及,至少北方不用在寒冷的天氣裡,因為缺衣少蓋,凍死那麼多百姓。

    這時候不是生活過得多少好,是能不能吃飽穿暖。

    先是高梁,掀起了農業精耕細作,然後是棉花,唐朝百姓幸福的時光似乎就要到來了。可卻是很古怪的,一個是皇太子發起的,一個是皇后發起的。李治聽到後,坐在皇宮裡鬱悶無比。

    老婆都沒有怨恨的,是怨恨兒子,做得很巧妙的,偏偏李治全部知道。妻子這份功勞是兒子生生送的,自己的,卻沒有送一分……

    心裡面百般滋味,但也不是昏君,只好立即下詔,小心地將棉籽全部收集起來,明年更大範圍推廣。

    ………………………………

    李治想不開,心中鬱悶不解,自然不會接見兒子,連妻子勸都沒有用,偏偏他又不說。

    李威求見了幾次,沒有接見,同樣很鬱悶,呆在東宮,便沒有了興致。

    中秋節漸漸到了,可現在對中秋節很淡漠的,李威漸漸也忽視了中秋節的存在。只是天氣涼了,天高氣爽,但是李威呆在東宮怏怏不樂。上官婉兒與韋月穿著很古怪的衣服跑了進來,李威問道:「你們這是……?」

    「殿下,我們給殿下舞一曲《春鶯囀》。」

    唐朝舞蹈種類繁多,有字舞,花舞,健舞,軟舞與馬舞。字舞與花舞就是舞者拼出花卉與字的圖案,後世經常看到,比如奧運會的開幕式。馬舞不大常見的,這是雜技與舞蹈以及馬術的結合,難度頗高。但常見的還是健舞與軟舞,健舞要剛勁有力,其中大多數舞者不乏男子舞蹈,唐人中的劍舞,胡人中的胡旋舞就是代表。軟舞則需要腰肢柔軟,比如蘭陵王,或者這曲春鶯囀。

    難度也是不小的。

    兩個小蘿莉怪模怪樣的跳著,終於扭來扭去,韋月一下扭跌在地上。

    看到她們的樣子,李威終於忍不住樂了。

    兩個小丫頭不是獻醜,主要想讓李威開心的。李威說道:「別跳了,改天孤帶你們打獵去。」

    反正呆在東宮無所事事,李威說做就做,喊來也返回長安的薛訥,一道到了驪山打獵。

    打獵的時間還有些嫌早,最好再過一兩個月,那時候草木正式凋零了,動物缺少食物,或者冬眠的動物最後「進補」,是打獵的最好時光。但驪山離長安不遠,野生動物比較多,又因為地勢多樣,風景秀麗,是唐朝重要的演兵講武的地方。

    現在去打獵,倒也會有些收穫。

    只是李威的箭法依然不好。其實在東宮的箭館裡,李威箭法還是很準的。

    問薛訥,殿下請教,薛訥自然知無不言。他箭法還差一些,可薛仁貴的箭法舉世無雙,也許在謀略上,論欽陵比薛仁貴稍勝一籌。可論箭術與馬上的單挑能力,論欽陵遠遠不是薛仁貴的對手。估計整個天下,也幾乎無一人能與薛仁貴一敵。

    這些射箭的本事,薛仁貴盡數傳給了薛訥。不過經驗是一,個人領悟能力是一。薛訥的箭法,只能稱尚可,或者比李威好得多。於是讓李威下了馬,說道:「殿下,試一試。」

    讓李威站在山腰間射七十幾步外的一顆大樹。這個距離只算是中等距離,目標也十分大,難度不算高的。李威也沒有想到其他,舉起箭來射,依然十發沒有一發中。

    這就奇怪了,在東宮箭館裡射箭,不能說百步穿揚,因為李威性子溫吞,學東西心就細,侍衛也一個個盡心教導,箭法尚可的。只是力氣小,只能拉一拉兩石弓,同時也只能拉二十幾下。再拉就拉不動了。

    但一百步的箭靶,倒是十有六七中的。

    「殿下,是風啊,想想風的節奏。雖然力氣不大,可殿下用的不是重弓,因此箭出去有些飄,其實這個問題也不大的,跟著風去走。」

    這倒不是很玄乎的,射箭的高手,不但能敏銳察覺到風的動向,甚至對方向感,都十分好。走路時,連道路的細微的高低曲直,都能立即感覺出來。這是站在地面射箭的,騎在馬上,還要感覺馬的節奏,對面敵人或者獵物的節奏。這才能提高命中率。因此射箭的比賽全部在室外,除非颶風,一般風向,不會停下來的。

    薛訥也沒有想到其他,看到太子打獵的成績慘不忍睹,才悉心教導的。李威也沒有想到其他,若大的朝廷也不會讓他領兵打仗的,不過多學一些技藝在身,說不定萬一能派上用場,特別是逃路的時候。

    說到底,這是李威出來散心的,純是心血來潮之舉。但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在驪山呆了十幾天後,箭法也不可能一日千里,李威只是練了一些太極拳、八段錦,或者五禽戲,剛硬的只有少林寺的易筋經,那也是從小練習的,李威繼承李弘的身體骨發育基本成熟,還是很薄的底子,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了武林高手。箭法亦是如此,李威堅持鍛鍊了一年半有餘,身體逐漸變好。可是身體的底子倒底是薄了,只是與常人力氣大小。眼力是可以的,臂力卻是普通。就是薛訥說了所謂的節奏,說歸說,領悟又是另外一回事。因此,騎以馬上,打獵時,時常箭法還是不准的。不過到最後命中率,能讓人看一看了。

    就在他樂不思蜀時,朝廷下了聖旨,讓他返回長安。

    李治讓人喊他進了大明宮,有各位宰輔,氣氛有些莊重。李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施禮道:「參見父皇。」

    「坐,」李治目無表情地說道。

    李威坐下,李治又說道:「將奏摺拿過來。」

    是南詔戰事的。

    這一次朝廷派了梁積壽,名義是發川陝隴等十八州兵,實際上沒有率多少軍隊過去,然後於川姚等地僱傭了五千三百士兵,總人數還沒有一萬人。當然,也沒有人將南詔當作一回事,沒有吐蕃出兵支持,梁積壽一到姚州就開始動手了。

    與細奴邏聯起手,用了當地人做嚮導,向南出發。蒙儉也大咧咧的,自己二十萬大軍那是誇張了,可也有十幾萬軍隊,否則都不會連營三十里路遠。雖然隊伍成員很雜,可勝在人多。看到唐朝派軍隊過來了,也開始北上,準備應戰。

    兩軍在洱海的東北相遇,梁積壽先派中郎將令狐智率兵紮下營地,擋住蒙儉的前鋒步兵。又派了臨源果毅馬仁靜率領一支急行軍繞到後方,將蒙儉的伏兵截斷,再派了銀州刺史李大志率領唐朝的騎兵攻擊蒙儉的馬軍,然後又讓嶲州都督府長史、行軍司馬梁待辟帶領步卒三千斷絕敵人的後路。梁積壽手上也沒有這麼多軍隊可調動,這多是細奴邏等人的屬下。然後自己與行軍長史韓慶余等主力長驅直入。

    也不算什麼高明的計策,就是先擋住敵人的前軍,讓叛軍奪氣,然後阻住叛軍的援軍,讓前部大軍感不到勝利的希望,再利用唐朝軍隊精良的騎兵進行衝擊,最後大家一起上,砍死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僚子。

    計策不高明,可是蒙儉等詔僚畢竟不怎麼開化,又沒有打過大仗,甚至連率領這麼多軍隊作戰的經驗都沒有。只憑藉人多,想一窩蜂而上,以人多取勝。如果這樣的話,那麼都沒有淝水大戰這些戰績了。

    結果可想而知,蒙儉前面軍隊攻了幾十回,唐朝營地安如泰山,於是要求後面軍隊加快速度支援,可後面的軍隊在一處山嶺前再次被阻住。本來就是各個部族聯合的,軍心已經動搖了。然後李大志騎軍殺了出來。這時候唐朝的騎軍,都勝過突厥人,吐蕃的那不算,一是大意的,二是高原反應,三是敵眾我寡,可比這些南詔的騎軍,不可同日而語的。一番廝殺,叛軍就想逃跑了。可是梁積壽主力部隊再一次殺到。於是十幾萬人,立即兵敗如山倒。

    蒙儉等人看到不妙,也開始撥腿逃跑。然後又遭到馬仁靜與梁待辟狙擊,逃沒有辦法逃了,只好再戰,可是後面唐朝大軍再次殺過來。結果第一戰斬首五千多人,俘虜了四千多人。第二戰再次斬首七千多人,俘虜的人數更多。單是馬匹就俘獲了五千多匹,頭領和舍面被生擒活捉。蒙儉自己則一路逃了幾百里路,逃到了漾濞江。蒙巂詔還存在,卻基本名存實亡了。

    其他各部一看自己錯了,原來唐朝雖然大非川輸了,可依然是一頭吃人凶狠的老虎,見勢不妙,一個個投降。連蒙儉自己都派人投降梁積壽,寫下降書,謝罪。

    詔書是駱賓王書寫的,文采好,又是大勝了,自然寫得十分精彩,恍若天花亂綴一般。

    然後樑積壽對各部招降,連和舍面都釋放了。這是取自諸葛亮招撫孟獲之意,想反叛唐朝的各個部族前撲後繼,殺了和舍面,還有後來人,不如釋放,讓他感恩。

    戰爭進行到這時候,梁積壽所有策略都是正確的。特別是釋放和舍面,十分符合唐朝的羈縻政策。

    羈,就是馬籠頭。縻,就是牛韁線。羈縻的意思是來去任便,彼此不相干涉,一方面要「羈」,用軍事手段和政治壓力加以控制;另一方面用「縻」,以經濟和物質的利益給予撫慰。也就是胡蘿蔔加大捧,擁有高度自由,聽話了,跟我混有好處,不聽話了,立即整死你。最大的是羈縻都護府,然後是都督府,州與縣。姚州原來是州的,防止吐蕃東下,升級為都督府的。

    打也打殘了,聽也聽話了,象大小勃弄順便大軍一路西追,直接都給滅掉,按理來說,要班師回朝了。

    然而就在戰爭結束時,又發生了一件事,梁積壽上書,之所以蒙儉能徵得近二十萬的叛軍,不是洱海能有這麼多軍隊的。洱海不小,可也不會有唐朝一個大州大,二十萬叛軍是什麼概念?再拋去細奴邏等部支持唐朝的軍隊,是近三十萬軍隊,十取一,也要三百萬老百姓,這個人口密度對於現在的南詔是不可能的。

    當然,也不是吐蕃派士兵過來的,否則都不會這麼順利的戰勝了。再說,下了南詔,吐蕃失去了天和地利,得不償失,況且吐谷渾沒有消化,也沒有到重新開戰的時候。主要還是來自後方的望部,也就望苴蠻等部支持。

    但這一次大軍慘敗,各部元氣大傷,因此就著秋高氣爽之節,大軍一路南推,順便將南詔這些各部族一道解決。

    這與原來梁積壽臨走前,所商議的不同了。

    看完了邸報,李威眼中也很迷茫,其實往南各部十分貧瘠,所以朝廷一直不大感興趣。梁積壽為什麼要向南進軍?

