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70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5:06
第三百一十九章 重來淮水

     「啟稟父皇母后,兒臣想修書。」李賢伏下說道。

    「你何來此意?」李治驚訝地問。

    在唐初修書可不是一件小事,隋唐更替之際,各種戰爭精彩紛呈,動輒就是幾十萬人規模的大會戰。可是存活下來的老百姓五不足一,各種圖籍多有毀失。藏書最多的只有皇家、各大世家,因此許多大儒來自名門世家,亦是此理。想要修書,必須翻看各種原始的史料,一人不行,需許多人協助才能修書,而一些重要的史籍,只有重臣才能得以進出。

    因此修書,特別是修史成了重臣的特權。還有一例,昔日魏王李泰要修《括地誌》,李世民也大意了,十分高興,准旨,於是著作郎蕭德言、秘書郎顧胤、記室參軍蔣亞卿、功曹參軍謝偃等人一起撰寫,衛尉供帳,光祿司供飲食,許多文學與貴族子弟立即競相投奔。李泰要焰也隨之起,隱隱凌駕於李承乾之上。

    所以李承乾做了許多荒唐的舉動,固然是他不爭氣,也是氣極之下自甘墮落的。

    還有一例,為了鞏固李弘東宮地位,不僅讓名臣兼任東宮職位,又讓文學人士與名流,在東宮修書。但太子長大後,地位穩固了,李治又開始想入非非,也沒有再讓東宮修書了。

    要麼就是武則天注書,但她始終是皇后,也沒有想到她最後會是女皇。因此無論怎麼注書,以後還是太后,一個權重的太后,一個權輕的太后,不會去登基。

    所以李賢說完後,李治立即驚訝警惕起來。小六子來勢不簡單哪!

    「父皇,是這樣的,兒臣翻看《後漢書》,又看了各種註釋的版本,其中多有錯漏之處,許多註釋讓人啼笑皆非,因此兒臣不自量力,想重新修注一下。」

    「德兒,你太急了!」武則天冷冷說道。

    幾個子女當中,對太平公主武則天是最喜歡的,中間的原因不僅是老小,有感長女的死,武則天心中一直有歉意。其次就是李弘,生李弘時,武則天在感業寺裡當著尼姑,一邊光著大腦袋瓜子,一邊拜佛唸經一邊奶孩子,這個中的滋味只有她才能感受。心情不好,又沒人服侍,李弘沒有照料好,長大後開始體弱多病。

    這一切,李威都不大清楚的。這也由於她強勢的性格有關,寧肯送去匕首,都不肯送一頓馬糧。這些暖心窩的話,除了對丈夫外,對他人說不出。

    因此,對李弘也很關愛。但愛之越深,恨之越切。兒子長大了,不念母子當時的艱難,處處與自己作對,武則天動了數次殺機。但後來突然改變過來,依然在繼續做著她惱怒的事,可也能知道問寒問暖了。權利放不下的,可略略能嘗到做母親的感覺。原來不覺得,就是兒子到西南都沒有覺得。可自離開洛陽,感到有些凶險了,心中又後悔起來,數次想到其中的好處。

    至少除了小女兒外,其他三個兒子都沒有親熱地拉著她的手,甚至動情地抱著她。甚至後悔自己沒有勸阻丈夫。

    李賢這個小動作,不要說她了,連李治也休想瞞過。大哥一走,機會難得,做太子不可能的。於是採取迂迴戰術,先修書,堂而皇之的借修書之名,與重臣以及文學才士交往,或者對其拉攏。

    「母后,兒臣不解。」李賢朗聲說道。

    父親的話還聽聽,這個母親嘛,可不會聽,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大哥對她如此委屈求全,還要處處緊逼。老三的媳婦說殺就殺,還用活活餓死的手段去殺的。若是以後僥倖得承大統,首先就要將她打入冷宮,還天下一個太平!

    「本宮常在宮中聽說你刻薄,今天才知道你多刻薄。你大哥那樣待你,如今前往青海浴血奮戰,而人在長安還在練軍,籌集物資,並沒有離開京兆,你就急不可待了。本宮怎麼養出你這個兒子!」武則天也氣著了,以前說長子不聽話,但就是長子幾年前使了一些小手段,也不敢如此大聲與自己還嘴!

    「母后,兒臣還是不解,修書為何對大哥不利?那麼母后修書該作何解釋?」

    「放肆!」李治喝道。

    「是。」

    「既然你想修書,那麼就去修吧,朕下詔,讓張大安、都水監劉訥言、洛州司戶格希玄、學士許叔牙、成玄、史藏、周寶寧助你。」

    「是,」這一回李賢聲音更低了。這些人連同張大安在內,皆是善長文學之人,然而不僅此的,大多數皆是對他親近的大臣,按照現在的說法,就是雍王黨。看來父親依然在掌控著大局。

    李賢離開了,武則天抱怨道:「陛下,為什麼你要答應?」

    「弘兒離開了,朕也心感後悔了。可詔書已下,弘兒性格又倔強,若學習顯兒輪兒他們,不赴青海,朕也不怪罪,不然朕也不會保留李敬玄的大總管之職。可前面詔書一下,後面就立即離開洛陽。朕又不好反悔,重新下詔書讓他回來,那樣前線將士會立即失去士氣。」這是自我安慰的話,但也確實有一些愧疚之意,也確實不好再召李威從長安返回洛陽,不去青海。

    「青海有凶險,朕也擔心萬一有事……備防一下吧。真不行,等弘兒從青海返回,也又打磨了一年半載,年齡也差不多了,還是眾心所望,朕就禪位於他。」

    聽到禪位二字,武則天立即不吭聲了。

    ……

    「前面就是准水了,」過了泗州城,大運河就此拐彎,拐向淮河。狄仁傑站在船頭說道。

    李威出征,還有一些人對皇上滿的,認為皇上有意置太子於險地,「居心不良」。於是李治做了一些補償。著三省立即將鹽鐵司商議出來,太子去了青海,沒有爭執,靜下心來協商。先前準備將鹽鐵司掛在太僕寺,專設一署,就像太僕寺乘黃署、典廄署、典牧署、車府署一樣,可是鹽鐵司管轄範圍大,不僅是鹽糖,還有鐵銅等金屬礦藏,以及茶葉,鹽糖佔的稅務比例也越來越重,劃成太僕寺下一署,職權皆太低。所以最後劃成戶部治下,還是鹽鐵司稱呼,但職權與戶部、度支、金部、倉部平起平坐,也設主事、令史、書令史與計史掌固若干人,鹽鐵使官職也正式定了下來,與四部郎中一樣,從五品上官職。

    但一切草創,有許多地方與其他部門權利重疊,懲除天水之戒,上任的官員必須清廉,但清廉還不行,職權許多地方都很模糊,第一任正式的鹽鐵使還必須做到有才幹,治理兩三年後,交涉清楚了,也為以後的繼任打下了基礎。

    李治想了想,讓魏元忠擔任了鹽鐵大使職位。

    然後又讓狄仁傑擔任了蘇州刺史,蘇州本來是唐朝的一個富裕之州,又與市舶司監管著海市。一開始起步時,還是廣州領先的,與唐朝人無關,大食在這裡有基礎,又熟悉,不願意北上。而且廣州有郁水之便,可以幅射整個嶺南地區。

    但在逐漸轉移,泉州沒有大江大水,可整個福建地區多山少地,百姓又多,自古以來,此地因為環境所逼,重工商,不是喜歡工商,逼的,不放海,也有許多百姓私自出海。又是造船基地,不僅是泉州,唐朝許多地區有船塢,但造的皆是內河之船。民用海船,還是泉州船塢最多,造出來的海船質量也最好。因此,很快就活躍起來。

    可還是不及蘇州,主要是長江運河,大運河可以幅射揚州、楚州、汴州,甚至兩京。長江可以幅射江州、鄂州、荊州,直到巴蜀。從今年起,已開始凌駕於其他兩市之上。因此蘇州刺史,職權越重。

    二人在位稱職,可因為是太子最核心成員,被李治忌憚,一直打壓到現在沒有陞遷。這也算是對太子的一個補償。

    「狄使君,我還是不想你調動。」魏元忠看著寬廣的淮河說道。

    「何解?」

    「你看,你前面一離開大理寺,後面太常博士吳束之就上書,讓明崇儼調回京城,替陛下醫治。」

    「太醫署本來就是太常寺管轄的,作為太常寺的官員,自然要對陛下的身體負責。」狄仁傑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真這樣想?」

    「魏使君,你當我不知。皇上這幾年身體時好時壞,只是太子一直在東宮,怕太子重新惹出什麼事端,因此遲遲不召明崇儼回京。現在太子才離開東都,人還在西京沒有走,依然還不會召。但過了不久後,不用人進諫,很有可能將明崇儼重新召回了。其實明崇儼所做太過急切……我還知道他另外一件事,為了返回京城,除了獻給雍王的那筆錢外,又花費了六七萬緡錢,地方上買通百姓官吏,替他說好話,上下交口稱讚。又在京城打通門路。若沒有意外,又有兩三萬緡錢正在去京城的路上。」

    「此人倒是一個梟雄。」

    這麼大的花費不是小數目,有可能揚州的曬鹽所得的利潤,幾乎為他用空。換成一般人,萬萬捨不得的。

    「不是梟雄,豈能有這麼大的野心!只是邪不壓正,這是天地至理,他走上了邪路,這一輩子休想翻身做人!」

    魏元忠沒有作聲,向淮河西方看了看,申州正處在淮河的上游。

    「魏使君,豈止是他一人,太子還沒真正離開,一旦從京兆動身趕向青海,各色人等會紛紛跳出來,到時候才是真正的群魔亂舞。但這樣也好,太子跳出三界之外,避過這個風頭,讓有良心的大臣看,讓百姓看,才能知道他們應當支持誰。其實何需演變成這樣,陛下終是老了……至於明崇儼,魏使君,我反而想他抵達京城。若不到京城,臣一番佈置反而沒有作用。只有他到達京城,臣的一番佈置才能環環相扣。太子平安從青海回來,也可以找到最好的機會,一舉定下乾坤,結束全國上下這種混亂的景象。」

    可說到這裡,語氣卻軟了下去。

    太子早日繼位,對國家是有利的,可自己坐視明崇儼這傢伙,帶著那些春藥到達京城,然後乘機給皇后服用……自己也是大逆不道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5:06
第三百二十章 正涼風新發

     李威還在長安。

    以他的性格都很想打造一個和諧社會,但這永遠是不可能的,若是講師,玩玩小心眼,若是村夫,捋起胳膊肘兒比粗更狠,到了朝堂上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李敬玄與劉仁軌的爭執,親眼目睹,不得不防萬一。

    於是留在長安,討要各種物資,糧草、帳蓬、兵器、馬匹、車輛、盔甲、一些紮營修建工事的工具、藥材、衣服、防守與進攻的器械。實際上李敬玄也害怕,討要了一批,可不懂,沒有要全,李威拿著清單,天天追要。

    這時候也不能顧國家財政壓力了,先將東西運到青海,心裡面才踏實。否則後方有小人搗鬼,扣壓物資。十八萬人,可不是一萬八千人,到時候麻煩才真正大了。不是沒有可能,而是很有可能。

    人在長安,披著太子的外皮,父親大約感到愧疚,要也好要。於是大量的物資,以及無數的民夫,還有牲畜車輛,浩浩蕩蕩地趕赴鄯州。所以不親自作戰指揮不知道,像這一場大的戰役,對國家財政的壓力會有多大。勝了還好,若是敗了,就是唐朝,也極為吃不消。

    然後將各地的軍隊截留一部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前線是十八萬人,當真自己去了,就能讓所有將領拜伏?因此,得有一支強大的軍隊,作為心腹軍隊。截留的皆是各地趕赴青海士兵中的壯士。當然,還是以長安與洛陽兩地的羽林禁衛為主。

    與狄仁傑魏元忠做了一些簡短的交談,將他們送出長安城,李威就將這些將士召集,一共六千多人。有的還跟隨他去了南詔立下戰功,得到陞遷。十八萬人若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壯觀的景象,不知道。那一天晚在姚州城外的作戰,七八萬人,已經覺得無邊無際。就是眼前這六千多人,站在一起已經非常壯觀。

    等到集合完畢,李威問道:「你們知道你們將要到什麼地方作戰嗎?」

    「青海!」

    聲音很大的,但李威不信,西南一役,可是親眼目睹,論陣型齊整,羽林軍當為第一,平時就以儀仗為訓練的主要內容。但一打起來,就亂了,甚至一個個手足無措,還不及那些看起來鬆鬆垮垮的老油條兵。

    又說道:「但是孤很擔心,孤雖不常過問,可聽到民間的許多議論聲,說你們靠你們的祖輩餘蔭,進入羽林親衛中,只是想混個出身,平時打架鬥毆,吃喝嫖賭,欺壓良善,鬥雞溜狗,甚至許多老百姓都認為參軍為恥,而是不榮。你們說是不是這樣的?」

    人多聲音再大,也聽不到,因此,有傳令兵一道道複述,將李威原話傳達下去。

    靜默了一會兒,有的羞愧,有的不服,最後答道:「不是這樣的!」

    「是不是,孤將拭目以待。你們都是兩京子弟,平時自傲其大,不錯,有驕傲的理由,你們是大唐京城弟子,是功勛後代,為什麼不驕傲。但現在小小的吐蕃,在我們大唐的邊陲囂張無比,你們說怎麼辦?」

    「打,打他的娘!」

    「但不是嘴上說打就能打得贏的,所以從現在起,跟孤練軍。」

    激發了一下士氣,開始強練士兵。

    這些大老爺們是最難管制的,一個個桀驁不馴,軍紀鬆弛。所以將他們全部攏於自己管轄之下。也不是全無益處,有許多將士爺爺父親,就是將領出身,弓馬大多嫻熟,而且也很驕傲。是兩面劍,用得好傷人,用不好傷己。但總體來說,親衛戰鬥力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然後將截留的壯士充塞進去。到了他離開時,這一支軍隊達到了一萬兩千三百餘人,從中選了選,最強悍的士兵,選了一千五百人,當作了陌刀手。陌刀可以說是這個冷兵器時代最凶悍的兵器,若是臂力好,能一刀將一匹戰馬生生砍成兩半。但作為陌刀兵,對人選要求極高,不是大力士,休想不停息地舞動陌刀。而且陌刀就是直接對付騎兵的,所以還要悍不畏死。

