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457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10
第二百三十章 號角已吹 舟水新解

     「孤知道……」李威感受著碧兒身上的溫軟,停了一下,又低聲說道:「可還有人呢。」

    外面的月色正明,一縷明亮的月光照了下來,李威扭過頭,看著兩個小蘿莉,說道:「你們在聽什麼。」

    兩個小蘿莉呵呵大樂,然後向旁邊翻了過去,不知道她們在想什麼,就在邊上相互抱著,一邊笑一邊滾來滾去。

    「這兩個小鬼頭……」李威停了一下,又說道:「今天晚上不行。」

    碧兒嬌澀地點頭。

    李威又說道:「選一個好日子,就在這一兩個月內選。孤讓劉群出一下宮,到你家中去一趟,讓你家人選。順便送一些禮物過去,權當聘禮。雖然不能明媒正娶,可不能馬虎,再讓她們離開……」

    指兩個小蘿莉的。

    「嗯,」碧兒再點了一下頭,低聲道:「殿下,妾身很喜歡。像在夢中,又覺得不真實。」

    下面的話沒有說出來,雖然現在她在東宮地位很高,可出身寒了,自己一直沒有與她圓房,小姑娘心裡就有些不安……李威也沒有解釋,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道:「睡吧。」

    一路行軍都是很累了,於是眼睛立即合上。

    ……

    但還有人沒有入睡,狄仁傑見到了周興、周重威。

    周重威一臉的慚愧,說道:「僕有負兩位。」

    大約知道事情嚴重,二人也逃了回來,但沒有回長安,卻在城外,託了一個熟人,向家人討要了一些錢財,然後離開。周重威盯得緊,也沒有想到此節。後來發現不對,追了下去,兩人又不知逃到哪裡。

    「討了多少錢?」

    「討的錢多,大約一千多緡錢。」

    「再盯著,事情過了後,他們還會回來。」

    「是。」

    略略有些遺憾,回到家中,魏元忠正在等候,寒暄了一下說道:「徐舍人已經去世。」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狄仁傑放在嘴邊的茶杯立即再次放下。

    「大約是在四月末,徐舍人身體弱,當地天地又是濕熱,心情鬱悶,然後一直病重。消息是陸馬帶回來的,我讓他將這條消息封鎖,又通知徐家母子,勿要著急。」

    「你做得很對,」狄仁傑說道。

    太子回來了,事情並沒有結束,還有很多事要做,做得好,是一次轉機。做得不好,還會繼續僵持。可即使是狄仁傑,心中未免產生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那是堂堂的中書舍人,並不是裴炎原來的起居舍人,那麼自己這些人呢?

    兩人眼睛對碰在一起,狄仁傑說道:「難。」

    「但消息瞞不了多久,太子早遲會知道。」

    「太子早就料到這結果,所以去年不安。不過還要勸解……魏君,不用擔心,太子這一行,有許多益處,陛下這樣做法,寒心的人會多,有些人也會選擇。可太子已經是幾千萬唐朝百姓心中的將來,陛下不能倒行逆施。所以選擇的結果……」

    ……

    消息瞞得嚴,李威不知。

    跑了一下回來,幾個弟弟與李令月正在等他,李威說道:「你們來了,正好,我帶了一些禮物給你們。」

    將禮盒打開,一些來自南詔與益州的小玩件,長安城中很難看到的,又擺不上檯面,所以進貢的物品當中也沒有。四個人看了很喜歡,不過李旭倫不服氣地說道:「大哥,你偏心。」

    「四弟,我為什麼偏了心?」

    帶的禮物各不相同,但大家都差不多。

    「為什麼小妹有四隻孔雀?」

    「四隻孔雀?」李威詫異地看著李令月,正衝他擠眼神,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你去看看我的苑中有幾隻?」

    跑去看,只有兩隻,李旭倫不解,李威說道:「大明宮有很多,去向母后討要吧。」

    「……我還是不要了,」提及母親,李旭倫立即嚅嚅地道。

    然後李威呆在東宮,象南詔一行,沒有發生過一樣。十分淡定,但在百姓眼中,不是淡定,是氣度。幾場戰役,已有羽林軍回來,聽得清楚,後來還發生了一些事的,比如大會盟,比如朱雀,比如一千多部族的酋長相送,送了幾百里路,聽得不真切,於是最後一批羽林軍回來就開始詢問。

    李威只是想避過風頭,實際上不是這樣的,這一次出行,唐朝、吐蕃、南詔的政局,都會有影響,甚至歷史走向已經逐步在改變……

    淡定的還有一個人,裴行儉依然如故,不過他心裡面清楚。下了值,聽到宮城方向有侍衛吹響了號角,低聲說了一句:「號角已經吹響了。」

    ……

    因為有一個閏五月,到了六月末,每天到了傍晚,天氣就沒有那麼熱了。

    李威讓父親喊到了大明宮。

    「你跟朕來。」

    「是。」帶到一處小宮殿裡,裡面有幾個官員,只穿著綠色的官服,品級都不是很高的。還有許多工匠,赤著胳膊。殿中一個大爐,裡面冶著銅水。大爐旁邊,還有許多模型。模型有大有小,模型邊還有一些箱子,裡面裝著許多活字。

    「弘兒,是不是這樣的?」

    李威走了過去,看了看活字,活字不會錯,並且活字有大字,中字,小字之分,這也有一些妙用,倒是自己當時沒有想起。說道:「正是,有幾號字更好,還是父皇思慮得對。」

    「書籍是國家的根本之一,需要掌握在宗室手中,有的書能印,有的書不能印。能印多少,送於何人,皆有講究。卻不能出售。朕反覆思量,於是放在內宮之中。」

    這分明就是自己送了一萬緡錢後,後宮有了用度,於是不經三省六部,在吃獨食,難怪這麼多天沒有聽到動靜,李威心中不恥地想。

    這一回他想錯了,吃獨食只是一部分,李治對書籍能迅速低廉傳播,還有種種顧忌的。

    帶著兒子走了出來,又說道:「朕一直沒有想清楚,你母后也沒有想清楚。等它出來,朕會與幾位宰輔商議,甚至你說的那個符號,事關更大。」

    「父皇高瞻遠矚……」

    「弘兒,你不要應付我。雖然你有一些小聰明,可畢竟年青氣盛了。有的事不是你所想的,太宗皇帝雖然說過君是舟,民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卻不能誤解,這是指善待百姓。舟還是舟,水還是水。你某些想法,想要大家平等。如果真平等了,王室地位不保矣。」至少李治說出這番話,不惡,在開導李威。

    「朕又聽說了大食的事,有什麼白衣哈里發,貴族選舉國王。仍然是貴族,可是弘兒,你看好了,這種制度必不會久遠。」兒子動不動說是從遠方百姓聽到的種種知識,這讓李治好奇了,於是也關注了一下。就聽到大食這種制度。

    李威默然,歷史記得不知,大食哈里發又聽胡應講過,但知道後來黑衣大食擊敗了白衣大食。黑衣大食什麼制度又不知道了。

    「君是舟,民是水,要善待百姓,可操舟的永遠是君,卻不能讓水操舟。比如大河,有瀑布,有險灘,有暗流,讓水操舟,舟準會沉沒。甚至水本身也會氾濫成災。因此大禹治水,歷朝歷代興修水利。孔子說,尊卑貴賤,也是這個原因。世間那有永遠的平等?」

    李威這才悚然一驚,正色道:「父皇教導得對。」

    想要平等,許多人在夢想,連李威也知道,這是永遠不可能的,人也是生物,也在進化,進化就脫不了弱肉強食,只不過開化得越多,吃法更文明。父親說得很含糊,也聽出許多他沒有想明白。可是在這時代,能有這想法,已是不易,至少某種程度上,比自己還要高明一些。

    看到兒子的表情,知道他悟出一些,李治沒有在上面繼續說了,又說道:「那個鳥……」

    「是球。」

    「就是球吧,有沒有制好?」

    「父皇,那個球製造起來容易,一兩天就制好了。皆是兒臣貼身侍衛一手製作的,如果父皇想看,隨時可以拿出來。不過南方各酋眼看要來到京城。他們只是不開化,不代表著他們沒有智慧。因此,等他們離開後,兒臣立即製作。」

    「這樣也好,」李治點了一下頭,至少得讓一些重要官員明白,否則京城傳得狠,自己做太上皇,也不是不行,這個兒子手腕不算太硬,有時候很心軟的。比如他對老二的態度……但自己才四十幾歲,就這樣做了太上皇,總有些不甘心。再過十年八年,五十來歲,退下去,也可。對兒子動向瞭如指掌,看到他在用錢,只似自保,沒有「招兵買馬」,又拿出巨款,給自己用,給自己立名,稍稍安心一些。所以才對兒子教導,才說了這些話。

    至於徐齊聘的死活,只是水中一道風景,看一下也可,過了也就過了。甚至很少為他思考過……

    「還有一件事,朕給你破例一回。」

    「父皇,何事?」

    「那兩個妓子……」李治說完五個字,又沉吟起來,那兩個妓子李治印象不惡,甚至某些方面,比名門閨秀做得更好。可這是皇家,很想也賣兒子一個人情,話到嘴邊了,又猶豫不決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11
第二百三十一章 奉儀破例 蠻人入京

     長進不是一天鑄就的,但來了這麼久,長進會有。

    比如象見到自己父母,不會那麼緊張。不緊張,思路就會清晰,聽出轉機,腦子裡轉了轉,說道:「兒臣也有些話要說。佛教中有大乘小乘的說法,一是渡世,一是渡己。其實兒臣很懷疑彼岸是什麼,真是光明的彼岸,到處是講堂、精舍、宮殿、樓觀、寶樹、瑤池,或者又全是金、銀、琉璃、彩石、赤珠、瑪瑙,又有百味美妙的食物,盡情食用,還有萬般的天籟以供娛耳(《無量壽經》)?說教世人不貪,又有各種妙物,讓世人貪之。兒臣很困惑。」

    李治皺了一下眉頭,李世民對佛教不是很信的,可他信。又不知道兒子說這句,是何用意,沒有反駁,繼續聽他說下去。

    「兒臣不知,大約有彼岸,可要兒臣來選,定是選小乘,先渡己,後渡人。自己沒有渡過去,甚至連彼岸都沒有清楚,何來渡世人?因此在兒臣心中,佛家不如儒家,說得很清楚,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個農夫餓得連飯都沒有得吃,怎麼讓他去守禮法?所以說君是舟,民是水。或者說以仁待人,不以仁待人,人何以仁回之?這是小我與大我的關係。先前,兒臣只是看她們可憐,雖知道有議論之聲,人命關天,兒臣便救了救。後來相處久了,當作了家人。落入娼籍,不是她們情願,是生活所迫,即使在不好的地方,依是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剛才父皇說過,總有一些尊卑貴賤之分。可兒臣不知了,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也不求什麼地位,為什麼連進入東宮,做一個宮女都不行。如是這樣,這個尊要來何用?」

    李治皺了皺眉頭。

    李威繼續說道:「兒臣僅是迷戀她們的美色,父皇可以不允。可父皇你想一想,當真兒臣僅是美色,是不是她們的品行,以及緣份?」

    「你說得有理,可國家是制度與禮教維持起來的。她們是娼籍,平了籍,也是曾經做過妓子,非是你想得那麼簡單。如果你願意,讓她們到東宮做一名奉儀。」

    李威哭笑不得,太子妻妾制度裡面,奉儀是最低一等的,本以為進宮,良媛不成,承徽總是行的。僅是一名奉儀,比起內宮中的一些太監都不如。甚至連陪寢的資格都沒有,平時與普通宮女居住在一起,沒有人伺候不提,甚至同樣做著粗笨的事。垂幸時派太監傳喚,做完了事,立即將衣服穿好,還要伺候自己,立即回去。

    真進宮做一名宮女?

    「父皇,是不是太低了一些,拋去過去的事不提,她們現在總歸是狄仁傑的義女……」

    「不低了,事情總能傳揚開去的,你別要以為你做的事,沒有人知,傳出去,只是奉儀,不會爭議。這是朕對你最大的破例。其實朕現在心中後悔了……」

    一萬兩銀子買了兩個奉儀!