    就聽到李治問道:「弘兒,朕問你,梁積壽臨行前,曾經到過東宮,與你交談了很久,你說了什麼?」

    原來以為梁積壽變卦,是李威指使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2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人為財死 鳥為食亡

     「啟稟父皇,兒臣原先對梁將軍發討南詔事宜皆不清楚。那天只是聽了梁將軍解說個中原委。兒臣是說了一些話,可無非只有兩條,第一條是攻心為上,攻城為下,第二條分而化之。其他的都沒有說,要麼說了一句,吐蕃出兵的可能性極小。」

    無論那一條,都與梁積壽繼續率兵南下,毫無干係。

    其實梁積壽這樣做,很讓朝廷擔心的。畢竟朝廷調動的主力軍隊不多,以僚治僚,大多數動用了蒙舍詔等部的人手,只是梁積壽指揮得當,與蒙儉散兵游勇形成對比,才獲得大勝的。

    梁積壽的建議似乎也有道理。可是自己的軍隊少,孤軍向南,離姚州遠了,等於離大本營遠了,似乎很與當初薛仁貴大非川大敗相似。首先供給就很困難的,要麼就是以戰養戰,那樣做的結果,會使各部倒向吐蕃倒得更快一點。還有,吐蕃一直不大安份的,戰勝了他們不會動彈,戰敗了,說不定就能從前年在金沙江上修的神川鐵索橋上跨過來,砍一刀。不僅於此,吐蕃還在麗江一帶建立了拉布區,唐朝人稱為神川都督府,似隱隱作為東下的橋頭堡。

    總之,有許多弊端的。或者梁積壽行軍作戰與李靖那樣神奇,那才不會出事。

    既然不是兒子好大喜功出的主意,李治不由沉思了。主要是遠,感到有些不大妙,可無法及時通知。拉成了直線,幾千里路,可是此行山高水遠,山路還是很多的,七彎八扭,又是攀山越嶺,折算下來,一萬里路都不止。不是洛陽到長安的大道,就算用快馬通知,每天能跑五百里路就算不錯了。一來一去,最少兩個月時間,等到下詔收兵的詔書發到了雲南,早就遲了。

    李治看著閻立本等人。

    但這些宰輔治國尚可,論到軍事方面,與李威差不多,都是外行漢,一個個不能作聲。逼不過去,閻立本只好說道:「陛下還是下詔,讓梁將軍撤軍返回。只是耽擱了一些時間,梁將軍大軍不會南下多遠。」

    李治只好下詔。

    對這件事,李威沒有怎麼關注。

    肯定希望唐朝勝利的,可是行軍作戰,安排將領,調動物資與軍隊,他都沒有發言權。就是有發言權,以他半罈醋的水平,同樣是兩眼茫茫。比如這一次南詔,到現在什麼蠻什麼部的,他都沒有弄清楚,想發言都無從發起。

    溫吞的性格,立即將此事忘記了。倒是父親聽聞梁積壽率軍南下,立即將自己從驪山喊來責備,似乎對自己依然很不滿……

    所以他只寄希望於另一件事,這件事的發生,也許讓父親開懷一下。

    ………………………………

    很快時光就到了九月,這一年關中百姓總算是苦盡甘來,熬到了頭。

    風調雨順的,糧食收成就好。不但如此,有許多百姓看到聽到了,不需要朝廷調動,有的就學著太子的法門種植。大規模的種植不大可能的,畢竟許多人家地多人少,這種精耕細作沒有辦法施行。不過也試了一試。

    就包括朝廷各州縣的試驗地,皆不如長安皇莊那一片地的產量,肥料不足,人手不足,地未必好,但也出了真正的五石田。這已經很了不得,讓更多百姓皆動了心思。特別是給了地少的百姓一條活路。

    於是入秋後,長安的米價一個勁地往下掉,差一點的粟米掉到了每斗米四文錢。難的是大戶人家,米價如此賤,該不該繼續囤積居奇。萬一明年又是豐收了,再掉怎麼辦……

    倒是朝廷看到米賤,及時購了一批,補充了長安與洛陽的糧倉。這幾年糧倉同樣放空了。

    不僅僅於此,棉花看得同樣動心。這一次武則天試種的官莊與皇莊很多,也不是很多,主要是分散,東邊一片,西邊一塊。給大家看的。有膽量也是詢問得仔細。產量不像兒子所說,可西域有,也比較好種植。就算沒有這個產量,不算浪費,不怕人說。最後產量讓武則天很是驚喜。

    然後做成了布或者被子,官不與民爭利,朝廷不好出售的。正好,關中去年受了災害,許多人家到現在沒有緩過氣,一些人家很可憐的。於是將這些棉衣棉被的賞賜了這些窮苦百姓與孤兒寡母遺老。

    看不到便罷,看到了,甚至親手摸到了,許多百姓眼就熱了。各州縣的長者向官員討要種籽,官員又向朝廷討要。得到了好處,便不好意思罵人了,武則天目的也達到了。實際在民間中武則天名聲尚可,只是百姓不滿一個婦道人家插手朝政。特別這個婦道人家,手段也果決,殺了許多人……

    當然,想要唐朝整個糧食豐收,還是很遙遠。棉花更是遙遠,織布繰車雖是從大食引進過來的,可依是很落後。

    但不止這些的,棉花種植的地方,不僅是關中河南河北江淮,在西域許多地方,更適宜種植。李威的方法能讓關中河南棉花增產,同樣在西域也能增產。有的大戶人家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隨著問題接踵而來,地是問題,西域地域廣大,地廣人稀,可有突厥人,甚至吐蕃人勢力擴張過去,還有人的問題,種植麻煩不提,採摘更麻煩,然後紡出來布比採摘又要麻煩。這個人又從何而來?

    可是李威不覺一場大變動即將開始,眼睛卻盯著東方。

    早晨起來,小跑了一下,身體雖然熱了起來,可流了一些汗,碧兒害怕李威著涼,連忙拿來一件衣服替李威披上。

    李威拉著碧兒的手,說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殿下,妾身那敢。」

    「為何不敢,父皇如此挑剔,對你都十分滿意,無他,是你做得最好。」

    「殿下,能不能容妾身說一句話?」

    「為何不容?」

    「殿下,天下父母親都想子女好的,皇上對你只是暫時的誤會,雨過了終歸是天晴。他們又是父母……」

    「你這個傻丫頭,孤又沒有對父皇怨恨,只是不解,他為何對孤態度轉變。難道你以為孤不努力修好?」

    父親為子女好,大約是的。母親嘛,則很難說了。可讓他哭笑不得的是父親對他橫看不是,豎看不是,又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讓他如此生氣。母親嘛,對自己開始有些做母親的樣子。得過且過吧,如果能找出父親生氣的原因,母親如此容易滿足,自己變著法子,一年讓她弄出一件滿意的東西,未必不行。只要拖過這十幾年,那怕是幾年……

    這是想,心中也知道,沒有那麼簡單的!

    但這句話,就是碧兒如此親近,都不能說。

    就在這時候,劉群進來稟報,道:「揚州的信。」

    很低的聲音,楊州有梁金柱與陸馬,太子與商人交往太密切了不好,而且原來太子就要去揚州,皇上才大怒的。

    「拿過來,」李威也低聲說道。

    就像搞地下情報一樣。

    將信打開看了一眼,信上說了很多的事。

    兩個人跑到了揚州,試驗了一下,說試驗也挺麻煩的,李威說得很簡單,可實際不可能那麼簡單的,因此得反覆試驗,不過試驗了兩次,心中已經大約有了一個數。於是購地,或者租地,這都是李威主意了。反正海邊的地,要麼是無用的沙灘,或者沼澤,或者懸崖,又要防止海水倒灌,以及河水氾濫成災。因此都十分荒涼。

    這些地甚至都不用給錢,只要給官員一些賄賂,就可以拿了下來。因此,購了許多適合曬鹽的地下來。但中間出了一件事,這一次開始有心人關注他們了,偷窺過後,也跟著拿的,居然將地價略略抬了一些,也從他們手中搶下許多平整適合曬鹽的海灘。

    這一點李威臨行時就說了,不要考慮朝廷,能購多少地就購多少地。陸梁二人先是不解。李威才解釋一遍,等到朝廷反應過來,為時已晚,這暫時是替自己爭,實際上以後是替朝廷爭。

    或者逼到逃路的地步,什麼朝廷的神馬,他也不會考慮的。

    總的來說,地拿下來很順利的,跟著就是人手。不是有海灘就能曬成鹽的,要整理成鹽田。就是整理好了,還要將曬好的鹽滷引到鹽滷池再次蒸發,隨著做一些處理。

    對這種食鹽能不能吃,李威一度很懷疑。於是詢問了一下現在其他的鹽種,煮鹽大約會好一些,可性質與曬鹽差不多,至於湖井、澤鹽與井鹽,現在的工藝同樣皆成問題,甚至有時候將一些鹽湖後來的工業鹽,當作食鹽來食用。只能說現在人胃好。或者如同棉籽油一理,說棉籽油吃了影響生育,然而在李威童年時,許多人家食用,中國的人口還在嘩嘩地漲。

    技術使然,沒有辦法了。

    不但鹽田需要人手,到了秋天,嶺南與江南的蔗糖,也要重新開張。李威拿回去不少錢,本錢這一輔,就少了些。而且人手又不夠,想請京城的幾個能相信的好友,主要是品德可靠的商人協助,比如那個賣調味品的商人楚肖生,也就是醬油米醋以及香料的販子,李威也在那天胡應宴請客人時見到過的。詢問李威可不可以。

    順便說了楊徐二女,在揚州一切皆好,他們派了人手保護,又暗中通知了一些交好的朋友代為關照。請李威勿要掛念,報一個平安。

    李威看完,立即將信燒掉,然後讓劉群帶口信,說道,你們自己看著辦,但孤參與其中,不得讓更多的人知道。

    口信帶走了,可是李治再一次將他喊到大明宮。

    還是梁積壽的事。

    梁積壽又寫了一份邸報,說到大軍一路南下,馬不停蹄,速度很快地向南推進,各部聞風喪膽,紛紛誠服,已經有了一些部族派了使者前往長安進貢了。

    乍一看是好事,如果李威才來唐朝,一定會說:「恭喜父皇。」

    但不是這樣的,唐朝經營的也只是昆州與洱海一帶,第一個是人口多,第二個是熟僚,漢化程度高。再往南就是生僚,生性野蠻,地方又貧困,得到了連雞肋都不如。因此朝廷一直不感興趣。

    這只是次要的。

    梁積壽這種情況正是朝廷擔心的,畢竟所帶軍隊少,推進過快,供給困難不提,離姚州遠了,始終讓人覺得不安的。

    「你是如何看的?」

    「兒臣不知。」

    「大非川之戰,你不是誇誇其談嗎?」

    非要逼著李威說,李威只好說道:「朝廷已經下了詔書,縱然梁將軍推進速度快,想來應當這短短一兩月時間應當無事。南詔僚蠻時叛時降,也要給一些警告……」

    忽然瞪大眼睛,遲疑地說道:「難道,難道……」

    「難道什麼?」

    「父皇,能不能給兒臣地圖看。」

    「拿給太子。」

    「喏,」太監應了一聲,拿出一張地圖。地圖上標註也不清楚,只昆州與洱海一帶地形大致準確的,再往南就不準確了,甚至標註到了驃國,一直到印度洋。不過別當真,從諸葛亮城往南地形能有一大半是錯誤的。

    李威根據邸報,猜測著梁積壽的行軍路線,又回想著即墨三人所說的路線,慢慢就在腦海裡吻合了。

    他說道:「父皇,請立即傳訊三人。」

    即墨如果回到家中,在瀘州來不及傳訊了,那個羽大少與賣肉的商人葉毅卻居在長安的。

    「為何傳訊他們?」

    李威將象墓的故事說了一遍,然後說道:「兒臣當時並沒有支持他們,也疏忽了。現在兒臣想來,一定是這三人追到了梁將軍,不知用什麼手段蠱惑了梁將軍,所以大勝之後,沒有停止下來,大軍繼續向南。」

    「竟有這回事?」李治臉上還是很平靜的,實際上早就知道了,但與李威一樣,很快拋之腦後。但各個宰相卻第一次聽說,一個個驚奇地問。

    「此事不假的,不過大象之本能,所尋象墓皆是世人難以到達的地方。否則千百年來,看到大象老後離群的,可誰曾看到大象墓地的?現在兒臣反而更擔心了。有數不勝數的象牙,還有某個大部族留下的寶藏,梁將軍大勝之下會動心……即使他們一路勢如破竹,到達哪裡,也凶多吉少。三人能逃出來,純是僥倖,南方某些地區,不是人類所能進入的。」

    李威有些煩燥,父親只在河南與關中溜躂,去的地方不遠。就算是北方,所謂的人間絕域,也指的是冬天,夏天還是可以到達的,再遠,還能有幾萬里開外,呆在堪察加半島上的流鬼部遠?卻不知道現在雲南北緬交界的某些山脈河流的可怕。

    李治只是沉吟不語,不但是李治,就是戴至德他們都在思考。

    別以為君子不談利,現在國庫有些空,李治焦急,各個宰相也焦急。

    這個寶藏是真的,動用一些軍隊還是可以的。不算是擾民,縱然是犧牲一些士兵,第一是向南詔各部揚威,第二有了這筆財富,也可以緩一緩朝廷的危機。不要幾十萬根象牙了,就是有幾萬根象牙,再加上一些金銀,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別人說真的,未必可信,可李威說真的,李治卻是相信的,一樣樣東西弄出來,這個兒子「學問」還是可以的,特別是雜學,詩寫得也不錯,字也可,只是文章略差。

    心裡就在盤算有多少錢……

    李威可真急了,所謂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誠不欺我也。看到沒有,自己的老子是皇帝,都頗似心動,他說道:「父皇,尋找這三個人吧。如果此事是真的,立即下詔,有多快,驛者就需多快,急詔梁積壽回來。」

    不知道這個山脈是後來的那一座山脈,如果真是野人山脈,那就中了頭等的大獎了。後世都那麼恐怖了,況且是人煙稀少的現在,而且有可能當地還有一些土著人,沒有開化,就像野人一樣,有猿猴的靈活,虎狼的力量,後世用槍都沒有辦法對付。還有那個惡劣的環境。到了後來開發了,也是人煙多起來,科學進一步發達,才開發的,就是那樣,野人山某些區域還是沒有人類敢進去的。天知道即墨三人所說的象墓在什麼地方?