    這些士兵已經是等於挑了又挑出來的,就是親衛,也是經過挑選,畢竟兩京需要更多親衛拱衛,可結果只能選出一千五百名壯士適合作陌刀手。然後各分一半,一半當作了重騎,一半當作了輕騎。在終南山下紮下大營,每天訓練。連同陌刀兵也要訓練騎術,這是為了不拖累大軍速度的。其他士兵騎術、武藝、箭術,還有實戰的經驗。時間短,起不了多大作用,但就像李威看地圖看情報一樣,練了比不練好。

    練軍交給了薛訥,李威繼續在討要物資。呆了十幾天,劉仁軌趕到了長安。

    本來是「重病」,準備留在渭州養病,聽到朝廷的詔書,大驚失色,立即從渭州動身,趕到長安來。

    見了面後,立即說道:「殿下,是臣害了你。」

    不僅是他,這一次出征,有許多原因。但劉仁軌與李敬玄內鬥,逼迫劉仁軌返回,李威與裴行儉談論兵事時,都感到可惜。兩人就談到青海用帥的事。黑齒常之、李謹行是猛將,然而作帥不適合,一是胡夷,不放心,二是難以服眾。至於其他人,能服眾,李威與裴行儉都沒有考慮,再服眾,不是前去服眾,是前去作戰的。要麼其他人選,薛仁貴雖敗,但若不是郭待封牽制,未必會輸得那麼慘。這一次兵更多,將更廣,又是有備而戰,歷史上也有著名一例,秦用孟明視。

    不過也有弊端,薛仁貴個人武藝超群,這注定了他喜歡奇兵走險,容易進入行兵佈陣周密的論欽陵羅中。而且薛仁貴這種用兵方法,也不大適合統帥十幾萬大軍。要麼就是裴行儉,裴行儉喜歡等待戰機,而朝廷等不及,本身威望不高,又不適合。只剩下劉仁軌唯一的一個人選,與論欽陵論戰。

    兩人等於是空談,這是裴行儉教導他以後若有機會為帝君,如何用將。

    「孤不怪你,這一次孤答應父皇,是有原因的。」李威將前前後後發生的事,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

    「是何人?」

    「沒有想出來。」

    「可殿下,此次不像上次去姚州。」

    「劉相公,孤知道,至少我不會自大,也不貪這份功勞。」

    「那就好,」劉仁軌還是很自責,他只是避禍,沒有想到將太子拖下了水,心中十分慚愧。

    「不過你來了正好,說一說你的看法。」給李敬玄在青海呆十年,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但劉仁軌在青海,卻能看到許多真相。聽到李謹行使空城計時,李威愕然,道:「他膽好大。」

    「此人是一員勇將,殿下前去,一定要重用此人。」

    「孤知道……但孤倒有一個計策……」

    ……

    劉仁軌又留在長安,甚至「病怏怏」地看了一下訓兵的情況,然後找到李威,提一些建議。後者沒有幾人知道的,可李威去便裝來到了胡應的府邸。

    胡應離開很長時間,連李威都認為胡應在西方遇到危險,可能犧牲,或者成了某一個國家的奴隸。心中很歉疚,讓人扣了扣門,門房探出頭來,問道:「是誰?」

    然後疑惑地看著李威:「閣下是……」

    「孤是太子。」

    門房慌忙地將門打開,然後跌跌撞撞地跑進去通報。出來一個青年,躬身施禮,李威將他們扶起來,走進府中,道:「你是胡應的……?」

    「臣民是他的不孝犬子胡勝。」

    「令尊還有沒有消息?」

    「沒有。」

    「是孤害了他。」

    「殿下這樣說折殺了我們。父親雖然生死兩茫,可能受殿下所托,替殿下辦事,也是胡家的榮幸。」

    「海外遙遠,也未必悲觀……孤心中有數,以後會作補償。」

    「臣民不敢。」

    「孤前來,還有一件事相托,不過一次時間不會太長。」

    「敬請殿下吩咐。」

    「胡勝,你不用拘束,我問你一件事,你家現在與吐谷渾貴族有沒有來往?」

    「有,」胡勝有些茫然,他家是昭武九姓的胡人,胡應當初性情豪爽,結交了許多朋友,包括吐谷渾在內。後來朝廷開了關市,事實上以前在赤嶺地區,唐朝與吐谷渾一直就有互市存在。因為律法沒有規定,有些亂,後來正式開了蕃市後,雖要交納一批稅務,人身有了保障,又不會受到勒索,反而互市更興旺。吐蕃人看到好處了,也學著照搬,然而唐朝人不讓漢人出國,返回的商賈多是吐谷渾與吐蕃有勢力的人,沒有征到多少稅,反而憑空增加了許多騷動。最後論欽陵害怕影響吐谷渾穩定,下令停止徵稅。

    胡家在海市裡佔了一個份額,但根基依然在關中,不是很重視,依然從絲綢之路行商。青海的貿易,也是胡家一個重要的收入。只是不解,太子要詢問這個做什麼?

    「孤想托你辦一件事。朝廷即將與吐蕃決戰,然而戰馬不足。靈武與隴右有馬,但這些馬匹到了高原之上,不能適應青海的氣候,速度衝力皆不如青海馬。」

    「這個臣民都可以辦到,不知殿下想要多少匹馬?」心中還是不開心,畢竟父親至今沒有下落,可人家是太子,謙卑如此,怨氣就少了些。還有梁金柱一案,太子為了力挺梁金柱,不惜掀出那麼大風波,可以想像的,一旦太子即位,梁陸二人的前程。這又讓胡勝心動。

    「當然越多越好。不僅是這件事,大戰在即,你擔心有可能唐朝與吐谷渾的貿易中斷,所以與人合夥,在戰前募集了大批款項,帶著吐谷渾與吐蕃人所需的瓷器、茶葉、絲絹,前往鄯州。但因為帶的貨物多,蕃市無法消化,因此你進入吐谷渾,利用你父親在吐谷渾的人脈,遊說他們發更多的馬牛羊、騾驢駱駝,與你交易。可大軍一觸在發,許多吐谷渾貴族擔心戰馬湧入我朝的結果,你又送出重金賄賂,拉攏關係。孤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一開始是不明白的,但說到後來,胡勝反應過來,問道:「殿下是想讓臣做斥候?」

    「不僅是斥候,會有重用,若你自付能辦到,孤到了青海後會給你一個軍職。但鑑於你父親,孤是不會讓你冒危險的。」

    「臣民願意。」

    「切記,不但是馬,只是馬,吐谷渾人會懷疑。」

    「喏!」

    李威這才離開胡府。軍資上不大好調,從東宮裡將餘款調出十萬緡錢,讓胡勝購買貨物,並且暗派人手協助,包括提供牲畜車輛,讓胡勝立即將貨物帶到青海。空缺只好等胡勝返回時,將本金納還。

    這件事無人知道,看到的是太子還在長安練兵,要麼討要物資,要得京城物價飛漲。幸好廣通渠竣工,春水始發,漕運不停地將物資從江淮河南河北,向關中發送。就在這時候,丹水渠的中游再次竣工。李威還騎馬過去看了看,河流是通航了,因為水源少,依是很淺,不過比原來好得多,甚至一千石船舶,只要小心也能順利駛達龍駒寨。往上去就沒有辦法了,還繼續從陸地,利用騾馬,將貨物拉到長安。這一批江漢貨物到來,長安的物價才漸漸平息。

    但時間拖長,開始有人認為太子是怯敵,到了長安變了卦,有意逗留長安不前。

    就在議論聲響起的時候,五月十八,一大早,城門剛開,李威帶著侍衛就出了城。來到大營,迎著清涼的晨風,說道:「起營。」

    訓練了很長時間,真刀實槍戰鬥時,未必能派上用場。可練了比不練好,一聲令下,三軍立即行動起來,開始撥營。

    一會兒,營地成了空蕩蕩的一片。

    李威又說道:「出發!」

    再不走,估計就有人在上面做文章了。

    軍號聲開始在薄紗一樣的晨曦中激昂的飄蕩,一萬多大軍,帶著必備的輜重,向西方奔馳而去。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踏碎了一地的碎米珍珠,然後一粒粒露珠滾入泥中不見。

    離開的速度很快,只有少數百姓圍觀。本來長安城中的百姓還準備象洛陽一樣,來一個夾道相送,可等到他們全部起來時,城門外什麼也看不到了。

    或者眼力好的,能看到遠處地平線上,一條隱隱的黑線,最後變成了一個黑點,漸漸消失…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5:07
第三百二十一章 鏡裡朱顏都變盡

     過了大震關,就到了瓦亭川,秦州城東這一段瓦亭川匯合了略陽川的河水,河面始廣。

    大軍源源不斷而來,不僅是軍隊,更多的物資也源源不斷地發向了青海,於是在河面上強行架起了一座很寬大的木橋。所以自古以來,許多大臣反對君王開邊功,唐朝與吐蕃還沒有開戰,國庫裡本來積存的一些物資財政,很快再度空蕩蕩的。

    這些不是李威所能管的,一揮馬鞭,說道:「停下。」

    號角聲吹了起來。

    一萬多士兵,立即勒馬停了下來。

    在長安城中戰馬還是缺少的,李威利用手中職權,不停地強行調來各處馬匹,直到過了汧水,才勉強使每一個士兵配置了一匹戰馬。但行軍速度依然不快,一路西上,借助各種地形,再度一邊行軍,一邊練兵。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輜重。

    這也與唐朝的府兵制有關,唐初沒有大量常備軍,當然節約了開支。作戰時,由折衝府發府兵。這些府兵大多數是農民,每十人準備六匹馬,這不是騎的,是用來運輸的,根本不能指望它載著士兵衝殺,真不行,就用驢代替。然後準備吃飯的馬盂,帳蓬,給馬喂食的布槽,鐵鍬,?、也就是後世的鐵鎬,鑿子,這是做工事時用的。還有一個碓,舂米時用的,筐,挑東西用的,或者挑戰利品,有時候大勝時挑人頭,接著還有斧、鉗、鋸子,開路時的鐮刀,兩張床,馬的韁繩、籠頭、馬蹬,兵器有短火矛、弓、箭、箭囊、橫刀、磨刀石、綁腿、大觿,然後就是干糧。至於盔甲、陌刀,以及軍弩等武器裝備,那是集合後發放,戰後還要重新交還朝廷。這與後世電視裡看到是載然不同的,除了一些特殊的部隊外,大多數作戰沒有集合前,是亂蓬蓬的一團,就像一群難民一樣。

    這些府兵,農忙時種地,農閒時練兵。因此唐朝全民皆武,身體素質也比宋朝強,也是這個原因。作戰時,朝廷派將領持朝廷魚符去折衝府徵兵,一般是果毅都尉隨軍前往。若是大的戰役,像這一次青海戰役,折衝府的幾乎所有將領皆在隨軍而行。

    可是折衝府已經開始敗壞,漸漸無兵可徵了。這一次大多數士兵就是後世常出現的募兵制征來的。而且戰役時間有可能很長,物資大多數變成了朝廷承擔。什麼樣的兵皆有,就像李威這一群士兵,有許多人抱著鐵鍬不放,當成了寶貝疙瘩,還指望它回家去繼續挖幾個大蘿蔔。所以除了必備的輜重外,還有府兵自帶的物資。

    沒有到青海,可看手下這一群士兵,李威就能想像現在青海亂成什麼樣子。但因為手中的權利,李威很果斷,有的士兵表現一直不好,直接淘汰回去。寧缺勿濫。一些表現優異的士兵,立即提撥。到了秦州,稍微那麼好看一點了。

    站在木橋前,開始佈置,將士兵分成兩方,一方在河西防禦,一方在河東演練渡河,不是就著這個木橋展開的,而是就著瓦亭河,重新搭橋。這樣練軍有很多好處,一旦開戰,不僅僅是攻防戰,還有一半將在運動戰中展開。與行軍很類似。而且這樣不停地練習,也鍛鍊了各個將軍的真正統帥能力。不是李威一人看出來。

    關健是其他押送士兵的將官不敢這樣做。本來日期就緊,趕不到,會責受處罰的,輕則杖笞,重則砍頭。路上不敢耽擱。即使時間有限,也沒有這個財力,特別是騎兵,像這樣近乎殘酷的實戰,會不時地折傷戰馬,在這時代,馬與人同樣金貴,敢不敢傷?受傷的士兵,甚至一兩個不小心死亡的士兵,他們也不敢負責。更不要說李威將一些表現不好的士兵強行淘汰。在唐初為了防止士兵逃兵役,真病了,派大夫治,用人抬也將你抬到前線。得了癌症都沒有用,要死就死在前線,休想在家裡養病。

    正在演習,遠處幾個人奔了過來,正中一個人騎著一頭小毛驢子,遠遠地大喊:「殿下何在?」

    李威騎馬衝了過去,下了馬,親熱地拍了拍西門翀的肩膀,道:「西門翀,好久未見了,孤聽說你在秦州做得很好。」

    此次,秦州與隴州兩個糧倉,因為前些年備下了許多糧食,為此次出征節約了許多開支。西門翀在秦州表現得可圈可點。

    「臣不敢當,但殿下,為什麼你要領兵青海?」

    「你不想孤文武雙全嗎?」

    「非是啊,你是殿下,學的是治國之道,不是文武之道……」

    「此事說來話長,日後你便知。」

    號角聲吹響起來,兩方軍隊演習開始。

    ……

    洛陽皇宮,天氣始熱,兩個宮女替武則天扇著扇子,武則天道:「孤想念九成宮了。」

    九成宮在唐朝幾座大型宮闕中,乃是避署最佳勝地。

    李首成垂首答道:「不可啊,殿下才方離開京兆。」

    「本宮知之,外面情形如何?」

    「外面國泰民安,只是,只是……」

    「說出來,只是什麼?」

    「只是雍王殿下修注《後漢書》,投者如雲,雍王府上整天門庭若市。每一篇注集出,立即被文人士子傳揚,被稱為古今以來《後漢書》最好的註解。」

    「最好的註解嗎?」

    「奴婢不一定認同,也許此注甚好,最好未必,多是他人捧抬。但奴婢很擔心啊。」

    「你擔心什麼,這個不孝子,不及他大哥十分之一。」可是武則天皺了皺眉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弘兒在青海遇到了什麼事自己怎麼辦?弘兒登基,自己有繼續周旋的餘地,這個老二若是登基,與自己只會是魚死破結局。想到這裡,又說道:「你去將裴侍郎喊來,本宮這有幾篇奏摺懸而未決,請他來商議。」