    還後悔了,得,還是先弄進東宮吧,不然她們放在狄仁傑府中,久久不嫁,說閒話的人越來越多。很是不恭敬地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謝過父皇。」

    李治也不氣,臉上掛著微笑,道:「是為你好。她們能做奉儀,也不知是前世修了多少的福份。」

    ……

    「誰要嚼舌頭根子,孤就將誰碎屍萬段了,」李威嚴厲地說道。

    知道狄蕙與狄好身份的人並不多,兩個少女做事很小心,都不出門。但來過東宮,認識的人有很多,因此,沒有在她們進宮之前,將內宮中的人喊集在一起,厲聲說了此事。

    「喏!」絕大多數人不知的,一個個面面相覷,難怪說兩個絕色麗姝離開東宮後不知下落,原來在此節。

    「散吧。」

    一哄而散。

    「殿下,為什麼這麼低?」碧兒問道。

    「還是父皇發了善心,不然不會有,」李威還在鬱悶當中。只是等於讓她們進了東宮,與宮女無異罷了。還有一些事情更頭痛,如何將徐齊聘與楊思儉從嶺南召回,那怕在江南或者在山東、河北,隨便任一個職,也比在嶺南好。不說嶺南了,就是在洱海,以前不覺,這副身體前去,到後來天氣熱了,也大不適應似的。還有楊敏與徐儷,召進東宮難度更大,好在歲數還小,能等得起。

    然後低聲說道:「有沒有與婉兒、月兒說好?」

    「妾身不大好意思說,」碧兒垂下頭,露出一段雪白秀長的粉頸來。

    「還有六七天時間了……」派劉群到了江家去了一趟,委婉地說了一下。江家人萬分開心,這是太子對自家女兒的看重。禮物不提了,太子這份心才是好的。託了人問吉時良辰。當然,心中很急,恨不能讓太子立即與女兒圓房。但在這時候,對良辰吉日十分看重的。派人挑了挑日子,結果挑得有些晚。

    心中不喜,可不敢馬虎,只好回來稟報。實際上如李治所言,越是上層,越是精英人士,因為學問精深,反而對神鬼之事,只敬不迷。因此,對李威種種,似是要開全國百姓心智,李治猶豫不決。

    百姓嘛,越是笨,才越是好治理的。

    隱約地接觸到了一些「深層次」的東西,於是看著眼前的景物發呆。東宮的燕子又多了十幾隻。春天到來,一大群小黑大黑飛了回來,並沒有全部回來,只回來了一小部分,一共十隻。大家辨認了一下,僅六隻是去年東宮的燕子,原來東宮飼養過冬的那對燕子與它們的後代一個不見。沉默了很久,倒是六隻燕子可愛,看到眾人了,開始鳴叫要食物。

    眾位宮女與太監心中又是開心,又是憂傷,拿出準備好的食物出來喂。五對燕子過了四月,又過了六月,繁衍了兩窩,燕子便多了起來。但大家卻在擔心,明年不知又能有多少燕子能平安回來。

    「難道全部回來,東宮拿什麼來喂養?」李威不解趣地說了一句。

    結果全部當作了耳邊風。

    然後又來了孔雀,一隻隻燕子,便經常在孔雀頭頂上飛來飛去,看著這一對龐大的鄰居。

    兩隻孔雀很驕傲地瞥了它們一眼,然後安閒地踱來踱去。

    李威說了一句:「還是孤來勸說她們吧。」

    「謝過殿下,」碧兒說完了,立即害羞地撒腿跑走了,一會兒,在遠處傳出她那銀鈴般的笑聲。

    「還是小孩子,」李威低聲說道。正要捧起書,就著葡萄架下涼爽的午風看書,一個太監走了過來,說道:「聖上喊你去大明宮。」

    「孤這就去。」

    「需正服,南詔各部酋首到來,正在大明宮宴請。」

    「孤這就來,」立即正服,來到大明宮。來了不少人,當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進入大明宮款待的,僅是八十幾個部落的族長酋長,或者國王等等。其餘部眾,全部留在驛站。這一次來的部族比較多,居然還有南方一些生蠻,比如繡面蠻,或者一些人鼻子上掛著鐵環,耳朵也掛著耳環。長安城中百姓算是見多識廣,連碧眼黃髮的歐洲人種都看過(鬈髮胡兒眼睛綠,高樓夜靜橫吹竹),可看著這一群生蠻的打扮,依然為之駐足。

    生蠻也在看,看唐朝的人,看來到長安各國的人,然後看大明宮。又不知道儀態,站在大明宮前在吸冷氣。

    論面積,大明宮不及太極宮,可太極宮不僅有宮殿,還有辦公的皇城,權力中心向大明宮轉移,皇城中依然有許多官員機構存在,還有東宮,以及掖庭宮。真正太極宮遠沒有大明宮龐大的,有多大,李威曾經拿北京的故宮作了一個比較,大約是故宮的近四倍大。在李世民手上就在修,直到李治,才正式修建,當初是李治身體不大好,太極宮地勢平坦,但十分低窪,濕氣重。再加上那一年發大水,淹死了幾千個宮人,如果不是薛仁貴勇敢,有可能連李治都淹死了。加上前期國家風調雨順,財力充足,於是狠了狠心,進行了大規模的擴建。

    知道此事後,李威也警覺起來,不知道這個肺結核是不是與這個潮濕地勢有關,命人準備許多生石灰,每到陰雨天,用東西盛著,放在宮殿裡。吸收一下潮濕氣的。

    但就是李威才到大明宮,也被大明宮的壯觀震驚。

    讓這群蠻人震撼了一下,其實李威前去,也沒有多說話,淡淡寒暄了幾句。這是老子的宴會,主次需要分得清楚的。倒是這群蠻子,對他十分尊敬,狠狠地吹捧了一番。

    吃了喝了,又拿了,回去了。

    李威將兩個小蘿莉喊來,說道:「將那本書拿來。」

    兩個小傢伙臭味相投,背後有什麼小動作,李威可是知道的。

    「什麼書?」韋月故作不懂。

    「你不拿來,孤命人找到後,就將它燒掉了。」李威沉著臉說道。

    韋月不情不願地將那本春宮圖拿了出來,看著書有些破舊,李威嘲笑道:「你們倆居然翻了許多遍。」

    「妾身族長伯伯都讓我看的。」

    顯然擰不清,於是說道:「那你看看,圖上幾人。」

    「兩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李威眉頭又起了一道黑線,噎了一口氣說道:「你也看到只有兩人,從現在起,你們不能再陪孤睡了。」

    「為什麼?」

    「等你們長大了,孤也會與你們某一個人單獨就寢。」一碰到這個話題,李威舌頭就打捲了,說話也不利索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20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太子成人 皇帝上天

     實際李威也想的,他是人,一個普通的人,衝擊之下,居然想了一下,要不要注意一下措施呢?然後億萬子子孫孫便進去了。

    然後才想到,還是很小,而且她地位低,雖自己不在乎,真要是長子出自碧兒,安全不說,對這個單純的小姑娘未必是好事。不僅是碧兒,狄蕙狄好也將要面臨這個問題。

    但不出自於她們三人,難道出自裴家那個女子?又想到了裴炎,這個能臣,讓他嘔心。

    或者將來出自於楊敏與徐儷,其實對父親種種不滿,也認為某些方面,父親是做對的,無論是楊敏或者徐儷,擔任一國之母,是有一些欠缺了。這樣想來想去,直到這時候,他才想起,不繼承皇位罷了,一繼承皇位,他未來的皇后真的成問題。

    碧兒不知,不知是因為身體的痛疼或者愉快,大叫了一聲,然後喊了一聲:「杜鵑,進來。」

    李威將她的嘴一捂,說道:「你要做什麼?」

    「妾身有些疼,大約起不來,喊杜鵑進來替殿下擦洗。」

    是有這麼回事,李威沒有照規矩來的,按照規矩,正式同房,還有兩個宮女站在一邊侍候,大眼瞪小眼,看著床上,自己與某一位妻妾翻雲覆雨,甚至看到頭上有汗水,拿來毛巾擦拭。擦完了再衝刺。衝刺完了,又打來水,替自己擦洗。

    已經在圓房,李威就覺得自己墮落了,再這樣……

    李威沒有同意,說到底,前世的思想觀念影響著,其實未進城之前,農村裡某些地方結婚也很早,漸漸在扭轉推遲。因此,與碧兒圓房,心中有些罪惡感,但能在心理範圍之內。再像唐朝的規矩,萬萬不能接受的。

    李威已經下了床,碧兒不安地說道:「殿下……」

    「碧兒,你已是孤的人,真正是孤的人,是一家人,不是主僕,懂不懂?」

    一會兒碧兒說道:「很癢。」

    「是不是這裡?」

    「殿下,哪裡不能摸的,妾身好羞。」

    ……

    第二天李威居然起來遲了,太陽出來,他還抱著碧兒在睡覺。受他的影響,兩個小蘿莉每天早上起來很早的,躡手躡腳走過來,將蚊帳揭開,趴在床邊觀看。

    然後倆個小蘿莉在悄聲議論,李威終於驚醒,慌亂地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兩個小鬼頭,立即咯吱地笑,跑走了。

    碧兒將頭縮進絲綢被中,說道:「殿下,妾身,妾身……」

    昨天很高興的,高興地都感動得想哭。太子讓典膳丞邢文偉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宴,又拿來許多奶糖,分發宮中的各個太監與宮女們,然後在晚上就寢時,居然在屋中掛了一個花環。沒有婚禮的儀式,可說明太子很尊重。

    但早上起來,居然莫名地覺得很害羞……

    「小貓咪,起來吧。」李威溺愛地將她抱起。

    ……

    鳥聲啾啾,武則天與李治正在說話,武則天說道:「弘兒終於長大成人。」

    李治悶哼一聲,圓房的事他們二人剛剛聽聞,道:「這也太早。」

    說的反話,內宮之中不是沒有宮女,再說那個江碧兒已經定下名份,自己十六七歲時就懂了,也做了,這個兒子倒好,現在才與女子真正同房。

    太監小聲地答道:「是殿下愛惜,說女子同房太早,會對身體不好,於是一拖再拖,才拖到現在。」

    「哦,那個江碧兒倒有福氣。」

    「陛下,不能亂說,那個碧兒很不錯,連我都看重了她。只是門第太薄,否則就是為良娣也無不可。」

    對江碧兒,連李治都不惡,這個小姑娘是用了心對兒子的,只是聽到此事,兒子真正成人了,心中就有一番感慨,於是有些不是味兒。訕訕道:「去將殿下喊來。」

    「不可說。」

    「到這時候才同房,都失了出息,朕不是說這事的。」

    一會兒,太監將李威喊過來,李治說道:「那個球呢?」

    不但是開解一些兒子的影響力,他也好奇。當然,還很迷信,雖不好方士,但好鬼神。比如他曾經做過一件事,十八年前,曾命中天竺僧人,與唐僧一道翻譯經文的那提,去崑崙山與外西域尋找長生不老之藥。八年後,那提回來了,自然沒有找到神馬的長生不老之藥。他也沒有怪罪,大和尚又在譯經。可大和尚沒有安生多會,真臘國的僧人進入長安,說真臘有靈藥,只有那提能辨認。再次下了敕令,讓那提前去。大和尚老了,架不住這樣的折騰,這一去便沒有回來。

    因此,需親眼所見,他才會心安。

    老子心急,李威也不怕,這時候要乘熱打鐵,撈一些好處,小心地說道:「奉儀啊,父皇。」

    「朕說過,你將她們接入宮中就是,難道奉儀也要我下旨?」

    李威差一點暈倒,早知如此,直接接過來,害得自己在東宮等,以為自己這個老子又要變卦。於是笑嘻嘻地說:「父皇,兒臣讓你看這樣新奇東西,能不能獎賞什麼?」

    「你要什麼獎賞?」

    「能不能讓兒臣東宮再添兩個人?」

    「想都別想,能進東宮,是朕看那兩個女子雖然出身不大好,可品行端莊。朕也派人觀察了許久。楊家的,徐家的,她們現在不行。都成了什麼體統,居然敢去益州!」

    「父皇,不是吧,為什麼兒臣做什麼,你都知道。」

    「不看住你,你也要飛上天。」

    李威心想,敢情我還真飛到天上的,飛過好幾次。但他總歸是自己老子,派人監視自己,天經地義,官司估計打到玉皇大帝哪裡都打不贏。只好嚅嚅道:「她們是關切兒臣,是好心,這才跋山涉水而去的。」

    「關切也要禮制。」但說到這裡李治語氣軟了軟,道:「朕再看看,如果改正,朕考慮一下。不改,朕只好下敕文,讓她們做一輩子道士。」

    「這個你也知道……」

    「去吧,制好了,朕還有一件事同時處理。」

    李威很是無言地離去。

    ……

    兩個侍衛充滿驚奇,又帶著一絲恐懼,從吊藍上下來。

    李治興奮地圍著他們轉來轉去,問道:「上去看到了什麼?」

    「在上面很冷,不過臣在上面看得很遠,幾乎能將整個長安城都看到了。看地面的人就像一隻螞蟻一樣大小,十分地有趣。」一個侍衛答道。當然,也是十分地害怕。

    李治踱來踱去,終於走在吊藍前,說道:「朕也要上去看看。」

    「不可,陛下不可,」倒下來一大片大臣,齊聲說道。

    「為什麼不可,難道最高處不是朕看的嗎?」

    大臣一個個面面相覷,這都是那門子道理,吐蕃那些山更高,是不是也要你親自登臨?但用這個高度來壓,確實不好回答的。不但是氣球所謂高度,長安城中民居高度都有著嚴格的限制。