    也不要財富了,派個三萬四萬大軍進去,有可能轉一轉,什麼財富看不到,能帶出五千人出來,就算好的。

    李治還是沒有吭聲。

    李威繼續說道:「父皇,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縱然是真的,三人回去後,再找也未必能找得到,就是找得到,還不知得用多少士兵的生命來堆砌。不值得。你是仁愛皇帝,不能為財富著想,就不為子民著想。再說財富,馬上糧食收成越來越好,各地的六石田沒有,可是三石四石五石田的喜報源源不斷飛向京城。還有母后的棉花。什麼是財富,老百姓安居樂業,有飯可吃,有衣可穿,這才是父皇你最大的財富。」

    「此言……有理,」李治沉吟了一下,答道。

    但不動心是不可能的,後來一根象牙價格動輒十幾萬二十幾萬,這時代依然很貴,好的一百多緡錢,差的也接近五十緡錢,還供不應求。幾十萬根象牙,是一個天文的數字。

    因此,李治答得不情不願。

    開始下詔,派人尋羽諾與葉毅。皇帝在長安找一個人很方便的,立即找了出來,羽家祖父是一個胡人,一度擔任過唐朝的將領,隨李世民征過高麗,還立下戰功的,父親也是一名小吏,犯了錯貶了出去,後來年漸高,家庭又好,尋思了一下,致仕了。羽諾在家裡老小,很是寵愛。葉毅則是東市上一個大肉販子,當然,在李治眼中無論肉販得規模有多大,還是一個賣豬肉的,沒有區別。

    但這兩人都離開家中,說到南方辦一點,有可能一年多後才能回來。

    李威氣憤地罵道:「這三個蠢材!」

    「你剛才說了什麼?」

    都忘記了,不能在父親與眾位宰相面前罵人的,立即說道:「父皇,兒臣只是急切,幾千大軍,有可能因為這三人,毀於一旦。梁積壽事敗不提,南詔大好局面有可能都隨著被毀。」

    「你為何如此肯定?」

    李威一時語塞,他總不能說後世有一個遠征軍,正因為進了此山,轉了轉,二十二萬手提槍支彈藥的大軍,整整消失了十五萬。也不能說南方怎麼怎麼的,只能用道聽途說解釋,可那樣解釋,缺乏有力的證據。但心中很暈,父親怎麼也成了財迷?

    不過是幾百萬緡錢,換作李威自己,不是從後世穿來的,同樣會動心。

    李治問完了,伏下頭,盯著地圖看,看了半天說道:「傳朕聖旨,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道國公戴至德加兼戶部尚書,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張文瓘檢校大理卿,黃門侍郎、甑山縣公、同中書門下三品郝處俊為中書侍郎,兼檢校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李敬玄為吏部侍郎,並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子左庶子劉仁軌同中書門下三品,並立即回京城赴任。」

    也就是封賞的。

    閻立本為真相了,不大好再封了,可其他幾人,這幾年災害連連,吃了很多辛苦,這份封賞合乎情理的。但最後一道任命很讓人回味的。劉仁軌為使相,功勞也是有的。吐蕃沒有了戰意,將劉仁軌放在隴州也不大適合。調回來,也是新羅高麗不太平,隨時將視線轉移到東北。但是這檔子事之後的授命……

    李威說道:「父皇,不可。」

    真是野人山,不要劉仁軌,就是裴行儉,或者論欽陵前往,都是一個下場。唐朝薛仁貴大敗了,劉仁軌再出差池,最後只剩下裴行儉一人,唱二人轉都唱不起來。早知道如此,自己為什麼剛才不說這個寶藏是假的,但也不能說,萬一讓梁積壽也找到了呢?

    說完後,愁眉苦臉地看著父親。如果父親主意已決,自己說不可就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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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燕子南飛 曬鹽出世

     李威想法不是很對的,現在的裴行儉還沒有達到歷史上的高貴,還有其他一些名將的,只是沒有裴行儉用兵厲害。當真只有裴行儉與劉仁軌二人,唐朝從南到北,南詔以及嶺南各部的時常叛亂,吐蕃、突厥、高麗,唐朝那就危險了。

    天還沒有寒冷起來,但風一吹,便有一些涼氣襲人。

    有的燕子開始南飛,可是東宮的燕子卻沒有任何動靜。

    劉群看著十幾隻燕子在眾人頭頂上飛來飛去,有些發愁,問:「殿下,怎麼辦?」

    「從今天起,不要再喂食了,對它們有好處。」

    「一去一來,又不知道能有幾隻燕子能飛回來。」碧兒擔憂的說。

    「這是生物進化的必然規律……」李威說到這裡停下,說了也白說,未必有人能聽懂。

    「殿下,不如這樣吧,讓英兒將它們全部捉下來,就讓它們在東宮過冬如何?」

    養二十幾隻燕子,不用費多大的事的,但李威搖了搖頭,說道:「那可不行,今年是二十幾隻燕子,到明年會有多少,後年呢?東宮以後有幾千隻燕子,上哪兒挖那麼多蟲蛹?」

    就是能挖,大臣也會進諫進到心煩。

    李威繼續說道:「幾年不南遷,它們都忘記了本能,到時候管也不好,不管只會凍死,這對它們沒有利的。就像教孩子一樣,過於溺愛了,未必會出孝子。還是熬吧。」

    於是東宮開始減少給燕子的食物,這些燕子每天便在眾人頭頂上飛來飛去討要,可憐兮兮的。熬了十幾天後,燕子開始自己尋食吃,然後一個夜裡,全部悄悄地飛走了。

    東宮裡所有人全部沉默起來。

    看到大家心情不好,李威帶著碧兒、婉兒與韋月到了狄仁傑家中散心。

    狄仁傑到了長安,只好又購了一處宅子,因為經濟困窘,離皇城很遠,每天早上就要很早起來,晚上很晚才能回去。李威有些怨言的,說那些錢為什麼不用?狄仁傑說,這些錢到用時用,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李威說服不得,只好由他。狄仁傑不在,狄蕙與狄好也從洛陽搬到長安來。長安認識她們的人更多,真正連門都不敢出。

    看到太子來了,兩位少女很高興的。

    李威心中很愧疚的,這樣對她們委實不公平,之所以如此辛苦,全是他是皇太子的身份。但自己這個太子,實際呢……

    胡想了一下,狄好已經將茶端上來,然後看著碧兒,說道:「良媛為何神情頗似不好?」

    將燕子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擔心地說:「它們都嬌慣了,現在南飛,我真替它們擔心。」

    狄好道:「我也聽過,有幾十戶人家燕子也飛不走,家裡的人一個個愁眉不展。」

    李威捏了捏鼻子,之所以如此,倒是他造的孽。不過碧兒的心腸也太軟了,這是遇到了自己,如果是他人,就是僥倖登了帝位,這樣的性格在皇宮中也無法生存下去。

    但心中對這個善良的小丫頭更痛惜。

    狄好又說道:「殿下來了正好,妾身與蕙姐姐給殿下縫了一件袍子。秋漸深了,殿下也要換秋衣了。」

    「不用了,你們替孤縫的衣服很多了,倒是替自己縫一些。」

    「蕙小娘子,好小娘子,能不能教我繡紅的活?」

    「良媛,你不必,伺候殿下,不僅僅是繡紅,還有其他。妾身很豔羨……」但看著李威眼光很柔和,又有一份可憐。太子是好太子,千古未有的,還沒有繼位,百姓就開始享福了。又有那麼多的學問。可是太子也不是很幸福,喜歡的女子除了眼前這個小良媛外,一個都不能進宮。至於裴家女,因為裴炎的事,太子又淡了。

    世上的事,卻是很難找出十全十美的。就是皇帝,獨掌大權,然而身體不好,眼睛不好,又不如意……

    坐了一會兒,韋月與上官婉兒坐不住,李威瞅了一眼,說道:「碧兒,你帶她們到你家去走一走。」

    碧兒與父親與兩位哥哥都做了小官,也搬了出去,搬到了永寧坊,地方也比原來寬敞,離皇宮更近,只是平時,碧兒不大好回家探親,倒一次沒有回去。聽到李威的話,碧兒有些猶豫不決,李威又說道:「只是去看一看,立即就回來,不要張揚,官員不大說話的。」

    「嗯,」碧兒帶著兩個小蘿莉離開了。

    李威這才扭過頭,說道:「現在,你們有些辛苦。」

    「妾身與好妹並不覺。」

    「孤知道,關在家中不能出來,不提了,主要是煎熬,還需再等等。」李威一邊說著,一邊琢磨著,要不要勸一下母親。兩名少女也不貪圖地位,只是進入東宮,知道她們身份的人並不多。封一個承徽、昭訓,有可能連注意的人都不會有。

    但現在估計不成,父親不知道為什麼原因,對自己一直很生氣,自己只說了一句,劉仁軌進京不可,父親立即悖然大怒,嚇得自己不敢再說話了。狄仁傑在查,王彩年在查,卻沒有得到任何線索。

    難道父親真是更年期到了?

    「殿下,這樣說,折殺我們了。其實殿下能經常過來,看看我們,心中很是滿足。」狄蕙說道。畢竟出身不大好,甚至一度她們都做好了做人家小妾的打算。只是做小妾不打緊,要人品好,不要象歸雁那樣胡亂地找一個老商人嫁了,還是小妾……根本就沒有想過,此生居然與太子有了交接。李威前世作為一個現代人,看待問題一時半會轉不過來,但在她們心中,並不急的。自己的身份,儘管義父妥善安置,可是在青樓裡畢竟呆過的,這不是市坊裡的故事與閒講,是真實生活,進入東宮何其艱難?當年皇后是熬了多少年,甚至一度做了尼姑。皇后不想了,可熬是必須的。

    李威還是不樂。

    這個太子的身份,帶給自己的好處不多,可步步艱難,連喜歡的人,並不納為正妻,只是一個側室,居然還是艱難,現在的少女最好的時光,也不過從十六七歲開始,到二十出頭。不僅要熬,連門都不能出,對她們太不公平。

    狄好看到他不開心,反過來安慰,道:「殿下,真的沒有事,只要殿下有了這份心,妾身就是立即死了,都是開心的。不過,殿下你來。」

    將李威拉到房中,又喊狄蕙進去,狄蕙臉紅紅的,遲遲疑疑地走進房中,狄好將房門一關,說道:「殿下,妾身與蕙姐姐做衣服時,看到殿下喜歡,又縫了兩件衣服,殿下你看看。」

    這一次房中置了屏風,兩個少女躲在屏風後面換衣服,一會兒走出來,穿著的是仕女裙,肩頭飄下來幾根青藕色絲帶,但胸口開得很低,裙料又極薄,時隱時現。那天太子在她們胸口上親了一下,讓兩個少女又產羞澀又是驚喜。雖然品行高潔,可生長的環境卻是在青樓裡,聽到的看到的很多。太子也是人的,看到這份情調大約同樣很喜歡。可她們性格使然,一直不好意思再穿上給李威看,只是看到太子不樂,才穿了出來。

    狄好羞澀地問:「殿下喜不喜歡?」

    「孤很,喜歡。」李威艱難地答了一句。然後走過去,將兩個少女抱在懷中,這一次又跨了幾大步,揩了不少的油。弄得他慾火中燒,兩個小姑娘同樣氣喘連連。畢竟二十出頭,也有情也有欲的。但怕走火,沒有敢動最後的底限,反而更難受。心中有苦叫不出,豔福是有了,至少前世不敢這樣公開地左擁右抱,更何況這種絕色少女。兩個少女也到了能採摘的時候了,可自己偏偏又不能採摘……

    莊稼全部收上來了。

    主要是豆,今年鼓勵百姓用輪耕田種豆,當然豆能積肥,可生長時卻是需要肥料的,積的也只是氮肥,與鉀磷等肥料無關。因此豆類長得都不是很好。但百姓看到秋收的種種,好處看到了,相信的人更多,到了明年種豆的人會更多。其實種紫雲英的百姓已經多了起來,至少在關中,種紫雲英的百姓很普遍。

    也沒有馬上變成糧食多得吃不完,畢竟今年只是試驗,增產增得不明顯,想要明顯,有可能還過兩三年。只是一個兆頭,讓大家充滿希望。

    喜上加喜,又有一個好消息傳來。

    陸馬與梁金柱開始正式上書,曬鹽出來了,生生折騰了很久,才正式投產的。再次主動要求朝廷徵稅,出鹽成本很低,因此要求朝廷每斗鹽征十文錢的稅。奏摺寫得不大好,但寫得很詳細,甚至標註了成本,大規模生產,每斗鹽有可能只需要兩三文錢。再加上朝廷徵收的十五文錢稅,包括運費在內,運到關中,也不過二十五文錢。一斗鹽五十斤,就是售價三十文三十五文,也比現在的鹽價低了數倍。當然,現在的產量還很低,但能保證到年底每天能出鹽十萬斗以上。這是一個十分保守的數字,大約一千噸,不說其他人,就是二人所購大片的鹽田,也足以保證這個產量一大半的。

    這份上書,讓朝廷驚動了,一斗十五文錢很不多的。但十萬斗,就是一百五十萬錢,同樣對朝廷來說,不是很多,只有一千五百緡錢,一年下來,那就是五萬多緡,足以抵上朝廷放高利貸的一半收益了。

    如果再加上糖。

    今年蔗糖生產規模很大的,還有其他商人以後也如法炮製曬鹽,朝廷參與……那就不是五萬緡,有可能是四十萬五十萬緡錢。當然,賬也不能這樣算,朝廷有一些鹽澤與鹽湖,也有一些收益。鹽價下跌,朝廷也有損失,當然,鹽賤了,鹽就會用得更多,百姓食用要用,連牲畜也要用,還有其他的用場,甚至能向突厥換一些牲畜皮毛回來。這個賬不大好算。但大約將賬目盤算了一下,幾乎所有大臣倒吸了一口冷氣。

    「義商啊,」戴至德嘆了一口氣說道。

    服了,不主動提出徵稅,朝廷也沒有辦法,大不了在過關卡時,會讓一些官吏得益。不管怎麼說,這兩次主動徵稅,梁金柱與陸馬損失不計其數。

    就是心高氣傲的李敬玄同樣嘆道:「其實以二人功德,每天真能產出五萬斗鹽,封賞幾個閒職,也是可以的。」

    李治只是閉著眼睛,沉默了半天說道:「這道上書准了,就依他們的意思擬道詔書出來。」

    錢太多了,輪不得作態,並且不像其他的,沒有多大阻力。但說完後,又揮了揮衣袖道:「你們下吧。」

    沒有提封賞的事,讓戴至德他們退下,然後對身邊的太監說道:「將太子喊來。」

    「喏,」太監應聲退下。

    李治心中在思考,是不是該與這個兒子好好談一談了。李威不知的,但李治知道他的事,比李威想的要多。兒子弄高梁無所謂,給妻子弄出棉花忍一忍了,可是他藏下了大頭,這幾樣事物出來,每年給他有可能帶來幾萬十幾萬緡的收益,除了一萬緡給了妻子,也好理解的,當時棉花才種植,需要成本。給了狄仁傑也不會生氣,需要狄仁傑替他打點。做太子,他也做過的。這都不是生氣的原因,可剩下的那麼多錢,他又用來做什麼!