    「喏!」

    倒不是太假,是有幾篇奏摺,她與李治皆沒有商定下來,將這幾篇奏摺抽出,一會兒裴炎被帶到,隔著簾子,兩人探討著國事。商議完畢,武則天命人端上茶來,道:「裴侍郎,國家興平已久,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這是本宮高興的。然而太子為了國家,去了青海,本宮實在擔心不止。可是一群宵小之輩,居然竄奪雍王……本官很擔心哪。」

    矛頭直指李賢。

    其實這件事,百姓議論很多的,也不是說李賢多可惡,李治要抬他,迴避會有什麼結果?即使迴避,父親已抬過了。大哥會容忍,可以後登上帝位,會不會容忍,若有小人將此事翻出來,自己會不會倒霉?李賢內心也掙扎過許久。而且帝位,李賢真不想?加上手下一群幕僚如武則天所說,也想上位。作為一個王府的官吏參謀,一輩子只是如此。可作為未來帝王的參謀親信,仕途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好人怕三勸,壞人怕三說,於是一步步與大哥決裂。

    百姓也許不知,作為裴炎,心知肚明。休說裴炎,連李威在父親左遷幾位宰相時,就猜出父親會有什麼計畫,慨嘆一聲,這一回兄弟是沒有辦法做了。

    武則天將此事翻出來,不是為了李賢種種的行徑,說完後,隔著簾子,看著裴炎表情。其實這個簾子也只是做一個樣子,絲簾或者珠簾,簾後的人能看到簾前,簾前的人若膽子大,也能看到簾後。

    「陛下文治武功,不亞於太宗文皇帝,然沒有懲文皇帝之戒,朝堂上這兩年爭執不休,臣也很擔心。」

    「是啊,本宮很早就聽過你品性高潔,乃是裴家最傑出的弟子。後來為官,論稱職無人能及你左右,君乃國家棟樑之材,國家多事之秋之即,還望君多加努力。」

    「臣一定不負天后重託。」

    「好,那退吧。」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武則天忽然笑了起來,李首成問道:「天后,為何發笑。」

    「本宮是笑,弘兒為什麼不願意與此人親近了。」

    「為何?」

    「此人心向莫測啊。」

    「???」李首成臉變了變,這可不對了,對太子心向莫測,也許說是不支持太子,對天后也心向莫測,難道他是支持李賢的?可也不能用心向莫測這個形容詞。

    「不過弘兒倒底腐朽了,這世上何來好人壞人之爭,用得好,就是好人,用不好就是壞人。越是這種人,只要能駕馭,比什麼人皆好用。」說到這裡,嘴角揚起一個自信的笑容,心向莫測嘛,太嫩了!想了想,又說道:「是時候了,你將東宮那個金內侍喊來。」

    東宮的事,她暗查了很久,終於查出來一些眉目,本來這條線沒有理清楚之前,她不打算動的。可多事之秋,不想東宮再發生意外,幾個少女生命關係無所謂,重要的是弘兒的兒子,一點差錯皆不能出。鬥到最後,必然有人會對李潞動手。但是兒子也有她不喜的地方,取人乃貌,東宮中幾個少女心智皆不深沉,不能保護東宮安寧。

    「喏!」

    李首成一會兒被帶了過來。

    武則天沒有讓他爬起來,喝道:「本宮聽說你在東宮,做了一些對太子不利的事。」

    「天后,是,是,是陛下強迫奴婢的。」李首成伏在地上驚疑萬分,難道這二人也不是一條心?

    「弘兒對你不薄,為什麼要背叛他?」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不願意,可是陛下要斬奴婢的人頭,奴婢只好服從陛下。」

    「所以你將弘兒的所有事情告訴了陛下?就包括他為了國家為了社稷,刻意置辦了一些產業,托梁金柱與陸馬經營。這是弘兒為了替社稷謀一條財路,又怕群臣反對所舉。可你不知道,讓陛下多心,於是滋生了許多事端,是不是?」

    李威當時問過武則天,武則天也納悶。在洛陽時,一家三口也算是其樂融融,儘管許敬宗被兒子整死,讓她不滿。可是丈夫應當滿意,但丈夫莫名其妙翻了臉。這讓她同樣很不解的。

    查了很久,才查出這個金內侍。

    這一點武則天也猜錯了,一開始與李治一樣的想法,認為兒子這些安排有些居心不良。然而一筆筆錢用出來,也有少數是壯大自己實力的,自保嘛,做為一個太子,這個若不做,這個太子不做也罷。但大多數錢,一筆筆以捐助以貢稅名義重新進入國庫,春天時又拿出五萬緡錢,武則天與李治懷疑漸漸釋去。

    若是圖謀不詭,這麼多錢得養多少死士?

    卻沒有想到,李威起兵謀反的念頭從未有過,有了錢可以做許多事的。但其意依然不在此,幫助國家,有能力幫助李威還是幫助的,主要還是為了一條後路。就是武則天智商高達三百,也沒有想到兒子一直在想跑路。

    沒有提醒,兒子用人失誤,就要得付出代價,自己居中只會計算,如何謀取更大的利益。不過這枚棋子放在東宮,現在不適合了。最可怕的是,他深得兒子器重,手持東宮大權,幾個傻呼呼的兒媳婦又相信他。

    金內侍汗水涔出,戰戰兢兢地說道:「是,是奴婢不好。」

    武則天過了很久,才說道:「本宮想要東宮現在安寧,你可明白?」

    「明白。」

    「退下。」

    「喏。」金內侍小心地退下去,回到東宮。

    碧兒迎過來,擔心地問道:「金內侍,天后喊你過去,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金內侍六神無主地回到屋中,久在宮中,怎能不聽出皇后動了殺機,此時只是在猶豫不決。就是不殺自己,皇上,皇后,太子,還有因為把柄被明崇儼那個小人抓住,時不時的威脅,想到這裡,呆呆在看著屋中的大銅鏡,這是太子賞賜給自己的,鏡中的人沒有鬍鬚,然而兩鬢斑白,眼角掛滿了皺紋,忽然低聲自語道:「你也老了,何苦還留戀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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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只有丹心難滅(一)

     六月中旬,李威終於到達鄯州。

    前面一到,後面將所有重要的將領一起召集,命侍衛將青海的大地圖掛起來。

    然後看了一眼李謹行,李謹行悄悄地點了一下頭。一開始李謹行很擔心,可是朝廷的旨意,不敢抗從,很想學劉仁軌裝病返朝,可劉仁軌這廝已經使了出來,不能再學。與夫人哀聲嘆氣,各位重將中,只有他一個將妻子帶來,但沒有一個有異議,他這個老婆可當一員勇將的。後來的穆掛英啥,不知道真假,花木蘭也不知道出自何處,可是其妻劉氏伐奴城一戰,幾年過去,靺鞨與高麗叛部,至今提起,還為之失色。劉氏就想了一個主意,將手下從部族中帶來的弟子攏在一起。

    實際上,這樣做就準備大敗後,自保的。

    沒有辦法,李謹行本人很想建功立業,可是李敬玄這廝過來,能建個屁功業,弄不好十八萬人就能丟失在青海,他不想陪葬。

    然而沒有多久,又傳來消息,說是朝廷又改了聖旨,讓太子領兵。太子西南一役,知道的,還是不大放心。朝中那群文臣不知道,可他是一員名將,不可能不知道青海若戰,將與姚州一戰的區別。

    但稍稍好一點,依然不樂觀。

    沒有多久,接到太子一封信,這才喜形於色。看來太子不簡單哪,然後與妻子在被窩裡偷樂。至少看來太子比李敬玄強得多。然後佔著鄯城不放。實際上這也不對的,李敬玄到來就要交接了,鄯州的鄯城、龍支、湟水三縣一起交還給李敬玄統轄,他只能管廓州的達化、米川、化成三個小縣。李敬玄也不知道,胡勝前來鄯州交易,李威沒有隱瞞,只寫了信說是換馬的,請李敬玄一路放行,不求配合,不要阻攔。李敬玄有些不快活,劉仁軌就是提這個議,讓他否決,最後劉仁軌逼他前來青海。

    但軍務不懂,這簡單的道理還是懂的,唐朝還是有許多戰馬,以及運輸的馱馬,還有府兵帶來的一些亂蓬蓬的馬與驢子,不過上了青海,皆沒有青海馬適合。而且以物換馬,成本也很低。因此勉強答應。只知道這一點,其他的李威沒有說。說了未必懂,反而有可能貪功誤事。

    李威卻向李謹行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李謹行賴在鄯城不離開了。悄悄地將胡勝放出,讓他到吐谷渾境內。這一切無幾人知道,知道的都是他的貼身親信,然後默默地配合著太子的計畫。李敬玄想不起來,而青海的最前線,無疑是廓州,河州與洮州一帶,鄯州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鄯城。李謹行這員殺將,替他看管鄯城,他反而樂見其成。再說,也沒有這個精力看管,各路人馬到齊,如何統編安排,讓他忙得焦頭爛額。

    李威沒好問,只好使了一個詢問的眼神,李謹行點了點頭。可心中有些發毛,作為一個衝鋒陷陣的大將,越年青越好的,可作為三軍主帥,不像坊市傳奇故事裡所言,非要勇冠三軍,這需要的是智慧。看到太子太年青了,心裡面又打起了退堂鼓。

    李威這才說道:「各位,大軍基本上皆已到達,物資也差不多運齊。我們先定下一個大方針。」

    也就是如何打了,眾將點頭。最少得有一個目標,否則這十幾萬人,就像一個失去蜂王的蜜蜂,會炸了營。

    「孤先來個拋磚引玉,將自己想法說出來,然後各位再說說自己的高見。兵者,用己之長,捨己之短。孤在路上就反覆地想過,我軍有什麼長處呢?兵器鋒利,無論原來的弓箭刀槊,皆比吐蕃人優良。還有火藥、投石機,利於守城。而短處,就是許多將士不適應此地環境,一路前來,孤已看過,儘管吃了紅景天,還有許多將士已經病倒。不但是人,馬到了此處也不適應。且朝廷補充了許多戰馬,可依然不能做到全部是騎兵,以兵軍為主,更不能象吐蕃人那樣,一人一騎另外一半人還有一匹駝馬使戰馬減重。因此野戰非是我軍之長。」

    「殿下,非是,昔日李靖同樣大破吐谷渾人。」王孝傑說道。

    「是。可是王將軍,孤問你,各位之中,誰有李靖的指揮才能?再說,我朝立國之初,皆百戰雄師,試問現在十八萬將士,有多少人真正久經沙場的?開國之初,吐谷渾勢疲,我朝乃大獲全勝。就是吐谷渾不被吐蕃所滅,依然不是我朝將士對手。然而吐蕃人能比吐谷渾人?」

    王孝傑無言。

    「所以即使戰,也不能出軍大非川與烏海。」

    「殿下,你是說守?」李敬玄問道。

    「對,就是守。」

    「可是糧食怎麼辦?」

    「屯田,為什麼我朝能佔有廓州河州之地,依舊沒有丟失?正是因為這裡水流密集,有烏逆水、龍泉水、閣門水、湟水、離水、大夏山水、洮水,河密集度,即使中原許多地區皆不及。因此自古以來,此地百姓大多以耕種為生,朝廷便於管理。而再向南去,多是高寒場所,水源少,地高氣寒,只能以遊牧為生,大非川亦是如此。要麼有少量百姓種植青稞,大家又吃不習慣。其實姜左相前來涼州,已經開始興辦屯田。可是去世得早,沒有普及。於是孤一路前來,看到的只是一片青蕪。」

    「殿下,非是,吐蕃騷擾,已經無法種植了。」李謹行答應。

    「這正是孤要想說的。一旦大量屯田,河湟將成為我朝重要的產糧區,有了糧草,這裡可以屯集大軍,又有了火藥等器物守城,吐蕃將無法東進一步。但吐蕃的騷擾嘛,各位可以看一下地圖,」李威指著地圖說道,但他自己卻沒有看,繼續滔滔不絕地往下說去:「青海境內有許多大山,這些山脈高大崔嵬,甚至許多山脈終年不化,在境內橫絕道路。因此,自古以來,從我朝到吐谷渾或者吐蕃,或者就南絲綢之路,前往西域的道路並不多。孤先說一說青海我治轄範圍內主要道路。河州境內有可藍關道,從臨州渡洮水,到大夏川,西北行至東谷,到抱罕,渡離水,到可藍關。從河州北行,經鳳林故關,到鳳林關,渡黃河鳳林津,越曼頭嶺,到龍支,西北行可至湟水。從河州向西南達離水,至鳳林關,可至藍泉縣,此煬帝征吐谷渾故道也。又可從白土嶺、白土故城到鄯州。鳳林關北到赤岸橋、廣武梁到蘭州。」

    「鄯州境內主要道路有從鄯州渡閣門水,經昌松洪源谷,可到涼州姑臧,由鄯城循長寧川而上,經長寧橋,入長寧峽谷,入星宿川,星嶺,北渡閣門水,西北可入祁連山,哦,是大雪山的大鬥拔谷。此谷最為凶險,谷東至涼州三百餘里,北到甘州刪丹二百餘里,又古今大驛道也。從大鬥拔谷西行就是漢朝臨羌舊縣,就是龍夷故城,吐蕃人在此駐有一魚海軍,從魚海軍循青海可以吐谷渾伏俟城。由鄯城西至白土嶺,西接承風嶺,又可以從牽牛峽險道至吐谷渾。從鄯城湟水道行六十里折向白水澗,到石城山,三面環壁,只有一徑可上,越過此山二三十里,乃赤嶺,有大道可達大非川。此乃唐蕃主道也。從鄯城西南而行,循牛心川而上,可到承風嶺,隋置承風戍,管互市處,西南越過赤嶺就是吐谷渾的樹敦城。」