    武則天也走了過來,拽著他的胳膊肘兒,低聲說道:「你答應過的。」

    「朕只上去看看,就下來。」

    武則天也無輒了,再說,也反覆問過,兒子說過,只要查得仔細,不會出現意外。只好由他。

    大臣不反對了,妻子不反對了,李治喝道:「升。」

    侍衛只好放繩子。

    然後一群人眼巴巴地看著氣球越升越高,一顆心在下面懸著,省怕出了意外。

    ……

    「殿下,又升起來了。」碧兒說道。

    李威明智地沒有去大明宮,父親只是病,但血脈裡還有一些李家好動的因子,即使有病,病一好,時不時出行,或者狩獵,不大安份。有了這事物,加上那天渴望的眼神,定會上去看看。

    無奈地搖了搖頭,其實所謂的高度,也不過五六百米高,還不及終南山某些山峰的峰頂高,能在一萬米高空看到的天才是真正的天,瓦藍瓦藍的。這個氣球上能看什麼?比如上了一回東方明珠那個小球。

    不但東宮所有的人,好奇地看著大明宮那顆再次升起的大球,終於長安許多百姓看到了,一個個翹首觀望,有眼睛尖的,說道:「你們看,上面還有人。」

    一開始不高,李治興致勃勃地站在吊藍前,抓住了繩子,衝下面的大臣招手。

    戴至德怒道:「這是誰出的主意,該殺!」

    裴行儉翻了一個白眼,心說,真要殺,估計你不會捨得。沒有揭破。就看著天空,又看著繩子,不敢阻攔侍衛放,陛下要高度,高度不及,陛下追究都不好說。放完了,高度夠了,李敬玄立即說道:「收。」

    一會兒收下來,李治怒氣衝衝地從吊藍上下來,問道:「是誰下令收的,朕還沒有看到,就收下來了?」

    李敬玄皺眉苦臉地說:「是臣命令收的,陛下,那麼高,看過就可。」

    李治看到其他大臣走上來,立即停止這個話題,又看著那兩個上去的侍衛,不滿地說道:「上面那麼冷,為什麼不對朕說?」

    看得不夠,又找侍衛麻煩。

    到了上面,因為氣流的流動,比地面是冷,侍衛好些,他身體骨倒底差了。

    武則天走了過來,低聲說道:「陛下,既然站在上面冷,為何還要怪罪李相公命人拉你下來?」

    但只有她最明白,這是丈夫癮還沒有過完,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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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活字周頌 九天吉期

     大約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李治說道:「跟朕來。」

    將這些大臣們帶走。

    連裴行儉心中都有些誹謗了,皇上這一次做得太不夠意思,自己上天看了一下,過了一把癮,怎麼著讓大家也上去看一看。一個個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那個球,侍衛開始放氣了,搖頭離開。

    但劉仁軌湊了過來說道:「還有其他用途。」

    「用途不大,」裴行儉立即答道。

    他知道劉仁軌說的軍事用途,比如攻城或者守城時,順著風勢,將它升起來,能察看到對方大營的情況。實際上這一條除非在一種特殊的複雜地形中,特別是高麗與新羅,城池依山而建。正常情況,升一個塔樓,基本就能看得清楚。除了這一點外,其他用途皆無,要麼給皇帝過把癮的。別指望作戰,縱然讓士兵在吊藍上放幾個大石頭,也放不了多少。需要的材料又多,好幾十張牛皮,得不償失。

    又低聲說道:「劉相公,在這上面打主意,不如在那種投石機上打主意,進一步改進。那才是利器。」

    兩人低聲說著話,又來到一處宮殿,李治說道:「各位請看。」

    弄了不少活字出來,一個個碼在字架上,看到一行人前來,工人開始開工,當著眾人的面操作,用藥劑將活字粘在一起,用平板壓平,然後刷墨,只是為了操作,印了《周頌》。粘了三個字板,印起來很快的,很快印了幾百張出來。然後將字板拆開,再鑲拼第二張字板。

    李治說道:「上茶。」

    「喏,」陪行的太監與宮女立即端來茶水,李治指著胡床說道:「各位,坐下來喫茶。」

    但有許多大臣,視線被吸引過去。工匠多,一開始略略有些手忙腳亂,經常出錯。漸漸熟悉起來,速度越來越快。

    看到印出來的紙張越來越多,李敬玄說道:「這種方法好。」

    李治沒有說話。

    李敬玄又說道:「書會便宜下來,不過印書需要查看,不能什麼書都印……民風須是淳樸……」

    他說淳樸,李威說是愚民,性質差不多。父親想獨佔功勞,倒也罷了,想控制不大可能的。竹紙價格進一步下降,再加上活字出現,大規模刊印書籍,已經成為一個必不可擋的趨勢。

    從無到有很難,可是出現了,技術並不複雜,父親想控都控制不了。愚民政策不談,不知道《玉蒲團》是什麼時候寫出來的,如果這時候有人能寫出來,保證能暢銷一個一萬冊的云云。

    但自始至終沒有點破。會不會因為書籍來個革命,以國人的性格,十有**,肯定不會,餓死人了,肯定會有革命起義。或者自己不爭氣,讓異族人入侵。相反,書籍大量出現,特別是儒家的一些言論,文天祥之流,會有很多。比如姚州一戰,那天晚上,許多士兵表現很勇敢的,只是他們是普通士兵,又不會寫《正氣歌》,但不代表著他們不是英雄。

    再說子孫,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必可知,能顧得子孫?

    但這一幕,他沒有搶功勞,更因為擔心父親會上天,都沒有到場,也不會看到。李治這才慢條絲理地說道:「朕請各位觀看,正是與各位商議。一會兒這本週頌就能印好,不過朕先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將李威的標點符號說明書拿了出來,後來印的,去掉了上面的《關雎》,只選印了說明書。

    閻立本「絲絲」吸了一口冷氣。

    「閻卿,你怎麼了?」

    「陛下,這是誰的主意?」

    「你別問是誰,這個主意如何?」

    「方法是好……但會有許多麻煩,風波……就是各個典籍,都不能想像。」

    「是啊,」李治嘆了一口氣,當初兒子將這玩意兒拿出來,他就看出來問題了。古今經義,有許多版本的註釋,各有各法,一是對詞語掌故不熟悉,或者有分岐。第二就是因為沒有斷句造成的。一旦斷句開始,等於是為所有典籍下一個定論,即使被稱為唐朝學問最好的大儒孔穎達在世,這項工程都無法全部勝任。

    裴行儉說道:「陛下,不如交給國子監。」

    出身於名門,可是他自家卻沒有什麼親人。只空掛了一個牌子,實際只是一個孤兒,行事又低調,因此李敬玄開始時與他職位差不多,然後做了火箭似的往上爬,但裴行儉卻是一個千年的侍郎,動都沒有動。直到這一次大捷,才封賞了一個伯爵,當然也略略始重。

    「這也是……」李治沉吟了一下說道。

    國子監裡聚集了唐朝最多的儒生,是「專業人士」。大臣,只是處理政務,正說著,《周頌》全部印完了,主要是工匠多,放在個人印書,不可能有這麼快速度的。李治要的也是這個震撼效果,手揮了揮,太監會意。立即讓這些工匠開始裝訂成冊,然後一人送了幾本。

    李治效果似乎也達到了,各個大臣看到這速度,皆是動容。主要是皇家,所以李威種種,或者假借父母之手的種種,能迅速推廣,正是沾了皇家的光。單是出自工匠之手,想要轟動,則是很難。

    「各位愛卿,我們去國子監,」李治今天精神好,於是想乘熱打鐵……

    ……

    「怎麼不升了?」碧兒還在眼巴巴地看著。

    「不知道,」李威搖了搖頭,難道出事了?也不像,親眼看到氣球收了回來。等了好一會兒,還沒有動靜,碧兒與上官婉兒,韋月繼續在仰著頭看。李威在她們頭頂上敲了一下,說道:「想看,孤那天再製造一個出來,讓你們看。」

    「好哎,」韋月開心地拍著巴掌。

    但李威不知,父親為了上氣球,居然上升到高度的高度,即使能製造出來,也甭想弄出多高。

    看了看天色,說道:「備車。」

    父親發善心,准許自己將狄蕙狄好二人接回東宮,機會難得,他也要趁熱打鐵。車駕來到狄仁傑府上,能稱為府了,不想義父過得委屈,狄仁傑離開後,兩位女子手上還有些積蓄,又將隔壁的宅院購買下來,打通院牆,擴建了一下。知道狄仁傑不喜奢華,只做了一些簡單的裝修。

    狄仁傑回來後,看到了有些慍色。

    狄蕙上前道:「義父大人,人多,擠在一起,孩兒著實有些不便,再說義母大人也該接到京城。」

    說自己不方便的,很委婉給了狄仁傑台階下。

    因此看上去,比洛陽的宅第好看多了,還有一個小院子,裡面有一些花卉。只是在西南隅,地勢很偏,每天狄仁傑上朝來回都得走很遠的路,為了搶速度,只好騎著一匹馬。

    車駕停了下來,李威走進府第,二女驚喜地迎出來。李威擺了一下手道:「別客氣,客氣見外了。孤前來,是有一事要同你們說一下的。」

    「殿下請問。」

    「父皇允可你們到東宮。」

    「是真是假?」狄好驚喜地道。

    「真是真,只是……」李威遲疑了一下,說道:「只是,父皇只讓你們做奉儀。」

    奉儀是什麼品級,在東宮有什麼權利地位,李威不用多解釋了。又說道:「孤同父皇爭了爭,沒有爭起來。」

    說完,看著兩位少女,實在太低,制度是設了這個品級,實際東宮估計根本就沒有用過這個品級。兩個少女也略略有些失望,這多少出忽她們意料之外,可迅速神情平定,狄蕙說道:「殿下,那也是來之不易。畢竟妾身與好妹出身哪裡……陛下又是知道的,不可能沒有顧忌。這是皇家,天家,妾身能得入東宮,已是幸事。以前根本沒有想過,連做夢都不敢想。」

    「孤卻覺得歉意。不過你們放心,進了東宮,有孤在,不會讓你們受委屈……」委屈估計不會受,內宮之中經過自己整頓之後,不像從前。可地位,估計會等很久,想要爭一爭,最少有可能得等自己登基。但登基……想到這裡,李威有些默然。

    「殿下,你不要介意,我們很開心,能進入東宮,妾身可以穿那些衣服給你看。」狄好悄聲附在他耳邊說道。

    李威看了看四周,也悄聲說道:「孤現在就想看。」

    ……

    胡鬧了一會兒,在李威心中,最喜歡的是碧兒,同房做事情的對象,卻是這一對姐妹,畢竟歲數大了,二十來歲,到了採摘的時候。自己心中不會有罪惡感。

    但不能立即將她們接入東宮,還要等狄仁傑回來。

    很晚才回來,能者多勞,大理寺裡的積案很多,回來後一直忙碌。

    李威將事情說了一遍,狄仁傑說道:「雖然低了,能進東宮也好。免得夜長夢多。」

    「何來此言?」

    不但徐齊聘病死,楊思儉也病死了,狄仁傑才得到的消息。但他沒有說,岔開話題道:「是定一個名份。不是現在,是將來,蕙兒好兒要求不高,只求殿下能善待她們,心願已足。」

    狄蕙與狄好連連點頭。

    「那麼何時接入東宮?」

    「隨殿下意思,只是一個奉儀,不會若得若失。」

    李威終於聽出來,狄仁傑也是不滿。事實如此,此次殿下出生入死大捷,又是擊敗吐蕃人的,為朝廷挽回臉面,又捐了兩萬錢,甚至剛剛聽說又什麼新式印刷,在益州就看到太子鬼鬼祟祟的弄什麼玩意,不用說又是太子給皇上的功勞,弄一個平衡。自己也有功……只是兩個奉儀,皇上太小家子氣了。再怎麼說,兩個少女,也比當初皇后是太宗皇帝才人好些。

    「狄卿,不如這樣,選擇一個吉日,孤再送一些嫁妝,正大光明迎入東宮。爭一些名義過來。狄卿意下如何?」

    「也好,」狄仁傑並沒有推辭。將來的後宮也是朝堂,也是戰場,隨便進入東宮,又是奉儀,或者再翻開兩位義女的過去,會過得十分艱難。除非自己繼續讓太子看重,進入宰輔行列。有一些不逾制的簡單禮儀,也是長了臉面……於是狄仁傑拿出一本黃曆翻看,將二女進入東宮的時間,選定在九天後。

    「義父大人,九天是不是長了些?」狄好小聲問道。

    「難道急了,九天,很快的,」狄仁傑哈哈笑道。

    但九天,說很快也很快,說很慢也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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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標點爭執 二女事洩

     「時光過得快的,」李威說道。

    來到唐朝已看到三個秋天,彷彿就像昨天一樣。碧兒不知道他這一句話是什麼用意,李威既然說快,那就快了,點頭道:「是啊,連九成宮都快要修好了。」

    九成宮在岐州麟游鎮,隋文帝時修建的,取堯舜行德,而民長壽之意,命名為仁壽宮,當作避暑行宮。但監工的楊素並沒有行德,督工嚴酷,宮成時民夫死萬餘人,推入土坑蓋建築夷為平地。