    所以李治心裡面不大踏實,有了這個想法,如何對李威開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2
第一百九十四章 父子對答 驪山怪旨

     李威老老實實地看著陸梁二人的上疏。具體內容不知的,大約的內容他早就知道了,其實就是他授意寫的。也沒有想到其他,畢竟每一次關係到商賈,朝廷總要遮遮掩掩一番。

    迅速地看完,李治問道:「弘兒,你是如何看的?」

    李威看了一下父親,與以前一樣,人很消瘦,但臉色很平靜的。李威也沒有打算能從父親臉上看出什麼,心裡卻在尋思如何回答。一是商賈,二是他的產業。

    想了一會兒答道:「依兒臣看,父皇應當準許。」

    「說說看,為何?」

    「治國應當以儒家治國,教民於禮,仁愛,然後以法家罰之以輔。因為商賈逐利而行,與儒家本義相違背,所以數百年來為人不鄙。可東南西北的貨物卻需要他們補充,李斯上書秦始皇說供六國之物,以供始皇一人賞玩,那是不對的。可正因為他們調動,各地各取所需,也不全是害處。說遠一些他們同樣是父皇的臣民,將他們排除在外不是辦法。也可以教他們於禮於義於仁。梁陸二人正好做了一個表率,減利貢稅,將利大部歸還朝廷,朝廷卻可以用它們做不少的事。」

    「但你可想過,這是官與民爭利?」李治依然面無表情地說著。他心中還有一句話沒有說,不但是官與民爭利,而且是皇太子與民爭利,事情真相知道的人不多,都在守口如瓶。如果傳了出去,將會震動天下。

    李威倒是很坦然地答道:「父皇,這是陸梁二人的產業與開啟的。朝廷不徵稅,鹽與糖還會出來。爭利的是他們,不是朝廷,朝廷只管徵稅,與爭利無關。再說,何為與民爭利?真正的百姓是千萬的農民、佃戶、部曲、工匠,也包括商賈,大戶人家。朝廷徵了商稅,只是減少了少數人的利益,可是徵了一些稅,朝廷稅務壓力就會減少一些。否則加剝於的群體,卻是最貧窮的農民身上,於是豐年僥倖自保,荒年賣兒賣女賣地。富者越富,貧者越貧。長久下去,陳勝張角之流未必不會有之。父皇,兒臣請問一句,陳勝是出自那個世家名門富戶?張角又是出自那一個大戶人家?所以有了與民爭利的說法,是每征一項稅,爭議會有許多,牽涉的人會有許多。但鹽與糖與陸梁二人興起的,爭議卻會很少,再說,他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感召於父皇與母后的仁愛。朝廷不但要同意,還要嘉獎。天下才會有更多的人做出義舉。」

    最後幾句,李威刻意咬重了聲音,人家不但是送利,還在送你名。

    嘉獎不大可能的,什麼有感,李治心知肚明,不是兒子出手,憑藉那兩名商人,八百年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李威最後的話,讓李治眼光終於柔和下來。

    不管兒子私心有多重,最少目前為止,只為自己與妻子謀名,卻沒有為自己謀名。所以對兒子他越來越看不懂,於是說道:「朕已經恩准了。」

    李威莫名其妙,你都恩准了,找我前來詢問做什麼。不過這正好是一個機會,抬起頭問道:「父皇,你現在身體如何?」

    「問這做什麼?」李治臉色忽然一沉。

    我也是為你好,不然都不會讓你鍛鍊了,但心中也知道,鍛鍊也無法使老子的病情康復的,正是因為這個病,身體不好,眼睛不好,於是亂七八糟的事才被他弄出來。否則以父親的睿智,無論如何,母親不會笑到最後的。不敢說,只能說道:「兒臣日夜期盼父親的病早日康復。」

    李治只是悶哼一聲,不大相信,連私心都有了,只會盼望自己早死早了,斷然不會希望自己病情好轉的。不過做皇帝,這個兒子倒是一個好人選。因此,這些天他心中一直猶豫不決。

    李威忽然會意,可知道了,卻不知用什麼辦法使父親相信。

    實際上神馬的皇帝,這時候他也會想,但想得不多,更多的是怎麼樣保命。如果父母允諾,給他做一個平安的皇太子,後宮之中,是一個和諧社會,他甚至也會允諾,這一輩子連皇帝都不做。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允諾對君子而言的,父親也許皇帝做得還可,但不是君子,母親嘛,與君子恐怕連邊都沾不到一絲的。

    這個話題顯然進行不下去,於是開門見山,問道:「父皇,兒臣一直很惶恐,難道是兒臣做錯了?」

    「你做錯的地方,有很多。」李治本來想訓斥的,然而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來,即使詢問,這個不老實的兒子,也會是謊話連篇,反而讓兒子驚覺。不如繼續坐看,看兒子倒底要做什麼?手揮了一揮,道:「你下去吧。」

    「父皇……」

    「退下!」聲音不大,卻更沉重。

    「是,」李威只好茫然地退下。

    李治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同樣茫然若失。兒子有想法了,也證明他長大了,身體的病又漸漸好了,也有作為,名聲也很好,比他預期的還要完美。然而自己怎麼辦?

    不是李治不想溝通,是千百年來的史書告訴他不能全部溝通,即使是兒子,牽涉到了帝位,說也說不清……

    ………………………………

    「殿下,今天不要出去吧,」碧兒替李威繫著衣帶,擔心地說道。

    進入了十月,關中下了一場小雪,雪不是很大的,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但天氣變得峭寒起來。道路有些泥濘,肯定不是一個狩獵的好天氣。

    「呆著也無聊。」李威捏了捏碧兒粉嫩的小臉蛋,答道。

    「可是殿下的身體……」

    「只有運動,身體才能更健康。」運動對人有什麼好處,現在不覺。不過天冷了,動一動,身體會暖和一些,卻是許多人都知道的。李威又說道:「不過,你今天穿的這件大氅卻是十分好看。」

    自到唐朝以來,第一次認識的就是這個小姑娘,轉眼一年外加大半年過去了,少女這時候長得很快的,碧兒眉目間青澀漸漸少了,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大氅,將一對清秀的粉臉兒裹住,有了那麼一點兒風情。不過依然還小。而自己答應她的及笄圓房的事,轉眼間就要來臨。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罪惡感是有的,可呆得久了,觀念也在發生變化,罪惡感之外,多少還有些期待……

    說完了,將上官婉兒與韋月抱上馬,跟著薛訥,向驪山方向馳去。

    冬天到來了,驪山的草木開始變得稀疏,雪雖不大,山頂上能看到一些稀疏的白意。不過獵物也不是很多,有的到了洞裡冬眠。

    「嗖」!一聲,李威一箭射了出去,可是出現了偏差,箭從青狼身上飛過去。大約是知道死期已至,青狼凶狠地撲了過來。薛訥見勢不妙,在一邊連補了兩箭,在狼撲到李威馬前,將它射倒。

    薛訥抹了一下頭上的汗,剛才將他嚇了一大跳的。勒了勒馬,騎了過來,勸道:「殿下,我們回去吧。」

    天冷了,弓弦凍硬了,沒有以前好使喚,隨行的侍衛又不多。薛訥心中有些後怕。

    「讓孤想一想,」李威瞧著手。剛才那一箭明明有感覺的,可是放弦時,手指頭抖動了一下,才失了准頭的。其實這段時間,他射箭的準頭已經比開始要好得多,當然,是與他自己相比的。眼睛就盯著玉扳指,君子愛玉,朝中大臣射箭時,多用玉做扳指。不過玉終比銅扳指厚了許多,沒有銅扳指靈活。似乎有道理,他是實用主義者,想到這裡,說道:「替孤換一個銅扳指過來。」

    薛訥搖了搖頭,不好與太子較真,只好隨他,可不敢大意了,騎著馬,護在太子的左右,省怕再出事。

    不過收穫尚可,除了這頭青狼,還有一頭黃狍子,幾隻野雞。提著,返回行宮。

    剛到行宮,就看到幾個太監,認識其中一個,是父親身邊的貼身太監之一,翻身下了戰馬,問道:「幾位內侍,來此有何事務?」

    「奴婢是前來宣旨的。」

    聖旨來了,只好準備接旨,可是這個太監嘴巴努了努,從他後面走出兩個御醫,太監說道:「陛下吩咐過,殿下接旨前,讓兩位醫博士診斷一下。」

    李威古怪地看著他,接旨就接旨,何必讓御醫診斷?弄不明白,還是將手伸了過去。兩個御醫搭著脈,一會兒對視了一眼,然後點頭,年長的御醫說道:「恭喜殿下,瘵疾基本已經痊癒。」

    還不敢肯定的,用了基本二字。

    太監說道:「那就好,殿下,請接旨。」

    聖旨很簡單,姚州失守,因此李治讓李威領姚州道行軍大元帥,並且以戴至德、劉仁軌、李敬玄為十二行軍管,準備以討姚州各僚。

    旨意下得莫名其妙,什麼時候國家要他這個太子領兵作戰了?再說,也不可能讓戴至德、劉仁軌這十二個朝廷重臣,一起出討姚州。李威遲疑了半天,才說道:「謝旨。」

    然後眼睛看著姚元崇。

    太監宣完了旨,也回去了,李威立即就問道:「姚君,父皇下這道旨是何意?」

    其實想不通的地方很多的,姚州城是唐朝在洱海一帶的橋頭堡,城池面積不算大的,可城牆高大堅固,易守難攻,怎麼丟失了。還有梁積壽一人,現在是什麼下落了。

    姚元崇正在沉思。

    碧兒卻焦急地說道:「陛下為什麼下這道旨?朝中又不是沒有將領,再說,陛下一生也沒有到前線打過仗。」

    「打仗不怕的,主要是姚州城如何淪落的。」姚元崇沉思著說道。洱海諸僚,讓梁積壽打得很慘,有可能是梁積壽行軍太快,後方空虛,諸僚才乘機入城的。只要不昏庸過份,無論是太子,或者他自己本人,有了足夠的軍隊與準備,前去肯定會重新奪回姚州城的。對太子只有好處,這是立功,一旦行軍,還能與將士拉上關係。但就怕吐蕃協助,那麼太子前去,前景就不樂觀了。

    還有,陛下為什麼下達這樣的聖旨?想到這裡,他又說道:「回京城吧,問一問,能去則去,不能去則不行。」

    話音剛落,遠遠地奔來數位戰馬,馬匹速度很快的,一會兒到了眼前,李威看到馬上的人,臉上大喜,興沖沖地迎了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2
第一百九十五章 劉公妙計 太子領兵(上)

     自從與父親交談過後,李威再度離開長安。

    父親什麼心情,李威能理解的,關係到了皇權,父子、兄弟,那怕是夫妻,都不能完全相信。再說,自己二十一歲了,越來越長,對父親至少在名義上的危脅更大了。

    現在父親病情還沒有到了不能行動的地步,一旦到了眼睛看不到東西,連走路都困難了,不得不大部分讓母親代為處理的時候,相信,就是朝中的各個宰輔,都會上書,逼父親禪讓。

    因此,父親有些不捨,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他老人家不高興,想法就有了。

    然而,畢竟是一個現代人,本來性格又淡,如果不是皇太子的身份逼得他不得不為,他都能學習魏晉那些放達的人士,來一個散發河溪,彈琴長嘯。能理解,可觀念不同,心裡不舒服,呆在東宮無味,於是再次來到驪山。可以看書,可以狩獵,甚至可以看看風景,倒也合乎他的性格。