    「廓州又有兩道,順西沿黃河北岸而行,離岸折北,達承風嶺,接赤嶺樹敦城道。從廓州西南一百八十里到古澆河城靜邊鎮,也是積石軍駐所,西三十里是達化縣,又西南六十里,至洪濟橋,再西南一百五十里,乃是黃河九曲最西處,洮州之南是莫門軍,去西三百里是九曲之地,自北就是岷洮道。吐蕃寇疊州亦是從此道而過的。還有其他的道路,比如沿大積石山而下的古漢道入松州,上到吐谷渾。還有一些道路,有的隨地形湮滅,有的位置不重要。」

    一口氣說完,喝了一口茶,看著眾人。

    有的人清楚的,有的人腦袋都說炸了,李敬玄可憐一邊聽著,一邊盯著地圖看。

    其實還有一條重要的道路,李威沒有說出來,自吐谷渾西北而行,就能到達沙州瓜州,也就是南絲綢之路,吐蕃入侵河西四鎮多從此道而過,那暫時不想收回來了,因此不說。另外還有許多羊腸小道,還不在少處,漠大的青海,這樣的小道沒有一千條,也有一百條,可不適合大軍出發,因此沒有必要一一細說。

    李敬玄眼睛從地圖上轉過來,狐疑地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築城。白頭嶺、大夏川、洪源谷、星宿川、大鬥攏谷、牽牛峽、石城山、洪濟橋,以及九曲之西,皆築石城,這些大城林立,再加上一些小的戍所拱衛,層層鏈式設防,還有火藥投石機箭弩拱衛,吐蕃人若是入侵,會陷入我朝駐軍的層層羅之中。出大股軍隊,所得甚少,出小股軍隊,來而立殲!河湟之地可保無失。而且層層設防,九曲之地,皆得以開耕,兩年過後,糧食足以自保。又有許多草地,可以放牧,不愁戰馬供給。各位,吐蕃窮兵黜武,又有內亂隱現,現在不時攻佔的最佳時機。但若不出兵,吐蕃狼子野心,勢必會吞下整個河湟,河湟一失,離西京長安就不遠了。這才是朝廷最擔心的。」

    「是,」李敬玄應道。這是朝廷不得不戰的真正原因。原來有吐谷渾人作為一個緩衝,即便與吐蕃人開戰,戰火也在境外。可現在不同了,吐蕃不但危害到了西域,而且危害到河隴各州,這裡離長安城有多遠了?

    「層層設防後,青海可保平安,即使失去一城兩城,還有幾十城幾百城層層拱衛。青海不失,涼甘蘭臨疊岷等各州可保平安,那麼京城危機自解。那麼我們可以坐等戰機,一步步西向。」

    「殿下,你想法是不錯的,可這需要很多士兵,朝廷那來那麼多士兵駐紮?」

    「這又是孤在路上想過的問題。昔日突厥既亡,其部族或北投於薛延陀部,或西奔西域,或者降於我朝。群臣以為北狄自古為中國患,宜遷於河南諸州縣,教其耕織,永空塞北之地。顏師古以置之河北,分立酋長,則永無患。李百藥則認為突厥雖雲一國,然種族繁多,應各立君長,不相臣屬,國分則弱而易制,各自保全,必不能抗衡中國。竇靜則認為戎狄之性,有如禽獸,不可以刑法威,不可以仁義教,置於中原或恐有變。不如妻以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部族,使其為藩臣,永保邊塞。溫彥博則認為遷於河南諸州,其性乖違,難以存養,請准漢建武故事,置降奴於塞下,分其部落,使為中國之捍衛。魏徵以為不妥,突厥世為寇盜,百姓之恨也,今破亡不忍,他日之後繁衍輩眾,必為腹心之疾。晉初郭欽江統勸晉武帝逐於塞外不聽,二十年後,伊洛之地,盡為胡氈。溫彥博駁之王者於萬物,天覆地載,應當教以禮義,化而為民。於是太宗擇彥博之議。」

    這是一段很著名的歷史,象契苾部安置涼州,也是這個政策下的產物。

    一個個不知道太子說這段故事有何用意。

    李威又喝了一口茶說道:「錯,錯,錯,全部都錯了。」

    全部驚愕,這個錯不僅說是溫彥博錯了,魏徵也錯了,李百藥也錯了,竇靜也錯了,顏師古也錯了,李世民也錯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5:07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只有丹心難滅(二)

     但唐朝言論自由,只要不謀反,說皇帝做錯了,問題也不要緊。洛陽長安兩京百姓天天議論國事,也沒有那個衙役去管去抓。李威說李世民做錯了,只要說出一個道理,不算悖逆。

    說完這一句,李威立即解釋:「當初朝堂上無非三議,第一議遷於河南各州縣安置,不是不能王化,草原百姓以遊牧生活為主,逐水草四季游動,漂泊不定。又少糧食,茹毛飲血。乍一遷於內地,不懂耕作,風俗民情各不相一,必然生起許多事端。因此此議不可取。但不能概而論之,當真胡蕃不能王化?那麼李將軍與契苾將軍、黑齒將軍如何作解?」

    「是,」三人挺胸答道。將此議翻出,李謹行與契苾明、黑齒常之最是尷尬不過。

    「但中間還有一些百姓願意內附的,所以要一一擇出。第二就是戰俘,屠之太酷,不屠又是縱虎歸山,以後復為內患。因此可讓他們去內地作部曲,讓大戶人家感化。」

    眾人有知道的會心一笑,李威在姚州就做過類似的事,說起來將那些戰俘遷於內地內附歸化,實際上安置到各州縣,又不准各州縣登記在戶,最後去了何處,不得而知。想來那些如狼似虎的大戶人家,很會調教的。沒有了兵器,沒有了龐大的族群,幾年下來,再凶惡的人,也成了溫順的小綿羊。不過這也不能說太子不仁愛,是敵人嘛,難道對敵人也要相敬如賓?

    但又不能朝廷看管,畢竟還要一個臉面。

    「其二策就是清空漠北,或者分而化之,以聯親攏絡。清空漠北可不可能,清空了一部,其他部族有了更多的牧場,若干年後又要強大。至於分化,孤不知道能不能實現,就算沒有狼王出來重新統一壯大,各部不可調和,戰事連連,朝廷為了平衡只好再度出兵,不是邊患,卻勝過邊患。而且做父母的子女一多,都有可能出現偏寵,況且萬里之外,朝廷如何做到持平?至於那個和親,吐蕃你們也看到了,孤就不用再說。」

    「是啊,」眾人竅竅私語,太子這一句話一語中的,李敬玄道:「所以太宗才選了溫彥博之策。」

    「那也錯了。置於邊境,又區分胡漢,想以胡對胡,政策上優惠拉攏羈縻,心理上又對其排斥。朝廷賢明,群胡歸順。一旦朝廷昏昧不清,到時候河套的昭武九姓,雲朔的突厥後裔,幽州北的契丹、奚族,遼東的靺鞨、安西的突厥必然會有部族動亂。實際上他們已經歸順,歸順就是我大唐子民,他們遭到了邊患,就是我大唐遭受到邊患,為什麼讓他們獨力支撐?既然是我大唐子民,就應當漢胡一家,不能區分你我。相互通婚,和睦相處。大家真正是一家人了,才會齊心,才會忠君報國。」其實這是違心之言,在他心中還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是殺肯定解決不了,強行鎮壓是一時,不是一世。只能拉攏一部分,利用漢人基數的強大,將血脈稀釋這一條途徑。青海失去緩衝作用了,駐軍已成為必然,不如索性放開,使這一片土地通過姻親,全部演變成真正的漢人。

    但這時候說出來,是有用心的,不僅僅是屯田,那個全部變成漢人還不知道過多少年。拉攏一部分胡蕃兵將的心,還有為他垂涎西傾山與積石山下生存的黨項人留下的埋伏,也就是現在吐蕃嘴中的弭藥。黨項現在各部分散,大的有八姓,就是八姓也住得分散,有的投附於唐朝,有的還在吐蕃境內。各不相統一,所以看起來力量很小。而且在吐蕃管轄範圍裡,黨項人很弱勢,百姓遭到吐蕃人的欺壓,上層也為吐蕃所恥。可黨項人的戰鬥力,卻是後人皆知的。

    李威頓了頓,又說道:「李謹行、契苾明聽令,自今天起,你們各派一百士兵,作為孤的親衛,與孤的侍衛一道共同保護孤的安全。」

    契苾明不知,李謹行卻是知道太子的安派,但即便如此,了最後幾段話,還是熱血沸騰,一起伏於地上,用拳頭擂著胸口,說道:「末將不會辜負殿下的信任。」

    不僅是拉攏,他是太子,現在是太子,基本上只要青海安全回去,稍過幾年,就是未來唐朝的人君,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很有可能就是大唐以後的民族政策。

    唐朝現在還有著強大的離心力,不是胡人不想變為漢人,是漢人不容。就像名門世家,因為皇室有胡人血液,是皇帝了,還恥之。

    李敬玄已經恥之了,不滿地說道:「可是殿下,這個民族與駐軍有何關係?」

    「孤正要說。原來吐蕃與我唐之間,有吐谷渾作為緩衝,即使入寇松州等地,不危害社稷安全。然而現在吐谷渾為吐蕃所滅,親唐者內附,剩下的吐谷渾皆是我唐死敵。青海不可能作為緩衝之地。可是九曲之美,大家也看到了。孤有一個想法,開耕成熟後,留下幾萬將士在此駐邊,有功者獎勵田地,允許攜帶家屬過來,也允許與當地羌胡通婚。數年經營後,使其成為隴右的魚米之鄉,朝廷負擔輕,而將士又有額外的收入養家餬口。然後一步步地蠶食。且若干年後,我朝將士適應此地氣候,吐蕃就等於失去了地利。」

    「殿下意思是這十八萬人過來,不是作戰,而是修城開耕的?」劉審禮急切地問。

    「錯,一旦我們這樣做,論欽陵會很著急。別的不說,他也不會讓我們在曲西築城,比如我們在大拔斗谷築城,不僅解除了涼州、甘州之險,而且虎視吐谷渾的伏俟城。我們在石城山築堡,不僅拱衛了鄯城的安全,進可以越過赤嶺隨時進攻吐谷渾,退可以坐保安全。他會不會讓我們成功築就?」

    「你是說通過築城,將吐蕃軍隊引入我們控制的境內,與他們作戰,避開大非川,揚長避短?」這一回連李敬玄都聽明白了。

    「正是,但不能從邊境築起,夏天到來,天氣炎熱,正好不適合吐蕃人作戰的時季,因此從內地將幾座大城,與幾十座小城築起來。與前方形成支援拱衛之勢。然後就著秋天到來,派出斥候,吐蕃不攻,我們築城,攻,我們以守代攻,進一步殺傷敵人的生力大軍。」這個倒不難的,構建幾個大營,反正不出擊,來了,用箭,用弩、用火藥射殺。這個計畫是在路上,李威苦思良久才想出來的。

    不能盲目出戰,裴行儉都有懼色,劉仁軌何嘗不頭痛萬分,若是胸有成竹對付論欽陵,何必想出來裝病計離開青海。大不了上奏據理力爭就是。

    「這個主意倒好,」李敬玄沉吟道。

    修城嘛,這個懂的,只要不讓他帶兵到大非川就行。

    「另外孤還想說的一件事,孤前來,看到許多士兵已經不服水土,若是築城,可放在地勢低平之處,不可再放在高處。」本來李威打算也將這些士兵一一遣返的。

    此時才是青海高原的邊緣地區,已有了高原反應,往大非川去,反應更重。戰鬥指望不上了,不如將他們送回家,還能為國家耕種。不過這樣做會有不好的後果,許多士兵不是征役而來,而是衙役強行抓來的,那麼會一起裝病,士氣沮喪。大規模地戰時徵調的士兵遣返,也與國家的府兵政策相違背。

    所以上位者是一步步磨練出來的。從開始懵然不懂,甚至詢問碧兒釋疑,到後來看問題,也漸漸開始思慮深遠。

    「是,殿下此言極妙。」黑齒常之說道。

    李敬玄不大明白,他卻是明白的,這些士兵若放在軍中,只會是拖累。

    「各位沒有異議,我們開始商議。」

    鏈式防守嘛,可也不是城築得越多越好,築了城,或者關,或者堡後,就要必須派士兵堅守,最後決定在曲西築兩城,加上洪濟橋一城,與積石軍駐所,就是四城,一旦屯田,九曲成為重中之重,這四座城池互相拱衛,未必能堅守,可能拖到後面援軍到達。以及其他的數城,共計八座新城,三處石堡,七座新關。另外還有小型的戍所與哨所六十四處。

    這些城堡關卡,與原來的城關一起,像一張羅一樣,密密麻麻地絞在一起。

    李敬玄看著地圖說道:「如此一來,青海無憂矣。」

    「錯,山河在德不在險。再多的雄關,若是政治敗壞,也於事無補。這是第一步……」後面的話沒有說,第二步就是從九曲強行拉到大積石山,將黨項人與吐谷渾隔絕起來。在擋住了吐蕃攻勢之後,從松州將戰線拉出來,再構建幾座雄關,生生將黨項上孤立,吃掉黨項人。有了黨項人,就等於有了數萬精兵,再坐待吐蕃大勢,一步步地吃下吐谷渾。

    這些想法,他寫信告訴了李謹行,一個是懂,二個心思單純,不會牽連到朝中的黨爭。三是對民族問題,看法很多,可以說,但一做,爭論會多,特別是現在多事之秋。李謹行的出身,注定他能接受。

    但現在只是一個空中樓閣,象洪濟橋落在唐朝人手中,曲西卻在吐谷渾掌控之中。再比如牽牛峽與承風嶺,地勢險惡,一旦築城,容易被吐蕃人伏擊。相對而言,商議的邊境數關堡,倒是石城山最為現實,隔了赤嶺,就是赤嶺大道,吐蕃人都沒有在意,派一支軍隊越過石城山紮下大營,後方可以從容築城。