    李世民又下詔將仁壽宮改為九成宮,在宮南二十五里之處修建永安宮。當然,不敢象楊素那樣奢侈。父親又在乾封二年年增建太子宮。後來國家年色不大好,斷斷續續地修,修了七八年。一直到去年國家豐收,元氣稍稍恢復過來,又考慮到兒子到前線,想安慰一下自己,又做一個樣子給天下百姓看。於是加快了修建的步伐,剛剛才接近峻工。李威回來時,刻意瞅了一眼,從仁壽宮到永安宮,再到太子宮,從碧城山一直到平原,形成一個龐大無比的宮殿群,不及大明宮,但也奢侈壯觀到了極致。

    李威與狄仁傑慨嘆過一句,何必太子宮。

    說老實話,唐朝的宮殿已經夠多了,想要避暑,將九成宮再修葺一下,足夠居住。其實到唐朝這麼久,驪山的行宮還去過幾回,九成宮倒是一次沒有來。不但是修建,修好了,還要派官員士兵太監宮女駐守,又要維護保養,修一處宮殿,國家就要消耗一筆開支,年年增加一筆支出。不是很贊成。但狄仁傑說了一句話:「相比於其他皇帝,陛下已經很是節儉。」

    李威大半天沒有說話。

    聽到九成宮三個字,李威遲疑很久,才說道:「不知道有沒有那一天,如果孤繼位,永遠不修任何宮殿。」

    「殿下,你是仁愛,百姓都知道的。」

    「什麼仁愛啊,」李威搖了搖頭。自己只是性格溫吞,心不算太壞,仁愛不敢當的。然後看眼前的莊稼,還是有原來粗獷的種植方法,也有後來推廣的方法。其實精耕細作是好,可肥料讓許多農民頭痛,有的將塘中的淤泥撈起來,作為地力補田。但效果也不大好。不過空田越來越少,都在種豆。現在是將信將疑的,權當空置了,多少有些收成。又種著紫雲英。

    其實總的來說,莊稼比以前看上去長勢好一點。

    想要徹底見效,有可能十年,有可能二十年。種子在變異,地力在增加,方法改善,產量必然逐步增加。倒也不急,反正老百姓也不過三四千萬人,若大的疆域……其實只要一畝地兩季能收到三四石,隨便著都不會挨餓。

    但看到莊稼漸漸成熟,一眼望去,一片金色,也十分壯觀,又有一番喜人的景象。走以田壟上,到處看了看,已經被百姓發現,露過很多次臉,終於讓他們認出來,開始過來參拜。李威客氣扶起,失去了參觀的興致,說道:「回去吧。」

    不過京城裡並不安寧。

    活字印刷,有異議的人不多,書便宜嘛,似乎是好事。至於會不會開化百姓,真沒有多少人想到。但標點符號,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無數大儒爭得面紅耳赤。

    有的說好,有的說不好。說好的人認為是明確經義意旨,定一下標準,學子學起來容易。說不好的人,有的認為是隨便定下標準,是對上古諸賢的褻瀆,沒有人有能力,給這些上古諸賢定下標準。還有人心地不好的,憂心仲仲,不僅是褻瀆曲解了上古諸賢想法,也是定下標準,甚至教無可教。之所以他們是大儒,正是能斷章截句,其他人做不到。還有的認為工程浩大。

    兩相爭執不下。

    只有一點沒有異議,工程是很大的。上古的文章文字簡單而深奧,所以說微言大義,亦是如此。比如對《史記》斷句就比較簡單,但對《左傳》斷句就有些困難了,再到《尚書》則更難。

    不但國子監在吵,弘文館在吵,崇文館也在吵。

    吵完了後,一個個上奏,繼續吵到三省六部,再吵到李治與武則天。

    李治很是頭痛,於是下了一道聖旨,幾天後,太子行宮落成,率領五品以上的官員到九成宮赴宴。這一赴,多半是暫時不歸,正好能避避夏天尾巴的暑氣。

    李威聽了不由樂了,老子又要想當駝鳥。不過樂的不在此,是樂幸好不是以自己名義提出的。

    回了東宮,幾對燕子高興地圍在碧兒身邊飛來飛去。碧兒高興地與它們打著招呼,然後又問道:「殿下,你說,過兩天,狄蕙與狄好進東宮,看到它們會不會喜歡?」

    「不知道,」李威答道。

    兩個少女性格李威十分喜歡,可她們畢竟是真正的成年人,心智與碧兒又是不同。不過狄仁傑將她們關得緊了,雖說東宮是一個大牢房,呆在東宮,比呆在狄家要好。

    又將劉群喊過來,問道:「有沒有準備好?」

    「殿下,奴婢都準備妥當了。」

    只是一些簡單的聘禮,畢竟不是明媒正娶,儀式更是免掉。只是想在禮制的邊緣,儘可能的隆重一些,準備起來倒是不難。

    李威點了一下頭,正要準備看書,忽然金內侍急衝沖地跑進來,說道:「殿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情,莫要慌張。」

    「不知道怎麼的,狄仁傑兩位義女的身份洩露出去,長安城中許多百姓都知道了。許多大臣聽說後,立即面見聖上彈劾。」

    「你再說一遍。」李威一把將他衣服領子揪著,厲聲問道。

    「狄仁傑兩個女兒身份洩露了,大臣們正在面見聖上,彈劾。」

    「替孤備車,」李威又喝道。

    這可不是一個很妙的消息。瞞到現在,正是因為她們以前的身份太尷尬,又曾經一度揚名京城。兩個少女到了並州後,許多文人墨客還為之嘆息,寫下許多詩來懷念。

    若是一般的少女,那怕就是出身青樓的,洩露出去,關注的人都不會有那麼多。可是狄蕙與狄好二人,又是與自己沾上了關係。只要事洩,有可能一夜整個長安城皆知,第二天整個雍州幾百萬百姓皆知。

    那是真正的青樓,雖然說是清倌人,可裡面有多少真正的清倌人,不像內教坊,甚至比外教坊影響更惡劣。即使父親選了幾十名內教坊的少女,還再三警告,只能遠觀,不能近玩。正是這個影響。

    不是宮女,真要是宮女,又好一些,是奉儀,那怕是一名比宮女並不好到哪裡去的奉儀,也是自己的側妾!恐怕就是朱敬則,都會彈劾……

    金內侍擔心地問:「殿下,要到哪裡去?」

    李威也不知要到哪裡去,去大明宮,自己又能說什麼?這些大臣的秉性自己又不是不知。最苦悶的就是這個秉性,如朝堂不清明,儘是馬屁之流,管你是出身何處,又不是太子妃。但這些直臣,對禮教格外重視,朝堂似乎也似清明,對國家有好處,可在此事上,卻一點好處也沒有。正在此時,外面稟報,說是狄仁傑求見。

    「讓他進來。」

    狄仁傑走了進來,李威問道:「是怎麼回事?」

    「殿下,你也聽說了?」

    「剛聽金內侍說的。」

    「臣也是今天才聽到,知道不妙,可是聽聞殿下出城,只好一直等候。」狄仁傑說完,也是苦笑。前幾天也沒有想到,只想奉儀太薄,略略爭一些名份,所以推遲了幾天。沒有想到居然有些變化……早知道如此,不如直接讓太子將兩位義女帶到東宮。人進了東宮,生米做成熟飯,又只是奉儀,難不成學習李世民,再度將人送出宮外不成?

    但沒有進東宮,大臣就會爭……

    「這是誰傳出去的?」

    「臣也不知,不過內宮之中……殿下須查上一查。」知道狄蕙與狄好身份的人並不多,這些人絕對不會洩露,只有在內宮。不但是她們的身份,包括太子種種,兩位聖上皆知道,內宮還有人不大可靠,稟報兩位聖上,還說是聖上所逼,可洩露這一條消息,那是對太子不利了。又說道:「臣聽聞許多大臣彈劾,連臣也被他們狠狠指責了一頓……」

    「真是豈有此理!」李威重重磕了一下桌子。不是對這些大臣生氣的,比如朱敬則,他有他的做人原則,彈劾是保持古板的禮教,不要說這時代。就是後世,一些豪門,都不歡迎子女迎娶電影明星,性質差不多的。

    「不是豈有此理,是沒有半點道理。」狄仁傑十分不解地說。

    「狄卿,是什麼意思?」

    「殿下,放出這個風聲,是想對殿下不軌了。」

    「是啊。」

    「可殿下,有沒有想過,這樣做是不是很愚蠢?」

    「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了讓幾名少女進入東宮,李威一直在焦急,雖大多時候是瞎著急,可好難,終於進來了兩位,又要成泡影,狄仁傑為什麼有這種說法。

    「殿下,靜下來心來想一想,」狄仁傑倒是不急,之所以進東宮,就是來開導太子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23:21
第二百三十五章 黑手不知 龍顏震怒

     「孤想不出。」

    「殿下,天下為重,社稷為重,怎麼讓小兒女佔據了你的內心!」狄仁傑忽然不悅地說道,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

    什麼天下,什麼社稷,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做了皇帝,也許會想一想,現在自己只能在保命。雖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這樣每天陰謀陽謀,李威已經煩透了。當然,不能說,可同樣不悅地說道:「狄卿,孤心思很亂,你有話請講出來。」

    「殿下,你這樣,臣很擔心。」

    所以想法還是不一樣,即使兩人平時順眼,這時也出現分岐。對了一會兒眼,狄仁傑搖了搖頭,還是先讓太子冷靜下來,再勸他何輕何重,說道:「殿下的根本是兩位聖上。皇上喜歡,殿下地位就會堅固,以後就能繼承大統。這次雖然殿下立功回來,也讓皇上更加忌憚,但是為了皇上到前線,又獻了活字,借了梁陸二人名義,拿出兩萬緡錢,皇上對殿下不惡。不然都不會讓狄蕙狄好進入東宮。可畢竟忌憚更重,如果想對殿下不利,須在此點動搖殿下根本。然而卻對臣兩位義女下手,臣想不明白了。只是臣的兩個義女,能不能進入東宮,對大統會有什麼影響?能繼大統,天下間好女子有多少?相反,此舉皇上也知有人對殿下不利,又是皇上允可進入東宮。皇上對殿下態度是皇上,這是天家,豈容他人幹涉?」

    「可是賀蘭敏之與許敬宗……」

    「有幾個賀蘭敏之,即使是賀蘭敏之,也會處罰。而許敬宗呢,只會死,他為兩位聖上做了多少事情?」

    「但只是散佈了狄蕙狄好的身份。」

    「那也不同,是對殿下不利,又一次兩次,然後三次四次,以後宗室如何自處?」

    李威經狄仁傑一分析,漸漸冷靜下來,問道:「那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想殿下不舒服,可做得很愚蠢。臣也在奇怪,既對殿下不利,非是一般人能有的膽量,有些膽量的人不會連這一節都想不到。或者象賀蘭敏之喪心病狂?」

    案件真相大白,賀蘭敏之沒有行刺太子,行刺太子的是許敬宗。可論智慧,天下間有幾個人能趕上許敬宗的手段?不是他大意,即便是狄仁傑,也未必能鬥過許敬宗。

    如果不是太子仁愛,清楚內情的人皆是君子,狄仁傑都懷疑是某一人用了苦肉計。因為種種,只是讓自己兩位義女不能進入東宮罷了,對太子卻有許多好處,甚至將他大勝帶來的風頭危機,都隱隱化解。

    「那麼狄蕙與狄好……」

    「她們不管,真不行,讓風頭避過,那怕以後進入東宮做一名宮女,臣不相信,還要說,」狄仁傑也是不高興。但他比李威冷靜,又說道:「這事不能急的,只是兩名女子,殿下喜歡臣也開心,但殿下更要關重的是什麼?其中的輕重,殿下需要分得清楚。」

    「狄卿,你的意思孤明白,不是孤好色,可孤也不會為自己,做絕情絕義之人。」

    「做大事,要學會取捨,要果斷……」

    正開導著,一個太監進來,說道:「殿下,還有狄仁傑,陛下詔你們前往大明宮。」

    兩人對視了一眼,跟著太監來到大明宮宣政殿,殿中依然坐著許多大臣。

    參拜後,李治問道:「狄卿,你說說。」

    如狄仁傑所料,李治神情很不好,臉色一直陰沉著。

    狄仁傑走上前去,答道:「臣已聽聞。此事要從前年說起,當時臣的兩位義女受賀蘭敏之所逼,逃入東宮避難。陛下應當有所聞,各位也應當有所聞。殿下伸出援手,相助了一下。後來李善彈劾,殿下無法安置,放在京城,後果各位可想而知的。於是讓臣秘密帶回並州。一路上臣看到兩位女子略有才學,品行端莊,德操又好,才收為義女。臣也知各位爭執什麼,無非以前。可臣不知了,以前臣的兩位義女又做過什麼?薛將軍與劉相公,皆是出身平民家庭,可同樣為朝廷建功立業。說遠一些,說大一些,劉邦乃一地痞小吏,劉裕更是憊賴野民。東宮臣不知,以德選人,還是以門第選人?如果以門第選人,臣不言。只是一名奉儀,各位,國家那麼多的事務,一名奉儀讓各位大動干戈,臣更無言。剛才臣回家去了一趟,女兒只說一句,全是裝模作樣的偽君子。自己逗留歌館畫舫,醜態百出,卻要求殿下做聖人。殿下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有義。再說,兩位義女德行那一點虧欠了?」