    劉仁軌就在他離開長安後,回到長安的。

    劉仁軌做了使相,又立過大功,在朝堂上紅極一時,即使對自己有好感,也不能夠特地回京,看看。不然父親想法更多。

    來的人正是劉仁軌。

    翻身下了馬,沖李威拱手,走過來爽朗地大笑,道:「殿下,見過。」

    「見過劉相公。」

    「臣只是一個武人,什麼相公,殿下說笑了,」劉仁軌哈哈一樂,帶著三四名侍衛,來到行宮。

    碧兒立即給他端上來茶,劉仁軌又朗聲道:「江良媛,臣哪裡敢受?」

    只要看好了太子,必然知道碧兒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必然都會尊重。

    「這是妾身的榮幸,」碧兒輕聲說道。劉仁軌嘛,對太子很好的,又有著無數的戰功,因此,劉仁軌對她尊重,她對劉仁軌卻很敬重。

    劉仁軌呷了一口茶道:「殿下,可接到聖上的聖旨?」

    「已經接到,可是父皇為什麼下這道聖旨?」他呆在驪山,長安城中發生的許多事情,卻是無法得知的。

    「這是臣的主意。」

    「為什麼?」李威不解地問。不但李威,就連碧兒與姚元崇同樣不解。

    「殿下,莫急,且聽臣說一說梁積壽的事。」

    「請,」李威道。性格溫吞,遇事也不急迫,當然,反感的人說他不溫不火,沒有性子,好感的人則認為他有涵養。劉仁軌亦是如此,讚許地一笑,然後將事情經過大約說了一遍。

    梁積壽行軍很快的,當然他自己不知,朝廷已經知道他的用意了。一路確實如同他所說,勢如破竹,也曾逼得如多熟僚與生僚歸順唐朝。這種歸順朝廷現在也漸漸不大看中,這一點李威還是很欣賞父親的。不像鄭和下西洋,那怕在東非,只要歸順,就從船上抬金子銀子下來。但梁積壽本意也不以歸順為最終目標,大約他也知道這種歸順連雞肋都不如。

    他最終目標還是為了那個寶藏與象墓,因此大軍行軍很快,沒有多久就到達了諸葛亮城。這也是南詔現在一個重要的城市,當然,後來南詔獨立成國後,象陽苴、大釐、柘東(雲南昆明)、永昌、鐵橋、安寧、滬南、昆明(四川鹽源縣)、銀生城等城池規模也很大了,現在還不行,有的城池只是才開始具有一些雛形。但諸葛亮城形成很早,一直很繁榮,並且在南詔重要的交通樞紐上。

    梁積壽最終失敗了,但也不是一無是處,帶來很多有用的情報,比如南詔的道路,除了與唐朝的交通外,對外還有一些道路的,比如從銀生城到崑崙

    ,再到阇婆(今爪哇)、勃泥(今印度尼西亞加里曼丹)等地,或者從拓東經晉寧、通海、龍武、古湧步到交趾,或者從永昌郡故城(保山市)過到諸葛亮城(龍陵縣怒江壩),再往南經樂城入驃國,向西到天竺,或者由諸葛亮城往西經騰沖、彌城(雲南蓮山西北)到麗水城渡麗水至安西城(緬甸孟拱),再渡木裡江(彌諾江)到印度。

    諸葛亮城正處在第三條第四條道路的分岔口上。

    做了一些補充後,大軍立即繼續南下,其實不是為了寶藏,這樣的行軍方式很不合理了。走的正是第四條道路,直向安西城,到了這裡,已經是生僚,其中繡面蠻最多,又叫金齒蠻,小孩子自出生後,以針繡臉,用青黛涂之,長大後,臉上就有鮮豔的圖案。不管男女,想看到原來的面貌大約不可能了。然後直奔安西城,不是唐朝在涼州設置的安西城,一座很小的城池。過了安西城不遠,就是木裡江,木裡江西北是小婆羅門國,西南是大婆羅門國。當然,這時候國境線很不標準。

    木裡江不遠就有一座山脈,當地人是生僚,語言不通,翻譯說是魔鬼居住的山脈。與即墨所說的山脈同一發音。但到大婆羅門國,也經過這座山脈,只是走其中比較安全的路線,山脈其他地域是不敢進去的。

    聽到這裡,李威有些迷茫了,因為逃路,李威仔細地看了唐朝以及周邊各國的地圖,不敢說所有地形,可大約的地形還是很熟悉的。即墨三人的說法不同的,他們說是從諸葛亮城一路南下,經過瞭望部與茫部諸蠻後,才到達那個山脈的,顯然梁積壽的行軍路線與即墨三人不是一個方向。

    不過一會兒就明白過來。

    大象走的歸路,與人類走的歸路是不同的,它的本能,保護了象墓,所以行走時不會走直線的,兜來兜去,梁積壽大軍前去,與即墨三人力量不可同日而語,立即根據即墨等人的分析,當地嚮導就指出了是這座魔鬼山脈。再說,大軍也不可能與這幾十人一樣,在南方各個山林裡繞來繞去,於是取了最捷徑的道路而行。這些道路雖然崎嶇,也算成了型,大軍能勉強行軍。

    而且這一次行軍速度很快,快到達安西城時,只花了二十幾天,其間還發生了幾場規模不大的戰鬥。但折損的士兵並不多,人多,準備充分,又有許多嚮導,於是信心滿滿地進入了這座當地人談之色變的魔鬼山脈。

    悲慘的事發生了!

    此山有道路的,無數人摸索出來的一條安全道路,可是其他地方,當地人都不敢進去,況且外來者。只是在巨大財富以及懸賞之下,仗之人多,連嚮導都進入了。

    這一入,與即墨三人進入的道路是兩樣,因此只好再次尋找。梁積壽也沒有想到其他,只是一座山脈,總歸能找到的。可沒有過幾天,那個遺失部落的寶藏沒有找到,象墓也沒有找到,隨行的一萬多聯合軍隊,數千人死於流動的瘴氣、水蛭、毒蛇、蚊蟲之下,這還不算恐怖的,一天早上,遇到了海市蜃樓,很逼真的一次海市蜃樓,連嚮導都被迷惑了,於是大軍一起迷了路。一個多月後,才逃了出來。一萬六七千的軍隊,只剩下八千來人了。

    說到這裡,劉仁軌唏噓不止。

    但看著李威眼神,卻是很折服的。在八月份君臣會談時,太子就說過此事,果然被言中。卻不知太子是如何知道的。

    不過梁積壽以為朝廷不知道,在上書中將責任推到嚮導身上,說是為嚮導所誤,進入大凶大惡之地,這才導致如此。一邊上書,一邊率領大軍北返。

    近兩萬士氣正旺的大軍,各部忌憚,但一路所過,梁積壽為了迅速鎮壓,用了一些雷霆手段,各部心中很不服。看到大軍淪落於此,於是紛紛襲擊。但這不是致命的,數番大勝,讓一座險惡的山脈弄得丟盔卸甲,不代表著害怕這些蠻人,又有嚮導,並且還有熟悉本地的各蠻部士兵。數番激戰,依然勝利,只是我消敵漲之下,皆是慘勝。

    就在唐朝大軍要返回姚州,細奴邏要返回洱海時,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退到漾濞江的蒙儉率領殘餘的蒙巂詔,還有金沙江以西歸屬於吐蕃的施蠻、順蠻,突然襲擊了姚州城。

    很有點象呂蒙挖了關羽老窩荊州城的味道。

    這是梁積壽的大本營,一聽這個消息,細奴邏等部士兵都有些焦急了。斷了唐朝大軍的歸路,蒙儉又得到了姚州城,勢必比開始時勢焰更凶。儘管他們已經綁上了唐朝的戰車,然而各部還留有妻兒老小,這一刻都危險了。所以勸梁積壽再調唐朝軍隊支援,同時自己率領手上立即返回各部族。還不錯,指了一條道路,向東折向昆州,也就是後來南詔獨立後的柘東城。

    梁積壽也安全抵達昆州城,可手上的士兵,剩下來的不到三四千人,比薛仁貴慘敗要好,可丟失了姚州城,才是最主要的。上書謝罪,請兵救援。這份奏摺到了長安,可想而知,李治聽了悖然大怒。前年新敗吐蕃,現在因為梁積壽的失誤,居然敗於南詔這些僚人手中,氣得失態地將奏摺看完後,都扔到了地上。

    「不僅僅是施順等蠻,」李威等到劉仁軌將事情經過說完了,說道。

    「正是,」劉仁軌眼中出現了一些讚許,之所以推薦太子出征,就是太子的睿智。蒙儉去年攻打姚州城時,施順等金沙江以西的蠻部,已經參與。在梁積壽到達姚州後,大敗蒙儉,不但是蒙巂詔,這些參與的各詔同樣損失很重的。梁積壽只是被錢財迷花了眼睛,打仗還是不弱的。不然也不會在那座惡劣的大山裡轉了一個多月,轉出來後,還能一路北返,多次激戰勝利。

    其實李威心中,將梁積壽還要撥高了一分,這時候,在野人山迷了路,是一萬多人,吃什麼喝什麼?說句不好聽的,連河水都不能隨便喝的,也許弄不好,喝下去幾天後肚子裡就開始長緬甸大螞蟥了。這一轉,就是一個多月,不但如此,軍隊不只是唐朝的軍隊,還有各部族的士兵,這也是一種統率能力。如果換作李威,根本是辦不到的。

    劉仁軌說了正是兩個字後,沒有再說了,但眾人都明白劉仁軌與李威的想法。碧兒也不尊重了,她不服氣地失禮插言道:「那麼劉相公,你還要太子親征?」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2
第一百九十六章 劉公妙計 太子領兵(中)

     「江良媛,我是不是許敬宗那樣的人?」

    江碧兒搖了搖頭。

    「那麼且聽我繼續說下去,」劉仁軌呷了一口茶繼續往下說去。

    李治看到奏摺了,氣歸氣,可還是召集了諸位大臣商議。劉仁軌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姚州只是一件小事,只要朝廷寬恕梁積壽的罪行,繼續給他幾千士兵,不需要做其他的變動,馬上就能收回姚州城,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李威會意,讓不相干的太監與侍衛退下,但劉仁軌繼續喝茶。並不是一個粗人,更不是楊思儉罵的夯貨,很有學問的一個武將,李治召他回來,不但為相,因為許敬宗倒台了,牆倒眾人推,連他篡改史書的事也被翻了出來。李治還下旨,讓劉仁軌重新修撰許敬宗編寫過的史書。編史書,在這時代很重視的,沒有學問沒有德操,是不可能參與的。

    也有缺點,因為一生大起大落,戰場上很勇猛,處政時比較圓滑了。與戴至德共同處理朝政事務時,受到牒訴,戴至德據理以爭,劉仁軌常美言之。因此,為相沒有一個月,好評如潮。不過總的來說,還算清直。

    他只是喝茶,並沒有說,還要有人退下。最後只剩下江碧兒,連姚元崇與薛訥都退了下去,劉仁軌才繼續說下去的。

    劉仁軌回到京城後,狄仁傑就找到了他。

    新遷為使相,很得皇帝喜歡,看能不能委託劉仁軌打聽一些消息。畢竟皇上與太子這樣僵持下去,就是自己不是幕僚,於國於民也不是好事。可狄仁傑權利小了,就是權利不小,連武則天都沒有弄明白李治為什麼對兒子不滿的,狄仁傑更無從查起。

    劉仁軌同樣很茫然,他在隴州,不是在姚州,聽到京城的種種,同樣不大明白的。而且狄仁傑將種種真相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劉仁軌只是苦笑。這一聽完了,自己不下水也下了水了。

    但也十分愕然,原來竹紙棉花曬鹽,全是太子一個人弄出來,與其他人包括皇后在內,毫不相干的。拚命地撓頭,問:「太子如何知道這些的?」

    「是在坊市裡聽來的。」

    「波……(本來想說屁的,沒有說出來,發了一個音),狄寺丞,你可相信?」

    狄仁傑也是搖頭,一件事聽來即可,還能聽出這麼多事?

    處理政事圓滑,但對太子沒有圓滑,直接將此事也說了,李威閉嘴不語,看著碧兒也露出狐疑的眼光,於是說了:「劉相公,孤說孤知道一千年後的事,你相不相信?」

    「不信。」

    「那麼是孤夢中所得,你相不相信?」

    「不信。」

    「那麼孤也沒有辦法解釋了。」

    說完了,心中有些擔心,狄仁傑與劉仁軌懷疑了,那麼母親一旦知道所有真相後,會不會懷疑?答案几乎都不用考慮。聰明能幹,母親有可能還略略在他們之上。

    劉仁軌沒有逼問,他心中倒有另一個解釋,有一個很了不起的奇人,在暗中相助太子。這也是聽狄仁傑說出的。當然,就是奇人,也未必知道這麼多,有的是太子聽來的,有的也是太子想出來的。這樣解釋才算合情合理。這卻是好事,畢竟自己是支持太子的,太子越有本事,才有支持的價值。

    倆人都是聰明絕頂之人,仔細地分析一下,立即想到一個後果,有可能皇帝知道一些消息,有可能是棉花功勞給了皇后,有可太子私自增設了產業,這些產業還能謀得大筆的財富。對後面,劉仁軌略略排斥,但不全盤否定。畢竟太子有了財富,可以做很多的事,再說,太子生活也不奢侈的,皇帝春秋正盛,就是太子,沒有力量,同樣不能自保。財富運作得當,也是一種力量。

    但最後猜測出現了差池,認為皇上知道的是棉花的事。太子與皇后聯手,頗有些架空皇帝權利的趨勢,皇帝知道了必然不快。而且知道前者的事,比知道後者的事的人更多更雜,也更容易走漏消息。甚至是皇后本人刻意放出的風聲,對武則天,劉仁軌一直很排斥的。也不排除是李威身邊的人無意中走漏的風聲。

    所以讓一干人退下,只留下江碧兒。對這個小姑娘,劉仁軌十分欣賞。如果此女不相信了,太子身邊再無可相信的人選。

    「但與孤出征有何干係?」

    「且聽臣往下說,」劉仁軌說到這裡,十分得意的。主要是欺負皇帝對軍事上不怎麼懂,難得的一次。當然,太子是皇帝的兒子,也不能說出來的。然後往下說去。

    李治暴怒之下,就要派出使者,立即到昆州將梁積壽捉住問斬。

    劉仁軌這時候靈機一動,然後上前說道:「能不能容臣稟奏?」

    「劉卿,奏來。」

    「臣想出一條妙策,事關重大……」

    這是朝會,許多官員都在朝堂上,可有的事,還是不能讓低層官員得知的。於是李治將各位宰相以及六部尚書侍郎,召到延英殿議事,劉仁軌就問了一句:「梁積壽兵敗的原因,陛下與各位皆已知曉。臣只想問一句,面對如此財富,有幾個人能不動心的?」

    有人還想說什麼君子不談利的啥,但終是開不了口。

    這不是幾千緡錢或者幾萬緡錢,真有一個一萬緡錢放在眼前,這一群大臣中不少是清直人士,真有許多人不會貪心的。可是幾百萬緡錢,能有幾人不動心?連皇帝都動了心!