    因此,最後一起選擇了在大拔斗谷,與吐蕃人決戰。

    地勢不算開闊,吐蕃挪不開身形,易於防守。而且一旦築城成功,直接威脅青海與伏俟城,論欽陵縱然是孫子在世,也不會坐視不管。怎麼著,也要打一場,不然國家出動了這麼多軍隊,耗費無數,有許多人可不想聽什麼長遠計畫的。

    商議了很久,眾將才散去。

    ……

    月上關山白,因為地勢高,空氣稀薄,雲朵低垂,到了夜晚星星都更明亮些,月光也似乎更白,於是滿月之夜,山河澄明一片。

    李謹行興沖沖地走回臨時的府邸,劉氏迎了出來道:「阿郎,為何如此高興。」

    「夫人,本來我心灰意冷,可是今天太子又將老夫的雄心壯志點燃了。」

    「阿郎,何來此言。」

    李謹行又將李威關於民族的話複述了一遍:「以前聽過了許多太子的傳言。今天一見,某才知道,太子胸襟是何等的寬闊。」

    劉氏不語,太子這分明是拉攏軍心。此次大軍之中,有多少胡將胡兵,一聽此言,還不為太子浴血奮戰?況且,還有黨項的事……不過這是陽謀,就像吳起為士兵吮膿吸血,當真不知道吳起這是拉攏軍心?可作戰時士兵還真就奮不顧身了。

    過了半天后,才說道:「這樣也好,至少不是李敬玄胡亂指揮,三軍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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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去去龍沙

     李威隨著離開鄯州,到達廓州。

    去秘密會見一些人,為了這次會面,刻意只帶著契苾明部下精銳做侍衛,許多人反對,李威不聽,說了一句:「昔日,太宗用阿史那社爾守門,方能安然入睡,孤只是太子,又能算什麼?」

    如果說忠誠,整個唐朝異族當中,也找不出幾個部族有契苾部對大唐忠心的了。

    大家不好再說什麼,但收攏人心,立見奇效,這次大軍中那些蕃子,鬍子,看到李威到來,一個個捶胸頓足,表達忠誠,特別是契苾明帶過來的上萬契苾部戰士。這是何等的榮譽與信任。

    到了廓州後,立即會見。

    是黨項部的二十幾個長老。黨項人原來生活在大積石山南北,一直散落到青海湖。主要有八姓,細封、費聽、往利、頗超、野辭、房當、米擒、拓跋,其中拓拔最強,人才也最多。其中有一些人很有遠見,意識到想要部族狀大,在吐谷渾人手裡討生活不易,於是拓跋寧投靠隋朝,但不知為何,沒有提出定居要求。李靖大敗吐谷渾時,與吐谷渾可汗有姻親的拓跋亦辭,立即歸降唐朝,被唐朝授於西戎州都督。

    其部族風俗無法令,不相來往,三年一聚會。這也是黨項一直不強大的原因。其實無論唐朝,或者是吐蕃都忽視了這個部族,不少人的,大者數萬人,小者上千人,散落積石山到青海,還有松州安置的部族,範圍達到上千里。而且因為貧窮,喜竊盜劫掠,為他部族不恥。然而重仇沿武,所以給人感覺就像一個小混混,能不要臉,能耍狠拚命,還窮得要命,於是惹不起躲得起。但遇到了一個更不要命的人,只好倒霉了。吐蕃人先是發起對白蘭部的進攻,漸漸將黨項人逼離開積石山南麓,往松藩沼澤邊緣轉移。再次入侵吐谷渾,對吐谷渾人拉攏,但對黨項人只採用強行的鎮壓手段,一步步又從青海向積石山北麓與西傾山轉移。

    總之,這是一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群體。

    可是李威不這樣想的,後來說滿人不過萬,過萬則無敵。放在黨項人身上也可以這麼說,崛起時,宋朝遼國皆敗於其手,金朝對其束手無策,成吉思汗生生被擊斃,蒙古一怒之下,才使其滅族的。

    實際上早幾年朝廷接受了李威主意後,一直在拉攏,但更早之前,就有細封賴率部歸降唐朝。在唐朝佔有的青海之地,已經有了黨項人存在。不過這一次李威手伸向更長,伸到了藥弭,也就是吐蕃管轄下西傾山南側的黨項各部。讓李謹行悄悄派斥候,邀請其中有影響的大部族派出使者前來密談。

    原來在拉攏時就得了一些好處,還有的部族在吐蕃壓制下,暗中請求內遷於唐朝,因此,有很好的基礎,李謹行派出的斥候順利完成了任務,只有三個部族猶豫不決,沒有前來,其他皆派出部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秘密來到廓州。不一定會馬上誠服,是聽聽唐朝太子說什麼。主要能不能提供他們安全的保障。

    李威說道:「見過各位長者。」

    這些老人看了看,又看了看李威身後的侍衛,李謹行有意派人在廓州放出風聲,將李威那一天晚上那一番民族政策的言論放出來。廓州境內漢人依是少,主要是吐谷渾人與黨項人、各種羌人、一些昭武九姓胡人以及其他的一些胡人種。這一群人也聽到了,這一看更滿意了。立即還禮。

    又做了介紹。

    不是黨項只有八部的,還有其他各部,但以八部姓為主,每一部姓也未必在一塊,比如拓跋部有的在松州,有的已內遷到靈武,有的在西傾山,有的還在青海。

    各個姓氏皆有。

    介紹完了,一一落座。

    李威直接開門見山說道:「孤喊你們前來,是為你們族人好,也是為了我們大唐。」

    房當族的長老房當鏡問道:「殿下,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來,孤給你們看一張地圖。」說著李威拿出一張地圖,然後用筆沿著赤嶺、積石山勾畫了一個個圈子,一直勾劃到松州境內。這些長老開始不明白,最後一個個眼睛亮了起來。

    這大大小小的圈子,是沿著各條山脈勾劃下去的,正好是所有的道路要沖所在。當然,不可能將所有道路封死,象積石山就有若干條小道翻過去,前去白蘭部,可是三軍通過卻是不易。就連積石山稍大的兩條道路,也用圈子封死。還有斥候沒有打探到的道路,那不多,也可以補充。

    「這是……」

    「這些圈子是孤的想法,在這裡築城築關卡替你們防禦,這樣一攏,你們就不會遭到吐蕃人與吐谷渾人入侵。若是喜歡繼續放牧那就放牧,若是喜歡耕種,孤會派人教導你們藉著黃河等水源,開墾耕地,種植糧食。唐朝也不會像吐蕃人那樣,要你們貢那麼重的稅務,只要你們每年獻出一些禮物當作貢品即可。或者朝廷需要你們的馬匹,也會派人與你們互市,大家心甘情願的交易。當然,戰時用兵需出兵,可不是無償出兵,朝廷會給獎賞與撫卹。可平時朝廷也同樣會派出駐兵與武器,替你們防禦各個關卡。但這個時間有可能很長,要過兩三年,三五年才能實現。」

    這裡留下了一個坑,雖然替他們防禦,但是這一帶生活著幾十萬黨項人,有可能能抽調五萬黨項精兵。有了這些精兵,以及熟悉地形,又可以翻過積石山,吞滅白蘭羌,將關卡修到紫山上。滅掉了白蘭羌,吐谷渾等於是甕中之鱉,唐朝想要怎麼捉就怎麼捉。這就避免了在大非川烏海揚短避長地死磕。當然,吐蕃不會坐視不管的,可是步步進逼,化野戰為攻防戰。耗也將吐蕃耗死了。可這首先要兩個前提,第一個是九曲收復,屯田,不可能從關中將糧草運到積石山與紫山的,第二個就必須需要大量適合高山地形作戰的將士。

    實際上滅掉白蘭部,吐蕃人只能死戰,朝廷卻不需要死戰,只要從容據守關卡城堡堅守,從後方端掉吐谷渾,失去了吐谷渾,再加上內部的矛盾、戰爭所帶來的財政危機,吐蕃滅亡就不遠了。至少能讓吐蕃恢復到隋朝諸侯分割的局面。

    但這個目標有些遠,有可能十年二十年才能實現,有可能一輩子實現不了。

    可不管能不能實現,拉攏黨項人卻是有百利而一害的。

    而且用唐兵替他們守城,立意更遠。不能讓黨項人自己守,黨項人之所以弱,是各部鬆散。一旦讓他們自己來守,必須經常聚會分攤兵源與稅務,那麼就逐漸演變成統一的局面。一旦積石山下有了一個統一的黨項人部族……

    這個後果更糟糕的。雖然浪費財力與人力,卻能挪出來大量的黨項兵源徵用,得永遠大於失。

    李威一個人也沒有說,也沒有人能猜出來,這些長老同樣不行,往利武狐疑地問:「那你們唐朝需要我們黨項人做什麼?」

    「做我們大唐的子民,享受我們大唐的文明,財富,海納百川的包容。近的,只要求你們在我朝與吐蕃人作戰時,儘量拖延出兵,若是出兵,也是敷衍作戰。」

    「這……」一起遲疑,似乎聽起來付出很少,但回報卻很多。

    「請相信孤,孤身上也有鮮卑血脈。」這一句聲音很小。

    能大喊漢胡一家,頂多讓那些名門世家恥笑,可符合唐朝的民族政策。但不能大聲喊,我是鮮卑人的後代,那麼有可能危及李氏皇室在中原的統治。其實李威也沒有將自己視為鮮卑人,心裡面還是那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要麼就是同化,從文化種族上徹底抹殺原來的印記,要麼直接抹殺,要麼分化,使其徹底地不能強大起來。

    但如裴行儉所說,這是一張好牌,看怎麼打了。打得好,勝過五十萬雄兵,因此小打打。

    「是,」這些個長老全部「會意」。

    幾個人用了他們的語言交談了一會,費聽恢說道:「殿下,能不能讓我們商議一下。」

    好處很多的,特別是替他們修城,解決了安全的問題,不再受吐蕃人剝削,皆是心動,可李威所求的少,甚至不求他們立即歸順,還允許他們協助吐蕃出兵,只是戰鬥時不要盡力。因此心中忽上忽下,反而不能決斷。

    「行,明天孤與你們再次一晤。但機會一縱即逝,這一次朝廷有可能派孤前來,下一次再想朝廷派出能做出的皇室成員,不大可能了。而你們到長安,又多有諸多不便。請三思。」

    「是。」

    李威帶著一群鐵勒侍衛呼嘯離開。

    出了廓州城,離唐朝與吐蕃實際控制線不遠了。雖然有九曲之地,水草豐美,可是也能看到幾處戈壁灘,長著稀疏的野草,怪石嶙峋,時不時聽到一些牧人蒼涼的歌喉。因為兩國交戰。邊界的百姓越來越少,放牧人不多,於是地更廣更靜寥。到了此處,才能覺得邊關的那一種肅殺之氣。

    轉了轉,又進城休息。

    第二天繼續會談,拓跋白山說道:「殿下,我們能不能說說我們的想法。」

    「可以。」

    「若殿下出軍作戰,我們可以秘密派出一萬戰士。但有幾個條件,武器裝備必須你們大唐提供,我們只出子弟與戰馬,若是吐蕃強行要我們出兵,我們也只好從命。這一點也請殿下原諒。萬不得己,若是兩軍交戰,我們子弟不能碰面,交戰時,告戒雙方皆要手下留情。還有一個條件,是,是……」

    「是什麼?」

    「我們從部族中挑選最優秀美麗的少女,請殿下納為妻妾。」

    「……」

    李威許久無言。意思是很明白的,唐朝與吐蕃竟相拉攏吐谷渾,唐朝嫁弘化公主給諾曷缽可汗,貢松貢贊卻迎取吐谷渾蒙潔墀嘎為妃,生的兒子就是芒松芒贊。因此親吐蕃的吐谷渾人比親唐的吐谷渾人多,唐朝反應又遲鈍了,最後吐谷渾為吐蕃所滅。但因此,對吐谷渾貴族吐蕃一直在拉攏。

    這是想利用姻親,提高將來歸順唐朝後黨項人的地位。

    但唐朝的政策很古怪,寧肯嫁女,不可娶婦。就是將一個個宗室女子下嫁給蕃邦,卻不能迎娶一個蕃邦的女子回來。有一個比喻,薛仁貴迎娶了鐵勒部的貴族女子為妾,也就是後世傳奇小說的中樊梨花,許多大臣上書彈劾,差一點將薛仁貴罷官。

    作為番族,鐵勒各部在唐朝遠比黨項部更受歡迎,也更貴。作為影響,自己不是納妾,那是充塞東宮妃嬪,影響更為深遠。一旦納了黨項人的女子進入東宮,後面發生的事可以想像的。

    拓跋白山忽然率領這些長老一起伏下說道:「只有殿下恩准,以後西傾山到積石山至少五十萬餘眾黨項,皆永世願為大唐子民。」

    這個問題就大了,一方會惹來天大的麻煩,一方是五十多萬黨項民眾,也就是說最少能得到六七萬精兵,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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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江山回首(一)

     李威這一刻腦子裡在地轉動。答應不行的,不答應也不好。

    內心深處,他是贊成娶婦,而不是嫁女。不排斥,不為帝罷,一為帝,即使東宮有八女,後宮還是薄。於其大臣上書,不如選擇自己所需要的。而且能不能活下去,不是笑話,吐蕃人還沒有開打,一旦正式開戰,面對論欽陵什麼結果都能發生。多了一萬名黨項戰士,等於多了一份保障安全的力量……

    想到這裡,說道:「你們好打算。」

    二十幾個老者皆嘿然一笑,這是昨天晚上商議了半夜,才得到的結果。大道理不懂,一般道理還是懂的,想得到必須有付出。真若是唐朝人替黨項人修城,將吐谷渾與吐蕃人關在積石山兩側,這一方土地就成了黨項人的樂園。很心動的。可築城也不容易,花費不說,黨項人頂多出一些人力,物力必須唐朝來承擔。而吐蕃人會讓他們將城築起來?那麼就會有一場場的血戰。