    說完後默不作聲了。

    縱是狄仁傑解釋起來,同樣十分勉強。

    尚書左丞崔知溫嘆了一口氣,道:「狄寺丞,再怎麼說,是選入東宮,此例一開,天下將不再重尊卑貴賤。殿下,你也是飽讀禮書,此中道理,想乃比臣懂得更多……」

    狄仁傑接過話題,說道:「崔左丞,不是此例。臣還說一句,只是奉儀,如果各位非要追究,可以讓陛下處罰微臣。倒是殿下,兩位義女進入臣的家中已兩年有餘,沒有人非議。可就要進入東宮做奉儀,京城立即傳得沸沸揚揚。各位有沒有想過,為何發生了這樣的事?殿下是國家將來的根本,臣很擔心。」

    只一句,整個大殿安靜下來。

    李治臉上再次抽搐一下,十分不開心地說道:「各位退下。」

    大臣魚貫而退,但讓李威與狄仁傑留了下來。

    李治看著狄仁傑問道:「狄仁傑,是誰做的?」

    十分生氣的,這不是在打兒子的臉,也在打自己的臉。

    「臣也不知,」狄仁傑搖了搖頭。還有人對太子不滿的,比如在申州的明崇儼,或者高深莫測,太子再三說可畏的裴炎,或者隱隱有燥動的二王子,或者其他想不到的人。都有可能,可主要讓狄仁傑不明白,無論是誰,不可能想出這種愚笨的主意。

    「你將大理寺的案子丟下來,給朕全力去查,」李治一邊說著,一邊拍著桌子,氣沖沖地道:「真想反了!」

    「但陛下,敢對殿下不利,皆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給朕查,無論是誰,都將他揪出來,」李治再次拍著桌子,可見他不但生氣,已經氣到怒火衝天的地步。

    「喏。」

    「還有,此事如何消解?」

    「臣也不知,但聽陛下吩咐。」

    「去揚州吧,朕會派一些侍衛過去。」

    「去揚州?」李威驚詫地問。

    「正是,朕不想你身邊有關連的人,出什麼意外。這也是宗室的臉面。」

    李威與狄仁傑對視了一眼,李治這一句,不僅是指狄蕙與狄好,還是指楊敏與徐儷的。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但去揚州不是沒有好處的,此事宣揚開來,再想以狄仁傑義女身份進入東宮,不大可能了。但換一換身份,不是不可以,去了揚州,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以後換一種身份,進入東宮,不求良娣良媛,不是不可以。

    李威立即伏下說道:「謝過陛下。」

    正如狄仁傑所說,因為此事,不但沒有壞處,只有好處。大不了再等一段時間,這個倒是能等得起的。

    「你不用謝,少給朕惹起麻煩就是。看看你身邊所認識的女子,有幾人是讓朕省心的?」

    「是。」

    「還有,再過幾月,即將迎娶太子妃,你勿要抗拒。在你身邊幾個女子,只有裴家小娘子,讓朕看得中。」

    「是。」

    「退吧。」

    「是。」

    ……

    「是我們連累了殿下……」狄蕙盈盈垂淚。才聽到滿城的風雨,也將她嚇著。

    「不是連累,以前你們不幸,不是你們自己想的。再說,去揚州,只是避一下風頭,父皇並沒有回拒。」

    「可是……」

    「不用可是,不然父皇不會派出侍衛暗中保護。在哪裡,還有楊家小娘子與徐家小娘子,你們正好結伴,」說到這裡,他不由苦笑了一下。幾個有關係的女子,除了碧兒外,全在揚州了。上官婉兒與韋月不算,太小。裴雨荷雖不敢回拒,心中已經不喜,也不算。然後看了看坐在窗前沉思的狄仁傑,悄聲說道:「進了東宮,就不能隨便出行。但到了揚州,又沒有你們義父管著,可以戴著羃羅,到處轉一轉,哪裡也是繁華之地。趁著這時間,長一些眼界。以後進了東宮,再沒有這機會了。」

    聽李威說得有趣,狄好忍不住笑起來。

    李威這才走到狄仁傑身邊說道:「狄卿,可有頭緒?」

    「還是沒有,」狄仁傑搖著頭。主要做得太笨,反而將他這個聰明人難住。

    「會不會是吐蕃人想對付孤,花了重金,買通了東宮中的某個內侍與宮女?」長安也有吐蕃商人,李威說法倒有可能。

    「不是,放在吐蕃,有什麼顧忌?不要說是奉儀,就是良媛,也不會有大臣爭議。但殿下,臣還是剛才在東宮的那句話,仁愛可以,可社稷百姓,才是人君最關注的。」

    「狄卿,孤知道了,只是狄蕙與狄好,孤已經將她們當作家人,不會給她們奢華的生活,可孤是太子,只想給她們一些微薄的名義與保障。孤也沒有做得過份。」

    「唉,你心是好的,以後決策時,許多時候要取捨。」狄仁傑搖了搖頭,太子念情份,自己能將他扶上帝位,對自己很有利。可為人君者,也不能心過於太軟。

    「孤在學,還是將此案查清,」李威不想抬槓了,重新將話題轉移到案子上。狄仁傑只好再次沉思,不大好辦,即使皇帝放權,可如何查?難道將東宮數百名太監宮女全部抓起來,一一拷問?這樣做,也是在太子臉上抹黑。想到這裡,他又說道:「既然陛下放權給臣查,這次索性替殿下弄一個大的。」

    「何解?」

    「是民間……」但沒有再說,而是說道:「殿下,你再給臣一萬緡錢,或者帛,讓臣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2
第二百三十六章 秋雨殺人 合歡之死

     一場雨瀝瀝到來,天氣不算太涼,才過七月,但有一個閏五月,勉強算是初秋,節令早過了立秋,因此,是秋雨。

    還刮著風,風勢不小,夾著雨水,涼亭處不遠一叢早開的小菊花似乎要被這風雨揉碎。

    姜大通眯著眼睛,看著雨幕,身體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雨水濕了衣服,寒冷的,哆嗦了一下。終於,一行黑影從雨幕中,迅速走了過來,他的一名手下說道:「來了。」

    「抄傢伙!」姜大通喝了一聲。

    手下十幾個人拿起了寶劍橫刀,或者有的人手中直接拿著木棍。

    黑影一會兒來到眼前,姜大通厲聲問道:「周重威,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逼我?」

    「不是逼你,聽我者生,不聽我者死。」

    「敢!」

    「試試。」

    「抄傢伙上。」

    眾人拿起武器,向周重威撲了過去。忽然劍光一閃,就像閃電一樣,然後再次血光一閃,一個頭顱就飛了出來。說南詔軍隊是烏合之眾,姜大通這群手下,只是藉著漕運,發一些灰色財路的小混混,更上不是檯面。看到出了人命,一起嚇呆了。

    「這是眾目睽睽……」

    「不是眾目睽睽,你就敢殺人了?」

    「來人,報官。」

    「報官?」周重威冷笑起來,向身邊一人問道:「被我殺死的叫什麼名字。」

    「叫趙四合子。」

    「唸一唸,趙四合子犯過什麼罪?」

    此人立即從懷中拿出一大捲紙,翻了翻,讀道:「咸亨元年,丁南村民宋大保被殺,經大理寺調查,為趙四合子謀財害命所謀害,務令各方緝拿此人歸案。拒捕者擊殺勿問。」

    「胡說八道!」姜大通氣憤地說道。趙四合子什麼德行,自己不知?說趙四合打架鬧事行,謀財害命卻沒有這個膽量。再說,大理寺的文書,怎麼這麼白?

    「不信,你派人報官。」周重威淡定地坐下來。

    ……

    雨下了一天一夜,沒有停下。大街上行人也稀少下來。

    懷貞坊一戶人家,大門緊閉,屋中光線便很黯淡,但坐著七八個,其中一人焦燥不安地在屋中走來走去,說道:「這頭怒牛難道發瘋了不成?」

    「不是,賀蘭敏之利用京城的一群遊俠兒綁架楊家小娘子,朝中已經是不喜。他只是對付我們這些人,似乎朝中有人支持,因此肆無忌憚。」

    「這三天他殺了多少人?」

    「九個人。」

    屋中數人皆倒吸了一口中冷氣,屋中有的人也有人命案,可那是暗處做的,絕對不會像周重威這樣明目張膽,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倒底是什麼人支持他?」

    「不知道,昨天在城外渭水碼頭邊涼亭裡,殺了姜大通的手下,姜大通報官,官府不但不罪,反而說怒牛是協助官府抓捕的,然後又說姜大通等人有罪。姜大通見機快,立即向怒牛陪罪,這才沒有遭到牢獄之災。但查爺,你有小候爺,倒不用擔心。」

    話音未了,一聲巨響,大門被人一腳踢開,周重威帶著數人闖了進來。

    叫查爺的人說道:「怒牛,難道你不怕候爺?」

    周重威扭頭問他手下:「他說的什麼候爺?」

    「高密候,是王室的遠房,襲了候爵,查小梁的妹妹做了高密候的小妾。」

    「高密候,又是小妾,」周重威大笑起來,又說道:「去告訴他。」

    這名手下走了過去,在查小梁耳朵邊說了兩個字:「太子……」

    「不可能。」

    「那麼你去找你那個小候爺!」周重威胸有成竹地坐下來。當然,不是說太子,是太子案,只是後面那案字略去。

    ……

    雨停了,狄仁傑府中自從狄蕙與狄好離開後,變得冷靜許多。捧著茶杯,狄仁傑又想到兩個義女的好。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周都事,那頭怒牛如何了?」

    「這幾天,京城近半的遊俠兒與無賴,已經被他收服。不過議論聲很大。」

    「讓他放手去做,臣已經向皇上解釋過。這群人讓他們從軍不肯,可在京城打架鬧事,或者敲詐勒索,其實早該整頓了。」

    「但還是……」周興後面的話不大好說。周重威這次整頓,依然放任他們繼續在做一些不法的事,並沒有使這群人走上正軌。

    「斷是斷不了的,但整治一下,使他們有序起來,朝廷又能監督。即使不為殿下,這樣做,也是有百益而無一害。」

    其實狄仁傑破了許多積案,其中命案,有三分之一,正是這群游手好閒的遊俠兒做下來的。連賀蘭敏之綁架楊敏都是僱傭這群所謂的大俠。因此,狄仁傑也痛恨,只要是對這些遊俠與無賴下手,不要說周重威擊殺了十幾條人命,就再多一些,監管起來,皇帝也不會氣憤。

    主要還是查案子。

    東宮不便動手拷問,只能從民間抽絲剝削來查。這就要一個個詢問,從某某嘴中聽到的,最後查到源頭。明處的官府可以問,可百姓不說,或者說道聽途說,也沒有辦法。因此讓這些小混混們問,反而更好些。

    這是放在檯面上的說法,實際上,這些人整合起來,手中又有巨款,也能為太子所用。這就是狄仁傑所說玩大的……

    ……

    漸漸地,放出消息的地方,都指向了東市。最後的源頭沒有查出來,卻查到了一件消息。狄仁傑不敢怠慢,立即進宮。

    李治怒氣還沒有平息下去,這件事讓他很不開心,連九成宮設宴的日期都推遲了。看到狄仁傑到來,問道:「查出來沒有?」

    「快了,放出風聲的源頭在東市。再給臣數天時間,就能有結果。但臣前來稟報的是另一件事。」

    「何事?」

    「是一個孌童。」

    「孌童?」

    「正是,此人叫劉合歡,洛陽人,去年得進雍王門下,因為長相秀美,平時雍王十分喜愛。可是此人不太安份,數次竄說雍王對付太子殿下。雍王門下還有一個孌童,叫趙道生的,看到雍王喜歡劉合歡,於是不喜,與人吃酒時,曾抱怨過。正好臣盤案時,動用了一些遊俠,聽到這個消息。「狄仁傑說完了,看著李治。

    之所以二皇子有什麼想法,也是這個皇帝弄出來的。

    「你是說消息是這個孌童放出來的?」

    「不一定是。不過他是一個孌童,居然敢挑撥幾位皇子和睦,這是大逆不道。可關係到雍王的名聲,臣不敢作主,特地前來稟報陛下。」

    李治大半天沒有吭聲,還是武則天拽了他的衣袖,才醒過神,然後說道:「抓!不過秘密拷問,朕不想張揚。」

    「喏,可是二皇子那邊?」

    「你去,雍王那邊朕派人通知。」

    ……

    只是幾棍子下去,劉合歡一五一十一招供了。

    狄仁傑又將供詞帶進了宮。看著供詞,不是看,是聽武則天念的,李治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說道:「這樣說來,更早時間就有人,想謀害太子?」