    別的不說,就是一個糖,一個鹽,一年能獲稅幾十萬緡錢,戶部開始常設鹽鐵使(開元前有事出為使,無事回則收,有鹽鐵使之職,但是權宜之計)。為了得到相關的官職,有無數官員開始想爭。正因為有油水,只是幾十萬緡錢,直接試問,能貪墨多少?

    李敬玄與劉仁軌向來不合,便問了一句:「那麼某問你,為什麼梁積壽不稟報朝廷?」

    「事情沒有水落石出,怎能稟報?真得到了,數萬人知曉此事,梁積壽也許會私飽中囊,可敢全部侵吞下去?就是稟報了,他想私飽中囊,請問何人前去僚人的安西城監督?不如不報。」

    李治怒極而笑,道:「那麼梁積壽不但無過,反而有功了?」

    「過肯定有過的,不過梁積壽還有妙用,且聽臣言。」劉仁軌沒有立即說留下樑積壽的原因,而是將話題一轉,問道:「其實姚州無關緊要。即使失去姚州,也很快就能奪回。再說,有的僚蠻與蒙儉等僚人,已是水火之勢。但各位,能保證誰前去姚州不對這筆財富不動心?並且事情很簡單,梁積壽之所以迷路,是從安西城直插那座山脈的。如果順即墨那三個廝原路尋找,是不是更容易能找到寶藏?就是陛下讓臣前往姚州,大軍也許不會動彈,但也難保不會不派一支斥候,再去打探一下。找不到損失不大,找到了,稟報了陛下,陛下如何作想?」

    「朕豈是貪財之人?」李治真氣了。

    「陛下不是貪財之人,可陛下莫要忘記了,國庫很是空虛……」

    一句話擊中了李治的心坎,李治沉默不語,這一點算是比較好的,沒有與臣子太過作偽。梁積壽損失慘重,是沒有找到,如果找到了,那麼多人,卻十有**能將寶藏帶回來的。就算自己不動心,朝中也會有大臣動心,幾諫幾不諫的,自己都不能保持不會動搖念頭。

    「那麼你說何人為人選出征?」

    「太子殿下。」

    「為何?」這一下子連戴至德也急了,立即問道。

    「只有太子殿下在知道事情真相時說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百姓安居樂業,有飯可吃,有衣可穿,才是陛下最大的財富,是朝廷最大的財富,看透了財富的本質。」

    李治氣得又悶哼一聲。這個老劉很不識相的,這是當著眾人的面,強行力挺兒子了,話外之音,連自己都不及兒子!而且這個兒子當真是看破了財富的真相?那麼為何弄一個大大的金庫?

    不過換作兒子出征,作戰能不能勝利不好說,但大約不會貪心的。他弄的金庫不小了,足以讓他做成許多「大事」。再說這個兒子旁門邪道的本領很不小,一年變不出幾百萬緡錢,但能想出很多方法,幾年下來累積能變出幾百萬緡錢出來。沒有必要為這筆財富,再冒其他的危險。

    所以李治對李威是愛憎交加,憎恨的是兒子這個大金庫弄得他寢食不安,愛的是兒子有名聲,會用人,又有文采,武略上也有一些見解,還會變出許多財富,對許多事能看破真相。以後做皇帝十有**比自己做得更好,將國家交到他手中,比自己只大半是只強不弱的。

    哼完了,立即說道:「不可,太子有病在身,怎能出征?」

    恨歸恨,大方向能把持住的,雖扶了扶次子,心中最佳人選還是長子。這是行軍作戰,萬一有一個閃失,怎麼辦?

    「陛下,不可小視了殿下在軍事上的天賦。吐蕃之戰,殿下僅僅看了一次卷宗,見解已經勝過了臣等。梁積壽前行,太子雖然沒有說多少,只說了三點,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分而治之,吐蕃不會出兵,已勝過了千言萬語。」劉仁軌道。對太子,現在劉仁軌十分相信的,相信到有些迷信的地步。

    李治又悶哼了一聲,心中很不是滋味。看到沒有,這就是兒子在大臣心中的影響,文臣說兒子仁愛有加,武將說兒子武略過人!

    「劉將軍,你可折殺孤了……」聽到這裡,李威也很不是滋味。心中想到,我有神馬的軍事天賦,還勝過你,估計連梁積壽一半能力也不及,比你,我用大腿比你小拇指吧。你不是將我往火坑裡推嗎?

    「殿下,切莫謙虛!」劉仁軌根本不容他辨解。就是李威直接說我神馬都不是,他也不會相信的。又說道:「且聽臣往下繼續說。」

    李威只好往下聽,實際上心中苦不堪言,當初自己議論了大非川,只是無心之舉,也想唐朝好。可沒有想到,成了自作孽,不可活了。心中很苦澀,比吃了黃連還要苦,幾乎連繼續聽的心思都沒有了。

    劉仁軌自然不知李威心中的想法,很是為自己想出的妙計自得,繼續說下去。

    然後他又對李治說道:「非但如此,各位可曾想法,憑藉蒙儉與順蠻等殘部,能不能將姚州城奪下?」

    梁積壽兵敗,是敗於魔鬼山的,不是敗於僚蠻的,軍事天賦還是尚可的,臨行前也曾留下軍隊駐紮在姚州城,並不是一座空城。這一問,在座的都是大佬,那一個想不起來?

    李治問道:「你說的是吐蕃?」

    「正是吐蕃,吐蕃人也出了兵的。如果太子親自前往,吐蕃人是不是會出更多的大軍,對付太子殿下?」

    李治氣昏了,差一點跳起來,喝道:「那麼你還讓太子出征!」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3
第一百九十七章 劉公妙計 太子領兵(下)

     李威也差一點說出與父親同樣的話。

    但劉仁軌既然說了出來,確實有他的考慮的,自不會將李威往火坑裡送。從容地答道:「正是為了對付吐蕃。否則陛下讓一般將領前去姚州,下了嚴詔,不准過問魔鬼山的事,姚州自可收回。」

    「可吐蕃……」李治沒有辦法說下去,連薛仁貴都大敗了,自己的兒子,有沒有軍事天賦,沒怎麼看出來,肯定沒有薛仁貴軍事能力強,至於單挑,別看薛仁貴年數已高,一人單挑兒子三十個四十個,都不在話。如在馬上,有了兵器,一百個兒子估計都不是薛老將軍的對手。但這句話說出來,失去了志氣。

    李治想法,劉仁軌是知道的。他繼續說道:「戴相公,可記得去年在此處,殿下談過一句話。吐蕃不是兵強,是氣疫強,在高原上,我朝大軍不適應,放在平地,未必比我朝士兵強。交戰的地方只是在姚州,雖有山勢,但不是青海之地。等到殿下準備,再到達姚州,已經是明年春暖花開之時,南方濕熱,還沒有到達巔峰,正適合我朝大軍作戰,可對吐蕃來說,已經不大適應了。這是敵消我漲之勢。只是其一。」

    又將地圖拿出來,指著地圖說道:「大家可看到了沒有?吐蕃暗中指使幫助了蒙儉奪下姚州城,可是梁積壽撤向昆州時,有沒有派兵攔戴?再看看邸報,于闐國王尉遲伏阇雄與吐蕃合兵,攻破龜茲城,然而吐蕃人壓迫苛重,尉遲伏阇雄心中不平,開始抗拒,青海境內,吐蕃也未平定。此時已無力分去多少兵力前往南詔,更不想與我朝對拒。所以數月前時間派出使者前來求和。」

    下面一句話,並沒有說,吐蕃人現在不想與唐朝打了,可唐朝也不想與吐蕃人打了,薛仁貴一戰,唐朝寒了心。其實主要是各將領,無論是裴行儉還是劉仁軌都沒有必勝的信心。

    其實沒有李威的出現,歷史上裴行儉、劉仁軌,與後來的婁師德、魏元忠、唐休璟、郭元振等名將,皆是不出。強行發起大戰役的,只有李敬玄,然後西域勝利後得意忘形的王孝傑。直到論欽陵死後,唐朝也只是小規模的試探,最後重新發起大規模作戰的。

    當然,喪氣的話如同李治一樣,劉仁軌也不大好出口。然後繼續往下說道:「姚州之失,無足痛癢,朝廷無論派出誰去,即可平定,我們知,吐蕃也知。太子前去,亦是一理。」

    「你是讓太子殿下做餌?」李敬玄驚訝地問了一句,但一個餌字出來,十分後悔,立即住聲。

    「不重不上大魚,」劉仁軌卻省去了餌字。

    「不妥,」李治連連搖頭:「只怕吐蕃人能猜測出來,聽說吐蕃那個論欽陵用兵如神。」

    這是聽李威說的,否則到現在李治都低估了此人。

    「是能猜測出來,但那又如何?論欽陵能猜測出來我們用意,可他低估了一點,那就是太子殿下的軍事天賦!」

    「孤,孤……」李威噎著了,孤了半天都沒有孤出來。

    「殿下,莫急,且聽臣往下說去,」劉仁軌也沒有往其他地方想,在他想法中,認為殿下自付沒有論欽陵的用兵本事,倒也不奇怪的。

    「那又要派出重兵了,」李治喃喃道。梁積壽一戰,折損的人馬不多,朝廷能承受得起,再來個大敗,唐朝也虧損不起。吐蕃同是一理,雖然大非川一戰勝利,也讓薛仁貴殺了數萬人,其中有一半是吐蕃的士兵,同樣讓吐蕃元氣傷了一下。

    「不需,朝廷若派出重兵,吐蕃人對南詔興趣不大,撤出姚州城,反而浪費人力財力。只需派出數千精兵,再暗中調動數千士兵增援,讓吐蕃人入即可。至於吐蕃,也許會猜到,也許沒有猜到,即便猜到,因為低估了殿下,論欽陵也不會親自前來。不過以防萬一,臣還推薦數人,協助太子殿下。」

    「請問何人?」

    「第一個人,是在象州的薛仁貴,但召回時需要秘密一些,不可洩露。」這一句劉仁軌很慎重的,薛仁貴威名太盛了,如果吐蕃聽聞,有可能沒有釣到魚,卻真釣來了論欽陵,太子反而成了一條魚。

    李治額首。這個人選是無可挑剔的,再說,薛仁貴犯了錯誤,從高麗流到象州,也算是處罰過了。一員虎將這樣流放,誠為可惜。

    李威同樣點頭,這個人物,在他心中地位很高大的,遠遠超過了劉仁軌。

    「第二個是裴侍郎。」

    李威聽到這個名字,又喜又憂。也就是裴行儉,裴行儉軍事上的天賦還沒有展現出來,在西域擔任了幾年大都護,調了回來,做了司文少卿,不久改任吏部侍郎。直到洛陽時,李威才得知此人。可問了問,在西域時裴行儉並沒有打什麼大仗,在朝廷有名聲,是在吏部選撥人才上的名聲,選撥人才很稱職,與李敬玄人稱裴馬,或者與馬載一人稱裴馬。提及軍事,倒是他的哥哥裴行儼(裴元慶的原型)號稱萬人敵,雖死了很多年,至今聲名不減。也算一個名將,但遠遠沒有達到後來的高度。

    因此,就連朝廷議論梁積壽的軍事行動,都沒有將裴行儉喊來加入。李威感到奇怪,詢問了一下,直到最近才知道原因。但也奇怪,難道善戰者無赫赫戰功,可歷史上為什麼那麼有名氣?