    因此,先給一萬戰士前來秘密投奔。但漢人的陰謀詭計,又很有名氣,於是想出姻親這個辦法。

    李威用手指頭敲著桌子,沉聲道:「孤是說過,漢胡一家,孤身上流淌著就有鮮卑與漢人的血脈。可是我家已經入主中原,昔日魏孝文為什麼要遷都、改革官制,禁止胡服胡語,改鮮卑姓為漢姓,禁止同族通婚?正是要中原人認同。」

    「我們也可以做到,不過不懂,太子可否派人教我們?」房當鏡說道。

    教你們,沐猴而冠,再教也教不好。但隱隱感到這中間還是有許多機會的,李威繼續說道:「漢家不喜歡納胡人為婦,你們有沒有聽說過?」

    這些老者也許有智慧,可很少出遠門,見識卻是不廣,一個個茫然地搖頭。

    「孤是太子,制約更多。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殿下請說。」

    「若是你們派出的子弟立下大功,象李謹行將軍那樣封將拜候,將此女作為妹妹,孤再納入東宮,爭議倒是少些。」

    「這個主意好啊,」拓跋白山眼睛亮了起來。若是有人在唐朝封將拜候,傍上了唐朝這棵大樹,再將各城築起,部族興旺指日可待了。一個個低頭,腦海裡轉著心思。

    李威自然知道他們此時在想什麼,要的就是這效果,為了封將拜候這四個字,這些部族也不會藏拙,必然派出部族中最勇敢的戰士。

    沉默了一下,拓跋白山說道:「這也是一個好主意,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將女子送到殿下身邊?」

    還不見兔子不撒鷹了。

    「現在不行,大軍作戰,不能攜帶家眷,你看孤身邊可有女子相伴。或者李謹行將軍有,可李夫人本身不亞於一員勇將。」

    「我們也可以派一名矯健的女子在殿下身邊相陪……」米擒綜還沒有說完,被拓跋白山拽了衣袖打斷。米擒綜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太子是太子,李謹行是李謹行,太子怎麼需要一個五大三粗的女子為妻妾呢?最少需要一個品行好,美貌如花的少女,才能得寵,訕訕道:「那麼太子是意思是……?」

    「不是不能相陪,就算現在作為一個侍婢相陪也不算太過。可是孤一舉一動,許多人在盯著。一旦有女子相陪服侍,如何以身作則?再說,封將拜候,不是孤說了的算,是戰功說的算。你們數部即使派出一萬甲士前來助孤,又怎麼知道誰會立下戰功?戰功不僅要會衝鋒陷陣,更要有智慧指揮手下。現在是侍婢,將來又成了某一個人的妹妹,孤如何自圓其說?即使現在拜為某人的妹妹,又有誰知道此人一定會封將拜候?因此,此事不急,此戰一過,戰功出來了,孤會上報朝廷封賞。那時候再將你們所選的女子送來不遲。」

    說完這句話,心中很不是滋味,這不是在談婚論嫁,是在談一樁買賣。

    「這個……」還在沉吟,夜長了夢就多,這些老者很擔心。

    李威突然大聲說道:「來人哪,拿酒來。」

    侍衛將酒拿了過來,李威拿起一個酒壺,掏出佩劍,在手指頭上劃了一道口子,將鮮血滴在酒水中,道:「若不信,孤與你們立一個血誓。」

    這個血誓是黨項人的傳統,報仇,或者重大的事務,立血誓為證,比什麼惡毒的詛咒都管用。

    這些老者立即也將手指頭劃破,又將酒壺裡的血酒倒入酒杯,李威舉起酒杯說道:「孤與這些長者所言,句句是真,若有半句假話,天誅地滅!」

    說著飲了這杯血酒。

    這些老者發了一些誓言,將血酒飲下。這才將這群人打發走,累了一身汗。但是很值得。

    送走了老者,又來到了鄯城。

    著手另外一件事。

    胡勝將馬買了下來,不僅是馬,還有牛羊駱駝騾驢,其實主要是戰馬,其他的大牲口,唐朝緊缺,但還沒有戰馬緊缺。這是尤關青海一戰的重要物資。

    知道的人不多,帶著大群牲口,浩浩蕩蕩從蕃市要離開,剛出蕃市門口,一大群士兵遠遠地衝了過來,然後如狼似虎地將這批馬匹扣了下來。一個將領點了點,一共三千一百匹馬,還有零頭,抹殺了。來到胡勝面前:「這批馬被朝廷購買下來了。」

    說著給了三萬一千緡錢。也就是一匹馬十緡錢。

    長安的馬匹平均一匹達到了二十多緡錢,還良莠不齊。到了青海,馬便宜了,可這一批馬,皆是胡勝用了重金賄賂過來的,皆是良馬,即使在青海,也要值二十緡錢。

    胡勝不服,立即吵嚷起來,被一個校尉提著脖子一架說道:「好一個胡商,某問你,不是朝廷不給你們做生意,但你憑什麼能得到這麼多馬匹、牛羊?若不是太子仁愛,某必將判你一個謀通外國罪名,將這些牲畜一些罰沒。」

    也就是強買強賣。

    看的人很多,許多人心中不平,其實有許多商人也轉了一下手,將馬匹重新買給朝廷,價格也低,可不能低到這種地步。而且數量大,一眨眼幾萬緡錢就沒了,做生意的,逐利而行,換誰都心痛。

    但這個胡應,能得到這麼多牲畜,就是吐谷渾的商人,也沒有這能力。因此,都不好說。

    胡勝不服氣,不停地吵,被幾個士兵一叉,上去拳打腳踢了一頓,不敢吭聲了,只好讓下人將其他牲口立即向後方轉移。然後到處找人論理。找到李謹行,讓李謹行拖到轅門外,噼裡啪啦,又打了二十軍棍。派人放話,你這個小胡商,雖然是胡人,朝廷寬待,可是太子說過,漢胡一家,這句話老李經常掛在嘴邊念叨,中聽。既然漢胡一家,就得忠於朝廷。大戰在即,你卻裡通外國,大發國難財。

    二十軍棍可是實打實的打在身上,打得皮開肉綻,身服上皆迸出血跡。連路都走不動了,還是下人抬回去的。這件事就轟動了。李敬玄聽後皺了一下眉頭。當時他用話塞劉仁軌,然而到了青海後,也不真正是傻子,到了高地,青海馬明顯在奔跑的爆發力與耐久力,還有速度上,都比內地馬勝過一籌。太子是說過,步步為營,大家也通過了太子的計畫。可野戰還是避免不了的。

    現在天正是熱的時候,再過一兩個月,吐蕃人必有動靜。於是也學著折通,暗下里通過大量的物資,或者其他的手段,籌集了六七千匹馬,這些馬有的就是黨項人提供的,有的就是從蕃市上從商人手中得來的。

    胡勝具體的情況不知道,太子能給他寫信關注,到了吐谷渾似乎也吃得開。商人嘛,有錢,能砸開路子。李謹行矯枉過正了。可礙於清名,不大好說,立即寫了信通知李威。

    李威於是又折道去了鄯城。

    見了面,李威說道:「李將軍,你也太心黑了吧。孤東宮之中,還有十萬緡錢窟窿沒有納平。」

    「若不是如此,臣連那些牲畜也要扣下來。」

    所有物資從水路只能通達陳倉,再往上去,渭水水淺,又有險礁急湍,不便通航,即使通船舶噸位很小,失去了意義。從陳倉起,必須從陸地向青海運輸,損耗巨大不說,更需要大量牲畜與車輛。所以後來狄仁傑曾經有過一議,將遼東與河西四鎮皆不要了。咱們唐朝就著西到沙州,北到營州,南到姚州這一片疆域得了。不是開邊,就是保邊,不停的戰爭,花費同樣驚人。

    說罷兩人哈哈一笑。

    李謹行又說道:「這三千匹馬我要了。」

    「這可不行,別的軍營定會不服。」

    「那麼這一戰,我打服他們。」

    「那讓孤想一想,也不行,這一戰有可能會繳獲大量戰馬。」

    說笑了一番,李威前去客棧看望胡勝,揮了揮手,侍衛散開,將四周警戒起來。

    李威說道:「胡勝,辛苦你了。」

    「臣民不敢。」

    「眼下吃些苦,但孤的用意,李將軍已經在你回來後,告訴你了。若功成,孤自當為你請功,讓你官拜游擊以將武職,另外會授你男爵。」

    「臣民不敢有這個妄想,」雖是這樣說,眼睛卻放出光亮起來。

    「說說看,這一次能順利帶回這麼多牲畜,見到了吐谷渾那一個大人物?」

    「見到一個些部落酋長,大人物倒沒有見到,不過見到了一個女子。」

    「女子?」

    「嗯,是吐谷渾大將素和貴的寵妾,她長得很是美麗,素得素和貴寵愛。可為人貪圖錢財,我賄以重金,她在枕邊說了許多好話,素和貴通融了一聲,所以這才順利。」

    「素和貴嘛?」李威驚喜起來。

    吐谷渾成員構建也很複雜的,主族是吐谷渾人,也就是鮮卑人種,但不是來自一個部族,比如那婁氏,段氏,阿若干氏,乞伏氏,乙弗氏,區婁氏,王族的慕容氏,還有這個白部鮮卑種素和氏。另外就是大量羌人,不僅是黨項羌,還有種羌、姜羌、白蘭羌、乞袁氏羌、姚羌,以及赫連氏、沮渠氏等匈奴種,翟氏與乞袁氏高車種,以及突厥人,昭武九姓人,龜茲人,西域白種人胡。

    這個素和部在吐谷渾是一個很大的部族。不僅這些,素和貴還是當年勾結吐蕃人入侵吐谷渾的最重要的叛臣。因為這一點,現在吐蕃人大力扶持素和貴,此人手中掌控著吐谷渾的數萬精兵。

    機會啊!

    又問道:「那個小妾叫什麼名字?」

    「她叫段銘真。」

    「段銘真,不錯的名字。這次你重新潛返吐谷渾,務必見到素和貴,向他提出要求,就說你看中了這個段銘真。」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5:08
第三百二十六章 江山回首(二)

     「殿下,那不行哪,段銘真被素和貴視為掌上明珠,臣民若是開口,必然將臣民拖出去斬殺。」胡勝不顧傷勢,一下了爬起來,急切地說道。

    「非這樣,單是苦肉計,素和貴不信。也許別人認為是一個美姬,可作為素和貴本人,因為寵愛,反而更加能理解你的苦衷,也更相信你的話。他為了榮華富貴,連故國也能背叛,又豈在乎一個寵妾。不過為了防止萬一,你可以向他討要官職、封地以及奴隸,表示功成後,逼得留在吐谷渾。他更會相信。而且你留在吐谷渾,他想念段銘真,也會隨時能得到。這樣,你就能確保無險。」

    「殿下,這倒行。」胡勝長鬆了一口氣道。

    「孤說過,你父親至今生死不明,孤很愧疚,不僅是給你立功的機會,也要保證你不能再出現任何意外。」

    「殿下……」

    「勿要感謝,你也是在為朝廷立功。」

    「那麼臣民去見到他後,說什麼好?」

    「要人要地要奴隸要賞賜,他答應後,你才告訴他,唐朝大軍到來,皆是不適水土,孤不得不將他們留在大夏、龍支整編。可孤又不懂軍事,為了備戰,將大量物資帶到鄯城,湟水北道防守鬆懈,鄯城中士兵不足六千人。你可以借押運牲畜之名,帶著他幾百人手下作為下人,混入鄯城,然後讓他率領大軍人馬,從湟水北道殺來,裡應外合。不但能得到大量物資,還有可能將孤抓獲。」

    這才是李威設想的計畫。

    事實上因為高原反應,以及各地人馬紛至沓來,不得不放在後方整編,否則這樣一下子推到前線去,亂蓬蓬的一團,吐蕃人一個進攻,有可能立即潰不成軍。

    於是放在內腹之地,一是整編,二是簡單的操練,三是有一個高原反應的適應期。第四個就是開始修城屯田,這個必須從內腹開始,向外面延展。另外還擇出了許多嚴重高原反應的傷兵,數量驚人的,達到了一萬五千多人。放在地窪處屯田築城,就這樣,一些士兵依然反應強烈。這是在所難免的,連李威鍛鍊了數年之久,身體素質也算是中上等,前來時吃過紅景天的藥湯,但還有些不舒服。

    這幾千名重患者讓李威頭痛了,上奏遣返回去,是最佳策略,但害怕其他士兵佼仿。只好找了一個藉口,讓他們一步步地從高原下去,修路架橋,向渭州撤離。

    還有一個能成功的理由,李威西南一役,百姓不知,有心人還是知道的,此戰主要功勞是裴行儉與薛仁貴,李威實際上是一個掛名主帥。至少論贊婆、素和貴那樣的人物,能知道一些。

    但萬萬沒有想到,李威學了李靖的兵法,這就能讓他們輕視。借助論欽陵不在的機會,看能不能偷一次機。不過當時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成更好,不成比如讓胡勝為朝廷換大批戰馬回來。卻沒有想到他釣到了和素貴這條大魚。

    「用重金見到素和貴,將這些話說出來。他不信你就失望離開,信更好,你將他的人帶到鄯城,孤自會派人悄悄與你聯繫。然後你再依計而行。到了決戰之時,孤會再次派人保護你的安全。」

    「喏。」

    李威離開,許多商人登門安慰,然後詢問,胡勝只是含糊地說了一些,太子答應再補償兩萬緡錢,道歉了一下,云云。

    這算得到很好補償了,大家一起安慰,包括吐谷渾的商人。吐谷渾地處南絲綢之路的要道上,商業氣息很濃厚的。而且吐谷渾就有不少昭武九姓的人,與胡應父子皆有來往。

    可是胡勝不服,咬牙切齒地不作聲。

    痛打了一頓,又有損失,合乎情理,可怎麼辦?難道讓太子將李謹行暴打一頓。又是一頓安慰,散去。

    兩天後,胡勝傷勢好了,又去了吐谷渾。

    李威接到了消息,卻望著遙遠的西方。不一定非要胡勝的,想找這個人選比較好找,胡勝年青了一些,勝任反而吃力。這是給胡應的補償,只要不笨,立功容易,還不是小功,升一個官爵,不會太難。

    但李威不知道,胡應的信就要到了。

    ……

    胡應比他想像的去得遠得多。

    主要是李威低估了西方人的見識。對西方人中國不在意的,小番小邦,化外之民。可是這時候中國的文明一直在世界領跑,包括亞歷山大等人,皆對中國表現了嚮往。

    具體的知道不清楚,可上流貴族知道遙遠的東方,有一個強大富裕的國度。他冒充了使者,越往西去,越受到勢烈的歡迎。沒有了危險,於是深入得有些遠。在法蘭克王國逗留了一下,又折向了南方,到達西哥特王國,又從拜占庭控制的培提卡渡過直布羅陀海峽,達到非洲的柏柏爾人居住的地方,也是拜占庭人控制的勢力範圍。但到了這時,才想起來離家時間太長了,寫了兩封信,一封信是給家人報平安的,一封信是給李威的。

    但到了柏柏爾人居住的地方,才知道,因為大食擴張,此時大食正在與柏柏爾人交戰。因此,看了看,找了一些植物種子,又再度返回培提卡,聽說他要返回,許多歐洲貴族,以及一些國家派出使者,要求跟隨他一道前往大唐。

    胡應又不知如何拒絕,只好帶著,當返回到法半克王國時,隨行的成員已經變成浩浩蕩蕩的數百人。這讓他又喜又愁,成功地完成了太子交待的任務,不僅是植物的種子,還有少量工匠,以及大量書籍。可是這回去後,怎麼交待?