    「正是,依供狀推測,應當是前年的冬天。」這一推測,目標已經很明確,肯定與裴炎無關,即使裴炎,一開始只是為裴雨荷爭一下的,並不想動搖太子的地位。也不可能是許敬宗,許敬宗那時已經自殺身亡。那麼目標只能是一個人,明崇儼!然而連狄仁傑都不能猜測結果,畢竟明崇儼能醫治這個聖上大人的病。

    「還有其他沒有?」

    「沒有,只是蠱惑了這個劉合歡,但真正的背後人很少出面。估計查也查不出。」

    「此人膽大包天,此乃謀反大罪,朕不想看到世上有此等人。」

    也就是讓狄仁傑迅速將劉合歡處死。

    「喏!」狄仁傑應聲下去。

    李治又說道:「來人,傳雍王進宮。」

    太監剛應聲要離開,李治又說道:「且慢,如果雍王要問你,你實話實說。」

    太監莫名其妙地答應一下離開。

    武則天奇怪地問道:「陛下,你想要做什麼?」

    「朕也有責任,當初朕只是加封他王號,又給他定下王妃,卻沒有料想他產生非份的念頭。畢竟是朕的兒子,給他一個機會。」

    武則天看著他,然後心中在轉著念頭,不一會兒,反應過來。皺了一下眉頭,這個機會二字說得很微妙的。幾個兒子當中,原來最不喜的是長子,小時候痛愛無比,長大後太子地位做得穩固,對自己又極不尊敬。沒有想到一場大病後,居然會做人了。這一察看,就是兩年多時間,總的來說,做得還是不錯的。心中厭惡之心稍減。

    然後就是二兒子,大兒子做事略略沉穩一些。二兒子做事浮燥不提,對自己也是很反對。但也不是說長子好,讓她來選,還是三子好,三子能控制,輪到長子繼位,能迅速將權利攏在手中……當然,只在長子與二兒子之間選,還是長子好。

    但這個想法不會說的,道:「陛下,此舉做得很好。兄弟之間還要和睦,不然外人看了會笑話。再說陛下才四十出頭,這些孩兒須是安份。」

    李治也是皺眉頭,大兒子漸長,就是大兒子想安份,手下一群親信也不會安份。看到狄仁傑馬前鞍後地跑,李治心中不大開心的。否則以狄仁傑的才幹,早就讓他陞遷了。

    ……

    夫妻二人在想著心事。李威在東宮,卻在看書。也過去詢問過,但狄仁傑說了一句話:「殿下,不能事必恭親。難道你想學隋文帝?」

    「隋文帝有什麼不好嗎?」

    「不是不好,可殿下不是隋文帝,你缺少了隋文帝殺戳之心,因此也做不了隋文帝。倒是漢文帝、漢景帝,殿下可以為榜樣。大事殿下可以過問,瑣碎的事務,殿下交給臣等來做即可。」

    當然,李威不知道狄仁傑在整合長安城中的「黑社會」,狄仁傑也不想說。因為太子仁愛嗎,這一次又用了一些霹靂手段,有些手段很血腥的。怕太子聽了不開心。

    李威只好坐聽消息,但對狄仁傑破案能力十分迷信的。

    天氣漸漸不是那麼熱了,坐在葡萄架上,一陣陣風兒吹來,覺得很涼爽。忽然老二急衝沖發跑過來,來到他面前,一下子跪了下來,抱著李威大腿,說道:「大哥,救我。」

    「二弟啊,你這是做什麼?」李威立即扶他起來。

    但他是經常鍛鍊,身體也比原來強壯了。可底子倒底是弱的,只能說肺結核有可能痊癒,身體骨依然不及前世的身體骨,又不是打架鬥毆,使用一些巧力。而李賢身體一直很強壯,因此扶也扶不起來,李賢只是抱著他說道:「大哥,你不救我,我就不起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3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們是兄弟

     「你先起來,將事情說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犯了什麼事,如何救你?」

    李賢站起來,哭喪著臉說道:「大哥,我原來收下來一個孌童,人長得俊俏,也很機靈。我平時裡十分喜歡,也許是他有用心的,也許是想為我好,說了一些悖逆的話。沒有想到傳到坊市裡,正好狄寺丞在查謠傳一案,讓他聽到了,稟報了父皇。父皇要下旨罪責,只好跑來求見大哥,希望大哥替我說些好話,求父皇寬恕。」

    「說了什麼悖逆的話?」

    「是竄奪,竄奪我去做太子,但大哥,你別當真,我心中清楚大哥對我們的好,他只是奴僕,沒有見過世面,我也沒有放在心上,淡淡警告了幾句。沒有想到,沒有想到……」

    李威想到一件事,去年他臨離開長安時,也提過孌童,當時自己很善意的。這時候豢養孌童並不以為恥,甚至比讓狄蕙狄好二女進宮,惹起的爭議還要少。

    唐朝稍稍好些,陰陽並沒有失和,到了明朝,上流社會皆以養孌童為美。養孌童與晉朝風雅人士吃五石散,身上蓄養蝨子一樣,是謂時尚,是為雅事。但這時候還有一些諷議,因此提醒了一下。當時他臉上變了顏色,自己還感到奇怪。想到此節,李威終於嘆了一口氣,說道:「去年我就對你說過,人有陰陽之分,還對你說過,既為兄弟,已是難得的緣份。祖父那麼英明,都以玄武門之變,是為醜事。二弟,我們還有父皇,還有母后……」

    竟然說不下去。

    心裡卻在說道,我不行,你同樣也嫩了,父親不簡單,母親更不簡單,只是朝野上下皆不支持,沒有援手,所以才暫時地低調。即使將太子恭讓給你,是害了你,也是害了我們兄弟數人……

    「是,我錯了,還求大哥救我。」

    「救你可以,你怎麼知道的?」李威立即問道。鋼鐵是煉出來的,人也是磨出來的,呆得久了,想法漸漸深遠。自己在東宮都沒有聽說過,二弟的力量還不及自己,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是宮中的內侍前來傳旨,讓我去謁見父皇。我感到不妙,給了一些重金,他將消息透露的。大哥,求你了。」

    給重金就能收買?這樣的隱秘事宜,下旨皆是父皇身邊的親信,連王彩年都不敢收買,父皇這是想……想到這裡,他說道:「我隨你一道進宮。」

    「大哥……」

    「我們還是兄弟,」李威說道。但一邊往車駕上走,又補充了一句:「希望以後我們還是兄弟。」

    溫吞依舊,可莫明地湧來一種肅清之氣,李賢只好沉默。

    ……

    大明宮在初秋的陽光中很高大,高大還在於它的新,修建的年數不長,於是塗料是新的,琉璃瓦也是新的,柱樑也是新的,漢白玉拱橋是新的,大門上的椒圖獸頭也是新的,捲縮在瓦簷上的螭吻獸也是新的。

    新的總會給人養眼,或者莊重,或者其他的什麼感覺。比如穿衣服,一套新的衣服穿上去,人便好看一些。如果給了一套乞丐穿的衣服,縱然是朱敬則,也看不出什麼氣度。

    太極宮在它腳底下,便似一個破舊的乞丐。

    看了看瓦藍瓦藍的天,高大連綿的建築物,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太極宮,李威心中想到,難怪父母親只在大明宮。換作自己,也會喜歡這種暫新,這種高高在上……

    李治目無表情,第一個問的是李威:「朕召喚的是你二弟,你跟來作什麼?」

    「剛才我與二弟說過,我們是兄弟,就像父皇母后,是兒臣的父母,一輩子兄弟,一輩子父母。」

    「你倒是……坐下吧,」李治說完轉過頭,看著李賢嚴厲地說道:「你養了多少孌童?」

    「兒臣錯了,馬上回去,將他們打發走。」

    「你身為皇子,鬥雞溜馬倒也罷了,居然有出息,養孌童!」

    「是……是錯了,」李賢耷拉著腦袋說道。但心裡面不服氣,只是養幾個孌童,你娶了母親,大哥還想納青樓裡的名妓為妾,比我做得豈不更過份?

    「朕再問你,為什麼要對你大哥動不軌的念頭。」

    「兒臣沒有啊……」

    「還沒有!」李治氣得將茶杯一下子摔到地上:「要不要朕將你那個孌童的供狀給你看!」

    「父皇,合歡是一個奴婢,沒有見過世面。關進大理寺,狄寺丞想要他說什麼,肯定說什麼……」想辨解,可想到大哥還在此處,立即將嘴閉上。

    「你這個逆子,居然連這種話也說出來。」李治氣得直哼哼。狄仁傑是什麼人,他還是清楚的,至少不會誣陷自己幾個兒子。

    李賢只好用眼神看著李威。

    李威心中卻在嘆息,大約這個兄弟很難做成了。皇位啊,涉及到皇位,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不由地看著父親屁股下面的椅子,呆呆地出神。不過既然來了,只好再次站起來說道:「父皇,只是奴婢。再說僕為主著想,是自然的。」

    「為主著想,就竄奪他做太子?那麼你東宮裡的僕役為你著想,你想做什麼?」

    李威差一點噎著,忍了忍說道:「父皇,他們不敢想要兒臣做什麼。可兒臣生病了,會有人牽掛,兒臣出徵了,會有人擔心。儘管不一定發自真心,表面會對兒臣這樣說。是一個愚昧無知的孌童,給二弟一個機會,也是宗室的臉面。」

    但處罰有些嚴厲,所有孌童逐出宮中,然後李賢身邊的一些親信,發配到掖庭宮,可對李賢本人,只是讓他閉門思過,並沒有過重的處罰,甚至都沒有公開……

    走了出來,李賢說道:「謝過大哥。」

    「不用謝,我說過我們是兄弟,」但李威語氣很弱了,是看到老二的一些表現,他沒有說兄弟的底氣。

    ……

    回到東宮,又在想,難道是那個孌童為了老二,才散佈的消息。以老二的能力,知道真相,也不是不可能。於是找到了狄仁傑。

    「不是,」狄仁傑立即答道。

    那個孌童,進了大理寺,一嚇什麼都招供了。但狄仁傑留了一手,劉合歡說了莊園的事,沒有派人進行抓捕。這個孌童不是那種絕頂聰明的人,呆在李賢身邊,隨時分暴露。真正的主子,不會讓他接觸太多的真相。因此,派了人暗中監視。但沒有稟報皇上。

    「這個孌童呢?」

    「臣聽從陛下的旨意,剛剛將他秘密處決。」

    李威皺了下眉頭。

    「殿下,你怎麼啦?」

    「兄弟情份恐怕自此淡薄了。」李威無奈地說道。別要不理解,這個劉合歡勿用置疑,是老二最重要的「情人」,比如某人傷害了碧兒,或者楊敏,自己肯定會懷恨在心的。就是兄弟傷害了,也會生氣。

    「殿下,就沒有這件事,想要寧日,」狄仁傑搖了搖頭。

    「可恨!」

    「不是可恨,二皇子已經漸長,也會有想法。」

    「孤是指那個孌童。」

    「不單是孌童……」狄仁傑沒有說出明崇儼的事,經過了許敬宗的事,明崇儼做事很小心。皇上病情一直沒有康復,就需要明崇儼。沒有證據,動不如不動。但狄仁傑也不大明白,明崇儼只能算是一個裝神弄鬼的人,要家世沒有家世,要資歷沒有資歷,其實貶到申州,也不是嶺南。憑什麼不甘心,還要與太子鬥上一鬥?