    可兩人幾乎沒有任何交接,到了洛陽後不久,李威到了少林寺,回來後朝廷商議裴雨荷做太子妃,議論紛紛,裴行儉主動避諱,後來因為裴炎的事,李威對裴家的人幾乎沒有好印象了。兩人見過幾次面,儘管李威大張旗鼓,折節地向裴炎道歉云云,裴行儉卻知道太子心中有了疙瘩,其實嚴格說起來,三裴是三房,裴居道是東眷房,裴炎是冼馬房,裴行儉是中眷房。不過皆是河東裴家,裴行儉更主動迴避了李威。

    劉仁軌鄭重說道:「殿下,不可小視此人。」

    「是,」李威不知說什麼好。

    此人一道出行,此戰又增加了無數勝數,只是李威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這些都是牛人的,如果因私廢公,害自己一下,自己的智慧,多半防不勝防。

    當然,裴行儉出行,不需要隱瞞的,連朝廷都輕視了,況且吐蕃人。除非論欽陵能恰會算,那也不用打了,直接將南詔扔給吐蕃得了。

    然後劉仁軌推薦了第三個人,是一名高麗人。洋州刺史黑齒常之。

    「黑齒常之啊……」李威呢喃了一句。這個人名聽說過的,好像也是唐朝的名將,只是具體的事例記不起來。劉仁軌以為李威懷疑,解釋道:「殿下,此人也不可小視,蘇定方將軍征東時曾歸順過,因見部下多被蘇將軍手下殺戳,害怕逃亡,一度大敗我朝軍隊,替高麗收復兩百餘城。直到臣擊敗百濟軍後,才將此人招撫。為臣攻下任存城立下戰功。雖是高麗人,請殿下莫要懷疑。此人是一個熱血漢子。」

    履歷如此簡單,又是一個不會被吐蕃人重視的將領。而且以太子待人的態度,黑齒常之一定會樂於被太子所用。

    劉仁軌推薦三人後,又對李治說道:「陛下,有此三人相助,殿下的智慧,此行朝廷只要靜等捷報即可。而且南詔各部叛亂的根源,吐蕃是重要原因之一。吐蕃不平,南詔以後也不會安份。」

    這一句一語中的。繼續說道:「吐蕃論欽陵垂坐吐谷渾與西域,暫時不會前來,雖會派其他重將率兵對付太子殿下,可是吐蕃除了論欽陵,餘者未必有多勇猛。」

    又是一語中的,論欽陵的弟弟論贊婆用兵也很厲害,但在青海照樣敗於黑齒常之手下。只有論欽陵與唐朝交戰,戰一次勝一次,幾乎一個無解的波司。事情還沒有發生,但因為李威建議,派出大量斥候,各部反抗吐蕃沒有形成,可已經帶來更多吐蕃的情報。得到了情報,劉仁軌才有發此言。然後又說道:「只要論欽陵不親自前來,殿下此行必勝。所獲也會很豐,甚至有扭轉前年大敗的頹勢。只要勝了,吐蕃各部能看到希望,吐谷渾與西域各部,反抗甚至激烈。吐蕃不會滅亡,但至少會瓦解一些。」

    朝廷已經送了一些物資出去,當然,指望這些部族大規模反抗,還是很遙遠的。如果聞聽吐蕃敗績,也算是給了這些部族一些信心。這樣的安排,有些與田忌賽馬類似,也是失了志氣的主意。但軍事上卻是有可取之處,不過在李治心中,裴行儉與黑齒常之,倒也沒有什麼重視,重視的是薛仁貴。心中忽信忽疑的,劉仁軌又說道:「陛下,相信微臣,如果失敗,拿臣來試問。不過以防萬一,陛下只要再做幾件事,吐蕃更能相信。」

    「讓朕做何事?」

    「只要陛下詔書,讓裴舍人擔任鹽鐵使,然後昭獎雍王,即可。」

    聽了劉仁軌的話,李治噎住了。戴至德等人皆是失笑。主意是好主意,有些損李治。鹽鐵使爭得不可開交,又是容易貪墨的官職,裴炎不管出於什麼心理上書的,本身卻是一個清臣,至少外表是道貌岸然的,擔任鹽鐵使卻是很稱職。但不是劉仁軌的建議,會讓人想入非非。本來李治對太子種種的約束,約到朱敬則在朝堂上義憤填膺地上奏地步。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吐蕃人不會不知。這份詔書一下,更容易讓人誤以為皇上對太子不滿,所以讓太子上了前線。吐蕃人更會輕視,無論如何,太子是太子,擒住了太子,對吐蕃來說,無疑大長士氣,甚至對平定西域與吐谷渾都有莫大的好處。

    但老百姓會更加對李治不滿。

    「這,不,需,要,」李治氣得四個字,做了四次說出來。

    「陛下,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敗於吐蕃,才是我朝的恥辱,不用多少民力軍力,能獲大功,陛下不能容忍百姓暫時的誤會?」劉仁軌又說了一句。

    「再議,」李治說了一句,但勉強同意了,最終還是不放心的,下了聖旨,喊來兩個御醫,替李威看一看病情,畢竟是去了南詔,儘管避開了炎熱的夏天,也是荒蠻之地。因為其中關節很多,又同意劉仁軌主動請纓,前來做一個詳細的解釋。但去不去,李治在劉仁軌臨行前囑咐了一句,遵從太子的意願。

    「殿下,」碧兒緊張地拽了李威的衣服。

    「江良媛,你小視殿下了,」劉仁軌看到碧兒的小動作,立即說道。

    李威有些哭笑不得,碧兒沒有小視,是你高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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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明處暗處 李逵李鬼(上)

     劉仁軌說道:「並且臣給殿下留了一個重要的後手。」

    「請說,」事實上有了薛仁貴與黑齒常之、裴行儉三人同行,李威已經壯了膽子。又是在南詔作戰,不上高原,如果兵力充足,甚至都可以與論欽陵對碰一下。當然,想是那麼想的,真要是論欽陵出馬,就是三人合力,也未必能十成十的戰勝。畢竟三人作戰風格皆不相同。也沒有李威想得那麼簡單,三人不協助好,也未必是一加一加一等於三,甚至加到最後比一還小。

    但李威已經抱定了一個想法,自己千萬不要插言,讓這三人人商議著怎麼辦,反正都是牛人,比自己強上百倍千倍的牛人!那怕是分兵作戰,自己也要死活抱定一個人的大腿不放。

    很沒有出息的想法,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想法。不怕不懂,但要用好人。就怕不懂裝懂,外行亂插手,即使手下名將如雲,有可能反而亂壞了事情。心中也計算好了,這一趟,大約已經勝利在握。權當到雲貴旅遊一趟,看看洱海是不是象後世的洱海。至於那個野人山,還是免談的。

    聽了劉仁軌還有後手,立即高興地說。

    「就是梁積壽。」

    「何解?」

    「陛下也聽了臣的建議,讓殿下前去問罪,但臣說過,畢竟梁積壽深入到了安西城,對南詔地形熟悉,可以借鑑。問斬誠為可惜。但殿下別當真,去問罪。此人不但對南詔地形熟悉,與蒙舍詔各部共過很長時間,有了感情,軍事也是不弱,從那個大山澤裡走出來,依是數次勝利。殿下前去不但不能問罪,反而好言相慰。這也是給了梁積壽一個機會,如果立下戰功,會減輕他的罪責……」

    戴罪立功,更加會爆發潛力,這點李威是懂的,慎重地點頭。

    也明白劉仁軌還沒有說出來的話,梁積壽不僅是活嚮導,也可以作為一名勇將,還可以作為拉攏南詔一些部族的紐帶,作用不亞於是薛仁貴的作用。但劉仁軌不知道薛仁貴在李威心中的地位,看到太子已經會意,沒有再解釋了。心中很欣慰的,至少心中斗膽誇了一句孺子可教,又說道:「可是其他人,殿下不可小視,雖薛將軍戰敗了,可從遼東到突厥,這些戰功是真正打出來的。」

    「孤知道,此三人,孤幾乎沒有交往,可聽聞了一些,他們讓孤十分欣賞。」

    「那就好,」劉仁軌也擔心,害怕李威自作主張,太子有主張是必然的,這些將領的建議也要適當地聽聽。他根本沒有想到,李威信不但準備聽,還準備一言不發。

    又繼續說道:「這是為朝廷。可不止為了朝廷,也是為了殿下。有殿下的智謀,這些將領的支持,此戰必勝。可是陛下心中卻有些忐忑不安。這段時間,不知什麼原因,陛下對殿下不滿,殿下深入前線,還是蠻荒不毛之地,陛下也會牽掛,甚至會愧疚,多少會改善對殿下的態度。再說,殿下還沒有出征,陛下就有了不捨。」

    所以劉仁軌只打了包票,沒有做詳細的解說,甚至連梁積壽的安排,都沒有告訴李治。當然,太子態度很淡定,讓他很高興的。可他也沒有想到,太子之所以淡定,是寄託在這三員名將身上。李治同樣不知,裴行儉的光輝沒有放射出來,黑齒常之對現在的唐朝來說,是一匹黑馬,無人重視。薛仁貴尚可,已經大敗……皇上擔心是必然的。

    李威心中也有些感慨,便宜父親的再三阻攔,稍稍讓他心暖了一下。不然這個家,讓他太心寒了,連老二沾上了皇權,都有些改變,刻薄……這也再次驗證他所記下為數不多的歷史知識,李治雖然不是一個仁愛君子,也不是一個毒辣之人。倒是母親惹惱了,下手很乾脆。只是自己倒底做了什麼,讓父親不滿?

    劉仁軌已經說到了這件事:「反之,殿下留在京城,又猜不出陛下不滿的原因,矛盾只會激化。殿下終是弱了……殿下遠征,陛下心情好轉,臣等也能找到機會詢問,究竟是何原因導致陛下如此的。找到原因,就能解決。還不止如此,殿下,可曾想過太宗皇帝?」

    不知道劉仁軌說的是何方面,李威沒有回答。

    劉仁軌壓低了聲音,道:「當時高祖大權在握,隱太子又圖謀不詭,心狠手辣,之所以太宗最終繼承大統,正是因為手下有一群文臣武將。太子今天只有狄仁傑等數人,力量很是單薄,再說又是文臣。去了軍中,以太子魅力,薛老將軍對陛下忠心耿耿,可是裴侍郎,黑齒常之,有可能為殿下所用。依殿下的眼光,說不定又會發掘一些人才。未必能與當年太宗相比,可殿下是太子,又勝了一籌。這才是力量,讓殿下以後可以自保。」

    矛頭不是對著李治的,是對著武則天的。

    皇上的身體板兒,由著蹦達,也蹦不了多少年。即使不會駕崩,也會倒掉。就怕皇上倒下來權利的分佈,逼到萬不得己的時候,手中要有人有將有兵。這一次行軍作戰,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並且一切幾乎佈置妥當,都不像李世民那樣,冒著槍林彈雨的危險廝殺。

    劉仁軌這一句說得又直接又含蓄,支持李威的大臣不少,將朝堂上的重臣數一數,一大半會支持他。也是李治弄出來的,只要是重臣,有用的大臣,皆遙領東宮的職位。可不能真正算是李威的人,包括戴至德、李敬玄,只能算是名義上的東宮體系。相反,狄仁傑沒有遙領東宮的職位,卻才是真正李威的親信。也包括劉仁軌,這樣的安排,這樣的話,掏心窩了。

    「孤前去就是,」劉仁軌敢說,李威不敢聽了,難怪劉仁軌只是喝茶,喝得只留下碧兒,才開始說話。但不答應也得答應。之所以劉仁軌有些膽大妄為,是將他看作了神馬,不是什麼!拒絕可以的,父親在劉仁軌臨行前說了那句話,讓他明白聖旨為什麼那麼古怪了。

    什麼姚州道行軍元帥,什麼十二行軍總管。當真是將劉仁軌戴至德一起弄上前線?那麼只顧打仗了,朝堂怎麼辦?正是這樣的聖旨,可以行,也可以不行,行是實職,不行是遙領。就是自己行軍,所謂的十二總管,還是遙領。

    但不能拒絕。劉仁軌將自己看到了神馬,朱敬則將自己看到了仁太子,都是一個意思,看到自己仁愛,有作為。劉仁軌都做下如此佈置,自己還懦弱不行,這些大臣心中定下來冷了一大半。以後支持自己的大臣,會越來越少。

    別以為嫌名聲過重,可以自污,但也看怎麼樣自污,像現在沒有事,跑到驪山打獵,也屬於玩樂,屬於自污,可這種自污,大臣能接受。但定了一個懦弱的名聲,這種自污卻是萬萬要不得的。大臣全部支持不是好現象,如果全部不支持,則更不是好現象。

    既然決定要出征,李威立即命人收拾行李回長安。

    雪漸漸停了,寒氣卻更加侵人。

    騎在馬上,李威問道:「劉將軍,還有什麼要說的?」

    「說什麼?」

    「孤前去南方,需要注意什麼?」

    「殿下已經說過,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分而化之,臣還能說什麼?」

    「……」

    當沒有問。

    但剛一到東宮,還沒有從馬上下來,就讓太監喊進大明宮。反正太極宮,因為母親厭惡,自回來後,就沒有看到父母親入住過一回。來到大明宮,父親坐在一起,李威沒有施禮,武則天已經哭泣起來,說道:「弘兒,可不能聽劉仁軌那個老匹夫的話,你身體不大好,怎麼領兵作戰?朝中養那麼多武將,難道全是白養活了不成?」