    在法蘭克眾多貴族夾道相送下,出了巴黎城。但沒有想到,這時候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變故。

    巴黎城中,一個美妙的少女正伏在地上,說道:「父王,救救孩兒吧。」

    「我的黛兒,發生了什麼事?」

    「赫裡斯塔爾想褻瀆女兒。」

    赫裡斯塔爾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丕平二世,他的繼位者是矮子丕平,再下來就是查理大帝。這是一段很亂的歷史,法半克國家自克洛維佔領西哥特的高盧後,皈依了羅馬天主教,有可能是日爾曼蠻族人放棄異教的第一人。又將自己領地分給了四個兒子,法蘭克王國分成了巴黎國、斯瓦松國、奧爾良國、朗斯國。

    這一分造成了法蘭克國家的分裂,到了羅泰爾一世名義上統一了法蘭克王國,但他死後,又將國家分成奧斯特拉西亞,紐斯特里亞,勃艮第三個國家給三個兒子。這數次的分裂,為了強大,不得不拉攏貴族,給了貴族更多的權利。實際上每一個小公國內部,各地分據的貴族才是最有實權者,比東周列國時還要混亂不堪。

    奧斯特拉西亞國王西格伯特三世征戰林根失敗,百姓不認可,政權轉到宮相手中。其實從這時候起,法蘭克已經正式進入懶王時代。西格伯特三世死後,宮相格里莫爾德將其子達格伯特二世剪了頭髮,渡過英吉利海峽,藏到愛爾蘭的修道院中,宣佈自己兒子奇爾德伯特為國王。但父子倆人立即被紐斯特里亞國王克洛維二世抓住殺掉,其國也讓克洛維二世合併。克洛維死後,其子奇爾德里克二世繼續王位。正好紐斯特里亞的羅泰爾三世去世,按照王位的順位,奇爾德里克繼承了紐斯特利亞與勃艮第,再度名義上統一了法蘭克王國。奇爾德里剋死後,作為墨洛溫王朝第一王位繼承人,去年在愛爾蘭被找出來,即位為整個法蘭克的國王。

    但不是一件開心的事。

    連年征戰,國家凋零,民不聊生,地方上各處貴族等於是無冕之王,諸侯並立。首都裡,大權全部由宮相掌握,而國王僅有一塊可供遮風蔽雨的小宮殿,以及一小塊養家餬口的土地。實際上還不如唐朝一個富裕的地主。

    現在整個國家最有實權的就是丕平二世,因為其人很胖,所以歷史上又叫他胖丕平。

    社會風氣法蘭克也十分糜爛,許多貴婦人因為通姦,替別人生下了私生子。在王位繼承人中,私生子也是合法的繼承人之一。不過天主教嚴禁這些事發生的,西格伯特三世唯一的女兒西格伯特。香黛自小在修道院長大,皈依了天主教,生活作風嚴謹,再說,還沒有結婚,與別人私通,上流社會也會議論的。

    西格伯特只是用手在胸口劃過十字:「主啊,請你饒恕我吧。」

    喃喃地做著祈禱,還能做什麼呢?就是想拚命,都沒有一個士兵聽從他的命令。

    「父王,難道主就眼睜睜地看著這罪惡發生嗎?這是什麼樣的世界,為什麼東方那個國家不信主,百姓富裕,國家強大。」

    西格伯特眼睛一亮,說道:「香黛,不要怨恨主,主已讓我替你想出了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到東方去,跟著唐朝的使者,去東方。」

    「那父親怎麼辦?」

    「你還沒有看著丕平的野心嗎?他不是褻瀆你,是想通過你,為他生下一個私生子,篡奪這個國家。去吧,只要你過得好,父親就開心了。」

    香黛猶豫不決,可一想到丕平那個醜陋的胖臉,就是死了,也不想讓此人褻瀆,於是站起來說道:「那麼女兒這就動身。」

    「不行,最少等唐朝的使者渡過萊茵河,那麼你帶著僕女追過去,丕平得知,也追之莫急。」

    「是。」

    然後香黛每天計算著胡應的行程,十天後,與西格伯特垂淚而別,帶著一個小僕女,騎著馬,帶著一些行李,悄悄向東逃去。

    數天,到達萊茵河畔,遠處胡應一行正在渡河,香黛扭頭看了一眼西方,心裡說道:「別了,法蘭克,別了,父親。」

    一拍馬,追了下去。

    ps:鄭重聲明,不是充字數。若是有讀者對歐洲史熟悉,就知道老午這樣寫的用意。這是重要的一個坑。胡應至京,會交待一部分。實際上可以多寫寫的,怕大家反感,簡單帶過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5:08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線青如發

     追上去後,大家皆已渡過了萊茵河。

    香黛大喊道:「唐朝使者,請等一等。」

    胡應不會說,但呆的時間很長,能聽懂一部分法蘭克王國的語言。扭頭一看,認識,巴黎舉辦的宴會上,曾邀請他入席。許多貴婦人還向他請教中原的禮儀。

    也知道這位公主,不過同樣沒有將她當作一回事,這個國王也好,公主也罷,還不如曹操手上的漢獻帝。不過是野蠻的國度,胡應也沒有計較。

    命令手下勒隊停下。

    香黛帶著使女來到隊伍前面,還有許多法蘭克的使節受主子的委託,前去唐朝看一看。他們自然不知道上流社會的齷齪之事,公主嘛,表面上要尊重的,一個個施禮。

    香黛還了禮,對胡應說道:「唐朝使者,能不能單獨說一會兒話。」

    胡應狐疑地帶著一個通譯,來到大隊旁邊,問道:「公主殿下,何來找我?」

    香黛將情況大約說了一遍,道:「你們大唐是文明國度,你也不想一個公主受到臣子的褻瀆吧?」

    是不應該的,換在唐朝,那最少是誅滅三族的大罪,可你們法蘭克王國……而且胡應也不傻的,這裡還屬於法蘭克地界,丕平一旦惱羞成怒,派追兵上來,自己拿什麼反抗。道:「公主殿下,我只是使者,貴國的事我不能干預,恕我不能答應。」

    「使者閣下。我早知道你會這麼回答,臨來前,我對父王說過,是你們唐朝的太子有意想在我們西方挑選一位美貌的公主為妻,只是父王不答應。現在多半是你將我勾跑了。」

    胡應差一點被她雷得皮焦裡嫩了。

    這位香黛兒不是不美麗,大大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但眼睛不對,碧綠如綠寶石。頭髮也油亮閃光,可頭髮也不對,像一**金色的波浪。皮膚也好,光滑細膩,可皮膚也不對,皮膚是那種白裡透紅,不是漢人那種透明白,是那種真正的紅白色。身材高佻,也十分苗條,豐乳肥臀,可這個屁股太大了一點,一對ru房更是壯觀如山峰。

    做太子的妻子,這個金發妙人兒,在大殿裡一站,估計一大半唐朝的老臣,會被她活活氣昏過去。

    「若是你不同意,還要將我強行送回去。我就是你害的。那麼我只好在國相面前說你的壞話,無論你們唐朝如何強大,也不知道萬里之外發生的事情。後果,你是知道的。」

    胡應初次去法蘭克時,曾經描述過唐朝的情況,還有許多人不相信的,於是在胡應去西哥特等南方歐洲諸國時,法蘭克有好事者,向拜占庭與薩摩公國的商人詢問過。去過的人沒有,但真有許多人聽說過,結果比胡應吹捧得還要厲害。說東方那個國家到處是黃金,連城牆都是金子做的,百姓有上億人,戰士有幾百萬。

    然後又說了,古代入侵歐洲的匈奴人,以及現在縱橫一世的阿爾瓦人,就是被那個國家打敗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敗軍,逃到歐洲來就幾乎縱橫無敵了。這一吹,法蘭克所有貴族都愣住了。

    歐洲大會戰有的,象拜占庭、大食之間的戰爭,可正常的戰爭,很有可能只有幾百戰士。哪裡聽到有幾百萬軍隊的?因此,這一次胡應返回來後,受到更熱烈的歡迎。

    事實上香黛也留了一封信給父親。若是丕平對他不利,就說她嫁給唐朝太子,或者是唐朝皇帝。敢不利,就讓唐朝帶大軍前來征討。她也不知道唐朝離這有多遠,但認為使者都能到達,軍隊也能到達。

    管不管用,再觀後效。

    胡應不知道這背後發生的,被這位公主氣著了。可殺是不能殺,就再不尊貴,也是公主,能殺嗎,送回去是不能送回去。那就逃吧。帶著大隊人馬,被這位公主逼得落荒逃竄,得立即離開法蘭克的領地。

    其實沒有這一件事,他歸心也似箭。而且還掛唸著拜占庭一件秘密武器,希臘火,不過想得到希臘火的配方,胡應不容易辦到的。

    香黛也是不開心,看著背後的萊茵河漸漸成為天地間的一線青發,終於淚花落了下來。這一去,估計再難以看到故國了。

    ……

    隨著,李威做了一些細微的調動。

    李敬玄正忙得焦頭爛額,根本就沒有注意。但還是有人看了出來,黑齒常之從鄯州特地騎馬過來,求見後說道:「殿下,臣有一事稟報。」

    「說,」對百濟李威不喜歡,可對這個百濟人,李威卻是喜歡。

    「臣看了一下兵力分佈,廓州與石城山主道,甚至包括河州皆有防禦,可殿下遺漏了一點,那就是湟北道。殿下在湟北道只駐紮了一座小軍營,幾百人,一旦吐蕃人從湟北道偷襲,立即危脅鄯城。」

    既然看出來了,李威說道:「黑齒將軍,本來孤正要準備喊你前來議論此事。」

    鄯城會戰,不能缺少黑齒常之,將計畫說了一遍。

    不過心中嘆惜一聲,軍中那麼多大將,竟然只有黑齒常之才發覺,而其他人,比如劉審禮、王孝傑、韋待階、婁師德等人,居然皆不知。這讓他對唐朝以後的武將擔心了。畢竟劉仁軌經常一事後,大約慚愧不安,再也不會領軍作戰,契苾何力已經年老,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裴行儉年數也不饒人了。

    其實這想法是錯誤的。

    一個牛人正在肅州替唐朝收拾殘局,做得還不錯,王方翼。

    還有一個勇力過人,不亞於黑齒常之的人在京城拱衛皇城安全,沒有來,程務挺。

    郭元振來到青海看了一下,聽了許多的消息後,羞慚之下,投入韋待階軍中,李威來了,也不好意思見面。不過他成長還有一段時間。薛訥也與此類似,不是沒有軍事天賦,沒有成長起來。

    唐休璟在豐州做一個小小的司馬。

    張虔勖在劉審禮手下擔任一個裨將,沒有發言權。但人已在青海,李威沒有發現。

    還有泉獻誠、劉敬同等人,皆是勇冠三軍的將領,只不過李威同樣沒有發現。

    唐朝此時將領雖不及開國之初,還是人才濟濟的,當然,如果舉起屠刀,自毀長城,一個個將他們砍掉腦袋,那沒有辦法了。只好等著一次次大敗吧。

    「原來如此,」黑齒常之興奮地搓著手,在屋內踱來踱去,道:「就不知道此次來多少人?」

    「不知,不會少。」

    「殿下,讓我來打頭陣吧。」

    「你不用急,既然孤準備喊你前來,皆有安排。」

    黑齒常之又興奮地問道:「這條妙計是誰想出來的?」

    「是孤,不是裴侍郎。」

    「呵呵,臣不是這個意思,」走了走,又說道:「那個盾讖難道是真的?」

    「什麼真的,那是有人想害孤,不過他既然想讓孤到青海,孤就不能讓他失望。」

    「喏!」

    ……

    此時,胡勝已經見到了素和貴。

    胡勝挨打之事,不算大事,可素和貴也聽到了。唐朝派出斥候刺探吐蕃人的消息,吐蕃人也派出了斥候在刺探唐朝的消息。能不能探聽到有用的情報,這就要看各方斥候的神通。

    接到這一條消息時,讓和素貴過濾了。一個小小的商人,自己得到他的好處,也給了他一些照拂,至於到唐朝會發生什麼,也不會有心思過問。於是胡勝花了一筆重金,再次托段銘真求情,得以進見。花了五百金,不少錢。

    「你就是胡應?」

    「是。」

    「何事見我?」

    「我有一條機密大事通報大將軍,但這一報,我必然被唐朝發現,有家難回,因此請大將軍給在下一些賞賜。」胡應說這句話時,悄悄抬起頭,打量了一下這個吐谷渾權勢赫赫的大貴族。