    「狄卿,將劉合歡屍體交給二弟吧。」

    「殿下,交與不交一樣。」

    「不一樣,自了,這件事由孤來派人通知他。」老二反正多半對自己不快活了,沒有必要讓老二住狄仁傑身上想。

    ……

    「大哥,二哥怎麼了?」回到東宮,老三老四到來,李顯問道。

    「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父皇下詔書,將他門下許多人流放到掖庭宮,或者趕了出去?」

    「我不知道,」李威加重了語氣。

    李顯嚇得不敢再問了。

    李威語氣緩了一緩,說道:「三弟,四弟,等到了九成宮,正是秋高氣爽,打獵的好時季,到時候我帶你們狩獵。」

    「好啊,」本來大哥帶著狩獵是開心的事,但怎麼感覺大哥怪怪,兩人隨意地應了一聲。

    感到自己嚇著了兩個弟弟了,李威故作輕鬆地說:「難道你們不高興嗎?」

    「高興。」李旭倫倒底還小,立即說道。

    李威又拍了拍李顯的肩膀說道:「過幾天,我叫人幫你打造一張好弓。上次送給你的那張弓只能賞玩,狩獵卻是不行的。」

    「謝過大哥。」

    又說了一會兒話,才讓他們離開。

    一輪太陽漸漸西下,晚風清涼,李威看著老三老四離去的背影,臉上笑容漸漸收了起來。

    兩個小蘿莉不覺,聽到到九成宮打獵,十分高興,打獵她們不會參加的。可能到處跑一跑,不像整天呆在東宮裡,呆久就覺得慌。韋月沒心沒肝地問道:「殿下,什麼時候出行?」

    「快了,大約沒有幾天吧。」

    「我們也要去。」

    「孤會帶你們去。」

    不過沒有多久,散佈流言的案子終於有了進展……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3
第二百三十八章 滅口

     蓬萊山不是很高,最高的地方只有二十幾米,平均高度也不過四五米,是開挖太掖池的淤泥,堆積而成的。但山不一定在高,取風景之意。在上面移載了許多奇花異草與樹木,這些花草樹木皆長大了,於是一片蓊蔥疊翠。秋天還沒有到深處,黃意不深,依然是一片生機勃勃。又有廊閣四百餘間,在碧波青荷與樹林中迤邐而走。

    只是天氣又開始逐漸轉涼,有點天涼好個秋的感覺。

    站在山頂上的一處涼亭裡,李治說道:「弘兒,如果站在碧城山頂上放氣球,會不會看得更高?」

    「父皇,不可。」

    「只是看一看,朕與你母后說好了,到時候一道上去看一看,不過上面很冷。」

    「父皇,更不可。」李威又說道,然後看到父親眼中堅決的神情,心想,還是得了,將父親這個想法告訴各個宰相去吧。

    「弘兒,我在想一個問題,其實不用繩子拉,將熱鐵管撥掉,氣球會不會自己落下來?」

    「會的,但不能將裡面的氣一下子放掉,否則人在上面會有危險。」

    「那麼是不是可以利用它飛得更遠?」

    「這也危險,」李威說道。高空中有無數氣流在流動,肉眼看不到,又不能把握,天知道會將氣球帶到什麼地方,又對氣球本身造成什麼影響。若不是這一點,吊藍上帶一些水與管子,利用管子排出水蒸汽,當作一個粗陋的推進器,倒是可以做一個簡易飛船。正是不確定性,或者不是他知識的善長,這個想法生過以後,立即停下。

    「也不是沒有用處,可以偵察敵情,在圍城時,夜間可以利它突圍出去,送達消息。」

    「這是可行的,還是父皇想得更遠。」

    「你大病一場後,人卻是變了……」

    半句話,讓李威心中揣揣不安,不過他的性格,使他聆聽下去,臉上沒有流露出什麼波動。李治也是無意,繼續說:「有些變好了,有些變得不好。雖然這些東西有一些好處,終不是太子所為。士農工商,需要用好士,以士率領百姓。工匠之流,是末道,你在上面鑽研過深。」

    說的這個,可這些事物不是出自皇室之手,會推廣得這麼快?李威心中不同意的。再說,我弄一些你所說的末道,也許還能哄一哄你老人家,要用士,你心中又不知有什麼想法……

    但父親能說出這樣的話,總是好兆頭的,道:「父皇訓導得對。」

    正說著,一個太監過來稟報導:「狄仁傑上了奏摺。」

    「拿過來。」

    太監將奏摺遞過來,李治看了一會兒,遞給了李威。李威打開一看,奏摺寫得很簡單。狄仁傑不好從東宮著手,只好從坊市上查。這項工作很龐大的,因此,整合了長安城中的一些遊俠。李治也聽聞了一些,也表示默認。畢竟唐朝人重武輕文,有許多百姓十分凶悍,特別是這些遊俠兒,膽子十分大的,對京城治安帶來極大的妨礙。

    當然,不通過這一手段,想查出風聲來源,同樣不大可能。好在放出風聲的時間不長,查得及時。漸漸指向了東市,最後排查之下,查到了一個人,但不是長安人,而是一個洛陽的遊俠,叫權虎。此人在洛陽中很有盛名,行俠仗義,做過許多幫助百姓的事。連普通的官吏見到此人,都頭痛過。曾經一度被抓捕歸案,然而有人主動替他承擔了罪狀,官府只好將他釋放。他不但在洛陽,在長安也有一些朋友。經常來長安與一些朋友喝酒把歡,正是因為他酒後,數次放出這個消息,最後長安城中才滿城風雨。放出風聲後,他離開長安,回洛陽了。

    狄仁傑帶著一批屬下,秘密抵達洛陽對此人抓捕。查到他到了洛陽城外一處莊園,許久沒有露面。這個莊園的主人叫甄四道,除了此處莊園的田產外,還有一些產業。但還有一個身份,二皇子李賢的那個孌童劉合歡正是此人買下來的,放在莊子裡給他讀書,供他吃喝,最後送給了二皇子。當狄仁傑率領手下抓捕時,才知道甄四道自殺身亡。同時留下一封信,說明此事。

    他與權虎是好友,消息是他酒後告訴權虎的,也沒有想到事態如此嚴重。這個消息如何得來的,遺書上沒有說。但在遺書上說了,因為平時結交的朋友多,得知朝廷下詔查此案。正好權虎到他家中作客,在害怕之下,將權虎毒死,自己也服毒身亡。以死謝罪。

    這就是過程,然後狄仁傑在奏摺後,詢問,要不要再繼續查下去。

    看完了,李治問道:「弘兒,你說呢?」

    「與二弟無關……」就算自己東宮之中,有人與二弟勾搭,將此事告訴給二弟,對太子位置沒有影響,放不放出風聲無關緊要,只將自己氣一下,還會冒著風險。再說,自己回來後,又帶來了一些禮物,老二雖對太子位置垂涎,終不是明崇儼與許敬宗那樣的人物。又搖搖頭,道:「不能再查了。」

    無論怎麼查,必須詢問二弟。

    僅是洩露了皇家的一些**,問題不大緊,百姓連武則天的空穴來風都敢傳,況且他這個太子。只能用一個蓄意不軌將案件定論,但牽扯到二弟,馬上就要變成一場血淋淋的奪嫡案。

    踩著碎碎的落葉,李治說道:「你能這樣說,朕也是欣慰了。」

    ……

    但是李威心中還有些困惑,二弟有了某些想法,只是遺憾,卻不奇怪。作為一個現代人,對帝位都有些興趣,只是上面有一個頭腦還十分清楚的父親,加上一個高深莫測的母親,心中才慼慼。二弟怎能不想?而且他還低估了母親。

    可二弟居然將手伸到東宮?

    立即找到狄仁傑,狄仁傑搖了搖頭:「不是。二皇子也許有想法,但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可是……」

    「臣給你看一些賬薄,」狄仁傑說著拿出幾本冊子。

    李威還有許多不足,可有許多也是這個世界所有人望塵莫及的,比如數學。將賬本子翻了翻,不是很難看懂的賬目,當然,對於現在許多人才剛剛學會算盤口決,大多數用籌來算賬,想看清楚還需要一會的。大致翻了翻,立即看出問題所在。

    甄四道所有產業從賬目上來看,經營情況算是很好的,出賬開支也並不大,最後查處時,甄家實際家產,與淨收益卻很不相符。李威放下了帳薄,說道:「也許他的開銷比較大。」

    下面的話沒有說,也許喜歡賭博,也許喜歡狎妓。這兩樣開支都是一個無底洞,特別是賭博。

    狄仁傑又搖了搖頭,道:「殿下,不是,臣調查過,此人喜歡結交一些朋友倒是真的,其他方面都很低調,沒有什麼惡劣的行為,即使花費,也不算很大。」

    「你是說他也是象陸馬與梁金柱那樣?」

    「除此以外,別無解釋。再給你看這個,」狄仁傑又遞過一份卷宗。

    李威打開一看,是狄仁傑詢問幾個官員的證詞。當時抓捕權虎,不僅是幾個人替他分散抵了罪行,還有許敬宗隱晦地關照過的,最後才釋放回家。許敬宗這些年紅極一時,幾個官員知道,也不敢說出來。再說權貴養遊俠做家奴或者結交,十分普遍。比如李淵的堂弟李神通,與「京師大俠」史萬寶共同響應李淵起事的。李世民本人更是結交豢養了無數英雄豪傑,罪犯或者亡命之徒,其中有些人成為唐朝後來重要的功臣。作為許敬宗,想收攏權虎,很正常的一個舉動。但不是許敬宗倒了台,狄仁傑即使詢問也問不出。

    「許敬宗已死……」李威剛說了一半,突然醒悟,沒有再說。

    「殿下知道就行,權虎在殿下手中,只是一名遊俠,但在某人手中,卻有很大的用場。權虎只是一個武人,想得沒有那麼多。聽到消息,只想到將消息散佈出去,讓殿下不高興。卻沒有想到其他,所以某人壯士斷腕……」

    李威皺了一下眉頭。

    狄仁傑看到他表情又說道:「殿下,莫急,此事有臣來處置,你安心準備去九成宮。」

    ……

    沒有出發,吐蕃又派了使者論吐渾彌請和,且與吐谷渾重新修好。春天在西南的大捷,又得到了許多情報,吐蕃畢竟國力不如唐朝,無論勝與負,對吐蕃都十分吃力,因此,李治比歷史上的李治拒絕得還要硬氣,連使者都不接見。

    這與李威無關的。

    呆在東宮,每天安靜地看書,或者寫寫字,居然經常地練習,能勉強地彈一下古琴,或者練練騎術,射箭,倒不是為了上前線作戰的,而是強身健體的。

    忽然有太監稟報,說有吐蕃使者在延喜門外求見。

    李威想都沒有想,說道:「不見。」

    這是國與國之間的交涉,自己更不能參與進去。

    太監支吾了一下,說道:「殿下,來人說是殿下曾經約過,她到長安城中,殿下派人帶她一遊。」

    李威一個機靈,站了起來,道:「來者有沒有說她是什麼人?」

    太監答道:「只說了這一句話,是僕役說的,人坐在車中沒有下來。」

    ps:卡文了,卡得太狠,斷更了幾天,無奈。再次道歉一下。

    順便說一下遊俠,唐朝重武輕文的風氣,導致遊俠風氣昌盛無比,有許多官員將領,本身就是遊俠出身的。有的遊俠膽子很大,敢冒充皇帝行騙,敢刺殺宰相節度使,作為統治者本身,對此深惡痛絕,打擊過多次,可屢禁不止。從理論上,狄仁傑整合京城的這群大俠們,作為帝王本人,只會歡迎,不會排斥。到了宋朝後,遊俠空間很小,一直到明清,因為道教普及,不是遊俠,而是幫會。這是一段史書十分忽視的歷史。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2:03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交換

     李威已經確認來的是什麼人了,轉過頭對劉群說道:「孤答應過一個人,她來到京城,孤會派人帶她到處看看,你去陪她。」

    「可那是蕃子。」

    「是蕃子,但是一個與眾不同的蕃子,孤不會害你。」

    劉群遲疑地離開,碧兒已經懷疑起來,問道:「是什麼人?」

    「一個女人。」

    「女人?」

    「吐蕃贊普的王妃。」

    碧兒納悶地問:「吐蕃的王妃為什麼也來出使?」

    「我哪裡知道,這些蕃子不知禮儀,像那些蠻僚一樣,不能以中原的標準來看。」其實說到禮度,唐朝沒有後世宋明酷嚴,李威也喜歡這樣。吐蕃也沒有那麼落後,自文成公主入藏以後,吐蕃漸漸強大,各種制度日漸完備。也有一些禮儀,當然,與唐朝的禮儀肯定有所區別。

    劉群已走了回來,說道:「稟報太子,那人在車中問奴婢是什麼人,奴婢回答了名字,然後那人又問奴婢是不是內宮的那個劉群。然後她沒有同意奴婢伴她,卻交了一封信給奴婢,要奴婢立即轉交給殿下。」

    這個沒祿氏想做什麼?李威狐疑地將信打開,字不算好字,但寫得十分工整絹秀,一看就知道出自女子之手。李威卻讓信上的字震住了,信上的字不多,也沒有什麼駢韻,當然,以卓薩。墀瑪勒的水平,能將漢字寫到這地步,並且沒有寫錯就算不錯了。

    碧兒擔心地問道:「殿下,你怎麼啦?」

    順便朝信上瞅了一眼,信上的字寫得絹秀,但不小,一眼就看到,寫著欽陵之首,太子想否。若想與君一晤,否想我自離去。碧兒不由地捂起了嘴巴,欽陵無疑是論欽陵,或者叫噶爾欽陵,被視為唐朝頭號的心腹大患,這個頭,誰不想?