    大約是因為氣憤,居然都罵劉仁軌是老匹夫。

    不過武則天的哭泣是一個慈母的眼淚,還是鱷魚的眼淚,真讓李威很糊塗。

    李威上前伏倒在地,說道:「父皇,母后,兒臣看到你們為國事日夜操勞,兒臣內心不安。兒臣長大了,也到了替父皇母后分擔的時候。再說劉將軍已經安排好了,此行萬無一失,父皇,母后,勿要擔心。」

    「弘兒,你懂什麼,劉仁軌這是在捧殺,你長那麼大,連屠夫如何宰雞都沒有看到,會打什麼仗?陛下,你為什麼也糊塗了,妾身在簾後拉你胳膊肘兒,你還是下旨。為什麼你不親自掛帥?」

    還有這一節?但也不是武則天說得如此不堪,宰雞想一想,慚愧,真沒有看過。可看到過殺人的,自己還狩獵,還割過賀蘭敏之的小**。至於父親的身體,不要掛帥,估計到了洱海,多半因為水土氣候,就要掛掉了。

    李治嘆了一口氣,道:「弘兒,沒有把握,你就不要前去。朕不怪你……」

    現在放這個馬後炮管什麼用,劉仁軌已經將自己推到刑架上了,不上也得上。這使他想起了一個故事,澶淵之盟前,有許多大臣建議宋真宗撤到江南。寇准不同意,看到宋真宗猶豫不決,於是將他小龍椅一推,直接推到澶州城。宋真宗讓寇准推得頭皮發麻。自己與宋真宗很相似的。

    於是說道:「父皇,真不用擔心的。再說,還有薛仁貴將軍。只是兒臣擔心,百姓對父皇的誤會。」

    說得很孝順,至於父親信不信,不管了,又說道:「不過兒臣還要向父皇討要一人隨行。」

    「何人?」

    「薛訥。」只記得薛訥,後來的薛丁山,這是美化了。薛訥的軍事能力與薛仁貴相差甚遠,不過後來上了一奏,說胡蠻不服,是因為武氏不是正統,在武則天將江山交還李氏起了重要的作用。所以李隆基認為他忠心,兩次大敗依然重用,正好吐蕃沒有什麼名將,於是拉開唐朝反擊吐蕃第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相比於薛訥,現在唐朝有潛力的大將還有很多,比如唐休璟、郭元振、張仁願、王方翼、張虔勖、程務挺等人,軍事天賦與潛力,並不比薛訥弱。

    只是李威歷史記得不清楚,有可能其中極個別人提到名字時會想起來,例如黑齒常之,但不提起名字,肯定疏忽了。還算是好的,至少詢問他張虔勖是何人,他一點都不清楚。

    也記得很多人的,象郭子儀、哥舒翰、李光弼,可上哪裡找?

    總的來說,唐朝名將一直沒有斷過,可是一代不如一代,現在將唐朝翻遍,金手指隨意開,也找不出李靖候君集這樣的神將。

    李治也沒有想到其他,認為兒子經常與薛訥廝混,提撥一下,也在情理,況且前往南方,主要會倚靠薛仁貴,這是賣薛仁貴一個人情,於是答道:「准了。」

    「准什麼准?你真讓弘兒去前線?」武則天再次阻攔。

    李威大腦有些當機,這個武則天似乎很像母親了,可還是武則天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4:03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明處暗處 李逵李鬼(中)

     天黑了下來,不但雪停了,一輪明月也升了出來。

    月光很冷的,在晦澀的雲層中鑽來鑽去。但長安這時候的月亮與一千兩百多年後的月亮,並無二樣。至少在這個寒冷的夜晚,不會比以後的更明亮……

    城東南的一個小酒肆裡,一個大漢坐著慢慢地喝酒。他前面有三個人,陰冷地看著他。三人除了正中的是漢人,另外兩個皆是胡人。

    中間的一位不耐煩了,使了一個眼色,兩個胡人站了起來,就要抽橫刀。刀沒有抽出來,大漢忽然將桌子一推,碟兒盤兒嘩啦啦地掉下來,將對面三人視線遮住。

    大漢身體躬了下來,暴射出去,一拳,就打中了右手的胡人眼睛,立即眼角與鼻子鮮血迸射出來。然後左腿一個飛踢,左邊的胡人像一隻蹦蝦飛了出去。而此時,兩人的橫刀才抽出不到三分之一。又是一拳,右邊的胡人立即佝僂下去。整個動作如同行雲流水,快如閃電,幾乎就是一眨眼功夫,兩個胡人倒在地上。甚至旁觀者都沒有看清楚大漢踢中了左邊胡人的何處,只看到那個胡人躺在地上,在痛苦地喊叫。

    大漢將二人的橫刀抽出來,放在手中把玩著。

    正中的男子沒有想到這個大漢身手居然這麼好,頭腦還沒有清醒,已看到大漢拿著兩把橫刀走過來。

    男子嚇得臉色變得蒼白,說道:「怒牛,我,我……」

    大漢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好像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一隻螞蟻,一隻蚱蜢……卻輕鬆地將左邊的胡人提了起來,放在右邊的胡人身旁說道:「你們是那一個種族的胡人。」

    胡人不答。

    大漢用橫刀在他嘴上刮著,橫刀磨過的,很是鋒利,他嘴邊的小鬍子一縷縷地掉下來。

    「突厥人。」胡人終於害怕了,對手的心狠手辣,他可是聽說過的。

    「突厥人也在我們大唐京城玩刀?」大漢輕薄地嘲弄著,這時候唐朝人還是很自信,儘管有了大非川之敗,然而無論對其他那一個種族發動戰爭,都是以少勝多。

    「是,是,是。」

    「本來想殺了你們,可你們不佩,只是髒了某的手。」大漢很自傲地將橫刀重新扔給了他們。

    長安的月亮與後來的月亮是一樣的,長安的人與後來的人相差也不大。唐朝的遊俠很有名氣,可是遊俠也要吃飯,一些人也選擇了一些灰色的職業,或者說是黑道。

    這頭怒牛與對面的人皆是為了利益,產生的爭端,只不過對面的男子沒有想到結果如此。

    酒肆裡的人都認識這頭怒牛,有人在喝彩:「好一頭怒牛。」

    「各位抬愛,」怒牛在對面男子的臉上拍了拍,重新站起來,拱了拱手,又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剛一坐定,兩個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長相醜惡的人說道:「你就是怒牛?」

    「正是,」怒牛眼睛眯縫起來。雖然他身手,可見識也廣,這兩人穿著十分普通,然而卻讓他看到那種上位者的氣質。

    「某是尚書省的一個小小都事……」

    「見過,」怒牛施了一禮,剛才雲淡風輕,此時變得神情極為恭重。這幕情景李威是沒有看到的,如看到了一定會改變他許多想法。這頭怒牛,很有些像後世武俠小說中的俠客,事實也是長安一個很有名氣的遊俠。可只是尚書省一個都事,就如此的恭敬。這就是國家機器的威力,前世如此,這一世依然如此。

    什麼俠客,什麼英雄好漢,國家機器一推,一切皆是浮雲。

    這才是活生生的事實,李威也許感到很鬱悶,可與他對決的都是非人的一種,皇上,皇后,還有著父親的大義,敢對他有什麼想法的人,一個個都是智慧無比的猛人,當然個人的品性好壞需要拋開不談的。李威對付的只是象怒牛這種人,甚至都不要開口,只是一個眼色,就會有人將怒牛輾成碎片。

    長相醜惡的人輕淡地說道:「跟某來,有點事要說。」

    「敢不從命,」當然,「怒牛」也有他的驕傲,可他也要生活,也要吃飯,也要活下去。自古以來,民不與官斗,他也脫不了這個俗,況且他這些人,更是不能與官斗。

    三人走出了酒肆,雪雖停了,按理說天是放晴了,只是天上掛的不是太陽,而是月亮。但很冷,西北風帶著呼嘯的聲音,似在悲咽,似在狼嚎。刮在人身上,如同刀子。即使是在十月,也是比較冷的一晚。

    「某叫周興。」

    怒牛身體一哆嗦,周興,試問長安誰沒有聽過,即使他協助太子將許敬宗扳倒了,可對此人,大多數百姓不抱好感的。那些刑罰……即便是自己又如何……

    聲音很恭敬了,道:「見過周都事。」

    狄仁傑在一邊一直不吭聲,惡人需要惡人磨,因此將周興帶來,果然取得實效。但心中五味雜陳,不知什麼感想。

    「某要你替某辦一件事,辦好了,某或者能幫助你,替你將幾件案子註銷了,還會給你一些獎勵。」

    「請吩咐。」

    即墨三人居然同樣奇蹟般再次從那個魔鬼山逃了出來。不過這三人機靈,知道梁積壽在暴怒之下,會拿他們出氣,於是逃跑,即墨捉住了,可是葉毅二人逃跑了。

    這二人一定會回長安,長安他們有根基,衙役未必能捉得住。狄仁傑並不是想找他們麻煩,他們有錯,可梁積壽不貪婪,也不會有事情發生的。想破案子,大理寺堆積的沉案很多,就是依他的智慧,一輩子也別想處理完。就是處理完,新的案子又接踵而至。主要是另外一點,以狄仁傑的智慧,隱約地感到即墨三人離開太子後,居然不死心,又找上樑積壽,還有另外的隱情。

    這是太子答應出徵了,如不答應出征,陛下本來對殿下就有意見,梁積壽大敗,陛下心情不好,與殿下矛盾會更激化。分析到了這一點,狄仁傑感到了陰謀。

    智慧如此,嗅覺如此。

    如果直覺是真的,此二人將會十分重要。對方有可能也會殺人滅口。其實梁積壽也會想殺人滅口,畢竟將罪過推到嚮導頭上,與被三人誘惑,導致數千唐軍犧牲是兩樣的。只不知這兩人是如何逃跑的。

    但是人終要吃飯,還得要回長安。憑藉衙役是不行的,需要借助一些暗中的力量監視……這就是尋找這頭牛的用意。

    沒有向太子說,當然,為了保住太子,許多人在努力奔走,但這些都是擺在暗處,連李威自己都不知。當然,還難免也會有敵人……

    此時李威還在大明宮。

    拉住了母親的手,說道:「母后,兒臣很慚愧。」

    李治正被妻子弄得有些兒頭痛了。劉仁軌似乎說得有道理,這是一個機會,不然正面碰吐蕃,唐朝國力正是虛弱的時候,勝還好,敗更吃不消。但妻子說得也有道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這一年多來身體將將好,以前一直體弱多病,不但要出征,還是南方那些濕熱多瘴的地方。可聽到兒子的話,有些愕然地抬起頭。

    李威繼續說道:「父皇對兒臣如此期望,母后對兒臣如此痛愛,可是兒臣以前卻做了許多讓父皇母后失望的事。兒臣很慚愧。」

    母親什麼想法,李威猜測不出來的,既然母愛如此,自己也應當感動一下吧。又說道:「不過我家是天家,不僅僅是家,還是國。子女要求更嚴格些才是,所以昔日觸龍因些說趙太后……」

    武則天沒有反對了。趙太后能做,她也應當能做。用手撫著李威道:「只是本宮很擔心,弘兒,去了前方,你只管著指揮,切莫上陣,刀箭無眼,不能逞能。」

    「是。但是父皇母后,你們也要多注意身體。」

    留了下來,一道吃了晚飯,說了一些溫情的話。很溫暖的一幕,恐怕也是李威來到唐朝後,與父母最溫暖的時候。當然代價有些沉重了,需要上前線……

    出了大明宮,本來想回東宮,忽然改了主意,說道:「去裴侍郎府上。」

    這一次出征,李威還是有信心的。其實只要三人中有一個人相助,這一戰勝利的希望無限地接近百分之百,況且是三人。不過最大的變數,是裴行儉。因為接觸的少,對裴行儉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改革了人事選撥制度,雖是改革,可上到士人,下到黎民百姓,皆是一致的好評。其他的不知。已說明了裴行儉的智力。因此,怕裴行儉因為私事,而耽擱了國事,如果裴行儉如此,後果甚至比郭待封還要惡劣。

    來到裴行儉的府上,裴行儉迎了出來,道:「參見殿下,臣等候多時了。」

    「你知道孤要來?」

    「聽聞太子回到京城,臣已預料到了殿下會來到鄙府,」說著將李威引到了客廳,客廳上燃著一些香,似蘭似荷,若有若無,不知道什麼香,但身在東宮,見識很廣,知道這種香料十分名貴。桌子上擺著一套精美的茶具,正好是二人所用。這架勢可不分明在等他到來?

    「你如何知道孤一定會來到的?」李威狐疑地問,前來裴府,是剛剛臨時起意的。但裴行儉這個做派,讓他疑神疑鬼了。別的不知,只記得後世對此人的評價,用了四個字,多智似妖。但也不能妖異到這地步……

    裴行儉微笑,沒有回答,道:「殿下,臣想請殿下寫一個字,可否?」

    「寫字?」

    裴行儉點頭。

    李威有些不解,然而裴行儉坐在家中,就算到他會前來,僅露了一手,已將他震住,於是說道:「行。」

    裴行儉拍了拍手,婢女立即拿來紙筆,顯然也早就準備好了。就放在旁邊的矮桌上,只是李威沒有看到。李威幾乎無語,也幾乎不假思索,在紙上寫下一個大字: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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