    心中戰戰兢兢,害怕之極。

    雖然太子說過平安無事,但真是平安無事?段銘真在素和貴心中有多大地位,方圓打聽一下就可知道了。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對段銘真比為他生下兩個兒子的妻子還要看重。

    偷偷地看了看,長相很威武,一臉絡腮鬍子,可是臉色倒也平和,看到自己在看他,也不以為意,一顆心稍稍定了下來。

    「哦,是什麼消息?」

    「一個唐朝太子,一個鄯城城池,無數的糧草,武器,還有投石機,大量火藥。」

    「你太誇大其詞了吧。」

    「大將軍英明神武,在下敢在大將軍面前誇大其詞?不過我說出來之前,請大將軍務必先承諾,給在下賞賜。」

    「若如你所言,官、地、奴隸,我不惜也。」

    「這是必須的,但我還斗膽向大將軍求一樣珍貴的賞賜。」

    「是何物?」

    「是她!」胡勝心裡直打小鼓,太子這太難為人了,然後手一指坐在一旁笑盈盈的段銘真。

    「你好大的膽子!」素和貴立即暴跳如雷。

    段銘真漂亮的小臉蛋也一下子嚇白了,走過來,一個大耳光子扇過去,道:「你想死啊。」

    然後轉過臉來哭泣道:「大將軍,請替奴婢做主。」

    這個死字提醒了和素貴,怒喝道:「來人啦,將此人拉下去,斬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2 15:08
第三百二十八章 故人應念

     拖在帳蓬外面就要砍,胡勝嚇得面如土色,大叫道:「冤枉啊,人稱大將軍英明神武,難道就是這樣英明神武?若不同意,我願出贖金,將自己贖回,不獻策了。」

    一聽,素和貴忽然走出來,說道:「你有什麼計策,放出狂言,讓我能取下鄯城?」

    「有,有。」

    「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若是半點虛言,你只有死路一條,知道嗎?」

    胡勝嚇得冷汗涔涔,將李威說過的話再次說了一遍。

    「好大膽子,你竟敢使詐降計,將他立即斬了。」

    侍衛又舉起大刀,胡勝大喊道:「冤枉哪,不相信大將軍可以派人去查看。」

    大刀架在脖子上,素和貴手擺了一下,說道:「是何人指使你對我使詐降計的?說出來,我不怪罪你,會而會重賞於你,你想要我的寶貝也可以。」「大將軍,我句句屬實啊,你真不相信,那就算了,放我回去吧。」

    「慢慢想,想好了如實告訴我,來人哪,將他關押起來。」改斬為關了。不過李威反覆叮囑過,此人乃是吐谷渾有名的勇將,是勾結了吐蕃人滅吐谷渾的罪盔禍首,可此人智慧卻不小視,很有本事的一個人,讓胡勝再三注意。

    若不是李威查看了無數次情報,沒有叮囑,胡勝稀里糊塗來到吐谷渾,這幾詐,多半原形畢露。所以裴行儉在傳授兵法中也說過一件事,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當然,說起來容易的,做起來很難,比如想針對吐蕃與吐谷渾,就要瞭解他們的地形、天氣、風俗、人口、將士、制度,以及政治,朝堂的矛盾,甚至飲食、將領的脾氣等等。縱然是孫子在世,也不可能百分百的做到。就是做到了,還要會利用,不會利用,等於是一個書呆子。

    但準備得多,比不準備好。比如唐朝諸將中,知道素和貴的人估計還是有的,知道得很清楚的人,估計不會超過五人。

    雖然關起來,沒有虐待,胡勝腦海裡漸漸清醒過來,這一定是素和貴派人查看,看自己所言是真是假了。其實只猜對了一點,和素貴還派人到大非嶺請來了論贊婆商議。

    太誘人了。且不說城中的那些火藥器械的啥,就是一個太子,也值得出動大軍。可是素和貴不相信這麼大的金餅,忽然從天下掉下來,砸在他腦袋上。

    論贊婆也心動,太子在南詔將吐蕃人打苦了,這個沒有關係的,是保皇派將領,活該。若是自己將唐太子生擒或者擊斃,將是什麼樣的功勞?噶爾家族會有什麼樣的聲勢?對唐朝會有什麼樣的打擊?

    兩人在大帳中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忽然大笑起來。論贊婆道:「且莫貪功,等你的斥候回來,我們再定奪下來。」

    幾天後斥候回來,所查探的與胡勝說的差不多,還有胡勝的一些情報。四月就從長安帶貨前往青海的,大約是看到唐朝大軍出動,想藉機發一筆財。其父也是一名商人,與吐谷渾許多小貴族還有一些來往,後來突然失蹤,去向不明,已經好幾年。也就是說,若是安排,那麼有可能是唐太子在長安城中想出的計畫。其他人不可能的,李謹行在青海,原來南征時出謀劃策的裴行儉在洛陽,若是裴行儉出的主意,胡勝應當出發時間更早。

    論贊婆問道:「和素大將,你認為唐太子有沒有這份智慧?」

    素和貴又是大笑。這不是上陣殺敵,捋起胳膊肘兒拚命,越年青越好,軍事上的天賦是一部分,可作戰經驗卻是積累起來的。若是唐太子有這麼牛的本事,數月前,幾千里之外就謀劃了這個計策,那太神了。

    所以都鑽了死角。李威這是撒捕魚,能捕到更好,捕不到嘛,換一些馬回來,也是不錯的。

    論贊婆說道:「還是要小心。」

    兩人嘀咕了很久,論贊婆隱開,素和貴喊來段銘真,喝退了眾人,對她說了一些話,段銘真哭泣不肯。素和貴道:「為了我,只好委屈一下,以後我會加倍痛愛你。」

    段銘真無奈,哭哭啼啼地答應下來。素和貴又將胡勝又帶了上來,命人上酒,含笑說道:「是我錯了。這幾天委屈了胡壯士。」

    胡勝不答。

    「此事若成,樹敦城南,我將在哪裡劃出萬畝牧場給你,另外賞你為萬夫將之職,至於我的愛妾嘛,也賞賜於你了。」

    「當真?」

    「當真。段姬,自此以後你就是他的人。」

    段銘真只是哭,素和貴又賜了一座大帳給了胡勝,讓段銘真過去。其實一開始若使出這個計策,說不定又將胡勝試探出來,現在關了幾天,胡勝更加小心。到了帳中,段銘真委屈求全,又是敬酒又是為他跳舞。不停地進酒!

    一會兒胡勝不勝酒力,趴了下去,段銘真開始扶他到榻上,然後一邊替他抹洗,一邊試探他的話。胡勝裝醉,但有一點,送上門的肉總得要吃的。況且這個段銘真長得確實很讓他心動,衣服一件件少了,酒喝多了,動作不靈活嘛,可扒衣服還是行的。問也還是那些話,沒有問出什麼,卻龍鳳顛倒一夜。胡勝正年青,而素和貴都五十多歲了,這兩相不同的。顛倒了一會兒,段銘真嘗到了甜頭,假戲真做,居然差點忘記了本職。

    第二天,除了一些大家都懂的話,不能說,其他的,段銘真如實稟報。

    素和貴又找到了論贊婆,原來十分相信七八分,這一回相信了九分。將胡勝喊過來,問道:「你能帶多少人進入鄯城?」

    人逢喜事精神爽,答話的聲音都大了,道:「這個不大好說,看我能帶回去多少牲畜。」

    這是一個合理的說法,不能押著一百匹馬帶進去三百人,不懷疑才怪,況且過往關書查得很緊。

    又說道:「若是帶的牲畜多,原來守城的一些士兵,我曾用過一些錢帛賄賂過,大約能帶兩百人吧。再多,恐怕不行。即便行,想滯留在鄯城不離開,也不大可能。」

    「好,我就讓你帶兩百人,另外再送你兩千匹馬,還有牛羊若干,前去鄯城。」

    「喏!不過在下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能不能讓我帶上段銘真?」說明他頭腦還是很清醒的,若是將段銘真留下,素和貴自會開心,可事後必然懷疑,於是又壯著膽子說了一句。當然,如果素和貴堅持不同意,他有可能會膽怯,又露了馬腳。

    「……」素和貴忍了很久,終於道:「她是你的人,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不過此去千萬小心,不要讓唐朝人察覺。」

    怎麼辦呢?不能不准,也有好處,有段銘真在他身邊,可以監督,有什麼異常立即撤兵。

    一大群人,加上更多的牲畜,再次奔向了鄯城。

    ……

    但此時,李威接到了一封信,是胡應寫來的信。

    李威看了後,腦海裡在浮想著,許多地名後世依然在使用,有的沒有使用,有的他記不得了,可還能大約勾劃出來。這個小子跑到歐洲不算,還打算跑到北非兜一圈子?

    難怪到現在沒有回來。

    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立即寫奏摺給父親,得稟報一下,自己戰事正酣時,胡應突然回來,說不定還帶著一大群正牌的外國使節到長安,但父親不知道,用一個冒頂使節之罪,將他人頭落地,那就慘了。又在奏摺裡勾畫了他所行的地圖,不是很標準,大約還是畫出來,出了西域,到了康國、安國、木鹿、可波國,從大食北方到達拜占庭、然後又達到了保加利亞王國、阿爾瓦、薩加公國、以及法蘭克王國,還有西哥特人等等國家,歐洲一大半的地區都經過了。

    寫完了信,在屋內走來走去,這太好了。胡應的事一直讓他感到愧疚,沒有想到過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了下落。不僅如此的,胡應不知,可自己知道,不僅是種子,匠人,最重要的是書籍。唐僧從西域帶來的那些佛經不能說沒有意義,可遠沒有胡應帶來的書籍有意義。特別是古希臘的文明,不可忽視的。

    然後靜等胡勝的消息,這條消息,恐怕是給胡勝最大的獎賞吧。

    也有一些調動,只是這些調動看起來很正常,休要說大非川上的素和貴,就是李敬玄、劉審禮在眼皮子底下,居然都不知道。這讓李威想起來很荒唐,若是自己不來,憑藉這兩人,一個是主帥一個是副帥,打個球仗?

    還有為了迷惑素和貴,從客棧裡出來,李威又找到了李謹行,實際上是商議軍事佈置的,但外人不知。李謹行便離開廓州,皆以為李威說了李謹行幾句,李謹行不快,這才離開的。這樣一來,鄯城之中,只是契苾明一將了。還有一將,薛訥,可提起薛訥的父親薛仁貴人人皆知,但薛訥嘛,是那一根蔥?

    剛看完信,李謹行又派來送來一信。李威立即離開鄯城,走得很急,不敢耽擱,害怕胡勝突然回來,自己不在會誤事。

    到了廓州,還是那些長老,不過人數擴大了,這一次前來有五十多人,回去後,有的部族不相信,有的部族想撈取更大的好處。何人封將拜候,不大好說,要打出來才算。但是女子不需要,那一個部族成功嫁女,有可能比封將拜候撈取的好處更大。這個很眼紅的,都在爭,你部族的小麗麗長得天真可愛,我部族的小美美長得楚楚動人,他部族的小愛愛長得閉月羞花。

    差點動手開打了,還是一些長老頭腦清醒,這樣爭不是辦法,再爭士兵還沒有派出去,吐蕃人就知道了。不如一部派出一個少女,讓太子選,選中那一個就是那一個。當然,這是大部族,小部族只好幹瞪眼,那怕他們部族中真有那種閉月羞花的少女,也輪不到他們。

    於是又帶了四十幾個少女,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李威看著冷汗直抹,這使他想起來父親將內教坊的少女選了一批,充進東宮的情形。就是太子或者皇帝必須做種馬,可這樣發展下去,難道真成一個種馬不成。至少當天睡過的女人,第二天起床得認識吧?

    瞅了瞅,隨手指了一個看起來嫻靜的少女,長得還是不錯的,淡淡的高原紅,梳著黨項人的編花小辮子,長長的眼睫毛,閉月羞花談不上,還是很美麗的,看上去健康活潑,也很養眼,只是稍小了一些,大約十六七歲。不過換一句話來說,這一群鶯歌燕舞,沒有一個超過二十歲的。

    野辭部的長老野辭台高興地跳起來。

    李威搖了搖頭,沖這個少女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野辭明月。」

    明月倒是蠻好聽的,可這個姓怎麼那麼古怪?不計較了,又說道:「野辭明月,你們長老大約也向你說過。因為有些情況,現在孤不能讓你服侍,要等青海之戰過後,戰局穩定下來。」

    「奴婢知。」

    漢話說得生澀,大約才學了一些簡單的語言。

    沒有再管她,看著其他長者說道:「各位長老,孤有一言,孤知道你們想什麼,但切記一句話,此次大戰拉開,規模不小,會有許多人立下戰功。孤說過,封將拜候,但只要你們子弟做得好,不是一個人,甚至會有數個,數十個。」

    這一下子一個個熱血沸騰了。很簡單的一個道理,他們黨項部是夾在夾縫裡討生活的,傍上了那一個大國,對部族發展皆有不小的好處,就像當年的拓跋亦辭,給拓跋部帶來了多少利益?特別是黨項人,他們不純粹是遊牧民族,遊牧生活,可是半定居遊牧,需要穩定的定居地點。

    再次飲血酒作血誓,盡歡而散。

    回到了鄯城,沒有兩天,密探過來稟報,說是胡勝回來了,還悄悄寫了一份密報,暗中託人送了過來。李威將密報打開一看,忍不住想笑,這一回玩大了,不但苦肉計成功,和素貴還送美人,還送戰馬。然後在胡應帶領那群吐谷渾手下進入鄯城時,在酒樓上看。看美女嘛。一會兒一行人從酒樓下面經過,看到了。

    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少婦,長著杏鳳眼,腮幫上還塗著淡淡的脂粉,秋波流動,帶著無限的媚意,走路時腰肢微微扭動,這個扭得好,幅度不大,大了就是有意賣弄風騷,小了就失去了狐媚之意。難怪那個素和貴捨不得,當作了心肝寶貝,果然是一個尤物。

    連李威在酒樓上讓她七扭八扭的,扭得都有些想家了。不是想念皇宮,是想皇宮中幾個漂亮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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