    李威也想,於是說道:「讓她進來。」

    一會兒沒祿氏進來,與上次布衣荊裙不同,這一次穿戴整齊,甚至華貴。身上是一條紅色絲綢長裙,長裙上是富麗的對稱聯珠花紋,各條花紋間又有許多精美具有吐蕃特色的圖案,偶爾點綴著一些金絲,高原上的人,不怕冷,衣料很薄,軟軟的緊緊貼在身體上。腰間垂著一條黑色綢帶,懸掛著一些小玉珮之類的飾件。腳下是一雙精美的鑲邊黑靴。頭上與其他吐蕃人一樣,將頭髮盤起一條條小辮子,但上面又插著一些金玉首飾。

    不用偽裝了,恢復原來的舉止與氣質。

    總之,讓李威眼睛一亮,說了一句:「喲,醜小鴨變成天鵝了。」

    沒祿氏也不生氣,咯咯一樂,道:「那是你們漢家有眼不識,本王妃可是雪原上的一朵最美麗的花。」

    這是吐蕃人的性情,碧兒心中卻是一嘔,心想,果然不知禮度,這樣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出來。

    沒祿氏又瞅了瞅,道:「這就是你的幾位王妃?」

    然後笑彎了腰。

    雖然從小讀了許多書,對唐朝的制度還不是很清楚的,李威的妻妾不能算是王妃,要麼太子妃,要麼良娣、良媛等等。李賢、李顯或者其他諸位王爺的正牌妻子,才能算是王妃。

    這也是李威一件恨事,不錯了,總算有三位妻子,或者是妾,可除了碧兒外,另外兩個不提也罷。但沒有說,道:「你家贊普豈不同樣比你大很多歲?」

    「那是不同的,」沒祿氏又指了指惱怒的韋月,再次大笑。

    「小好,從小就在孤身邊,長大後感情會很好,卻不像你,贊普居然讓你到孤的軍隊中。如果不是孤的軍隊紀律嚴明,又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又讓你再次出使我們唐朝……」李威搖頭。

    「是關在籠中的金絲鳥讓人羨慕,還是高空藍天上自由飛翔的雄鷹讓人嚮往?太子,不與你辨了,前去大軍,是我的意思,贊普不知,只以為我去了洱海看一看。前來你們長安,卻是你的相約,我怎麼敢不赴約?」

    李威皺了皺眉頭,這一句,有些曖昧。不是別人,是吐蕃人,還是王妃,傳出去會有很大的議論。他還不至於喜歡人妻,指了指桌上的信箋,直接問道:「這是何意?」

    提到正事,沒祿氏立即看著殿中的數人。

    李威揮了揮手,讓碧兒等人退下,連沒祿氏帶來的幾名吐蕃僕役同時退下。沒祿氏才說道:「今年讓你害苦了我。」

    「要麼你讓將孤害苦何如?」兵不厭詐,都是居心不良,只是現在沒祿氏還嫩了些,一眼就讓自己與裴行儉看穿。如果讓她得逞,自己南征失敗不提,整個南詔將會糜爛。

    「那我會很開心。」

    「還是談正事吧,」李威不想與她調笑了。

    「這次我來,還是我主動請求的,用你們漢家的話來說,叫主動請纓。與你們漢家交惡的,不是贊普,是噶爾東贊域松(祿東贊)父子。」

    「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我大軍當中,你們吐蕃的軍隊為何出現在姚州?」

    「洱海不是你們漢家的天下,是各詔蠻的天下。」

    「洱海不是我們唐朝天下,可是不是你們吐蕃的天下。即使不是,為何你們吐蕃軍隊出現在姚州?」

    「姚州也不是,我們吐蕃也不是想攻佔姚州,想佔也佔不下來,如果你們漢家不出兵,我們吐蕃也會退兵。」

    「這倒也是,等你們吐蕃將姚州所有百姓財產,全部擄走了,剩下一片不毛之地,自然會退兵。」

    「那是你們漢家人富裕,要麼你到我們吐蕃去搶去。」

    「不是搶,是治,總有一天,我們大唐軍隊進入你們邏些城,替你們吐蕃人治理。」

    「你是想得美……」

    話不投機半句多,沒祿氏氣得眼睛睜大起來,可是李威卻悠閒在喝著茶。生了一會兒氣,遇到這個慢性子,沒祿氏無輒了。自己畢竟前來是求人的,氣呼呼地將李威茶杯搶過來,喝了一大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朋友來了有酒肉,敵人來了有刀槍,此乃是孤的待客之道。王妃,喝別人的茶,這個舉止不好。」

    「我喜歡,」沒祿氏將茶杯在桌子氣憤地磕著,又道:「贊普不是你們漢家的敵人,你們漢家的敵人是噶爾父子。」

    李威不想辨解,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沒有你家贊普的命令,噶爾父子敢進犯西域與吐谷渾,你們吐蕃大軍敢進入南詔?」

    「太子,此言差矣。吐蕃不是你們漢家制度,王權高度集中。松贊乾布之時,大臣瓊保邦色準備在赤邦木城堡安置牙帳,等待松贊入宴之時,用毒酒鳩殺謀反。這是英明的贊布時發生的事。後來讓東讚得知密報,邦色知道後自殺謝罪。然後噶爾東贊域松得勢,松贊託孤,將贊普交與他。然而沒有想到……現在吐蕃所有制度與政權,皆是他們父子掌控。與你們唐朝的種種與贊普無關。」後面還有話沒有說,南詔一行,親近贊普的一些大臣試圖再次建功立業,大敗唐軍,最好能將李威活捉。這樣,在聲勢上能將論氏父子壓住,重新將大權攏於王室。然而結果輸得很慘。

    嚴格來說,唐朝在南詔大捷,殺敵無數,吐蕃只有一萬多士兵。可對吐蕃打擊不小,吐蕃號稱四十萬,有許多是來自各個部族的,其中有的部族對吐蕃政權十分不滿意。連吐蕃一些有權勢的大臣與家族,都有取代王室的想法。這個四十萬隨著疆域擴大,分守四處,不能象原來一樣,閒時種地放牧,戰時作戰,對吐蕃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當然,將吐谷渾黨項西域能完全消化,更強大的吐蕃將會到來。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比如唐朝的政策相對要優柔的得,各統轄所部,時叛時降,不提吐蕃的高壓政策了。因此,需要時戰時和,恢復一些元氣再打。

    但這一次比歷史上提前第二次求和,卻不是這個原因。

    這一萬多士兵不但是吐蕃的精兵,大多數還是來自忠於王室的部族子弟。大敗後進一步削弱了王室的力量,同時這次大敗與論欽陵的大勝正好形成對比。使論氏家族威信更高。

    連芒松芒讚這一次都感到壓力了。而且論東贊又是松贊乾布叔叔論果松的兒子,同樣也是王室。因此,這一次回去後,對噶爾芒輾達乍布大發雷霆,連沒祿氏都狠狠罵了一頓。不但如此,芒松芒贊至今無子,也是一個隱患。

    因此,這一次求和是其次的,看能不能同唐朝搭成一個協議,雙方合力,尋找一個機會將論欽陵擊殺。當然,這是以最小的代價擊殺的,不可能為了論欽陵一個人,賠上十幾萬吐蕃軍隊。甚至可以向唐朝搭成一個協議,只要唐朝支持,比如議和,比如再次和親,可以撤出吐蕃軍隊,允許吐谷渾一些獨立的權利,將西域四鎮重新交還給唐朝。

    這些不能擺在檯面上說,想來想去,沒有可靠的人選,這時候沒祿氏主動請纓,於是才來到長安。請和是吐蕃需要的,沒祿氏歲數又小,芒松芒贊又寵著,秘密來到長安,即使論氏家族知道,也不懷疑。

    但沒祿氏卻不好謁見李治的,只好走李威這條路。

    「這樣豈不更好,你們吐蕃咬來咬去,自己內鬨,正是我們唐朝開心萬分的事。」

    「太子,我是吐蕃人,對你們漢家文化多少知道一點,你是仁太子,讀了很多書,有學問,別用咬字。」沒祿氏有些生氣,但是自己相求,忍了忍又繼續說道:「我也是誠心而來。好戰的論氏家族主持我們吐蕃,不但我們吐蕃百姓受苦受難,你們唐朝也好不了。我們吐蕃到了你們唐境,可以擄獲許多物資,以戰養戰。而你們唐朝大軍因為地高,都沒有辦法進入我們吐蕃腹部。即使在烏海等處,都是苦寒之地,得之無用,更沒有什麼物資可供收穫。再說,大戰,是論氏兄弟,大非川之戰局面還會出現。」

    「王妃兒,你錯了。大非川之戰,你們吐蕃得勝,有許多原因的。我們唐軍將帥失和一點。沒有料到吐谷渾餘下的部族會協助你們吐蕃二點。薛將軍輕敵,甚至連大非川多沼澤,許多地方坑窪多泉都沒有查清楚,孤軍就深入了,三點。以寡軍對多軍是四點。地高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不僅是這五點,親近唐朝的吐谷渾部族撤離,留下的部族皆是與吐蕃親近的,失去了人和又是一點,唐朝這些年多災多難,元氣有些損傷,又是一點,士兵不是開國之初的久戰士兵又是一點,府兵的免稅田減少甚至沒有了,兵役不是獎勵,而成了百姓的負擔,士兵戰鬥信心沒有原來的激昂又是一點,將才能力,薛仁貴略略在論欽陵之下,又是一點。後面的不大好說。

    李威曾經無聊時,將這些將領指揮能力排了一下。不能說薛仁貴有勇無謀,指揮能力同樣出眾的,不過戰鬥方式自仗勇力,喜歡孤軍深入,要麼大勝,要麼大敗。但通過征東時戰鬥力比較一下,並不比李績差多少。應當來說,論欽陵在李靖之下,有可能與自己祖父李世民、李績、候君集等人相彷彿,略在薛仁貴、裴行儉、劉仁軌之上。總之,是一個讓人很頭通的人。

    頓了頓,又說道:「別要將地高說成天塹,所謂的地高,隋元諧大破豐利山大破吐谷渾五萬多大軍是一戰,賀婁子干、長孫熾、宇文述等人又數破吐谷渾,然後讓隋煬帝滅國。隋唐更替之時,吐谷渾再次復國,然而李靖與候君集二人又大破吐谷渾,大軍一度到達漢哭山、柏海,也未見有地勢之阻。」

    沒祿氏狡黠一笑,道:「太子,勿要自欺欺人,那是吐谷渾,現在有了我們吐蕃,形勢又是不同。再說,你們大唐又能找到李靖那樣的戰神?」

    「就算找不到,你也來到我們唐朝,親眼看到我們唐朝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可你們吐蕃各部沒有誠服,各個大臣人心不一,還有論東贊父子的權傾一時。此消彼漲,滅亡只是指日可待。」

    「當真?」

    「拭目以待。」

    「太子,這不是嘴上說的算。不過告訴你,贊普的視野只是我們吐蕃的雪原,哪裡山高水清,百姓淳樸。心志並不在你們唐朝,吐谷渾、南詔、西域,都可以談。贊普對你們唐朝並不反感,反感的是東贊父子。可看到我寫的信,」沒祿氏抖動著信箋。

    其實李威也是心虛,吐蕃又敗了一次,大約有更多的人摸不清動向的。然而李威卻知道一些,歷史動向不改變,就在這個論欽陵手上,三戰,唐軍幾乎折損了近四十萬人。而建國以來,發動兵力最多的一次,征高麗時,也不過動用了三十萬大軍。這是經過二十幾年時間,如果是一次折損了這麼多士兵,就是現在的唐朝,同樣吃不消。

    以李威的想法,即使動用五萬士兵,去換論欽陵一個人的性命,恐怕都是值得的。

    聽出一些話音,道:「你是……」

    沒祿氏將來意說了一遍。沒有全說,大概的意思說了。

    也就是一個交換,有吐蕃王室配合,兩國合力,擊殺論欽陵大約不成問題。只要將論欽陵誘到邊境,無論那一方擊殺,最後會歸於唐朝身上。否則論東贊還在人世,還有其他四子,皆是一時風流人物。不嫁禍於唐朝,即使是芒松芒贊,後果也不敢承擔。論東贊五子當中,論欽陵對王室威脅最大,論東贊畢竟年老,又有病在身,活不了幾年了。論欽陵一除,噶爾家族威脅立減,王室會平穩。這是雙贏的事。

    就像後來的岳飛,天天喊著迎徽欽二帝歸來,喊得宋高宗心煩意燥,也是岳飛死因之一。疆域大固然是好事,可疆域不是自己的,就會慎重考慮了。漢族歷史上多次發生類似的事情,作為帝王,吐蕃人也不例外。

    所以有了後面的幾個條件,西域成了吐蕃的雞肋,食之無味了,能換來王室穩固,與一些好處,可以放一放。吐谷渾重修於好,不代表著吐蕃會放棄,頗有些像後來的拋去爭議,共同開發的味道。不是吐蕃的,也不是唐朝的。但對吐蕃有利,畢竟留下的吐谷渾皆是親近吐蕃的部族,收回只在旦夕。唐朝也有一些好處,爭了面子。再說吐蕃還有條件,唐朝要同意議和,要和親。

    這些都不是李威所看重的,看重的是論欽陵。

    想了半天,輕重無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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